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历史—— “五胡乱华”动摇了过去的“王朝系统”

在“五胡乱华”这段历史时期里，“五胡”不是一起从外面进入中原建立政权的，他们分散在不同地区，并且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先后进入中原。这段历史中最值得注意的应该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量胡人进入中原，汉人与胡人之间产生了密切且复杂的关系。

我们不需要死记硬背“五胡十六国”是哪十六国，各自又是哪个民族建立的政权。我们真正需要注意的是，在这么短时间内，这么多民族在中国建立了这么多不同的政权这一事实。这个事实意味着，中原地区过去普遍接受的一件事被动摇了，那就是“王朝系统”。“王朝系统”有两个基本元素，一是整个中原地区属于同一个王朝。汉朝灭亡后，三国时期有魏、蜀、吴鼎立，然而，不仅这三个政权都一直积极地要统合整个中原地区，而且在一般人心中，大家都将这种分裂状态视为过渡的、暂时的状态，认为“王朝系统”在空间上的瓦解，是可以用时间来处理和修复的。西晋似乎结束了汉末以来的分裂局面，似乎实现了中国的大一统。

但在西晋结束之后，各种政权纷纷成立，中原不仅长期处于分裂状态，而且连“王朝系统”的第二个元素也消失了，那就是一个王朝应该有单一的世系，一代一代传下去。前一讲引用的《劝进表》，就特别强调周朝，因为周朝在同样的一个世系中连续传了近八百年。

然而，“五胡乱华”时期，这么多政权来来去去，建立了好多朝代，也就快速灭亡了好多朝代。在两晋南北朝这两三百年间，“王朝系统”的基本观念已不再理所当然地存在于一般人心中了。后来隋、唐完成统一，要重建新的帝国，必须面对的最大挑战，就在于如何让人们重新相信“王朝系统”的必要性，进而相信“王朝系统”的必然性。

整理“五胡乱华”时期的局势，我们可以将这段时间分成几个时期。仅仅从分期概念，我们就可以感受到当时北方的变化有多频繁，又有多复杂。

古代的正史按照原有的“王朝系统”观念，单独列出“西晋”这个朝代，让人觉得在那段时间里，整个中原地区只属于一个朝代，有一个明确的权力中心和一套统治机制。这样的印象，却不符合历史事实。

司马家建立的晋攻灭吴国（280年），结束了三国时期，重新统一中国，然而实质上的统一状态并没有维持很久，晋惠帝时就发生了实质上割裂王朝的“八王之乱”（291—306年），在这期间就出现了刘渊、刘曜所建立的“汉赵”（304—329年，始称为汉，后改为赵，后世称前赵或汉赵），再由刘曜建立的“前赵”脱化出石勒所建立的“后赵”（319—352年）。

另外，在今天的四川盆地和汉中部分地区，出现了“巴氐”李氏建立的“成汉”（304—347年）。如果按照之前“三国”命名的原则，西晋后期的局势应该被称作“四国”，也就是晋、前赵、后赵、成汉并立，而不是简单的“晋”或“西晋”。这是十六国时代的第一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