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正史——颜真卿　颜杲卿　张巡

颜真卿（709—785）　字清臣，原籍琅琊临沂（今山东临沂），其五代祖颜之推为北齐黄门侍郎、修文馆学士，北齐灭亡后入周，遂为长安人。开元年间，他中进士，为监察御史，任河西陇右军试覆屯交兵使。当时五原（今陕西定边）有冤狱，很久不能解决，颜真卿到了以后，很快就分清了是非。正当冤狱解决之时，恰逢久旱下雨，人们都呼之为“御史雨”。后又出使河东，劾奏朔方（今陕西靖边白城子）令郑延祚母死三十年不葬，玄宗下诏罚其终身不用，闻者大为震惊。后来，颜真卿因不从杨国忠支配，被外放为平原（今山东平原）太守。

颜真卿看到安禄山将要叛乱，遂以防霖雨为由，修筑城池，募集丁壮，储存粮食，表面上却又饮酒赋诗，若无其事。安禄山视他为书生，不足为虑。不久，安禄山果然叛唐，黄河以北尽为叛军所有，唯有平原城的守备周全。颜真卿使司兵参军李平赴京奏报。玄宗看到颜真卿的上表，非常高兴，遂对左右说：“朕不认识颜真卿，但其作为竟能如此好！”言外之意，当然是他认为河北还是有忠于朝廷的官吏的。

颜真卿募集勇士，十天就众至万人，他悲壮地表示了要讨伐安禄山的决心，士卒都十分感动。安禄山遣段子光到平原，颜真卿将段子光腰斩。在颜真卿影响下，青池（今河北沧州东南）尉贾载、盐山（今河北海兴西）尉穆宁共同杀了安禄山的海运使刘道玄，得其甲仗五十余船，送至平原。另外，还有河间（今河北河间）司法李奂、清河（今河北清河西）张澹等，共推颜真卿为盟主，军事上听其指挥，共同对付叛军。

至德元年（756）正月，玄宗任命颜真卿为户部侍郎兼本郡防御使。三月，颜真卿遣兵六千，和清河兵四千共同进攻魏郡（治所在今河北大名北），杀叛军万余人，俘虏千余人，得马千匹，还有大量军资，官军声威大振。十月，叛军尹子奇、史思明部一连攻下河间、景城（今河北沧州西）、乐安（今山东惠民东南），又进攻平原。颜真卿知道兵力不能与叛军对抗，就弃城渡河南走。次年（757）四月，经过荆、襄北上到凤翔（今陕西凤翔），刚即帝位的肃宗任命他为刑部尚书。

代宗时，宰相元载专权，为了防止不利于他专权的言论上达代宗，他请求代宗下诏，以后百官奏事，皆先白长官，长官白宰相，由宰相定其可否，然后奏闻。颜真卿反对道：“郎官、御史，都是陛下的耳目。若使论事先白宰相，实是自掩其耳目。若为防止群臣奏事不实，应赏罚分明，奏事实者赏，虚者诛，决不可以此为由闭塞谏诤之路。”元载以诽谤罪，贬颜真卿为峡州（治所在今湖北宜昌）别驾。元载被诛杀后，又复官为刑部尚书，后为吏部尚书。德宗时，杨炎为相，改颜真卿为太子少傅，外示崇宠，实夺其权。

建中三年（782）十二月，淮宁（淮西）节度使（治所在今河南汝南）李希烈自称天下都元帅，公开叛唐，后徙镇许州（今河南许昌）。次年正月，德宗因颜真卿是三朝（玄、肃、代三朝）旧臣，忠直刚决，名重海内，人所信服，命他去许州宣慰李希烈。诏下后，举朝失色，无不认为是与虎谋皮，根本无望，但颜真卿却义无反顾地直往许州。到许州后，正欲宣读诏旨，李希烈使其养子千余人围而谩骂，并且拔刀作欲杀之状。颜真卿足不移，色不变，毫无惧怕之意。李希烈遂将其扣留起来。

自称为王的四大藩镇（朱滔称冀王、王武俊称赵王、田悦称魏王，李纳称齐王）遣使向李希烈上表称臣，劝其称帝。李希烈召颜真卿曰：“今四王遣使见推，不谋而合，可见并非我个人为朝廷所猜忌呀！”颜真卿曰：“他们是四凶，何谓四王！你不自保功业，为唐忠臣，反与乱臣贼子相从，难道要与他们同归于尽吗！”一日，颜真卿又与四王使同宴，四使都说颜真卿可谓李希烈宰相。颜真卿怒斥道：“何谓宰相！你知有骂安禄山而死者颜杲卿吗？他是我兄。我年近八十，只知守节而死，怎能受你们的诱骗和威胁！”四使不敢再言语。李希烈又欲以活埋相逼，颜真卿仍然毫不动摇。后来，颜真卿被迫迁往蔡州（治所在今河南汝南）龙兴寺。

建中四年（783）十二月，李希烈攻陷汴州（今河南开封），驱逐宣武节度使李勉。次年（784）正月，李希烈在汴州阴谋称帝，派人问礼仪于颜真卿。颜真卿答曰：“我当过礼官，所记唯有诸侯朝天子礼。”李希烈称帝后，又遣人迫使颜真卿归附于己，否则必须自焚，并积薪灌油相逼。颜真卿毫无惧色，径直赴火，被人阻止。八月，李希烈弟李希倩被朝廷所杀，李希烈遂派人到蔡州“赐”颜真卿死。颜真卿问使者何时从长安来，使者答曰自大梁（汴州）来。颜真卿始知是李希烈这个伪帝最终要杀害自己，遂大骂李希烈为贼，于是颜被缢杀，是年七十七岁。

颜真卿的书法也独树一帜，人称“颜体”。碑刻有《多宝塔碑》、《麻姑仙坛碑》、《李元靖碑》、《颜勤礼碑》、《颜家庙碑》等。行书有《争座位帖》。书迹有《自书告身》及《祭侄文稿》。后人辑有《颜鲁公集》。

颜杲卿（692—756）　颜真卿从兄，父名元孙，武则天时官至太子舍人、亳州（治所在今安徽亳州）刺史，杲卿以荫受官。

安禄山叛唐时，颜杲卿为常山（今河北正定）太守，叛军至藁城（今河北藁城），颜杲卿力不能拒，与长史袁履谦前往迎接。安禄山赐其金紫袍，以其子弟为质，令仍守常山。在归途中，颜杲卿指着安禄山所赐的衣服对袁履谦说：“我们为什么穿这样的衣服？”袁履谦理解其意，于是，两人密谋起兵反安禄山。

安禄山攻陷东京后，颜杲卿考虑到叛军可能继续西进，攻潼关，威胁长安，恰逢其从弟颜真卿使者来相约起兵，共同断绝安禄山的归路，牵制叛军不能西进。于是，颜杲卿与真定（今河北正定）令贾深、内丘（今河北内丘）令张通幽等密谋，伪称奉安禄山之命，召安禄山在土门（今河北井陉东）的守将李钦湊议事。颜杲卿乘李钦湊酒醉将其斩首，投尸于滹沱水。当时，安禄山命其金吾将军高邈去幽州（治所在今北京）征兵，高邈回至藁城，被颜杲卿派人擒获，安禄山另一将军自东京来，至礼泉驿（在常山境内）也被擒获。颜真卿遣其子颜泉明及贾深等送所俘叛将于京师，行至太原（今山西太原），节度使王承业留下泉明及贾深，并隐匿颜杲卿所上表章，窃颜杲卿之功为己有，自己上表以取玄宗的宠信。玄宗就拜王承业为大将军。后来，玄宗知道真情，遂加颜杲卿为卫尉卿、兼御史大夫。

接着，颜杲卿向河北郡县宣布，朝廷已命荣王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哥舒翰为副元帅，统兵三十万，将出土门，进军河北。河北郡县，纷纷杀叛军守将，响应颜杲卿。先后脱离叛军，响应颜杲卿者有十七郡之多。这样一来，常山的颜杲卿与平原的颜真卿遥相呼应，兵威大振。本来，安禄山欲自率大军进攻潼关，听到河北形势有变以后，又回到洛阳，命蔡希德、史思明统军进攻常山。

至德元载（756）正月，叛军兵临城下，颜杲卿告急于王承业。王承业因窃颜杲卿之功，希望常山陷落，故而拥兵不救。颜杲卿昼夜苦战，终因粮尽力竭而城陷敌手。叛军俘颜杲卿、袁履谦等，送至洛阳。安禄山斥责颜杲卿道：“你原来不过是范阳户曹，我奏请你为判官，很快又为常山太守，无负于你，你为何反对我呢！”颜杲卿怒目而视，大骂安禄山道：“你本是营州（治所在今辽宁朝阳）牧羊羯奴，天子以你为三镇节度使，怎负于你，而你造反？我世为唐臣，禄位皆为唐有，我为国讨贼，何谓反你！臊羯狗，何不快杀我！”安禄山大怒，把颜杲卿、袁履谦缚于洛河的天津桥上，两人在大骂声中惨遭杀害。杲卿终年六十五岁，颜氏一门被害者三十余人。

张　巡（709—757）　邓州南阳（今河南南阳）人，博通群书，通晓战阵之法。开元末年，进士及第，由太子通事舍人出为清河（今河北清河西）令，政绩卓著。安史之乱爆发时，他为真源（今河南鹿邑）令。当时，雍丘（今河南杞县）令令狐潮欲降叛军，民吏乘他出城之机，紧闭城门，拒其入城。张巡引众进入雍丘，杀令狐潮妻子，据城坚守。令狐潮降敌后，引叛军将领李廷望围攻雍丘，被张巡击败。

至德元载（756）三月，令狐潮又与叛军李怀仙、杨朝宗等四万余众进攻雍丘。张巡乘敌立足未稳，出其不意，自率精兵千人，分数队突然出城，冲击敌阵，首挫强敌锐气。以后，叛军又屡次强攻，均未得逞，六十余日，三百余战，叛军以失败而撤退。张巡又乘胜追击，俘敌军二千余人，军声大振。五月，令狐潮再攻雍丘，还以玄宗已经逃往成都为由，劝张巡不要再为朝廷尽忠。张巡部下也有六员大将有所动摇，劝张巡降敌。张巡态度坚决，立斩欲降敌的六员大将，坚定全军守城的信心。

由于持久作战，城中箭已用尽，张巡缚草人千余，穿上黑衣，夜缒城下，叛军万箭齐发，待叛军发现是草人时，张巡已得箭数十万。后来，张巡以军士夜缒城下，叛军又以为是草人，笑而不备。结果，下城军士冲入敌营，使叛军溃乱不堪收拾。十二月，令狐潮于雍州城北筑城，以断绝张巡粮援。当时，叛军有数万人，张巡只有一千余人，但张巡总是屡战屡胜。不久，叛军杨朝宗部二万人，欲取宁陵（今河南宁陵），断张巡后路。张巡遂放弃雍丘，东守宁陵，并与睢阳（今河南商丘）太守许远联合对付叛军。杨朝宗至宁陵西北，与张巡、许远联军大战，昼夜数十合，叛军被杀一万余人，张巡因功而被任为河南节度副使。

至德二载（757）正月，安庆绪派其河南节度使尹子奇率十三万众进攻睢阳。许远向张巡告急，张巡引兵至睢阳。张巡有兵三千人，与许远合兵共六千八百人。虽然双方力量悬殊，但张巡督励将士，昼夜苦战，十六天共擒叛将六十余人，杀叛军二万余人，士气大为高涨。于是，许远对张巡说：“我是文人，不懂得用兵，公智勇兼备，可为我战，我为公守，互相配合。”从此以后，许远负责调运军粮，修战具等后勤工作，张巡负责指挥作战，分工合作，效果很好，迫使叛军撤退。三月，尹子奇再攻睢阳，张巡鼓励将士道：“我受国恩，战死应该，你们不惜生命，奋勇杀敌，得不到赏赐，我很痛心。”他杀牛宴请将士，将士倍受鼓舞，士气更高。张巡率军出战，叛军笑其人少，但张巡率军直冲敌阵，使叛军溃不成军，损失将领三十余人，士卒三千余人。但由于叛军兵多，虽然屡受挫折，但睢阳仍在围困之中。

五月，尹子奇加紧围攻睢阳。张巡在城中夜间鸣鼓严队，以示出击，叛军通宵戒备。天亮后，张巡偃旗息鼓，叛军始解甲休息。张巡乘敌休息之机，突然出击，直冲尹子奇营，尹子奇被射中左目，几乎被俘，只得收军而退。

七月，尹子奇又攻睢阳。睢阳粮食用尽，士卒以茶纸、树皮为食，士卒也伤亡过多，最后仅余六百人。即使如此，张巡、许远仍然坚守城池，并说服叛军归顺者二百余人。当时，谯郡（今安徽亳州）、彭城（今江苏徐州）、临淮（今江苏盱眙），都有唐军驻守。他们都对睢阳拥兵不救，城中士卒茶纸、树皮食尽，吃战马，继又食雀鼠，张巡又出其爱妾，供士卒杀食。在粮尽人疲的情况下，叛军终于在十月攻陷睢阳，张巡、许远被俘。张巡虽遭残杀，但至死面不改色，意气如常。当年张巡四十九岁。

评：安禄山叛乱后，唐朝在河北、中原一带的地方官吏，不知所措，有的望风而逃，有的举城降敌。而颜真卿、颜杲卿、张巡等人，不顾形势严峻，困难重重，奋起抗击叛军，实为难能可贵。他们打击叛军，牵制叛军的力量，对唐平定安史之乱起了积极作用；颜真卿反对李希烈割据称帝，实际上是维护唐的统一。他们面对暴敌，无所畏惧、视死如归的精神，无疑值得赞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