首页 > 历史与传奇 > 文人墨客

司马光传——独乐园之乐

历史大观园 文人墨客 2020-07-06 02:02:50 0

熙宁四年(1071)底,司马光去了一趟他初仕的华州。当年在华州当幕职官,那是他人生中最愉快的一段时光(见第三章),如今物是人非,昔日的欢乐再也找不回来了。离开时,他写下了《重过华下》[1]一诗:

昔辞莲幕去,三十四炎凉。旧物三峰雪,新悲一镊霜。云低秦野阔,木落渭川长。欲问当时事,无人独叹伤。

也许因看到邵雍要被强制搬家,他也不便在西京留台的“衙门”里久住了。按宋朝规矩,除了知州、知县能住在州衙、县衙的后院外,其他官员包括宰相都是要自己买房或租房住的。大约在熙宁五年(1072),他在洛阳一条陋巷里买了一个小院,作为临时住处。因房子过于低矮,房顶隔热性能太差,他请人在房间内掘出一个地室,称之为“凉洞”,读书写作于其间。此时,他似乎还在观望,等待朝廷发生变化,但他等来的消息,是变法的步伐加快了,尤其是水利法的推行,“四方争言农田水利”,新修的水利设施让南方三十六点一万余顷农田得灌溉之利,北方在河上修闸,引水淤田,仅滹沱河两岸就增田一万顷,而开封府界京畿一带的淤田,每年可增收粮食数百万石。熙宁元年(1068),他与王安石在御前论理财。他说“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而王安石说“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不加赋而财用足”,现在似乎该王安石得意了。在变法派一路高歌的形势下,他看来得定居洛阳了,于是决定建造私邸。按照洛阳的风气,园林式府邸或别墅才符合他的身份。

独乐园的来历

“天下名园重洛阳”。唐代曾经是洛阳园林的鼎盛期,而五代的战火将其大多化为灰烬,宋兴百年后,洛阳园林迎来了一个超越唐代的新高峰。许多达官贵人在洛阳建园,作为居住和休养之所。在司马光到西京留台时,洛阳有大小园林一千余座。有个叫周叙的南方人,专门跑到洛阳来看园林,看了一年多,“甲第名园,百未游其十数”。最著名的有富郑公园,主人为宰相富弼;苗帅园,主人为太祖朝宰相王溥;赵韩王园,主人为宋初宰相赵普;文潞公园,主人为枢密使文彦博;吕文穆园,主人为真宗朝宰相吕蒙正;环溪园、湖园,主人为宣徽使王拱辰……

著名女词人李清照之父李格非著《洛阳名园记》,记了十九座名园,包括邵雍园(即“安乐窝”,至今作为地名犹存)和司马光的独乐园。他对独乐园的评价是“卑小不可与他园班”。多大呢?二十亩。独乐园中有七景,“曰读书堂者,数十椽屋。浇花亭者,益小。弄水、种竹斋尤小。曰‘见山台’者,高不过寻丈。曰‘钓鱼庵’,曰‘采药圃’者,又特接竹杪,落蔷蔓草为之尔。温公(司马光)自为之序,诸亭台诗,颇行于世,所以为人欣羡者,不在园耳。”

独乐园是司马光亲自选址、设计建造的。究竟在什么地方?过去一直按他《独乐园记》所说的“尊贤坊北”寻找,但解放后经数十年考证,没有找到尊贤坊。直至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块嵌于司马村小学墙壁上的石碑才揭开了谜底。独乐园位于洛阳东南偃师县诸葛乡(原属洛阳县)司马村西,明代为纪念司马光而建的文庙如今尚存。笔者动笔前曾去此地寻访,看了相关文物。司马村无一家姓司马,原名常安村、古建村,宋末以来为纪念司马光,先后更名为司马庄、温公里、司马街,直至今之司马村。司马光的《独乐园记》[2]解释了园名的来历:

孟子曰:“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与少乐乐,不如与众乐乐。”此王公大人之乐,非贫贱所及也。孔子曰:“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颜子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此圣贤之乐,非愚者所及也。若夫鹪鹩(一种小鸟)巢林,不过一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3]。各尽其分而安之,此乃迂叟(司马光自称)之所乐也。

熙宁四年(1071),迂叟始家洛。六年(1073)买田二十亩。于尊贤坊北关,以为园。其为中堂,聚书五千卷,命之曰读书堂……

迂叟平日多处堂中读书。上师圣人,下友群贤,窥仁义之原,探礼乐之绪,自未始有形之前,暨四达无穷之外,事物之理,举集目前,所病者,学之未至,夫又何求于人,何待于外哉?志倦体疲,则投竿取鱼,执衽采药,决渠灌花,操斧剖竹,濯热盥手,临高纵目,逍遥相羊,惟意所适,明月时至,清风自来,行无所牵,止无所框,耳目肺肠,悉为己有,踽踽焉,洋洋焉,不知天壤之间,复有何乐可以代此也。因合而命之曰独乐园。

或咎迂叟曰:吾闻君子所乐,必与人共之。今吾子独取于己,不以及人,其可乎?迂叟谢曰:叟愚,何得比君子,自乐恐不足,安能及人。况叟之所乐者,薄陋鄙野,皆世之所弃也,虽推以与人,人且不取,岂得强之乎?必也有人肯同此乐,则再拜而献之矣,安敢专之哉。

在《独乐园记》中,他虽以鹪鹩巢林、鼹鼠饮河为喻,但让人读出的不是超然,而是牢骚,是抗议。朝廷中变法派的节节胜利,让他笼罩在被“世之所弃”的失望情绪之中,但作为保守派的旗手,他相信“必也有人肯同此乐”,聚集在他的旗下。不过这需要时间,需要等待。从这个意义上说,独乐园就是“等待园”。园中七“景”,均为其亲自命名,并各题一首以“吾爱”开头的诗,七个“吾爱”,七个偶像[4]

读书堂

吾爱董仲舒,穷经守幽独。所居虽有园,三年不游目。邪说远去耳,圣言饱充腹。发策登汉庭,百家始消伏。

一说董仲舒,我们马上就会想起以春秋断案,想起“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司马光把他作为偶像,志在像他那样,让百家“消伏”。在他看来,最该“消伏”的自然是王安石的新学。

钓鱼庵

吾爱严子陵,羊裘钓石濑。万乘虽故人,访求失所在。三公岂非贵?不足易其介。奈何夸毗子[5],斗禄穷百态。

严子陵是东汉的著名隐士,光武帝刘秀发迹前即与其相知,但刘秀三召始出来,又很快归隐富春江,今杭州的富阳市、桐庐县尚存其遗迹。司马光修钓鱼庵,意在以严子陵自况,以表示绝不与当权的王安石合作。

采药圃

吾爱韩伯休,采药卖都市。有心安可欺,所以价不二。如何彼女子,已复知姓字?惊逃入穷山,深畏名为累。

韩伯休是汉代高士,隐姓埋名,采药山中,卖药长安,三十余年一直一口价,在被一女子认出后,便藏匿深山,不知所终。司马光修采药圃,当然不只是要效韩伯休采药,而是强调“深畏名为累”。

见山台

吾爱陶渊明,拂衣遂长往。手辞梁王命,牺牛惮金鞍。爱君心岂忘,居山神可养。轻举向千龄,高风犹尚想。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司马光采陶渊明诗意而建见山台,但他成不了陶渊明,进不了真正的“桃花源”,因为“爱君心岂忘”,一有机会,他就会结束隐居,冲上政坛。

弄水轩

吾爱杜牧之,气调本高逸。结亭侵水际,挥弄消永日。洗砚可抄诗,泛觞宜促膝。莫取濯冠缨,红尘污清质。

仿杜牧结亭水上而筑屋溪上,“莫取濯冠缨,红尘污清质”,而他头上还戴着乌纱帽,这种痛苦是情感矛盾中的痛苦。

种竹斋

吾爱王子猷,借宅亦种竹。一日不可无,潇洒常在目。雪霜徒自白,柯叶不改绿。殊胜石季伦,珊瑚满金谷。

竹,在文士眼里是气节和高雅的象征。王子猷是大书法家王羲之之子,即使临时租房暂住,也要栽竹,人问其故,他指着竹子说:“不可一日无此君。”司马光以竹自励,认为竹比石季伦的“珊瑚满金谷”不知强多少。石季伦即西晋大富豪石崇,金谷园是他在洛阳的豪宅。时以珊瑚为宝,他家的珊瑚胜过皇室。

浇花亭

吾爱白乐天,退身家履道。酿酒酒初熟,浇花花正好。作诗邀宾朋,栏边长醉倒。至今传画图,风流称九老。

白乐天即白居易,晚年退居洛阳,纵情诗酒,司马光欲为白居易第二,但复制不了白居易的潇洒了。

紫衣金带与深衣缙带

对洛阳名园,当时流传着两句话:“王家钻天,司马入地。”因王拱辰的园林的主楼高三层,最上一层朝元阁可俯瞰洛城,故曰“钻天”;司马光在读书堂掘地室,故曰“入地”。有一天邵雍去拜访富弼,富弼问市井有何新闻,邵雍曰:“近有一巢居者,一穴居者。”富弼会意,哈哈大笑。

司马光《酬终南阎谏议(询)见寄》[6]诗中有“微禄供多病”之句,有人便臆断独乐园“卑小”是因为经济拮据,谬矣。他虽在西京,但仍是在职官员,三品官的俸禄其实一分不少。上章说到邵雍的“安乐窝”要被“拍卖”,不久,司马光牵头集资,给买了下来。这座有三十多间房屋的园林,位于黄金地段,价格不菲,加上一并买下了对面的房屋和园子,“安乐窝”扩成一座大庄园。为保障其生活,同时买下了洛水之南延秋庄的庄田供其收租。在办“产权证”的时候,司马光等出资人一致要登记在邵雍名下,可邵雍说,名利不可兼得,我本不求名,但既已为世所知,岂敢再求利?最后房契上填的是司马光,园契上填的是富弼,田契上填的是王拱辰,但“产权证”全部交给邵雍保管。邵雍对此感激不已,写下了《天津(桥)敝居蒙诸公共为成买作诗以谢》[7]

重谢诸公为买园,洛阳城里占林泉。七千来步平流水,二十余家争出钱。嘉祐卜居终是僦[8],熙宁受券[9]遂能专。凤凰楼下新闲客,道德坊中旧散仙。洛浦清风朝满袖,嵩岑皓月夜盈轩。接篱倒戴芰荷畔,谈麈轻摇杨柳边。陌彻铜驼花烂漫,堤连金谷草芊绵。青春未老尚可出,红日已高犹自眠。洞号长生宜有主,窝名安乐岂无权?敢于世上明开眼,会向人间别看天。尽送光阴归酒盏,都移造化入诗篇。也知此片好田地,消得尧夫[10]笔如椽。

从此诗看,“安乐窝”比独乐园大得老了。凤凰楼等景观都是原道德坊院子里所没有的,是新增的。诗中描写他在“安乐窝”的生活,宛若神仙。他“不愿朝廷命官职,不愿朝廷赐粟帛”(《不愿吟》),却有大官送园林,却有庄田收租金,而且不用受官职的羁绊,“谈麈轻摇杨柳边”。这等美好生活是司马光、富弼、王拱辰等人给的,他自然要与他们同坐一条板凳。反过来说,因为他反对变法,他们才愿意为他慷慨解囊。

司马光对邵雍如此慷慨,而自己的独乐园却“卑小”不堪,这是为什么?司马光之隐非邵雍之隐也。对邵雍慷慨是救人之急,成人之美,而独乐园“卑小”是在讲政治。邵雍不当官,因为当官对他来说是一种损失,隐是他的自觉行为。而司马光的隐是被“迫”的,是反变法失败后选择的抗议行为。独乐园只有修得“卑小”,让人看着可怜兮兮的,才能反衬出他内心的愤懑,才有抗议的象征意义。对此,他的得意门生刘安世可谓一语中的:“老先生于国子监之侧得营地,创独乐园,自伤不得与众同也。以当时君子自比伊、周、孔、孟,公乃行种竹、浇花等事,自比唐、晋间人,以救其弊也。”[11]

他曾在陋巷的临时住处挖“凉洞”,现在他又在独乐园一下挖了四个“凉洞”,并专门赋诗一首:

贫居苦湫隘,无术逃炎曦。穿地作幽室,颇与朱夏宜。宽者容一席,狭者分三支。芳草植中唐,嘉卉周四垂。讵堪接宾宴,适足供儿嬉……

(《传家集·卷四·酬永乐刘秘校(庚)四洞诗》)

他不仅掘地而居,而且深衣而行。深衣是按《礼记》式样做成的古装,宽身大袖,穿上后,发上插冠簪,头上缠幅巾,腰间扎上宽宽的布质缙带,便整个成了一个戏台上的古人。一日,司马光换上深衣,信步来到“安乐窝”拜访邵雍。临别时留下《独步至洛滨二首》[12]

拜表归来抵寺居,解鞍纵马罢传呼。紫衣金带尽脱去,便是林间一野夫。

草软波清沙径微,手携筇竹著深衣。白鸥不信忘机久,见我犹穿岸柳飞。

三品官的待遇还在,一面是紫衣金带、纵马传呼的司马光;一面是深衣缙带、拄杖独步的司马光。两个司马光形成强烈的反差,外表的强烈反差反映了内心的极度矛盾。他曾问邵雍:先生穿深衣否?邵雍回答:某今世人,穿今世衣。这明显是在批评司马光迂腐,但司马光依然故我。正如其诗中所说:“白鸥不信忘机久,见我犹穿岸柳飞。”白鸥虽然没有忘记岸柳间有捕鸟的网(“机”),但仍然穿林而飞。司马光不就是诗中的白鸥吗?他这只白鸥,明知林中有“机”,仍然会穿林而飞。王安石,我不怕你!

《投壶新格》定胜负

在独乐园里,司马光写了很多反映园中生活的诗。《独乐园二首》[13]说:

独乐园中客,朝朝常闭门。端居无一事,今日又黄昏。

客到暂冠带,客归还上关。朱门客如市,岂得似林间。

再如《次韵和宋复古春日五绝句》[14]的其中两首说: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市相逢咽不通。独闭柴荆老春色,任他陌上暮尘红。

东城丝网蹴红毬,北里琼楼唱石州。堪笑迂儒竹斋里,眼昏逼纸看蝇头。

独乐,独乐,他本想写出乐来,而吟出来的却是苦。元宵节,洛阳城里灯火辉煌,各种灯笼争奇斗艳,夫人张氏想上街观灯。司马光说,家里就有灯,何须上街看。张氏说,不光看灯,还有看人。司马光说,难道我是鬼吗?可见他的情绪坏到了何种程度。

唯有老朋友的到来才能给他带来欢乐。范镇来了,他乐了。

他俩是“同年”。司马光说:“吾与景仁(范镇字),兄弟也,但姓不同耳。”范镇也说司马光“于予莫逆之交也”。两人相约:“生则互为传,死则作铭。”范镇退休后,司马光作《范景仁传》,盛赞其勇决(后来司马光去世,范镇如约作《司马文正公墓志铭》)。他曾经答应司马光,致仕后到洛阳休息,后因田产在许昌而未来。听说司马光做“地室”避暑,他在许昌修了一座可迎八面来风的高阁,邀司马光来住。对此,司马光不高兴了,在《和景仁卜居许下》[15]中写道:

壮齿相知约岁寒,索居今日鬓俱斑。拂衣已解虞卿[16]印,筑室何须谢傅山[17]。许下田园虽有素,洛中花卉足供闲。他年决意归何处,便见交情厚薄间。

诗后注:“景仁顷见许居洛,今而背之,故诗中颇致其怨。”也许为了谢食言之罪,在司马光的独乐园建成后,范镇从许昌来访。他给司马光带来了三件礼物:一根邛杖,一块貂皮褥子,一床麻布衾(被子)。貂褥、布衾,奢简迥异,司马光似乎更爱布衾。时范纯仁(范仲淹子)有一篇著名的《布衾铭》,劝人以俭为德,以奢为戒。司马光一笔不苟地将此铭写在范镇送的布衾头上。叙过别情,范镇突然拿出自著《乐谱》八篇来,说,某此来,还欲了断我俩关于大乐的公案。

大乐即雅乐,朝廷大典用的音乐。按照孔子的观点,国家大事,莫重于礼乐。他听了周公所制的韶乐之后,美得“三月不知肉味”。可因春秋时已“礼崩乐坏”,到后来连乐谱也找不到了。宋初所用的雅乐是周世宗柴荣留下的“王朴乐”。太祖赵匡胤嫌其声高,让和岘校正后,以“和岘乐”为雅乐。仁宗即位,太常寺上奏说乐器使用太久,音失其准,于是请音乐家李照重铸编钟,再校音律,而“李照乐”一出来就遭到质疑,又重回“王朴乐”。仁宗本人就是音乐家,令朝臣讨论。司马光时知太常礼院,讨论礼乐乃本职所系,而本无干系的范镇也参加进来。百家争鸣,一锤定音,争论尚未结束,仁宗自己谱出了《黄钟五音五曲凡五十七声》,颁太常寺练习,不过他还算谦虚,未做定论,让继续讨论。老实说,在找不到原乐谱的情况下,这种讨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自命不凡的进士们虽未必懂音乐,但谁也不会服谁。司马光和范镇从一开始就掐开了架,争论的来往书信达数万字,最后仍各持己见,无奈,约定以下围棋决胜负。范镇棋艺高出一筹,胜,但司马光不服。范镇这次带着《乐谱》来,是想要司马光输得口服心服。于是,当年的争论又延续到独乐园中,还是谁也不服谁。范镇提议再次下棋分胜负,司马光不干,提出以投壶决胜负。

投壶是一种古礼,本是军中游戏,就是把箭投进酒壶中,按箭投中的部位和难度,各有专业术语和分值(筹),累计得分多者为胜。比如,“初箭”指第一支箭就投中,“贯耳”指箭穿壶环,“骁箭”指箭被弹回但被接在手上再投命中,“龙首”指箭投中后箭竿靠外箭头正对自己,还有“倚竿”、“龙尾”、“狼壶”、“带剑”之类。司马光在独乐园中未免寂寞,玩起了投壶游戏。玩着玩着,觉得原有的规则大有问题。问题在哪?鼓励侥幸,而轻视守常。因为正常投中只计一分,而特殊情况最高竟计一百二十分。所以,他编了一部《投壶新格》(格即规则),“以精密者为右(即为上),偶中者为下,使夫用机侥幸者无所措手足。”其针对性显而易见,王安石破格提拔年轻人,保守派目之为“用机侥幸者”。《新格》规定,壶之口径为三寸,耳径一寸,高一尺,壶中装小豆;箭长二尺四寸,每人十二支;投掷距离两箭半(六尺)。原来“贯耳”与投进壶口一样计一分,改为计十分,理由是壶耳比壶口小,投中更难;原来“横壶”(箭横躺在壶口上)计四十分,改为计一分,如被后面的箭碰落,计零分,理由是“横壶”属侥幸;原来“倒中”(即箭尾入壶)计一百二十分,改为计零分,且罚掉前面的全部得分,理由是:“颠倒反复,属大恶”,罚光其全部得分,“所以明逆顺之道”。这就是司马光,游戏规则也要讲礼治。

比赛按《新格》进行。一个五十四岁、一个六十六岁的老人一本正经地投壶,让人产生时光倒流之感。比赛毫无悬念,因规则是司马光定的,赛场设在他家里。司马光获胜后,高兴得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高声连呼:“大乐还魂矣!”但范镇不服,两人争论至死。其倔强性格因此表现得活龙活现,又让人顿生几分悲情:儒家教育硬是将古代知识分子的眼睛“移”到了后脑勺上。考定雅乐也好,投壶也好,无不为了复古。

李格非在《洛阳名园记》写道:“公卿高士进于朝,放乎一己之私自为,忘天下之治忽,欲退享此乐,得乎?唐之末路是已。洛阳名公卿园林,为天下第一,靖康后,祝融回禄尽取之去也。”深刻。

[1]《传家集·卷九》。

[2][清]龚崧林:《洛阳县志·卷十四》。

[3]引自《庄子·逍遥游》。

[4]《传家集·卷三·独乐园七咏》。

[5]夸毗子:折腰献媚之人。

[6]《传家集·卷九》。

[7]《伊川击壤集·卷十三》。

[8]虽无偿但属租赁。

[9]券:房契、地契。

[10]尧夫:邵雍字。

[11]转引自李昌宪《司马光评传》第203—204页。

[12]《传家集·卷十》。

[13]《传家集·卷十一》。

[14]同上。

[15]《传家集·卷十》。

[16]虞卿:赵国宰相。

[17]谢傅山:东晋宰相谢安。

免责声明

本站部分内容来自于网络或者相关专家观点,本站发表仅供历史爱好者学习参考,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本文地址:/lscq/wrmk/19557.html

  • 手机访问

站点声明:

历史学习笔记,本站内容整理自网络,原作无法考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仅供学习参考。

Copyright © http://www.historyhot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备案号:粤ICP备20055648号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