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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传——绝交王安石

历史大观园 文人墨客 2020-07-06 02:02:41 0

又是一个阳春三月,开封的春色与三十三年前司马光金榜题名时几乎别无二致,但他的心情却恍若隔世了。当年,他与“同年”一起郊游,吟出了“宋玉虽能赋,还须念景差”的诗句,寄托着对大宋江山的无限热爱。而如今,青丝变成了白发,眼睛里仿佛有几只蚊子在不停地飞来飞去,看什么都模糊起来,牙齿也残缺不全了。朝政越来越让他失望,但他反变法的斗志却愈挫愈坚。

三月二日,他刚看了王安石给他的回信,气得不停地在书房里转圈,他膝盖上的疮还没有全好,走起来一瘸一拐的。“这个王介甫!这个王介甫!”司马光大声地自言自语,惊动了在后院的张夫人。她走进书房,劝道:介甫是夫君的老友,何必如此动气?不错,他们是老朋友,“嘉祐四友”之间是何等亲密啊!司马光对王安石的道德文章极其推崇,请他为伯父写墓志;王安石也对司马光的德行风节心悦诚服,要儿子选住处要与司马光当邻居。据《宋稗类钞》卷八:熙宁中,神宗召王安石,问,安石来否?其子王雱说,父亲不敢不来,但还没找到住处。又说,住处何难?王雱说,不然。父亲交代,“欲与司马十二丈(司马光)卜邻,以其修身、齐家,事事可为子弟法也。”然而,两个好朋友在生活习惯上弄不到一块,王安石不讲卫生,不计较饮食,在笔墨纸砚上却特别讲究,司马光有什么纸就用什么纸,而王安石只用小竹纸,别的纸一概不用,这些都可以互相包容,问题是在学术上在政见上两个人变得势不两立了。司马光从桌子上抓起王安石的回信,说,他竟然称变法是行孟子的仁义之道,简直是辱没孟子!我把他当朋友,给他写了三千多字,他全给戗回来了……

《与王介甫书》——讨伐变法派的檄文

司马光所说的三千余字是指二月二十七日他写给王安石的第一封信[1]。从上章我们知道,这一天,神宗派宦官刘有方来慰问司马光,他还收到了韩琦派人送来的亲笔信。在给韩琦回信后,他写了《辞枢密副使第六劄子》。写罢劄子,他觉得皇上之所以对变法愈来愈坚定,是因为对王安石言听计从,决定以老朋友的身份给王安石写信,规劝他改弦易辙。他知道王安石与他一样固执,但还是想试一试。

王安石自任参知政事后,办公地点由学士院搬到了政事堂,司马光与他就再也没有在朝堂外见面。所以这封信的开头说:“光居尝无事,不敢涉两府之门,是以久不得通名于将命者。”解释完原因,回忆昔日交情:“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光不材,不足以辱介甫为友。然自接侍以来,十有余年,屡尝同僚(先后同为群牧判官、知制诰、翰林学士),亦不可谓之无一日之雅也。虽愧多闻,至于直谅(正直、诚信),不敢不勉,若乃便辟(谄媚)、善柔(阿谀)、便佞(逢迎),则固不敢为也。”

引经据典是司马光行文的一贯风格,这里所引孔子的话出自《论语·季氏》。“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损者三友”:“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向者与介甫议论朝廷事,数相违戾,未知介甫之察不察,然于光向慕之心,未始变移也。窃见介甫独负天下大名三十余年,才高而学富,难进而易退;远近之士,识与不识,咸谓介甫不起而已,起则太平可立致,生民咸被其泽矣。天子用此起介甫于不可起之中,引参大政,岂非亦欲望众人之所望于介甫邪?”写希望是为了说失望,希望值越高,失望感越强。“今介甫从政始期年,而士大夫在朝廷及四方来者,莫不非议介甫,如出一口,下至闾阎细民小吏走卒,亦窃窃怨叹,人人归咎于介甫。……介甫固大贤,其失在于用心太过,自信太厚而已。”

接着分析“用心太过”:自古圣贤治国,“不过使百官各称其职,委任而责成功也”;养民“不过轻租税,薄赋敛、已逋责(蠲免欠赋)也”,而你却把这些当成“腐儒之常谈”。“财利不以委三司而自治之”,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聚文章之士及晓财利之人,使之讲利”,言利之人,骤得美官,而“大抵所利不能补其所伤,所得不能偿其所亡,徒欲别出新意,以自为功名耳”。又派遣提举常平使者,先推行青苗钱,次行助役法,次行农田水利法,所派虽选择才俊,但其中有“轻佻狂躁之人”,他们欺压州县,骚扰百姓,引起“士大夫不服,农商丧业,谤议沸腾,怨嗟盈路”。“夫侵官乱政也,介甫更以为治术而先施之;贷息钱(青苗法)鄙事也,介甫更以为王政而力行之;徭役自古皆从民出,介甫更欲敛民钱,顾市佣而使之(助役法)。”以上三者,常人都认为不可以,独你介甫以为可以,“直欲求非常之功,而忽常人之所知也”,这就是我说的“用心太过”。

为啥说你“自信太厚”呢?自古人臣才智出众,无过周公、孔子,即便周公、孔子也未尝无过,无不虚心求教。你介甫虽是大贤,能超过周公、孔子吗?无论是在皇帝面前议事,还是朋友在私室讨论,你都“不少降辞气,视斧钺鼎镬无如也”。“则唯希意迎合,曲从如流者,亲而礼之”。与你的意见稍有不同,你不等人把话讲完,“或垢詈(臭骂)以辱之,或言于上而逐之”,这就是我所说的“自信太厚”。

指出两大问题之后,接着上纲为违背了孟子、老子之道。孟子主张仁义,而你推行均输法,“欲尽夺商贾之利”;推行青苗法,收取利息,“使人愁痛,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老子主张无为,而你尽变祖宗旧法,“矻矻焉穷日力,继之以夜而不得息”,“使上自朝廷,下至田野,内起京师,外周四海,士吏兵农工商僧道,无一人得袭故而守常者,纷纷扰扰,莫安其居”。“何介甫总角(童子头上之发髻)读书,白头秉政,乃尽弃其所学,而从今世浅丈夫(指吕惠卿)之谋乎?”

批完了,下面解释他二月初起草的那个对王安石辞职报告的批复(见上章):“光被旨为批答,见士民方不安如此,而介甫乃欲辞位而去,殆非明主所以拔擢委任之意,故直叙其事,以义责介甫,意欲介甫早出视事,更新令之不便于民者,以福天下,其辞虽朴拙,然无一字不得其实者。”接着坦白地通报了自己坚辞枢密副使的原因,就是要撤销条例司,召回常平使者,但“主上以介甫为心,未肯俯从”。

终于说到写此信的目的:“光窃念主上亲重介甫,中外群臣无能及者,动静取舍,唯介甫之为信。介甫曰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泽;曰不可罢,则天下之人咸被其害。方今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唯系介甫之一言,介甫何忍必遂己意而不恤乎?”是泽天下还是害天下,你选择吧!

信写到这里,本应该结束了,但似乎是怕王安石为顾全面子而不肯废新法,他讲了一通君子闻过则改的大道理。接着再次强调两人的关系是君子和而不同:“光今所言,正逆介甫之意,明知其不合也。然光与介甫趣向虽殊,大归则同——介甫方欲得位以行其道,泽天下之民;光方欲辞位以行其志,救天下之民,此所谓和而不同者也。故敢一陈其志,以自达于介甫,以终益友之义。其舍之取之,则在介甫也。”和而不同,很好啊!可他来了一段刺激性十足的结束语:“国武子(春秋时齐国大夫)好尽言以招人之过,卒不得其死,光常自病似之,而不能改也。”“介甫其受而听之,与罪而绝之,或垢詈而辱之,与言于上而逐之,无不可者,光俟命而已。”

信送出后,司马光是准备王安石或不予理睬,或痛骂侮辱的,未料王安石不仅回了信,而且语气非常温和,他以行孟子的仁义之道为变法辩护,指出司马光所说的使“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的情况不存在。这让司马光大为光火,出现了本章开头的那一幕。他不顾膝盖生疮的疼痛,连夜写了《与王介甫第二书》[2]

《答司马谏议书》——回击保守派的宣言

将孔孟并列,称孔孟之道,是王安石变法以后的事。在变法之前,孟子的地位低下,连在文庙配享孔子的“权利”都没有。宋以政变篡位,无以言忠,便以孝治天下,所以在文庙中配享孔子的是仁的代表颜渊和孝的代表曾参。孟子得以进文庙配享孔子,得益于王安石和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孟子被封为邹国公,进文庙配享孔子,位居颜渊之后,曾参、子思(孔伋)之前。在熙宁三年(1070)司马光与王安石论战时,认真研究过孟子的也许只有王安石。王安石“著《〈淮南〉杂说》数万言,其言与孟轲相上下”,极其推崇孟子的民本思想,作《孟子》诗曰:“沉魂浮魄不可招,遗篇一读想风标。何妨举世嫌迂阔,故有斯人慰寂寥。”而司马光是所谓“纯儒”,尊孔而轻孟,此前他还没有认真读过孟子。他写《疑孟》是在十几年后,即他逝世前四年,是为了批王安石。

所以,司马光在第二封信中说:“光虽未尽晓孟子,至于义利之说,殊为明白。介甫或更有他解,亦恐似用心太过也。”王安石在回信中没有与之辩孟子,只说新法使“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不是事实,司马光回应说:“今四方丰稔,县官复散钱与之(青苗钱),安有父子不相见,兄弟离散之事?光所言者,乃在数年之后,常平法既坏,内藏库又空,百姓家家于常赋之外,更增息钱、役钱,又言利者见前人以聚敛得好官,后来者必竞生新意,以朘(搜刮)民之膏泽,日甚一日,民产既竭,小值水旱,则光所言者,介甫且亲见之,知其不为过论也。当是之时,愿毋罪岁(把问题推给自然灾害)而已。”

王安石说他讲的不是事实,一句话就让他转攻为守了。也许王安石觉得再这么争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他在三月三日收到了司马光的第二封信后,四日便写了回信,这就是著名的《答司马谏议书》[3]

某启:昨日蒙教。窃以为与君实游处相好之日久,而议事每不合,所操之术多异故也……

盖儒者所争,尤在于名实(孔子曰“正名”,孟子曰“先名实”,荀子曰“制名以指实”)。名实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以致天下怨谤也。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辟邪说,难壬人(佞人),不为拒谏。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国事、同俗自媚于众为善。上(皇帝)乃欲变此,而某不量敌之众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则众何为不汹汹然?盘庚之迁(商王盘庚迁都安阳,以避水灾),胥怨者民也,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盘庚不为怨者故改其度(计划),度义而后动,是而不见可悔故也。

如君实责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为,以膏泽斯民(给人民带来恩惠),则某知罪矣。如曰今日当一切不事事,守前所为而已,则非某之所敢知……

这封信司马光看了好几遍,愈看愈感到受到了羞辱。其实他早就应该明白,他与王安石已经无法“和而不同”,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从政治上说,王安石是个“援法入儒”的人物,而在学问上,他是一个将儒释道三家融合的人。“善学者,读其书惟理之求,有合吾心者,则樵牧之言犹不废;言而无理,周(公)、孔(子)所不敢从。”[4]在司马光看来,这是学术不纯,是“尽弃其所学”,是不可容忍的。司马光在任馆阁校勘时,写了一部《古文〈孝经〉指解》,曾轰动一时,自己也颇以为意,可王安石在经筵上讲《孝经》时却处处诘难,甚至怀疑根本就是一部伪书,弄得神宗不得不令经筵停讲《孝经》。在王安石看来,司马光之类的纯儒,未免狭隘。

尽管两人已失去了对话的基础,但对王安石的《答司马谏议书》,司马光还是写了回信《与王介甫第三书》[5],从侵官、生事、征利、拒谏四个方面逐条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夫议法度以授有司,此诚执政事也。然当举其大而略其细,存其善而革其弊,不当无大无小,尽变旧法以为新奇也。且人存则政举,介甫诚能择良有司而任之,弊法自去,苟有司非其人,虽日授以善法,终无益也。

介甫所谓先王之政者,岂非泉府赊贷之事乎?窃观其意,似与今日散青苗之意异也。且先王之善政多矣,顾以此独为先务乎?

今之青苗钱者,无问民之贫富,愿与不愿,强抑与之,岁收其什四之息,谓之不征利,光不信也。

至于辟邪说,难壬人,果能如是,乃国家、生民之福也。但恐介甫之座,日相与变法而讲利者,邪说、壬人为不少矣。彼颂德赞功,希意迎合者,皆是也。介甫偶未之察耳!

……盘庚遇水灾而迁都,臣民有从者,有违者,盘庚不忍胁以威刑,故勤劳晓解。其卒也,皆化而从之。非谓废弃天下人之言而独行己志也。

光岂劝介甫不恤国事,而同俗自媚哉?盖谓天下异同之议,亦当少垂意采察而已。

我们可以明显看到,司马光的三封信,第一封是兴师问罪,显得杀气腾腾,但后两封反而从进攻变成了自我辩护。王安石觉得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对此信未予回复。因此,《与王介甫第三书》成为两人交往的绝响,从此再无片纸只言之往来。

“三不足”——藏在试卷中的冷箭

上章写到的司马光与神宗关于辞枢密副使的别扭对话,就是在他与王安石绝交后两天发生的。他以辞却美官为代价,孤注一掷,赢得了保守派的满堂喝彩,取得了舆论上的胜利。

朝廷的舆论阵地还掌握在保守派手里。这一点,王安石从一开始就洞若观火,熙宁二年(1069)二月,他在与神宗交谈时说:“臣所以来事陛下,固愿助陛下有所为,然天下风俗、法度一切颓坏。在廷少善人、君子,庸人则安常习故而无所知,奸人则恶直丑正而有所忌。有所忌者,倡之于前,而无所知者,和之于后,虽有昭然独见,恐未及效功而为异论所胜。陛下诚欲用臣,恐不宜邃谓(着急),宜先讲学,使于臣所学本末不疑然后用,庶几能粗有所成。”[6]显然,他是主张先通过讲学造舆论,待大家赞成其学说后再变法的。但年轻的神宗因不谙时事而等不及了,在舆论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就仓促开始变法,所以一开始就陷入舆论围剿。讲学的经筵变成辩论场所,舆论阵地上飘扬着司马光的旗帜。

司马光没能阻止神宗变法的脚步,但神宗也无意拔掉这面反变法的大旗。

就在司马光辞掉枢密副使后不几天,有人来告诉他,王安石提出了一个“三不足”的观点:“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流俗不足恤。”真有此言?来人说,从去年就传开了,现在满朝都知道,原宰相富弼气愤地说:“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去乱亡无几矣!此必奸臣欲进邪说,故先导上无所畏,使谏诤之臣无复施。”好,一针见血!司马光听罢,决心抓住这三句话,给王安石以致命一击。恰在这时,神宗让学士院策试李清臣(韩琦侄女婿)等人,由翰林学士司马光拟题。他抓住这个机会,拟题为:

今之论者,或曰:“天地与人了不相关,薄食、震摇,皆有常数,不足畏忌。祖宗之法未必尽善,可革则革,不足循守。庸人之情,喜因循而惮改为,可与乐成,难与虑始,纷纭之议不足听采”……愿闻所以辨之。

(《传家集·卷七五·学士院试李清臣等策问一首》)

无疑,司马光是想要考生在策问中批判王安石。然而,当试题送给神宗审阅时,神宗令人将题目用纸糊起来,批示:“别出策目,试清臣等。”

第二天,神宗召见王安石,问:“听说‘三不足’之说否?”王安石答:“未听说。”神宗告诉他:“陈荐(御史)说:‘外间传说如今朝廷以为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昨天学士院送来的策问专以此三事为题,这是何缘故?朝廷何尝有此说法?已另拟策问了。”王安石听了先是大吃一惊,但马上明白了,这是保守派射向自己的冷箭。

这“三不足”中,第一条“天命不足畏”最有杀伤力。在自然科学不发达的古代,天被视为主宰一切的神灵。皇帝是天子,君权乃神授。但不论皇帝和儒臣是否真的信天,天都是他们用来为自己利益服务的工具。他们把天玩在股掌之中,把天作为对付愚民的“天牌”。而在封建专制统治下,儒臣能够吓唬皇帝的唯一武器就是天。一出现水、旱、地震灾害,或是日、月食,彗星等自然天象,他们便以天谴来告诫皇帝省身修己,布施仁政。司马光把天人关系列入到了儒家礼制之中:“天者,万物之父也。父之命,子不敢逆;君之言,臣不敢违。父曰前,子不敢不前;父曰止,子不敢不止。臣之于君亦然。故违君之言,臣不顺也;逆父之命,子不孝也。不顺不孝者,人得而刑之;顺且孝者,人得而赏之。违天之命者,天得而刑之;顺天之命者,天得而赏之。”[7]虽然这段话是他在十几年后写的,但这一观点不是后来才有的。他此时竖起“天命不足畏”的靶子,势必会引来万箭齐发,王安石不死也会是浑身“窟窿”。

也许在这一刻,王安石对司马光的感情发生了质的变化,刚给我写了信,怎么能一边写信一边放暗箭呢?但此时他顾不得去想司马光,得认真回答神宗的问题。他说:

陛下躬亲庶政,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每事惟恐伤民,此亦是惧天变。陛下询纳人言,无小大,惟言之从,岂是不恤人言?然人言固有不足恤者。苟当于理义,则人言何足恤?故《传》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郑庄公以“人之多言,亦足畏矣”,故小不忍致大乱(郑伯克段于鄢之典故),乃诗人所刺(《诗经》《郑风·将仲子》),则以人言为不足恤,未过也。至于祖宗之法不足守,则固当如此。且仁宗在位四十年,凡数次修敕,若法一定,子孙当世世守之,则祖宗何故屡自变改?

(《续资治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九·王安石事迹上》)

司马光费心出了一回策问题,结果最后“应试”的只有王安石这一个“考生”。面对这三支箭,第一支“天变不足畏”,王安石躲过去了,而对第二支“人言不足恤”和第三支“祖宗不足法”,则勇敢地接在手里,将其“折断”。他之所以不接第一支箭而躲过去,是因为在当时,“天命不足畏”这句话太雷人了,即使是王安石,也得委婉地讲。这句话,是保守派抓住他的另一句话上纲上出来的,即“灾异皆天数,非人事所致”。“不曰天之有某变,必以我为某事而至也,亦以天下之正理考吾之失而已矣。”[8]显然,这与司马光“天之祸福,必因人事之得失”[9]的观点大相径庭,更与司马光把天人关系纳入礼的范畴的研究方法格格不入,如果撇开政治,两人还可以“和而不同”,而一旦学术服务于政治,只能是水火不容了。

[1] 《传家集·卷六十·与王介甫书》。

[2]《传家集·卷六十》。

[3]录自《王安石诗文编年选释》。

[4][宋]·释惠洪:《冷斋夜话·卷六》。

[5]《传家集·卷六十》。

[6]《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四》。

[7]《迂书·二则》。

[8]《洪范传》。

[9]《扬子法言·卷第十四·重黎卷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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