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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历史——达成和议的外部环境—“恢复”的困境

历史大观园 宋元文明 2020-07-14 00:56:13 0


和议的好处,高宗看得非常清楚。而和议带来的重大问题,他也必然要考虑到,亦即放弃对失地的诉求,这自然会严重影响他的威望。和谈过程中,反对的声音遍布朝野,后世会对他有何评价,也是不难想象的。他何以宁可背负恶名,坚定地谋求这样一个协议呢?

在半壁江山之上重建太宗朝的体制,这无疑是推动高宗实施和议的主要动力之一,是其内因。“恢复”与“和议”,是两难问题,两者将导致完全不同的军事体制。若欲恢复,即需维持现状甚至继续给某些大将增兵,则大将的隐患,可能导致不可收拾的结果。而和议以及“收兵权”,又相当于放弃宋对金争取主动权的努力。“收”兵权的实质,是免使少数大将掌控过大的力量,重要军政,朝廷须有主导权。在形式上,就是要割裂各支大军原有的整体性,将兵员交由更多将领来统率,使各部相互牵制,而无力与朝廷相抗衡。但这个结果,与高宗和张浚一度表示的集中兵力北伐的主张,明显相悖,若就对外战争的角度看,显然非常不利。内、外之间,仅能择其一端。

但“恢复”尚有其他难处,有军事体制以外的因素使之难以实现:马匹的缺乏导致军队守御有余而缺乏攻击力;募兵体制之下,兵力难以扩张。

细说历史——达成和议的外部环境—“恢复”的困境

《侍从牵马图》中的精良马具(金代壁画)

自从骑兵成为突击的主要兵种之后,平原作战骑胜于步,这一点始终没有改变。像契丹、女真等,从各种记载看来,完全是依靠骑兵作为取胜的主要凭恃。契丹“利于骑斗,钝于步战”,其长处在于机动性。女真军队作战,先以步军当先,这步军,几乎全是两河征发的“签军”,主要用于冲乱敌阵,而不顾及其自身损失;至于女真兵,则为精骑,金人自称,“不能攻打一百余个回合,何以谓马军”,战败也不溃散,收队徐徐退却。若金军南侵,宋军可凭关隘、坚城、水路予以阻遏,并逐渐消磨其兵力。南渡之后十年,宋军的战斗力有百十倍的提升,固然为南、北实力接近均衡,提供了主要条件,但充分借助淮河以南的复杂地形,使敌方骑兵难以展开阵势,亦为百试不爽的守御良策。但是,若宋军北上,不但天然屏障不能再为所用,还须攻打敌方的坚城。更有甚者,宋军骑兵少而步兵多,渡过淮河之后,必然要在大片的平原之上进行会战,则步兵大多不能当金军精骑百余合之冲击,故平原作战,很难取胜。即使人力足以当其冲突,马却是太少了,小胜后,欲扩大战果,却无法追击,这几乎是一味地挨打。举国上下耐战的马匹有限,故兵种的配置,整体上受到限制,这是北伐所遇的主要物质障碍。

早在北宋,“马”的问题就长期困扰着朝廷。就马政而言,比起幽云之无法收复,更严重的是夏州一带由割据而独立,以及宋、夏对立,唐代的主要产马区域,在宋代失去一半(即河套的灵、夏等州),另一半(即秦、陇、泾、原等州)则过于近边且人口繁庶,也无法提供安全、充足的牧地。因此,北宋前期主要在河东、陕西向蕃部买马。随着西夏的崛起,仁宗中期以后,西北买马越来越困难,马源不足,质量日下,促使神宗在熙宁七年(1074)改革买马方式,设立专门机构茶马司,有两个总部,一个在四川成都,一个在陕西秦州。从四川获得大量蕃部不可或缺的茶叶,在陕西向他们换取马匹,这样,对马源的吸引力增加。再加上开熙河路,或多或少有助于获得马匹,情况有所好转。到了南宋,马政之困境进一步突出。由于陕西陷落,向蕃部买马之路不通,茶马司川、秦两个总部当然也合而为一,驻于成都。西部,仍然是马匹的主要来源,但现在,主要是向川西的西南夷买马了。川马的质量远不如西北马,这在当时是人所共知的事,买来的马很难用于作战,而且从西部往东运输的途中大半死亡,南宋政府甚至无可奈何地把它当成是羁縻西南少数族的一种手段。为广开马源,甚至尝试从广西买入经大理转运而来的吐蕃马,马匹质量虽高,价格却贵,且数量有限,盛时不过每岁千匹。入境的马匹,根本不足以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军。

北宋时,也曾尝试由民间买马,以补入境马匹之不足,但民马不耐战阵,故此法并无实际效果。李纲于建炎元年任宰相时,复推行此政,括民间马匹输军,除了扰民外,很难有别的结果。

马的问题成了一个死结,自始至终,未能解决。绍兴元年,刘光世“发现”了“枯秸生穗”之祥瑞,借以恭维皇帝圣政。高宗认为这样做很无聊,指出:“岁丰人不乏食,朝得贤辅佐,军有十万铁骑,乃可为瑞。”高宗此言,并不是说当时南宋总兵力不到十万,而是为缺乏精锐骑兵而烦恼。绍兴九年,韩世忠献给皇帝一匹良马,皇帝再次就马的问题发了感慨:和议虽成,战守之备却不可松懈。若再得数万匹西马,分拨诸将,趁此闲暇,勤讲武备,足以应付强敌。若非提升自身实力,“和议岂足深恃乎”?可见,骑兵——也就是马匹的问题,成了无法去除的心病。若是恢复了北方,甚至打到燕云,马匹自然不成问题。可是要恢复北方,首先需要马匹的支持。这个圈无法自圆。反映到宋金问题上,马匹的缺乏造成一个难以破开缝隙的僵局,金固然没有南下灭宋的力量,宋却也无力北上恢复故土。

财政问题也非南宋首次面对,北宋时即已如此。宋代从未进行全国范围的土地重新分配,也就不便重建征兵制,而实行全员召募。募兵制之下,兵力与财力直接相关,数十万、上百万的军队,其耗费一直占政府岁入的一半以上。最困难的仁宗庆历以后、英宗朝,养兵的费用,要占去岁入的五分之四左右。南渡之初,兵力远不及北宋之多,但南境疮痍之余,能提供的赋税也极有限。随着经济与财政状况不断改善,兵员数也持续提高,供军的压力始终难以缓解。绍兴初,全国军队十九万四千。高宗虽不是个俭朴的人,但总算是节衣缩食,临安的宫室,也没有一口气修起来,长期住在北宋的杭州官署里。靠当时的财政收入,勉强养得起兵。在此后的长期战争中,兵员持续增长,至绍兴十二年和议成,复调整至二十一万四千,虽经缩编,还是比绍兴初多了两万,自然难以遏制支出的增长趋势。

更大的问题是,南宋时每兵的平均耗费也较北宋有了大幅提高。南渡以后战争第一,建炎中,将领带兵四处作战,责成地方供应军需。绍兴以后,基本上是各成军区,并配备专门官员负责供馈,皇帝学习北宋制度,逐渐剥夺了大将们管理后勤的权力。但形势却不容朝廷恢复北宋另一项制度,即兵、将两分,所以,将领得以致力于扩张军队的开销,提高士气,也加深军队和自己的感情。朝廷对军事服务的迫切需要,使将领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向朝廷求取补给,可以强势地要求后勤官员绝对服从。至于财政是不是供应得上,与他们的职责无关。绍兴八年,吴玠为川陕宣抚使,后方的军士家属没有及时领到俸米,拦在吴玠马头鼓噪,吴玠大怒,执意要杀负责供军的利州路转运副使,制置使胡世将苦劝之下,“械(四川)诸路漕司吏,斩于市”,以平其愤。绍兴初年,诸将致力于扩张本部的开支,绝非个案,韩世忠、刘光世、张俊三军在待遇上互相攀比,竞相要求朝廷增加补给的记载,不乏其例,甚至发生了以更优厚的给养引诱友军来投的事件。北宋仁宗朝,百万禁军花去了全国岁入六千余万之中的五千万缗,平均下来,养一兵年费五十缗。而到了南宋绍兴中,约每兵二百缗。

大将们如此体谅下情,首先为难的是后勤官员,比如总领、转运使,最终苦的是百姓和朝廷。南宋初不但继承北宋后期的各税种,还不断创立新税种,后来又发行大量会子(纸币),通过通货膨胀以掠夺民间财富,可是,大部分的税收被军队吞食,财政上仍然是捉襟见肘。可是负担增长的首要因素正在于兵费之人均水平在不断提高,财政收入的增长,仍然被军队吸走。高宗末年,皇帝提到,岁入的十分之八,耗于养兵。

当时的兵员,已经增长到三十一万八千。到乾道年间,又增长到四十一万八千人,一年耗费已达八千万缗。供养军队,已竭天下之力。若说要稍减兵士之花销,那必定有损士气。朝廷也曾想过其他方法,如绍兴二年,朝廷要求诸大将广兴营田,欲以屯垦补民赋养兵之不足。然屯田终无显效。养兵既厚,士兵骄惰,驱之耕垦极难。若招徕平民,绍兴初经兵火之劫,地广人稀,荒田颇多,平民不愿忍受士兵欺压,应募开垦屯田的极少。屯田之事,起始就困难重重,时日既久,就愈发难以讲求了。

所以,在兵种上的不利之外,南宋在兵力上又无优势。绍兴初不到二十万,能用在前线的不过十余万,而金军南侵时,其主力也常有十余万。孝宗朝增至四十余万兵员,然稍前几年完颜亮南侵,共发兵六十万,更非宋军所及。此后,为应对从未缓和的形势,宋竭力增兵,多敛一分赋税,便多增一分兵,中期,其兵力已超过五十万。即便如此,仍未能超越对方。金末贞祐二年,金为蒙古所迫,徙都开封,将河东、河北兵三十万迁至河南。河朔战兵且三十万,那么东北、陕西加起来,至少不下五十万。于是,在军事相关的所有方面,宋都不具备对金的优势,其“恢复”大业,成功的可能性无法高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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