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历史—— “五胡乱华”是一个错误的表述

可能早在东晋时就有了“五胡乱华”的说法，到了隋唐时期，这个说法广为流行。这样的表述，如果仅仅从字面上看，会让人产生各种误解。

第一个误解是，我们总以为“乱华”的“五胡”都是外来的异族，尤其是现代历史学家了解到西方文明史之后，经常将“五胡乱华”的历史与灭亡西罗马帝国的“蛮族入侵”相提并论，这就更加深了人们对这段历史的这个印象，即这段时间发生在中国的事情，也是外族大举入侵中国，破坏了原有的统治秩序。

首先我们要弄清的一个历史事实是，“五胡”中很重要的一支，也是最早开始“乱华”的势力之一是刘渊。刘渊率领的匈奴人，尽管具备“胡”的异族身份，却不是在汉末或魏晋时期突然从外面闯入的，他们是原来就已经“内附”，长期居留在塞下一带从事农业生产的南匈奴人。

“五胡乱华”中最早发难的势力，便是匈奴的刘渊。刘渊的养子刘曜攻入洛阳（311年），掳走了晋怀帝，后来又进袭长安（316年），掳走了晋愍帝，直接造成西晋的灭亡。而《晋书》上是这样描述刘渊（因为避李渊的名讳，所以称刘元海）的：

刘元海，新兴匈奴人……龆龀英慧，七岁遭母忧，擗踊号叫，哀感旁邻，宗族部落咸共叹赏。时司空太原王昶闻而嘉之，并遣吊赙。幼好学，师事上党崔游，习《毛诗》《京氏易》《马氏尚书》，尤好《春秋左氏传》《孙吴兵法》，略皆诵之，《史》、《汉》、诸子，无不综览。

刘渊是匈奴人，七岁时母亲去世，他哀号痛哭，在邻居间得到孝亲的称赞，引起王昶注意，特别送钱给他，以资奖励。他从小好学，师从崔游，读了很多经书，受过完整的经学教育，旁及重要的史书和诸子书。《晋书》继续记载道：

尝谓同门生朱纪、范隆曰：“吾每观书传，常鄙随陆无武，降灌无文。道由人弘，一物之不知者，固君子之所耻也。二生遇高皇而不能建封侯之业，两公属太宗而不能开庠序之美，惜哉！”于是遂学武事，妙绝于众，猿臂善射，膂力过人。姿仪魁伟……

刘渊后来有了不同的领悟，对亲近的同学说：“平常读书看到历史人物，我很看不起随何、陆贾这些文人，他们都不通军事，我也看不起周勃、灌婴这些武人，他们都没有好的文化修养。人主要的任务应该是弘道，无所不知才能够弘道，遇到有什么事不知道的话，君子应该感到羞耻。随何、陆贾服务汉高祖却因为没有武功建树，所以无法封侯；周勃、灌婴在汉文帝时代因为文化修养不足，所以失去了在文化教育上立功的机会。”刘渊自觉已经在“文”的方面有了成绩，于是刻意选择加强学习武事，也获得了很好的效果。

按照史书的上述记载，刘渊所受的，很显然是纯粹的汉人教育，他的自我认知和事业理想，也都是以汉人的历史为基础的。要到后来，他才对自己匈奴血统有了比较清晰的认同。刘渊建国时，国号为“汉”，年号则是“永兴”，明确表示要接续汉朝的政统，他说：“昔汉有天下久长，恩结于民。吾，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

刘渊提到了匈奴，说汉朝统治天下很久了，对人民大有恩惠，而刘渊本人作为汉人的后辈，匈奴也已与汉朝结为兄弟，由弟弟来传承哥哥的朝代，没有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