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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思史——伊费头像

历史大观园 帝国时代 2020-07-01 20:16:57 0

博物思史——伊费头像

黄铜雕像,来自尼日利亚

公元一千四百年至公元一千五百年

到目前为止,我们“通过文物看历史”系列几乎已经涉及了所有类型的物品,它们都各有动人之处,但很多既说不上好看,也算不上昂贵。本节中的文物为一座黄铜头像,却毫无疑问是一件艺术珍品。很明显,它是某位人物的雕像——虽然我们不知道他是谁;它必然出自某位伟大的艺术家之手——虽然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它一定曾被用于某种仪式——虽然我们仍旧不知道是哪一种。我们能肯定的只有:这座头像来自非洲,为王室藏品,是六百年前西非伟大的中古文明的典范之作。它来自一九三八年尼日利亚伊费城一座王宫遗址所出土的一组共十三座的头像。这些头像都是用黄铜精雕细琢而成,它们的美震惊了世界,立刻被奉为某个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记载的文明最重要的证据,而它们也承载了一个非洲王国的历史,一个作为当时世界上最先进与最都市化的国家的历史。伊费的雕像拓展了欧洲人对艺术史的概念,迫使其重新思索非洲在世界文化史中的地位。如今,它们在非洲人的自我认知方面也发挥着关键作用。 

这座伊费头像被保存在大英博物馆的非洲厅,仿佛时刻注视着前来参观的人。它比真人的头颅略小,用黄铜制成,光彩因岁月而暗淡。它的脸部呈优雅的椭圆形,布满了精心雕刻的竖线。这种面部伤痕的对称性无可挑剔,非但没有损害雕像的魅力,反而为其增色不少。他戴着一顶高高的串珠王冠,上面竖着插了一根醒目的羽毛状饰物。王冠上最初的红漆至今还保留了大部分。这一物品具有非凡的存在感。警惕的眼神,瘦削的脸颊,半张着的仿佛要说话的嘴唇——这一切细节的雕琢都展现了艺术家的胸有成竹。要掌握这样的面部结构,必须进行长期的训练和细致的观察。毫无疑问,它表现的是一个真实人物,但对实际情况做了一定的修饰。面部的细节经过整合与提炼,传达出一种安宁之感。与这件黄铜雕像面对面时,我能感受到他是一位沉着镇定、拥有无上权力的领导者。出生于尼日利亚的小说家本·奥克瑞不仅从伊费头像中看到了一位统治者,还有一个社会与一种文明:

它之于我的影响类似某些佛陀雕像。一件洋溢着宁静祥和之感的艺术品,背后必然有强大的文明。如果没有经过深思,没有提出自身在宇宙中所处的位置等宏大问题并给出满意的解答,你便无法达到内心的宁静。对我而言,这就是文明。

对一百年前的欧洲人来说,这一层面上的非洲黑人文明的观点几乎无法想象。一九一○年,德国考古学家莱奥·弗洛贝纽斯在伊费城外的沙滩上发现了第一座黄铜头像。他为头像所表现出的美与所使用的工艺所震惊,立即将其与他心目中最伟大的艺术——古希腊传统雕刻联系起来。但古希腊与尼日利亚在历史上可能存在怎样的联系?不管是文字记载还是考古发现都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二者曾有过接触。对于这个谜团,弗洛贝纽斯很快想出了一个显而易见并令人兴奋的答案:消失的亚特兰蒂斯一定是在尼日利亚海岸附近沉没的,幸存的希腊人踏上了这片土地,完成了这一令人惊艳的雕像。 

这个观点现在看来当然令人失笑,但在二十世纪初期,欧洲人对非洲艺术传统的了解十分有限。对毕加索、诺尔德和马蒂斯这样的艺术家而言,非洲的艺术表达是肆无忌惮的,它们生机勃勃而狂热奔放,出乎本能而激情澎湃。而伊费雕像所表现出的庄重、理性与克制明显表示它来自一个秩序井然、技术高度发达、神权与王权都十分稳固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在任何方面都足以与欧亚历史上若干盛名远扬的社会媲美。除了承袭所有伟大的艺术传统之外,伊费的雕像还表现了一种看待人类生存意义的特殊视角。弗吉尼亚联邦大学艺术史教授巴巴汤迪·拉沃尔认为:

一九一○年前后,弗洛贝纽斯认定这些头像是由失落的亚特兰蒂斯文明中的希腊幸存者所雕刻的,他预测道,如果有全身像,头部和身体的比例一定符合希腊雕像的经典比例,即头部的大小占整个身体的七分之一。但全身像最终在伊费出土时显示,头部占据了全身的四分之一。这是典型的非洲艺术——他们强调头部,认为头部是身体的王冠,灵魂的宝座,是自我认知、感受与交流的所在。

迄今为止发现的伊费金属雕像共有三十具左右,在这种以头部为尊的传统下,也许不难理解为什么它们几乎都是头像。一九三八年在此地发现了十三座头像,毋庸置疑,它们完全是非洲传统文化的产物。一九三九年四月八日的《伦敦新闻画报》报道了这一发现。在一篇精彩的文章中,作者仍然使用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那种相对保守(在我们看来不无种族主义倾向)的措辞,将其称为“黑鬼(Negro)传统”—— 这个词在当时与黑奴及原始主义紧密相连——认为伊费雕像使得这种传统艺术跻身世界经典艺术之列。而“Negro”从此具有了不同的含义。

不只是行家或专家,普通人也可以欣赏它们的造型之美、力量、沉静、庄严与简约。希腊和罗马鼎盛时期的雕像或者切利尼、乌东的作品中没有一件能像它一样,带给人如此强烈的感官冲击,契合欧洲人对完美比例的认知。

这篇文章表现出一种对传统历史偏见的彻底扭转。尼日利亚的艺术成就已经能与希腊、罗马、佛罗伦萨及巴黎比肩。如果你想看看物品如何改变人们的成见,一九三九年伊费头像带来的冲击就是最好的例子。 

近期的研究表明,我们发现的伊费头像几乎铸造于同一段时间内,有可能是十五世纪中期。当时的伊费作为先进的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这个依靠林间耕作、以城市为主导的社会,沿着尼罗河西岸发展。河流使得伊费被纳入西非地区的贸易网络,当地人驱着驼队穿越撒哈拉沙漠,将象牙与黄金运至地中海沿岸,并交换到制头像用的金属。地中海地区并没有像弗洛贝纽斯猜想的那样为伊费头像提供艺术家,而是仅仅提供了原材料。 

这些森林城市由其最高统治者、伊费的奥尼掌控。奥尼不仅享有政治上的权威,也干预人们的精神生活与宗教仪式,而伊费一直是约鲁巴民族的宗教中心。当今世界上仍有奥尼这一角色,他拥有极高的仪式性地位与道德权威,所佩戴的头饰也与拥有六百年历史的头像上的头饰遥相呼应。 

这座黄铜头像无疑是一位奥尼的肖像,但我们并不清楚制作它的初衷。它一定不是单独摆放的,可能曾经被安在木制身体上,脖子上的那个小钉孔也许是用于固定的。有人说,它可能会在游行队伍里使用,或在某种宗教仪式上代替无法出席或亡故的奥尼。 

头像嘴部周围有一连串小孔,其用途我们也无法确定,可能是用来悬挂遮盖嘴唇与下颌的串珠帘子的。我们知道,如今的奥尼仍在某些仪式上将整张脸遮盖起来,这是表明他不同于普通人的强有力的标志。 

伊费雕像在一定意义上也成了整个非洲大陆的象征,成了后殖民时代的非洲对自己悠久的文化传统的信心之源。对此,巴巴汤迪·拉沃尔解释说:

如今,许多非洲人,尤其是尼日利亚人,对自己的过去(那一度被世人误认为原始而野蛮的历史)引以为豪,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祖先并不像以前想象的那样不开化,备觉欣喜。这种认识使他们体验了一种新的民族主义。他们开始挺直腰板,表达对过往历史的骄傲。在我们这个已经成为地球村的世界,现代艺术家也开始从这一历史中寻找灵感,激发自己探求身份认同。

伊费艺术的发现足以作为某种普遍的文化与政治现象的典型而载入教科书:了解过去,让我们得以了解自己以及更多的事物。一个人若立志将来有所成就,必须首先认清自己的过去。在这一层面上,国家与民族亦然。它们也在通过不断地追溯历史来重新定义自己。伊费的雕像已是一个鲜明的民族与地区身份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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