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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历史——开禧北伐

历史大观园 宋元文明 2020-07-14 00:56:34 0


庆元元年之后,韩侂胄与外廷处于友好合作的状态,其地位已巩固。之后位望日尊,至庆元五年封郡王,开禧元年(1205)又“平章军国重事”,位丞相之上,甚至有丞相出其门下者。他的身份极其特殊:出自内廷,却已控制了外廷,至可任命丞相以下的外廷官员,相当于代皇帝行使职责。他的功名已到达顶点,但毕竟身份有些尴尬。出身近臣者,尚无专权的先例,不得视为名正言顺。故而,他有意“立盖世功名以自固”。所谓“盖世功名”,除了“恢复”之外,别无他途。

对北方边情作长期关注之后,他得到令人振奋的消息:金在北境陷入长期、艰苦的战争,境内发生饥荒,形势岌岌可危。他的心腹淮西转运判官邓友龙是主要的信息来源。宋、金边境的淮河两岸,有一个在两边越境犯罪的团伙,一边来剿,就跳到淮河另一边,故称“跳河子”。他们积累了一定的实力,希望有更大的作为,故而随两国形势变化而决定立场。孝宗朝之初,他们曾因金朝的招诱,对宋有所不利。而到了嘉泰中,他们又来向宋“陈说利害”,告以金朝政局不稳,欲与宋人合作谋取利益。友龙获知此信,居为奇货,向韩侂胄献上。淮西前线的安丰军守臣厉仲方,也传来讯息,淮北流民希望过淮投靠,以此为金境内大乱之证据。此外,金暂时关闭了两国之间置于襄阳的榷场贸易,又于边境屯粮增戍,这也显示其国内有危机,故而增强南面守御,以防宋军乘隙进袭。邓友龙还殚思竭虑,撰了一份用兵纲要递上,而且关心备至,连某路用某大将也考虑得很周全。多个渠道都证明北方有大好机会,韩侂胄的进取心迸发,看到友龙深具可行性的报告,更增信心。

很有意思的是,最后令他下定决心的,是道学家的友人辛弃疾。后者自绍兴三十二年归宋之后,一直密切关注北方的时局。他日夜不忘恢复,但四十年来,郁郁不得志。韩侂胄对他的遭遇和抱负了然于胸。嘉泰四年(1204)正月,辛弃疾从知绍兴府任上被召到临安垂询,当时断言金国必乱必亡,本朝应该有所行动。辛弃疾以权威的身份直白地阐明了他的见解,让韩侂胄深为信服。不久,弃疾被起用为枢密都承旨,未受命而终。《宋史》讥讽他久不得志,为规取功名而晚节不保,显然未体谅他暮年未伸壮志的处境。年逾六旬,还未尝为“恢复”大业作过什么贡献,以后尚有多少机会等着他?

韩侂胄也同样有这种时不我待的心态。嘉泰四年,邓友龙从淮西回京,受命出使金国“贺正旦”。与往常一样,使节肩负收集情报的使命,而因为韩侂胄有用兵的念头,友龙此次的使命尤显重要。因一次巧合,他有了丰盛的收获。途中居停于驿馆之时,有人夜半求见,告以“金为蒙古困,饥馑连年,民不聊生,王师若来,势如拉朽”。此正如童贯遇见马植,随后便是挑起南朝的北伐之心。

俟邓友龙奉使归来,韩侂胄确定了北伐计划,从开禧元年至二年上半年,三项工作同时进行。一是统帅和将领的安排,一是军队的布置,一是在金境内联结抗金武装。在开禧二年三月中,先派程松宣抚四川,薛叔似宣谕京西,邓友龙宣谕两淮。次月,薛、邓二人改宣谕为宣抚,由中央的代理人改为前线的统帅。将领的安排,除了东、中、西三线的互调,还有沿江的部队向沿淮推进,力求为即将到来的以东线为主的攻势做出最有利的部署。最后,以郭倪兼山东、京东路招抚使,统两淮兵;鄂州都统赵淳兼京西北路招抚使、皇甫斌兼京西北路招抚副使,统荆襄兵;吴曦为四川宣抚副使兼陕西、河东路招抚使,统四川兵。东、中、西三路主帅与主将安排停当。淮河以南的沿江部队和中央的三衙军大部分调至两淮前线。

开禧二年四月,在正式进攻开始之时,中路已由“忠义人”收复蔡州褒信县。五月,东线的战局全面开始,“忠义人”朱裕结涟水县弓手李全,焚海州涟水县。但是,“忠义人”即宋所策反的金国的平民或游寇,起的作用很有限,仅限于经过突袭暂时占领一两个县而已。所以,关键还是宋自己的大军迅速跟进。

五月,北伐正式开始,其过程异乎寻常地简单。先复泗州(今江苏盱眙县西南),又复虹县(今安徽泗县),复新息县(今河南息县)、褒信县(今河南息县东北包信镇),仅一州三县之地。紧接着就是一系列的败绩,中路军败于河南南部的蔡州、唐州之役,西路军溃于城固县。最关键的东路战役,败势更是惊人。东路的三支军队,田俊迈的濠州军,郭倪之弟郭倬的池州军和李汝翼的建康行马司军,出发时不带辎重,攻打泗州时,宋军就四处搜集民户店铺寺庙的竹竿木竿,绑成长梯,因为泗州城是很低的土墙,又缺人防守,轻易攻了下来。攻占泗州后休整很长时间,又以同样的方式攻打宿州。但宋军休整过程中,金军主帅仆散揆已调拨援军赴宿州。宋军到达之后,先选了一块寸草不生的平地立营,恰好在泄洪区中。当夜开始下雨,次晨,营地水淹及膝,宋军惊慌四走。正逢金方援骑两千人到达,城内也遣两千人夹击,宋军几万人立即溃散,连夜南逃,躲入蕲县(今安徽宿州市南蕲县镇)城中。清晨宋军欲出门再走,已被金军围堵。作为放行条件,郭倬、李汝翼献出了金军痛恨的边将田俊迈,才得以窜归。随着东路军的溃回,北伐的主要战事,在出师同月就结束了。次月宋军攻克寿春府,然而主力既然退走,在淮河以北占领一个突出部实属不必,故旋即放弃。中路军本想进攻蔡州,闻东路败讯,也放弃了计划。

主攻的东路宋军,从六月开始全线撤退,攻势已不可为。现在主动权在金一边。接下来四个月时间,是金军的准备期,将各地军队向南面集中。宋军仍在淮北发动零星的攻势,但主要的态势是等待受攻,因为之前的北进,主力被击溃,新的攻势无法迅速组织起来。到了十月,金军先完成调遣,在东、中、西三线以九路大军同时推进。十一月,东、中两路军先后进入宋境,攻城略地,进展迅速。东面淮北之地几乎尽丧,中路襄阳被围。长江以北诸州也大多沦陷。此时的韩侂胄,已是急于求和了。但和议只是停留在双方边帅的层面,无法在短期内完成,金军继续忙着占领江北淮南的剩余土地。

自绍兴和议缔结之后,每逢用兵,西路都不是主攻方向,但西路并非不重要。它不仅可以牵制敌方大量兵力,且位居长江上游,对中、下游起着遮蔽的作用。绍兴九年吴玠去世后,宋廷将四川兵力割与几位都统制分领,其后又将吴氏子弟调至中、下游任职。但韩侂胄为了利用吴氏的威望统合西线的力量,将吴璘之孙吴曦,由临安调任四川宣抚副使,实为四川军队的最高统帅。吴曦早有预谋,返川之后,即刻策划叛宋。在东、中两路发动攻势之时,他按兵不动,暗中联络金人,将宋在陕西仅存的阶(治今甘肃陇南市武都区东)、成(治今甘肃成县)、凤(治今陕西凤县东北)、西和(治今甘肃西和县)四州献与金人,换得其支持,以倚金自立。在最危急的开禧二年十二月,吴曦僭位于兴州,受金册封,称蜀王。

三路形势全部失控,对韩侂胄打击极大。为阻止吴曦引入金军,他一度准备承认吴曦的自立,去信告知,承认吴曦为蜀王的正式文件马上就颁下。不过文件还没有发出,开禧三年二月,吴曦为部下安丙、杨巨源所诛。同月,金军主力因为“方春地湿,不可久留,且欲休养士马,遂振旅而还”,主帅仆散揆卒于归途之中。危机暂时全面解除,韩侂胄得以大大松了口气。但是,淮南之地还是金军占着,为了取回失地,接下来的主要事务,就是不得不重新缔结一个和议。

金军固然因猝不及防,在西线被安丙等收回四州,但仍占着大散关和两淮之地,气势迫人,提出的诸多条件中,最苛刻的一条是,要韩侂胄首级。侂胄大怒之下,当即拒绝了和议。但是,朝中有意于和议的,大有人在。

不过,金方的要求只是提供了一个契机,让韩侂胄的反对者下定决心的契机。对侂胄的首级造成根本威胁的关键,还是外廷、内廷的环境变了,而侂胄却不自知。侂胄在北伐一事上虽然轻疏,但北伐失败之后,却力求赏罚严明,尽管是亲信,也都为前线的失误付出沉重代价。他查明了郭倬执卖田俊迈之事,将郭倬斩于镇江。郭倪也因接连指挥失当,被罢职远谪。而他留下的残局,则交由侂胄的合作者郭杲去收拾。郭杲以“主管殿前司公事”的身份巡边,他掌管的京城和皇宫的安全事务,则交由“殿前司中军统制”夏震暂时管理。郭倪、郭倬兄弟,皆是郭杲子侄,郭氏一门本来在首都与地方掌有相当大的兵权,经北伐一役,销蚀殆尽。军方以外,他多年以来提拔的要人,也因为跟着他开边,最终一个个被他秉公办理了,朝中重臣如苏师旦等,地方要员如程松、邓友龙等皆然。故而不得不用上跟他的关系不近不远的人物,如宰相钱象祖,参知政事卫泾、李壁,同知枢密院史弥远(史浩之子),都远非同心同德。他在朝中的主要支持者也几乎全体沦没。侂胄之周边,亦不再安全。

更严重的不安全因素,来自宫中的变化。庆元三年太皇太后吴氏薨,侂胄失去了最有权威的支持者。庆元六年韩皇后薨,他又失去了离皇帝最近的支持者。为皇帝续弦之事,侂胄费尽心思。有二人有资格争夺皇后之位,一是柔婉的曹美人,另一位是有权术的杨贵妃。侂胄支持曹氏,俾利于他照旧控制宫廷形势。然而懦弱的宁宗这一次却是百折不回,非杨氏不可。最后杨氏正位,侂胄在宫中为自己树一大敌。

侂胄声势煊赫之时,宫廷内外这些潜在的反对者隐忍不发。但当侂胄的力量零落之后,他们便暗中通同合作。金方的议和条件提供了重要的动机。除侂胄亲信陈自强之外,所有的宰执都参与谋划,杨皇后与太子,以及太子之师、礼部尚书史弥远起了关键作用。开禧三年十一月,史弥远以杨后伪造的密旨授夏震,夏震遂诛侂胄于上朝途中。经过大臣公决,次年(嘉定元年,1208)正月,宋函送侂胄首级与金,两国才得以再度缔结和议。而宋也进入下一位权臣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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