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正史——李泌

李　泌（722—789）　字长源，原籍辽东襄平（今辽宁辽阳），后迁居京兆（今陕西西安），是西魏太保、八柱国司徒李弼的六代孙。因他精明能干，颇得玄宗赏识，玄宗让他与太子交朋友，太子常称他为先生。因杨国忠对他不满，后隐居于颍阳（今河南伊川东）。

安禄山叛军攻入潼关后，太子在灵武即帝位，是为肃宗。李泌奉召至灵武，肃宗不管大小事都征求李泌的意见，甚至任免将相也与他商议。肃宗欲以李泌为右相（中书令），他认为宾友贵于宰相，固辞不为。

李泌虽然没有官衔，但他对肃宗的任何决策都很关心。当肃宗欲以建宁王倓为天下兵马元帅，东征叛军的时候，李泌立即表示了不同意见。李泌说：“建宁王固然有帅才，但广平王是其兄，如果建宁王大功告成，难道要广平王为吴太伯吗！”肃宗道：“广平王已为太子，何必以元帅为重任呢！”李泌说：“今天下正当艰难之际，众心所归者，在于元帅。若建宁王成功，陛下即使不欲他为太子，同立功者岂肯罢休！太宗、上皇，就是先例。”最后，肃宗决定以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

李泌还反对肃宗从个人恩怨出发处理问题。当初，李林甫曾极力反对立肃宗为太子，肃宗怀恨在心，曾和李泌谈到在收复长安后将发其冢并焚骨扬灰。李泌劝阻道：“陛下方定天下，何必与死者计较，他的枯骨没有知觉，反显得陛下不够宽宏大量。现在从安禄山叛乱者都是陛下的仇敌，如果他们知道你胸怀如此狭隘，谁还敢改过自新，背敌来降呢！”肃宗感动万分，自觉不如李泌。

当肃宗向李泌问到平定安史之乱的策略时，李泌的回答也甚有见解。他说：我看叛军所得子女金帛都送往范阳，可见他们没有雄踞四海的打算，依臣之见，不过二年即可平定。如果命李光弼自太原（今山西太原）出井陉（今河北井陉西北），郭子仪自冯翊（今陕西大荔）入河东（今山西永济西），叛军的史思明部就不敢离开范阳（今北京），安守忠部就不敢离开长安。这两支军队不能移动，洛阳的安禄山就很孤立。陛下再以所征之兵屯于扶风（今陕西扶风），与郭子仪、李光弼互相配合，伺机出击，使叛军首尾不能相顾。官军可暂不攻城，不阻击，敌来避其锋，敌走则乘机袭击，敌人往来数千里，疲于奔命，官军则以逸待劳。最后派李光弼北取范阳，覆敌巢穴，敌退无所归，留则不安，然后各路大军齐出，必然全面胜利。元人胡三省对《通鉴》有关此事的记载作注说：“使肃宗用泌策，史思明岂能再为关、洛之患乎！”可见李泌善于纵观全局，很有战略眼光。

至德二载（757）九月，唐军克服长安，肃宗在凤翔召见李泌。李泌表示，他对肃宗报德已足，要再为闲人。肃宗问道：“我们多年共患难，现在要同娱乐了，为何要远去呢？”李泌说他有五不可留，就是“臣遇陛下太早，陛下任臣太重，宠臣太深，臣功太高，迹太奇”。肃宗表示他决不学越王勾践，成功了就杀功臣。李泌就质问肃宗为何对建宁王赐死，肃宗回答说因为他要害其兄。李泌举例说明肃宗是相信了谗人之言。肃宗承认李泌所言正确，但又说既往不咎。李泌说：我提及此事，并非咎既往，而是希望陛下谨慎将来。他还举武则天杀其子李弘、李贤两例，要肃宗引以为戒。在李泌一再要求下，肃宗只得于十月同意他归衡山，并命郡县为其筑室于山中，按三品官待遇。

代宗即位后，于大历三年（768）四月派宦官去衡山征召李泌进京。代宗专门为他在蓬莱殿侧修建了书院，使其常住禁中，以便及时商议军国大事。另外，还赐宅于光福坊，也可有一定时间外宿。代宗欲以他为宰相，他坚决不肯。

端午节时，王、公、妃、公主等人都各有所献，代宗问李泌为何一无所献。李泌说：“臣居禁中，自头巾到鞋都是陛下所赐，所余只有自己的身体，有何可献呢？”代宗说：“我正是要你本身。”李泌进一步追问代宗话中的具体含义。代宗说：“我要你吃酒肉，有家室，受禄位，为俗人。”代宗派宦官为其安葬双亲，又为其娶卢氏女为妻，目的是希望他为朝廷尽心效力。由于宰相元载忌其受宠，总想把他逐出京师，故而他先后为澧（治所在今湖南澧县东南）、朗（治所在今湖南常德）、峡（治所在今湖北宜昌）团练使，后又为杭州（治所在今浙江杭州）刺史。

德宗与李泌的关系也甚为密切。肃宗在灵武时，德宗是奉节王，曾学文于李泌。德宗为太子时，也与李泌交往甚多。德宗因朱泚叛乱，逃往梁州（今陕西汉中），想到李泌，遂召李泌到梁州。德宗以李泌为左散骑常侍，在中书省听候使用。

贞元元年（785）七月，陕虢都兵马使达奚抱晖鸩杀节度使张劝，并要求继任其位。德宗命李泌为陕虢都防御水陆运使，前往处理此事。李泌要单骑去陕，德宗认为单骑前往定有危险。李泌道：“陕城之人并不习惯服从叛逆者之命，若以大兵压境，他们都被迫为叛逆者闭城固守；若我单骑前往，他们必不戒备。”同时，他对陕州进奏官说：圣上因陕州缺粮，特命他去督运江、淮之米到陕。达奚抱晖如果有功，必当重用。达奚抱晖知道这些情况，也就不甚介意了。

李泌到达曲沃（今河南三门峡西），将佐不等达奚抱晖之命即前往迎接。又前进至离城十五里处，达奚抱晖也出城拜谒。李泌立即安慰抱晖说：“军中有不同的议论，不足顾虑；你的职事还依然如故。”抱晖更放心了。有人要求私自向李泌反映情况，李泌都不接见。这样，有不同意见者都放心了。次日，李泌召达奚抱晖到其住所说：“我非爱你而不杀，怕今后再有地方发生危机，朝廷所任命的将帅都无法派入发生事变的地方，故而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表面祭祀前节度使张劝，暗中自择去处，就会平安无事。”德宗通知，参与叛乱的七十五名将领必须杀掉，李泌仅捕兵马使林滔等五人送京师，并恳请赦免其罪。但德宗不肯，将他们杀死。而达奚抱晖则不知逃亡何处去了。

由于藩镇割据的危害，促使德宗打算恢复府兵制。对此，李泌系统叙述了自西魏以来府兵制度的演变，他虽然指出府兵制的弊端，难免破坏，但又把藩镇割据和募兵制联系起来作比较，最后得出结论说：若府兵之法常存不废，就不会有当时的藩镇之乱。所以，他支持恢复府兵制度。

贞元三年（787），李泌被任命为宰相。当德宗命淮西（淮宁）兵去京西执行防秋任务时，兵马使吴少诚杀了节度使陈仙奇，自为留后。吴少诚私召兵马使吴法超带领秋防的淮西兵从鄜州（治所在今陕西富县）叛归淮西（治所在今河南汝南）。当时任陕虢观察使的李泌奉命阻击，待淮西兵来到陕州（治所在今河南三门峡西）西七里处时，分兵二队，埋伏于太原仓（位于陕州西）的隘道之处，待淮西兵入隘道后，伏兵突起，淮西兵被杀四分之一，余部突围南走长水（今河南洛宁西），又遭李泌预先部署设防军队的打击，吴法超被杀，士卒被杀三分之二，最后回到蔡州（今河南汝南）者仅四十七人。

由于安史之乱，河西、陇右一带陷于吐蕃，使天宝（742—755）以来西域各国使者长期留在长安，由鸿胪寺礼宾院负责其食宿，所需皆有京兆府所属赤县、畿县供给。这些胡人，有的在长安居住四十多年，娶妻生子，还买有田宅，甚至有放高利贷者。德宗命清查这些胡人，有四千人之多。为了减轻政府负担，李泌提出两条措施：一是假道回纥遣返；二是有不愿归者，由政府授以职位，靠俸禄为生，作为唐臣。结果，无一人愿归。李泌把这些胡人编入神策军，王子、使者为散兵使或押牙，其余都为士卒，壮大了神策军。至于有田宅者，一律停止供给。这样一来，每年节省支出五十万缗。

朝廷从关东大量调兵到京西，以防止吐蕃内侵。为了解决边兵的粮食问题，李泌建议，以所存质次的缯去换吐蕃的牛，把牛和农具分到各军镇，募人耕种，边兵获利，耕者日多，亦兵亦农，军粮问题自然解决。德宗立即采纳这个建议。

贞元四年（788）二月，李泌自感年老体衰，要求再增加一位宰相，帮他工作，德宗表示尚未有适当人选。次年，李泌又要求增加宰相，德宗才以董晋、窦参为相。三月，李泌去世，终六十八岁。

评：李泌历经肃、代、德三朝，对当时的政治、经济、军事问题都甚有见解，颇得三朝皇帝的信任。他虽然也谈神仙诡诞，但在处理问题时还是相信人的作用。他说：居相不可言天命，否则礼乐刑政皆无所用矣。可见，他认为统治者应靠礼乐刑政去巩固自己的地位，不能依赖天命。这正是他在政治思想上的高明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