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历史——襄阳失守与宋之灭亡

宋度宗继位的同一年，忽必烈彻底击败了阿里不哥。此后数年，他专注于两件事：削夺汉人世侯权力，修造舰只与编练水军，都是为灭宋做好最后的准备。突破口在于襄阳。

自端平元年起，蒙军攻宋，大约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浅攻”。不以占领敌境为目的。即使是几次深入宋境的军事行动，也是屠杀劫掠毕即撤军，仅在兴元府屯有不多的兵力。这一阶段大约至贵由末年为止。第二阶段是深度攻击。开始在边境屯田、聚重兵，攻占敌方州县，往往倾向于择要害处据有，如川北某些州以及宋京西地区北部，以利于下一次用兵更加深入敌境。第三阶段，则自宋咸淳四年忽必烈困襄阳始，欲以举国之力，自关键节点攻入，席卷而下，直至攻占宋之全境。

以前的蒙军是不分重点的三路南侵，但逐渐形成以上游为重点、打通江路的策略。但宋之叛将刘整向忽必烈建议，由中路进行突破，攻占襄阳，由汉入江。忽必烈豁然开悟，觉得这一主张完全可行。其实由四川突破，东进时仍要遇到京湖的阻击，且上游江道较险，不易利用，舍繁就简，直捣腰膂，似更可取。至于中路突进之地，上、下游宋军共来夹击，也是可以避免的。上游的宋军仅剩数万残部，自守山城不暇，四川的蒙古驻军已足够起牵制作用。对下游两淮，可再出一军，使其无力援襄。当然，要利用江路，唯一的办法是建立强大的水军，使宋方不再能保持水战优势。刘整之降，使蒙军获得大量战舰和强大水军，当忽必烈决定由襄阳入手之后，又命他训练数万水师。至元四年（宋咸淳三年），以阿术和刘整统军，开始围攻襄阳。

蒙军先沿襄阳外围，兴筑堡垒，同时，阿术率大军抄掠襄阳东南的复州（今湖北天门市）、德安（今湖北安陆市），削弱周边宋军实力，使之无力干扰蒙军的筑城计划。次年，忽必烈派史天泽率二万签军来助，襄阳城外，陆续调来十余万大军，列营数十里。史天泽久历战阵，最擅长攻城，他指点蒙军修筑一字城，将诸堡垒连为一体，断宋军来援之路。襄阳守将吕文焕不断遣军出城反击、攻袭长围与其他工事、烧毁攻城器具，尽力破围。但仅凭城中的兵力，不仅难以给攻方造成重大损失，并且难以阻碍蒙军将围城工事修得越来越密。

元刘贯道《元世祖出猎图》（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忽必烈虽遣董文炳在东线发动攻势，牵制宋军，然而两淮是宋军兵力最集中之处，仍有余力进援襄阳。咸淳五年春夏之际，京湖都统张世杰援襄，与蒙军交锋小胜，然根本无力解围。淮西制置副使夏贵亦由水路赍送衣粮至襄阳，旋即南返。至七月，夏贵以舟师五万大举来援，欲攻袭蒙军城寨，击破包围圈，但小挫而返。吕文焕于次年春又集城中万五千人出击，仍是溃败入城。蒙军又在汉水中立栅，配合两岸堡寨，断绝水上交通。围城两年之后，襄阳宋军已被隔绝，仅以汉水一浮桥连接对岸的樊城，互为奥援。

至咸淳八年，蒙军已围城四年，因襄阳原先囤积粮秣极多，故迄未缺粮，但盐、布等物紧缺，汉水下游郢州宋军于该年春汉水暴涨之际，强攻至城下，一度运入物资。又于均、房州招募义军三千，在张顺、张贵兄弟统领下，乘五月雨季，复以小舟载送物资，逐寸杀入城中。此役中张顺战亡。张贵向吕文焕提议，遣人与郢州宋军相约，里应外合，尝试突破重围。当张贵如约出击时，却发现郢州军已失约退走，致张贵部全体战死。宋军最后一次破围战失败。

旷日持久的围城，到咸淳九年进入尾声。蒙军终于设法破坏了襄、樊之间的浮桥，使两城不得相援。忽必烈又专程从西域引入回回炮，打碎樊城城堞、角楼，蒙军蜂拥而上，在激烈的巷战之后，攻克樊城。二月下旬，蒙军总攻襄阳，回回炮一发，击中谯楼，声震天地，百五十斤的炮石陷地七尺。襄阳军民再无斗志，四日之后，吕文焕出降。

南下通道已经打开，此后一年，蒙军继续大举造船，编练水军，且在襄阳及两淮沿边聚边屯田，为最后一击全面做好准备。而宋人固守之心也已崩溃，束手无策，虽尽其所能防守长江下游，在鄂州以东强化防御，但面对蒙军已全然改观的水师，难有起死回生之效。咸淳十年七月，度宗病死，年仅四岁的赵?即位（即宋恭帝），使局面更为混乱。

咸淳十年九月，忽必烈以同知枢密院事伯颜为主帅，统水陆二十万大军，由襄阳南下，绕过坚城郢州，攻克沙洋城、新城、阳逻堡等由汉水通长江的坚垒，逼降复州，遂入长江，鄂州、蕲州（今湖北蕲春县）、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安庆府（今安徽潜山县）等地，守将多是吕氏子婿、旧部，吕文焕为蒙军前导，诸州应声而降。

德祐元年（1275）正月，蒙军已抵池州（今安徽池州市）。宋王朝的皇帝、太后以至臣、庶，纷纷呼吁贾似道亲自率军抵御，再现鄂州守城的辉煌。贾似道正为自己所信用的吕氏诸将纷纷倒戈而惶惑，不得已亲统诸路调集的十三万人，往长江堵截蒙军。当月，两军共二十余万人战于池州以东的丁家洲江面。贾似道以下，悉乏斗志，在岸上巨炮的轰击下，宋军阵形开始散乱，主将孙虎臣返身而走，十余万人瞬息溃散。贾似道与夏贵逃入扬州，在朝野一片攻击声中，被罢职远谪，杀于途中。

丁家洲之败，加速了长江下游诸州的沦陷。太平州（今安徽当涂县）、无为军（今安徽无为县）、和州（今安徽和县）、镇江府（今江苏镇江市）守臣或逃或降，蒙军尚未到达，建康府（今江苏南京市）守将就遣人献城。宋之淮东部队损失不大，但与淮西夏贵部都受到江、淮两面蒙军部队牵制，难以动弹。夏贵部尝试渡江南来，在巢湖、和州江边两次被击败，只得复回庐州守御。宋廷竭力拼凑数万部队，以枢密都承旨张世杰统之，与蒙军主力战于焦山江面，遭蒙军火攻而败。自此宋再无力组建堪与蒙军相抗的强大兵力。蒙军分三路由建康南下，进军临安。德祐元年十一月，陷独松关。次年正月，蒙军至临安城下。临安降，南宋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