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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开国——宁远之战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15 23:28:33 0


(一)明军建关宁防线

广宁兵溃报至明廷,风鹤一惊,举朝魂震;京师戒严,官民汹汹。天启帝惊慌失措,抓住首辅叶向高“衣袂而泣” (1) 。京师的官宦们,借差出京,望眼欲穿,“苟出春明一步,即为放生之场”。会试的举子们:“上公车者,但得马首回南,胜似春风得意;点闱中者,一闻燕台选骥,不觉泣对牛衣。” (2) 明朝局势,极为严重。

当时最为紧迫之事,就是选任得力经略,速往前线,主持军政,收拾残局。兵部尚书张鹤鸣深恐因袒护巡抚王化贞、而化贞弃广宁逃遁之罪责,便自请行边,督师山海关。天启帝为张鹤鸣加太子太保、赐蟒玉与尚方剑。其时,明朝官兵被后金军吓破了胆,认为“入关一步,便为乐园;出关一步,便是鬼乡”。张鹤鸣心里害怕,逗留十七日,始抵山海关。抵关数月,无所作为,以病为由,辞职归里 (3) 。天启帝又升宣府巡抚解经邦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辽东经略。他为苟全性命,躲避杀身之祸,三次上疏,力辞重任。天启帝以经邦“托词避难”,将其“革职为民,永不叙用”。于是,命会推经略,旨准就任,如再规避,重治不贷。天命七年即天启二年(1622年)三月,中府会推王在晋为辽东经略。任命王在晋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蓟镇、天津、登、莱等处军务。王在晋不愿就任,请求辞职。天启帝不准,令其“刻期就道”。有鉴于解经邦的教训,他不敢再辞,便走马上任。

时辽东经略驻地在山海关。山海关城建于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尔后增修,愈加坚固。山海关被誉为“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有“天下第一关”之称。山海关处于辽西走廊的咽喉地带,是东北出入华北的陆上重要孔道,其军事地理地位是“内拱神京,外捍夷虏”,成为蒙古、女真—满洲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关。明朝自从失去广宁,自大小凌河、锦州、宁远、中前、中后等地,整个狭长辽西走廊,兵民尽撤,蜂拥进关,山海关外,几断烟火。明军撤出关外之后,原宁远以西五城七十二堡,重为蒙古喀喇沁诸部占领。山海关完全暴露在后金军事进攻面前,所以,山海关之门,系天下安危。明朝抵御后金,保卫京师,其当务之最急,在于严守山海关。明朝调集陕西、山西、四川、湖广、山东、河南、直隶等军兵驻扎山海关,到天命十年即天启五年(1625年),已达官兵十一万七千八十六人,马五万九千五百匹。然而,如何防守山海关,却发生了一场大的争论。一种意见是在山海关外八里处设一重关,另一意见则是在宁远筑城坚守。

新任辽东经略王在晋,不懂军事,却很自信。广宁失守后,他曾提出守山海关,说:“臣以为守关必外有城郭为藩篱,有营屯为犄角,有烽堠以严瞭望,有哨探以通消息。关以外尚为我之地面,然后可容布置。”又说:“倘乘此际虏骑未侵,急率兵出关,收复宁、前,徐伺机便,以图恢复,则可冀桑榆之功。”他就任辽东经略后,态度急剧转变,还未离京,就上奏章,声称:山海之防,亦艰难矣!“奴之煽惑,攻无坚城,战无劲敌。”他还认为山海关之兵、民、地均不可恃:“恃兵力,而兵力不可恃;恃人心,而人心不可恃;恃地险,又不可恃。”他在另一份奏疏中,力贬山海关的战略价值,说:“山海一关,不过防军民之出入,稽商旅之往来,左为山,而右为海,所以名山海,究竟则犹郡邑之城郭也。彼辽、沈、开、铁、广宁,皆东方之重镇,且望风瓦解,岂一关所能独御哉!” (4) 王在晋错误估计山海关的战略作用,就必然产生抚赏蒙古与再筑重城之主张。

天启二年即天命七年(1622年)三月十八日,王在晋将起程赴山海关,天启帝特赐蟒衣、玉带与尚方剑,勉励他建树功勋。他抵关后不久,便提出“拒奴抚虏、堵隘守关”的兵略。这个兵略主要有两点:

其一是“抚虏”,就是由朝廷以金银笼络、羁縻蒙古。他认为:“今日东事,惟抚赏西虏为第一紧要着数。”他说:俟赏事成,督臣可以还政,枢臣可以还朝。其实,此创意不是出自王在晋,而是出自于蓟辽总督王象乾。王象乾在蓟门久,熟悉蒙古情性。他极力主张以金银笼络蒙古诸部。后王化贞沿用此策守广宁,结果失败。王在晋不从前车之覆汲取教训,仍坚持“抚虏”。

其二,是“堵隘”,就是在山海关外再修一座重关。其实,此创意也不是出自王在晋,而是出自于蓟辽总督王象乾。王象乾告诉王在晋:利用蒙古,袭取广宁,即使“得广宁,不能守也,获罪滋大。不如重关设险,卫山海,以卫京师” (5)

于是,王在晋就以“抚虏、堵隘”作为守御山海关的疏报方略。

五月,王在晋提出关门守御方略。他认为关门形势是:山海关南为海,敌人如舍骑乘舟,乘风破浪,瞬息可达;北为角山,设有逶迤边墙,峰峦高于墙垣,如敌人据高扼险,成凭高搏击之势,山海关便不能守;中为关城,欢喜岭紧抱关门,岭高于城,斗城如锅底,由上击下,则无守地。王在晋既无远略,又无胆识,主张再筑边城、兴修重城。

其一,再筑边城。从芝麻湾 (6) 或八里铺起,再筑一边墙,约长三十余里,北绕山,南至海,把关外一片石 (7) 角山及欢喜岭等包罗在内。使之关外有关,墙外有墙,以四万人守卫,成为关门捍蔽。用人夫数万,计银百余万两。他强调:山海关外墙不筑,则关门必不可守。疏上,谕旨:“封疆事重,还悉心筹画,以计万全。” (8) 王在晋的《三朝辽事实录》对“圣旨”的记载,却为“着该部议行” (9) 。以上两者,颇有出入。事实上,该议并未谕准,也并未实施。王在晋见“再筑边城”之议不能实现,于是又提出“兴筑重城”之疏。

其二,兴修重城。王在晋再申筑城之议,疏请在山海关外八里铺地方修筑重城。他在《题关门形势疏》中言:“画地筑墙,建台结寨,造营房,设公馆,分兵列燧,守望相助”,估算用银九十三万两。王疏列举“是役也,有十二便也”。并提出兴筑八里铺重城,则“钟箎不惊,宸居永奠”,辽事“最急莫尚于此” (10) !天启帝谕准,先发帑金二十万两 (11)

王在晋筑重城的做法,遭到他的属下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主事沈棨、赞画孙元化等人的反对,王在晋不听。袁崇焕两次奏记首辅叶向高,叶认为“此事不可臆度”,分不清事情是非。大学士管兵部事孙承宗自请度边,亲赴山海关实地考察,然后再定大计。叶向高很赞成,天启帝也大喜,特加孙承宗太子太保,赐蟒玉、银币,以示隆礼。六月十五日,孙承宗受命后,带着主事鹿继善、中书舍人宋献等,前往山海关巡视。

孙承宗,字稚绳,高阳(今河北省高阳县)人。“貌奇伟,须髯戟张。与人言,声殷墙壁。” (12) 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成进士,授编修。天启帝即位,以左庶子充任日讲官。初,天启帝每听承宗讲授,常言“心开”,故眷注殊殷。孙承宗早在为县学生时,尝留意边郡之事,“伏剑游塞下,历亭障,穷扼塞。访问老将退卒,通知边事要害” (13) 。至沈、辽兵败,边事危急,廷臣以承宗知兵,屡疏谏其为兵部侍郎,管辽东军事。但天启帝不愿承宗离开讲席,廷臣屡疏,不予采纳。广宁兵败,兵部尚书张鹤鸣惧罪行边,遂拜孙承宗为东阁大学士,摄理兵部,主管辽事。他上疏言:“迩年兵多不练,饷多不核。以将用兵,而以文官招练;以将临阵,而以文官指发;以武略备边,而日增置文官于幕;以边任经、抚,而日问战守于朝。此极弊也。今天下当重将权,择一沉雄有气略者,授之节钺,得自辟置偏裨以下,勿使文吏用小见沾沾陵其上。边疆小胜小败,皆不足问,要使守关无阑入,而徐为恢复计。” (14) 孙承宗从沈阳、辽阳、广宁失守中,引出的一条覆车之鉴:择边将,重将权。这一奏疏,明确而深刻地表述了孙承宗“择边将、重将权”的军事思想。

时孙承宗受命往山海关巡视。六月二十六日,孙承宗由兵部主事鹿善继等陪同,抵山海关。孙承宗巡察边关形势,并就关城防御问题,同王在晋进行了辩论。《明史·孙承宗传》记载这场辩论如下:

孙问:“新城成,即移旧城四万人守乎?”

王答:“否,当更设兵。”

孙问:“如此,则八里内共守兵八万矣。一片石西北,不当设兵乎?且筑关在八里内,新城背即旧城址,旧城之品坑地雷,为敌人设,抑为新兵设乎?新城可守,安用旧城?如不可守,则四万新兵倒戈旧城下,将开关延入乎,抑闭关以委敌乎?”

王答:“关外有三道关,可入也!”

孙问:“若此,则敌至而兵逃如故也,安用重关?”

王答:“将建三寨于山,以待溃卒。”

孙问:“兵未溃而筑寨以待之,是教之溃也。且溃兵可入,敌亦可尾之入。今不为恢复计,划关而守,将尽撤藩篱,日哄堂奥,畿东其有宁宇乎?”

王在晋虽然无言以对,却坚持修筑重城的主张。孙承宗出示袁崇焕给朝廷的奏疏,王在晋“始丧失色” (15) 。孙承宗召集将吏讨论如何防守山海关,监军阎鸣泰主守觉华岛(今辽宁省兴城市菊花岛),佥事袁崇焕主守宁远卫(今辽宁省兴城市),王在晋都反对。旧监司邢慎言、张应吾等兵败逃遁在山海关,都随声附和王在晋。孙承宗以事关重大,意见分歧,没有立即做出决断,便带着袁崇焕等策骑出关,察看形势。王在晋哭求孙承宗不要冒险出关,孙重任在身,还是坚持前往关外巡视。时关外至宁远之间的五座城堡——中前所、前屯卫、中后所、中右所和宁远卫,满目凄凉,腥膻扑人。

孙承宗等到中前所,满目所见,一片凄凉,城内仅存两间破屋,井臼依然,潸然泪下。登上城楼,向东北眺望,遥见宁远形势,“天设重关,以护神京”;又见宁远东南,而“觉华孤峙海中,与宁远如左右腋,可扼敌之用” (16) 。他看中宁远是山海关的天然“重关”,认为宁远与觉华“必不可不守”。他支持袁崇焕坚守宁远的意见,希望王在晋能赞成袁崇焕的建议。孙承宗同王在晋“推心告语,凡七昼夜”,而在晋“终不应”。孙承宗知王在晋意不可夺,只能回京,别图良策。

孙承宗回京后,上奏疏。他主张筑宁远城与觉华岛,互为犄角,彼此应援。即便没有战事,亦收复二百里疆土。不破庸人之论,辽事终不可为!几天后,他乘给天启帝侍讲之机,“极言在晋本末”,并疏奏在晋“笔舌更自迅利,然沉雄博大之未能” (17) 。天启帝命王在晋任南京兵部尚书,八里铺修筑重城之议,随王在晋去职而作罢。明以孙承宗为辽东经略。

王在晋在山海关任职半年,毫无作为,兵未合营,将未束伍,议墙议城,不切实际。王在晋一走,山海关外防务,落在孙承宗与袁崇焕的肩上。孙承宗与袁崇焕主守关外的兵略,建成一道坚固的关(山海关)宁(远)防线,成为后金骑兵不可逾越的障碍。后金天命汗努尔哈赤与崇德帝皇太极,始终没能打破关宁防线。就是这道关宁防线,不仅保卫山海关免受攻击,而在此后二十年间,基本上稳定了辽西走廊的局势。

(二)袁崇焕筑宁远城

明朝关宁防线的后劲为山海关,前锋则为宁远城。孙承宗支持袁崇焕营筑宁远城,并部署防御兵力,标志着关宁防线的初建。

孙承宗以原官督山海关及蓟、辽、天津、登、莱诸处军务。经他推荐,阎鸣泰被任命为辽东巡抚。九月初二日,孙承宗到山海关正式“视事”,首先,调整指挥系统,命将任职:以总兵官江应诏定兵制、监军袁崇焕修营房、总兵官李秉诚练火器、广宁道万有孚主采木、司务孙元化筑炮台、游击祖大寿驻觉华岛并负责粮饷与器械。孙承宗一到任,就把防务部署得井然有序。时辽东巡抚阎鸣泰被张凤翼替代,主张守关内,与承宗意见相左 (18) 。孙承宗坚持守关外,于天命八年即天启三年(1623年)九月初八日,出山海关东巡,达于宁远以东。他奏报道:“若失辽左,必不能守榆关,失觉华、宁远,必不能守辽左。”孙承宗的战略意图是,山海关外以宁远为重点,将沿线原有各城都恢复起来,派驻军队,层层设防,因而把山海关至宁远二百里之间镇堡收为内镇,建成关宁防线。对于山海关的防御,具有战略意义的是,他与袁崇焕布置了一条把山海关—宁远联结成一体的关宁防线。袁崇焕在孙承宗支持下,为建立关宁防线发挥了重大作用。

袁崇焕,字元素,生于万历十二年(1584年)四月二十八日,祖籍广东东莞,落籍广西藤县 (19) 。万历四十七年即天命四年(1619年)成进士,后授福建邵武知县。他为人机敏,胆壮,善骑艺,喜谈兵。史载:“崇焕少好谈兵,见人辄拜为同盟,肝肠颇热。为闽中县令,分校闱中,日呼一老兵习辽事者,与之谈兵,绝不阅卷。” (20) 天命七年即天启二年(1622年)正月,崇焕大计在京,他单骑出阅塞外,巡历关上形势 (21) 。回京后言:“予我军马钱谷,我一人足守此。” (22) 时广宁已失,廷臣惶惧,崇焕请一人守关的壮语,对收拾珍宝准备南逃的朝臣来说,是一剂安神良药,同僚们赞叹他的胆略。在失陷广宁的第四天,御史侯恂题请破格擢用袁崇焕,疏言:“见在朝觐邵武县知县袁崇焕,英风伟略,不妨破格留用。” (23) 明廷授袁崇焕为兵部职方司主事,旋升为山东按察司佥事山海监军 (24) 。时京师文武各官,“皆缩朒不敢任,崇焕独攘臂请行”。后他在《边中送别》诗中,抒发了赴辽的雄心抱负:

五载离家别路悠,送军寒浸宝刀头。

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

策杖只因图雪耻,横戈原不为封侯。

故园亲侣如相问,愧我边尘尚未收。

受职后,袁崇焕上《擢佥事监军奏方略疏》。奏疏中一扫文臣武将中普遍存在的悲观、恐惧情绪,力请练兵选将,整械造船,固守山海,远图恢复。疏言:“不但巩固山海,即已失之封疆,行将复之。” (25) 袁崇焕赴任前,往见革职听勘在京的熊廷弼。“廷弼问:‘操何策以往?’曰:‘主守而后战。’廷弼跃然喜” (26) 。袁、熊为图先守后战,恢复辽东方略,二人商酌竟日。袁崇焕辞别熊廷弼,策骑驰往山海关,会同经略,商度战守。

袁崇焕赴任后,先驻山海关,不久移驻中前所。又受命赴前屯安置辽人。他即夜行虎豹出没的荆棘丛林中,于天亮前入城,将士们都赞叹其胆量。王在晋深器重他,于七月初,题为宁前兵备佥事。

王在晋在山海关外八里铺筑重城之议,是一个只图苟安、无所作为的消极防御方略。袁崇焕同王在晋相反,力主积极防御,坚守关外,屏障关内,营筑宁远,以图大举。他虽敬重王在晋,但以关外八里筑重城为非策,极力陈谏。王在晋不听,袁崇焕两次具揭于首辅叶向高。叶向高不能臆决,孙承宗自请行边,支持了袁崇焕等人的意见。

同年八月,王在晋既去,孙承宗自请督师,获允,天启帝赐尚方剑。孙启行时,阁臣送出崇文门外。孙承宗抵关,重用袁崇焕,整饬边备。先是,孙承宗驳关外八里筑重城议,召集将吏谋御守,阎鸣泰主守觉华岛,袁崇焕主守宁远城,王在晋等力持不可,但孙承宗极力支持袁崇焕的意见。孙承宗在《又启叶首揆》书中言:“门生苦令抚官,初移之中前为四十里,再移之前屯为七十里,又再移至中后为百里,又再移之宁远为二百里。” (27) 后孙承宗巡视关外形势,略谓:失辽左,必不能守榆关;失觉华、宁远,必不能守辽左。其疏陈守关大略言:

盖前屯备而关城安,宁远备而前屯益安。倘不以此计,而以一步不出关守关,焉守关?遂以安插辽人为强迎,遂以经营宁远为冒险。夫无辽土何以护辽城,舍辽人谁与守辽土,无宁前何所置辽人,不修筑何以有宁前,而修筑之事不一劳,何以贻永逸而维万世之安! (28)

孙承宗的奏疏,“得旨:览卿奏关外情形及区画防守,甚为明晰,依议。俱听卿便宜调度施行。其应议覆的,着该部作速具奏”。可见孙承宗、袁崇焕守宁护关、筑城固御、相机进取、徐图恢复的大计,得到朝廷的旨准。

天命八年即天启三年(1623年)春,袁崇焕受孙承宗命,往抚蒙古喀喇沁部。先是,明失广宁后,宁远以西五城七十二堡尽为喀喇沁诸部占据,明军前哨不出关外八里铺。袁崇焕亲抚喀喇沁诸部,收复自八里铺至宁远二百里;又抚循军民,整治边备,成绩卓著。秋,孙承宗从袁崇焕议,排除巡抚张凤翼、佥事万有孚等力阻,决计戍守宁远。

宁远(今辽宁省兴城市),位于山海关外二百里,居辽西走廊中部,内拱严关,南临大海,居表里之间,扼山海要冲,“为必据必争之地” (29) 。宁远城背山面海,居山海要冲,扼边关锁钥,明初属广宁前屯、中屯二卫地,宣德三年(1428年),置宁远卫;五年(1430年),始修卫城。城周长六里八步,高二丈五尺;池深一丈,宽二丈,周长七里八步。呈方形,有四门:东为春和、南为迎恩、西为永宁、北为广威 (30) 。景泰中,指挥韩斌重修 (31) 。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副使陈绛再修。时额定城内驻军一千二百五十余名。在明朝前期,辽西军政重点为广宁;明朝后期失陷沈阳、辽阳、广宁,宁远处于关宁防线的前沿。后金攻破广宁后,山海关成明朝阻挡后金进军的关门,宁远的战略地位才尤为突显。但这时,明朝战略家们没有认识到宁远的重要战略地位。随着明朝与后金的形势变化,才开始为具有远见卓识的战略家们所认识。袁崇焕首先发现宁远的战略价值,展现出其卓越的军事才能。

孙承宗采纳袁崇焕议守御宁远,命游击祖大寿兴工营筑 (32) ,袁崇焕与满桂驻守。但祖大寿臆度朝廷不能远守,便草率从事,工程疏薄,仅筑十分之一。袁崇焕手订规制,亲自督责,军民合力,营筑宁远:

崇焕乃定规制:高三丈二尺,雉高六尺,址广三丈,上二丈四尺。大寿与参将高见、贺谦分督之。明年迄工,遂为关外重镇。桂,良将,而崇焕勤职,誓与城存亡;又善抚,将士乐为尽力。由是商旅辐辏,流移骈集,远近望为乐土。 (33)

次年即天启四年(1624年)完工 (34) ,成为关外一重镇 (35)

宁远城,孙承宗先疏载:“又一日,过曹庄,遂抵宁远。曹庄为宁远后劲,官民自相团结五十余家。臣初以宁远去关愈远,去虏愈近,且城大而遐,地广而荒。” (36) 《孙文正公年谱》亦载述其前后变化云:“往还绝塞,道旁多敌骑足迹。士卒皆恐,宿寨儿山,藉草而卧,风雨饥饿,与从行士共之。凡战守之具,自关门渐移前屯,自前屯渐移宁远。袁崇焕领三参将,经营宁远。而公令马世龙等三大将,更番练兵于二百里内外。简阅宁前以西,可屯之田五千余顷,官屯其米。身督将吏分买牛、种,治耕具。诸部将轮防边堡,以护屯。辽人出关者又十余万。车牛属途,轮蹄相续,城堡辐辏,如承平时。行采青之法,不复仰给于关东,省度支巨万。因煤以铸钱,因海以煮盐,因舟以贸易货物,而军需广矣。” (37)

孙承宗、袁崇焕等为构筑关宁防线,采取诸多措施:一是修筑城堡,二是驻扎军队,三是召回辽人,四是垦荒屯田,五是贸易货物,六是抚绥蒙古。中前所兵民已近五千人,前屯军民有六万余人,中后所兵民不下万余人,宁远兵民达五万余,总计已恢复五城十三堡,垦田五千余顷,兵民已达十余万。宁远经过袁崇焕亲率军民经营,由原先“城中郭外,一望丘墟”,极度荒凉凋敝,变为“商旅辐辏,流移骈集,远近望为乐土”。宁远成为明朝抵御后金南犯的关外重镇。关外形势,顿为改观。关宁防线,初步建成。

在“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 (38) 的战略思想下,天命九年即天启四年(1624年)九月,孙承宗派总兵马世龙“偕巡抚喻安性及袁崇焕东巡广宁” (39) ,水陆马步军一万二千人,历十三山,经右屯,又由水路抵三岔河,以都司杨朝文探盖州。袁崇焕等东巡三州、两河,相度形势,察访虚实,训练士卒,增长胆气,实为熊廷弼雪夜巡边后的又一壮举。孙承宗督师以来,为建关宁防线,定军制,建营垒,备火器,治军储,缮甲仗,筑炮台,买马匹,采木石,练骑卒,汰逃将,“层层布置,节节安排,边亭有相望之旌旗,岛屿有相连之舸舰,分合俱备,水陆兼施” (40) 。由是,辽东形势,为之一变。不久,袁崇焕晋升为兵备副使,再晋升为右参政,又被吏部列为预储(后备)巡抚 (41)

到天命十年即天启五年(1625年),孙承宗与袁崇焕议,遣将率卒分据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及大、小凌河,缮城廓,驻军队,进图恢复大计。但是,孙承宗罢去,阉党分子兵部尚书高第代为经略,辽东形势,急剧逆转。

明朝高层内部的党争,直接牵系着辽东的军事形势。魏忠贤自窃夺权柄之后,贬斥东林,控制阁部,提督东厂,广布特务,恣意拷掠,刀锯忠良,祸及封疆,败坏辽事。客、魏擅权,内结宫闱以自固,外纳阉党以淫威,天启帝则成了他们的傀儡。他们恐妃嫔申白其罪孽,矫旨赐泰昌帝选侍赵氏自尽,浸假幽裕妃张氏别宫,设计堕皇后张氏胎,又杀冯嫔、禁成妃,将天启帝妃嫔女侍尽为控制,以擅权柄,残害东林。他们为使“内外大权,一归忠贤” (42) ,安插率先附己的顾秉谦和张广微等入阁,又将东林党的阁臣、六部尚书和卿贰以及秉宪科道次第罢黜。天命九年即天启四年(1624年)六月,正当孙承宗、袁崇焕营筑宁远、日复辽土的时候,副都御史杨涟劾魏忠贤罪疏奏上。阉党凶焰更嚣,中官聚围首辅叶向高府第。后逐吏部尚书赵南星等,东林党首辅叶向高、次辅韩爌等先后罢去,阉党顾秉谦、张广微柄政,魏忠贤夺取内外大权。

魏忠贤专权后,因孙承宗功高权重,德劭资深,声誉满朝野,欲使其附己,令刘应坤等申明意图,嘱送金银。孙承宗刚直不阿,拒之不纳,魏忠贤由此衔恨之。孙承宗嫉恶如仇,杨涟疏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孙承宗诗赞其“大心杨副宪,抗志万言书” (43) 。御史李应昇奏疏挟弹阉竖,魏忠贤恚其与孙承宗同党 (44) 。十一月,魏忠贤尽逐左副都御史杨涟、左都御史高攀龙、佥都御史左光斗等。孙承宗正西巡蓟、昌,欲抗疏阉党,请以“贺圣寿”入朝,面奏机宜,疏论魏忠贤罪端。张广微得报,奔告魏忠贤:“承宗辅拥兵数万,将清君侧,兵部侍郎李邦华为内主,公立齑粉矣!” (45) 魏忠贤惶惧,到天启帝前,绕御床哭。天启帝为之心动,命内阁拟旨。次辅顾秉谦奋笔曰:“无旨离信地,非祖宗法,违者不宥。” (46) 午夜,开大明门,召兵部尚书入,命以三道飞骑,阻止孙承宗入觐。又矫旨命守九门宦官:“承宗若至齐化门,反接以入!” (47) 孙承宗抵通州后,闻命而返。孙承宗在《高阳集》中记载请入觐不果时说:“要人欲并杀予,曰杨、左辈将以某清君侧。” (48)

天命十年即天启五年(1625年)夏,孙承宗与袁崇焕计议,遣将分据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及大、小凌河各城,修缮城郭,派军驻守。自宁远向前,推进二百里,宁远则成为“内地”。宁远至山海关二百里,宁远至锦州又二百里,共为四百里,初步形成了以榆关为后勤、宁远为中心、锦州为前锋的关宁锦防御体系。《三朝野纪》记载:“自承宗出镇,关门息警,中朝宴然,不复以边事为虑矣。”正当孙承宗与袁崇焕组建宁(远)锦(州)防线、锐意恢复之际,阉党势力猖獗。

孙承宗返回之后,天命十年即天启五年(1625年)五月,高第为兵部尚书,阉党控制枢部。七月,魏忠贤诬杀杨涟、左光斗等于狱。时东林“累累相接,骈首就诛” (49) 。正值魏忠贤要借机削夺孙承宗兵权时,八月 (50) ,发生马世龙柳河之败。马世龙,宁夏人,由世职举武会试,历游击、副总兵。世龙貌伟,承宗奇其人,荐充总兵官。承宗出镇,又荐世龙为山海总兵。世龙感恩承宗知遇,颇效力,与承宗定计出守关外诸城。天命九年即天启四年(1624年),马世龙偕巡抚喻安性及袁崇焕东巡广宁,又与袁崇焕、王世钦航海抵盖州海滨,相度形势,扬帆而还。其时,孙承宗统士马十余万,用将校数百人。马世龙自信势强,遣师轻袭,兵败柳河。

原来世龙误信降人刘伯漒言,遣前锋副将鲁之甲、参将李承先,率小股军队,从娘娘宫渡口过河,夜袭耀州(今辽宁省大石桥市岳州村),败于柳河,鲁、李战殁,死士四百人,丢马六百七十匹,弃甲六百余副。言官交章劾奏,抨劾马世龙,并及孙承宗,参劾章疏,达数十道。圣旨严切责,令戴罪图功。承宗气急,连上二疏,进行自辩,并请罢官。魏忠贤拟由阉党高第代孙承宗,高第性情懦弱,不敢接受,“叩头乞免”,忠贤不听。十月,孙承宗不安其位去。孙离职前,袁崇焕深感“边事不可为”,见承宗时,痛哭流涕。明以兵部尚书高第,代孙承宗为辽东经略。

明廷不信贤臣、能臣孙承宗,而信阉臣、懦臣高第,这就给天命汗努尔哈赤进攻宁远提供机会。

天命汗努尔哈赤知明经略易人,便准备亲率大军,西渡辽河,进攻宁远。

(三)后金兵败宁远城

高第以兵部尚书经略蓟、辽,驻山海关。高第于万历十七年(1589年)中进士,宦业不显 (51) ,素不知兵,胆怯无能,以谄附阉党得受封疆重任。高第曾力扼孙承宗守关外以捍关内、先固守以图恢复的积极防御方略,及抵关之后,借柳河兵败为由,下檄山海总兵马世龙,令弃关外城堡,尽撤关外戍兵。高第的守关方略是:枢辅抚镇,“各率重兵驻关,共图防守之策”。就是弃守关外疆土,退保山海关。高第完全采取不谋进取、只图守关的消极防御策略。

先是,孙承宗和袁崇焕等督率军民,在关外辛勤经营四年,缮城修堡,造炮制械,设营练兵,拓地开屯,劳绩显著,大见成效。据《明史·孙承宗传》记载:“承宗在关四年,前后修复大城九、堡四十五,练兵十一万,立车营十二、水营五、火营二、前锋后劲营八,造甲胄、器械、弓矢、炮石、渠答、卤楯之具合数百万,拓地四百里,开屯五千顷,岁入十五万(石)。”

至是,高第同孙承宗相左,色厉内荏,畏敌如虎,折辱将士,撤防弃地。他命尽撤锦州、右屯、大凌河、宁前诸城守军,将器械、枪炮、弹药、粮料移至关内,放弃关外四百里。锦州、右屯、大凌河三城,为辽东明军的前锋要塞,如仓皇撤防,使已兴工修筑的城堡弃毁,布置戍守的兵卒撤退,安顿垦耕的辽民重迁,收复二百里的封疆丢失。时管锦右粮屯通判金启倧呈照:“锦、右、大凌三城,皆前锋要地,倘收兵退,既安之民庶复罹播迁,已复之封疆再沦没,榆关内外堪几次退守耶?” (52) 袁崇焕力争兵不可撤,城不可弃,民不可移,田不可荒。他据金启倧呈照具揭言:

兵法有进无退,锦、右一带,既安设兵将,藏卸粮料,部署厅官,安有不守而撤之?万万无是理。脱一动移,示敌以弱,非但东奴,即西虏亦轻中国。前柳河之失,皆缘若辈贪功,自为送死。乃因此而撤城堡、动居民,锦、右摇动,宁、前震惊,关门失障,非本道之所敢任者矣。 (53) 他在揭言中坚信:锦州、右屯、大凌河“三城屹立,死守不移,且守且前,恢复可必”。

高第凭借御“赐尚方剑、坐蟒、玉带” (54) 的势焰,不但执意要撤锦州、右屯、大凌河三城,而且传檄撤防宁前路(宁远卫—前屯卫),宁前道袁崇焕身卧宁远,斩钉截铁地表示:

宁前道当与宁、前为存亡!如撤宁、前兵,宁前道必不入,独卧孤城,以当虏耳! (55)

高第无可奈何,只撤锦州、右屯、大凌河及松山、杏山、塔山守具,尽驱屯兵、屯民入关,抛弃粮谷十余万石。这次不战而退,闹得军心不振,民怨沸腾,死亡塞路,哭声震野。

宁前道袁崇焕既得不到兵部尚书、蓟辽经略高第的支持,又失去其座师大学士韩爌和师长大学士孙承宗的奥援,在关外城堡撤防、兵民入关的极为不利情势下,率领一万余名官兵孤守宁远,以抵御后金军的进犯。

天命汗努尔哈赤在占领广宁后的四年间,虽派兵攻夺旅顺,但未曾大举进攻明朝。这固然因天命汗忙于巩固其对辽沈地区的治理——整顿内部,移民运粮,训练军队,发展生产,施行社会改革,镇压汉民反抗。同时,更由于孙承宗、袁崇焕等防务工作井然有序,无懈可击,不敢轻发。因此,努尔哈赤蛰伏不动,等待时机。善于待机而动的努尔哈赤,曾值熊廷弼下台之机,夺占辽、沈;又值熊、王“经抚不和”之机夺取广宁;这次再值孙承宗罢去,高第撤军向关内,宁远孤守之机,决定师指宁远城,进攻袁崇焕。

后金要大举渡河的军情被明军探得。天命十一年即天启六年(1626年)正月初六日,高第奏报:“奴贼希觊右屯粮食,约于正月十五前后渡河。” (56) 果然,后金大军渡辽河,向西扑来。此后,初十日,努尔哈赤“从十方堡出边,前至广宁附近地方打围。十二日,回到沈阳。当即分付各牛录并降将,每官预备牛车三十辆、爬犁三十张,每鞑子要靰鞡三双,鞑妇也要各炒米三斗” (57) 。他做好准备,便率师出征。

天命十一年即天启六年(1626年)正月十四日,天命汗努尔哈赤亲率诸王大臣,统领十三万大军,号称二十万 (58) ,往攻宁远。

十六日,至东昌堡。

十七日,西渡辽河。八旗军布满辽河迤西平原,清官书称其前后络绎,首尾莫测,旌旗如潮,剑戟似林。八旗劲旅像狂飙一样,军容强盛,雄伟壮观,扑向宁远,远迩大震。

后金兵渡辽河,警报驰传明朝,举国汹汹,人心惶惶。时兵部尚书王永光“集廷臣议战守,无善策”。明经略高第和总兵杨麒,闻警丧胆,计无所出,龟缩山海,拥兵不救。如道臣刘诏等要统兵二千出关应援,高第令已发出的兵马撤回;李卑援兵蜷缩在中后所,李平胡的援兵不满七百人,又退至中前所。所以“关门援兵,并无一至” (59) 。袁崇焕既后无援军,又前临强敌:八旗军连陷右屯、锦州、大凌河、小凌河、松山、杏山、塔山、连山等八座城堡。原驻守军都已焚毁房舍、粮谷,撤入关内,后金兵如入无人之境,未遇任何抵抗,直奔宁远。宁远形势愈加对后金有利。

袁崇焕驻守孤城宁远,城中士卒不满二万人。但城中兵民,“死中求生,必生无死”,誓与城共存亡。他在紧急关头,上奏疏,表决心:“本道身在前冲,奋其智力,自料可以当奴。”他召集诸将议战守:参将祖大寿力主未可与争锋,塞门奋死守,诸将皆赞同祖大寿之议。宁前道袁崇焕面临强敌,后无援师,临危不惧,指挥若定。他采纳诸将的议请,做了如下守城准备:

第一,制定兵略,凭城固守。宁远战前,彼己态势,强弱悬殊。袁崇焕前临强敌,后无援兵,西翼蒙古不力,东翼朝鲜无助,关外辽西,宁远孤城,故只有扬长避短,凭城固守。他尝言:“守为正著,战为奇著,款为旁著。以实不以虚,以渐不以骤。” (60) 他汲取抚(顺)、清(河)、开(原)、铁(岭)、沈(阳)、辽(阳)、西(平)、广(宁)失守之惨痛殷鉴,决意凭城而守,拼死而守,敌诱不出城,敌激不出战。宁远守略,要在固守。

第二,激励士气,划地分守。袁崇焕偕总兵满桂,副将左辅、朱梅,参将祖大寿,守备何可纲,通判金启倧等,集将士誓死守御宁远。他“刺血为书,激以忠义,为之下拜,将士咸请效死” (61) 。他命将“库银一万一千一百有奇,置之城上,有能中贼与不避艰险者,即时赏银一锭” (62) ,以赏勇退敌。又派都督佥事、总兵满桂守东面,副将左辅守西面,参将祖大寿守南面,副总兵朱梅守北面,满桂提督全城,分将划守,相互援应。袁崇焕则坐镇于城中钟鼓楼,统筹全局,督军固守 (63)

第三,修台护铳,布设火炮。袁崇焕在宁远城上,实施“以台护铳,以铳护城,以城护民” (64) 的措置。在宁远城设置西洋大炮,《明熹宗实录》载孙元化疏奏与旨批云:“守关宜在关外,守城宜在城外。有离城之城外,则东倚首山,北当诸口,特建二堡,势如鼎足,以互相救。有在城之城外,则本城之马面台、四角台,皆照西洋法改之,形如长爪,以自相救。因请以本衔协佐院臣料理。夏、秋贼来则却之而后归,不则安设犄角,教练兵将使尽其法而后归。上命速赴宁远与袁崇焕料理造铳、建台之策。” (65) 孙元化疏奏之西洋大炮即红夷大炮(红衣大炮),为英国制造早期加农炮,具有炮身长、管壁厚、射程远、威力大的特点 (66) ,是击杀密集骑兵的强力火炮。先是,澳商闻徐光启练兵购进四门,又经李之藻购进二十六门,共三十门,其中留都城十八门,炸毁一门,解往山海十一门。用茅元仪等议,在城上设置西洋大炮,防御后金兵的南犯。遂将这十一门西洋大炮架设在宁远城上 (67) ,成为袁崇焕凭城用炮退敌的强大武器。敌兵逼临,袁崇焕从王喇嘛等议,撤西洋大炮十一门入城,制作炮车,挽设城上,备足弹药,训练炮手。由在京营中受过葡萄牙人训练的孙元化、彭簪古等官员,培训炮手,加以使用。

第四,坚壁清野,严防奸细。袁崇焕令尽焚城外房舍、积刍,转移城厢商民入城,转运粮米藏觉华岛。又以同知程维楧率员稽查奸细,“纵街民搜奸细,片时而尽” (68) ,派诸生巡守街巷路口。所以,在辽东诸城中,“宁远独无夺门之叛民、内应之奸细” (69)

第五,兵民联防,送食运弹。袁崇焕令通判金启倧按城四隅,编派民夫,供给守城将士饮食。又派卫官裴国珍带领城内商民,鸠办物料,运矢石,送弹药。

第六,整肃军纪,以静待动。袁崇焕严明军纪,派官员巡视全城,命对乱自行动和城上兵下城者即杀。官兵上下,一心守城,“以必一之法,则心无不一,此则崇焕励将士死守之法。其所以完城者,亦在此” (70) 。他又从后金细作处,获取谍报,得以为备。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偃旗息鼓,以静待敌。

袁崇焕在进行紧张而有序地防御宁远,后金汗在驱骑急驰而整肃地奔向宁远,一场宁远大战迫在眉睫。

努尔哈赤统率八旗军西渡辽河之后,“如入无人之境” (71) ,长驱直前,指向四虚无援的孤城宁远。袁崇焕缮筑之宁远城 (72) ,成为撄城固守、抵御后金的堡垒。

二十二日,袁崇焕守城部署甫定。他与几个幕僚至鼓楼,同朝鲜使臣翻译韩瑗等谈古论今,镇静如常。他先令兵民“偃旗息鼓待之,城中若无人”,待后金兵近城。

二十三日,八旗军穿过首山与崆珑山之间隘口,兵薄宁远城郊。努尔哈赤命离城五里,横截山海大路,安营布阵,并在城北扎设大营。努尔哈赤在发起攻城之前,释放被虏汉人回宁远城,传汗旨,劝投降,但遭到袁崇焕的严辞拒绝。《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载:

放捉获汉人,入宁远往告:“吾以二十万兵攻此城,破之必矣!尔众官若降,即封以高爵。”宁远道袁崇焕答曰:“汗何故遽加兵耶?宁、锦二城,乃汗所弃之地,吾恢复之,义当死守,岂有降理!乃谓来兵二十万,虚也,吾已知十三万,岂其以尔为寡乎!” (73)

袁崇焕拒绝努尔哈赤诱降之后,命家人罗立等向城北后金军大营,施放西洋大炮,“遂一炮歼虏数百” (74) 。后金军不敢留此驻营,将大营移到城西。努尔哈赤见袁崇焕既拒不投降,又炮击大营,遂命准备战具,次日攻城。

二十四日,后金兵推楯车,运钩梯,步骑蜂拥进攻,万矢齐射城上。城堞箭镞如雨注,悬牌似猬皮。明军凭坚城护卫,既不怕城下骑兵猛冲,又能够躲避箭矢射击。后金军集中攻打城西南角,左辅领兵坚守,祖大寿率军应援,明军用矢石、铁铳和西洋大炮下击,后金兵死伤累累。又移攻南面,努尔哈赤命在城门角两台间火力薄弱处凿城,守城军“则门角两台,攒对横击” (75) 。明军以城护炮,以炮护城。都司佥书彭簪古指挥东、北二面大炮,罗立指挥西、南二面大炮,“从城上击,周而不停,每炮所中,糜烂可数里” (76) 。后金兵顶炮火,用楯车撞城;冒严寒,用大斧凿城。明军发矢镞,掷礌石,飞火球,投药罐,后金兵前仆后继,冒死不退,前锋挖凿冻土城,凿开高二丈余的大洞三四处,宁远城受到严重威胁。袁崇焕在严重危急关头,身先士卒,不幸负伤,“自裂战袍,裹左伤处,战益力;将卒愧,厉奋争先,相翼蔽城” (77) 。在城危之时,用芦花、棉被装裹火药,号“万人敌”;又以“缚柴浇油,并搀火药,用铁绳系下烧之” (78) ;又选五十名健丁缒下,用棉花火药等物烧杀挖城的后金兵,“火星所及,无不糜烂”。据明方塘报载:“贼遂凿城高二丈余者三四处,于是火球、火把争乱发下,更以铁索垂火烧之,牌始焚,穴城之人始毙,贼稍却。而金通判手放大炮,竟以此殒。城下贼尸堆积。” (79)

是日,后金军攻城,自清晨至深夜,尸积城下,几乎陷城。

二十五日,后金兵再倾力攻城,城上施放炮火,“炮过处,打死北骑无算” (80) 。后金兵惧怕利炮,畏葸不前,“其酋长持刀驱兵,仅至城下而返” (81) 。后金兵士一面抢走城下尸体,运至城西门外砖窑焚化,一面继续攻城。但“又不能克,乃收兵”。其“攻具焚弃,丧失殆尽”。后金军二日攻城,共折游击二员,备御二员,兵五百 (82) 。努尔哈赤被迫停止攻城,退到西南侧离城五里的龙宫寺扎营。

二十六日,后金兵继续围城,明兵不断发射西洋大炮旁击。努尔哈赤无计可施,便改变进攻策略,命武讷格率军履冰渡海,进攻明军储存粮料基地觉华岛(见后文)。

袁崇焕刚击退后金进攻,派景松和马有功,将他们从城上系下,疾驰山海关,报告经略高第战况。高第急奏报朝廷:“奴贼攻宁远,炮毙一大头目,用红布包裹,众贼抬去,放声大哭。分兵一支,攻觉华岛,焚掠粮货。” (83)

宁远之役,后金某重要人物为明炮弹击伤。各书记载略异,现征引如下:

明蓟辽经略高第奏报:“奴贼攻宁远,炮毙一大头目,用红布包裹,众贼抬去。”

张岱在《石匮书后集》中记载:“炮过处,打死北骑无算,并及黄龙幕,伤一裨王。北骑谓出兵不利,以皮革裹尸,号哭奔去。” (84)

朝鲜李星龄在《春坡堂日月录》 (85) 中记载宁远之役较详,兹抄录于下:

我国译官韩瑗,随使命入朝。适见崇焕,崇焕悦之,请借于使臣,带入其镇,瑗目见其战。军事节制,虽不可知,而军中甚静,崇焕与数三幕僚,相与闲谈而已。及贼报至,崇焕轿到敌楼,又与瑗等论古谈文,略无忧色。俄顷放一炮,声动天地,瑗怕不能举头。崇焕笑曰:“贼至矣!”乃开窗,俯见贼兵,满野而进,城中了无人声。是夜,贼入外城,盖崇焕预空外城,以为诱入之地矣。贼因并力〔攻〕城,又放大炮,城上一时举火,明烛天地,矢石俱下。战方酣,自城中每于堞间,推出木柜子,甚大且长,半在堞内,半出城外,柜中实伏甲士,立于柜上,俯下矢石。如是层〔屡〕次,自城上投枯草油物及棉花,堞堞无数。须臾,地炮大发,自城外遍内外,土石俱扬,火光中见胡人俱人马腾空,乱堕者无数,贼大挫而退。翌朝,见贼拥聚于大野一边,状若一叶。崇焕即送一使,备物谢曰:“老将横行天下久矣,日见败于小子,岂其数耶!”奴儿哈赤先已重伤,及是具礼物及名马回谢,请借再战之期,因懑恚而毙云。 (86)

宁远之役,努尔哈赤虽在觉华岛获取小胜,并以此慰自己、慰诸臣、慰官兵、慰部民;但就总体而言,就战术而论,历史的结论是:努尔哈赤兵败宁远。明朝与后金的宁远之战,以明朝的胜利和后金的失败而结束。明朝由“宁远被围,举国汹汹” (87) ,到闻报宁远捷音,京师士庶,空巷相庆。宁远之捷是明朝从抚顺失陷以来的第一个胜仗,是自“辽左发难,各城望风奔溃,八年来贼始一挫” (88) 的一仗,也是“遏十余万之强虏,振八九年之积颓”的一仗。明天启帝旨称:“此七八年来所绝无,深足为封疆吐气!” (89) 因之,宁远与宁远大捷,对于明朝有着特殊的地位与意义:宁远,为山海之藩篱,关京师之安危,系明朝之存亡。与明相反,努尔哈赤原议师略宁远城,夺取山海关,不料败在袁崇焕手下。时袁崇焕四十二岁,初历战阵;努尔哈赤已六十八岁,久戎沙场。努尔哈赤在宁远遭到用兵四十四年来最严重的惨败。对于军事统帅,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指挥失败。《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记载努尔哈赤宁远之败时说:

帝自二十五岁征伐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惟宁远一城不下,遂大怀忿恨而回。 (90)

实际上天命汗将骑兵进攻的打击点,由宁远城移向觉华岛。

(四)明军溃败觉华岛

明朝与后金进行著名的宁远之战,其主战场在宁远城,分战场则在觉华岛 (91) 。觉华岛之役,是明清甲乙之际,明朝与后金一次剧烈的军事碰撞,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先是,明军丢失广宁,参将祖大寿拥残兵驻觉华岛上。《明史·方震孺传》记载:明朝任满、在右屯等待新任的原辽东巡按方震孺,召水师帅张国卿,相与谋曰:“今东师四外搜粮,闻祖将军在岛上,有米豆二十余万,兵十余万,人民数万,战舰、器仗、马牛无数,东师即媾得岛兵,得岛兵以攻榆关,岂有幸哉?”于是,震孺、国卿航海见大寿,慷慨语曰:“将军归,相保以富贵;不归,震孺请以颈血溅将军!”大寿泣,震孺亦泣,遂相携以归,获军民辎重无算。 (92) 可见,觉华岛在明朝与后金的军事冲突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觉华岛由于其具有军事冲要、囤积粮料和设置舟师三重价值,而为明辽军所必守,也为后金军所必争。

觉华岛位置冲要。觉华岛悬于辽东湾中,与宁远城相为犄角,居东西海陆中逵,扼辽西水陆两津。觉华岛早在唐代,就已开发,港口著名,其北边海港,称为靺鞨口,已为岛上要港,出入海岛咽喉。辽、金时代,岛上更为开发,住户日多,且有名刹。其时岛上高僧,法名觉华,因以名岛,称为觉华岛。金亡元兴,塞外拓疆,辽西走廊,更为重要。明初北元势力强大,朱棣几次率军北征,关外地区,屡动干戈。后蒙古势力,犯扰辽东,军用粮料,储之海岛,觉华岛成为明军一个囤积粮料的基地。满洲崛兴后,觉华岛的特殊战略地位,日益受到重视。天命七年即天启二年(1622年),明失陷辽西重镇广宁后,辽东明军主力,收缩于山海关。明军的山海关外防线,经略王在晋议守八里铺,佥事袁崇焕议守宁远城,监军阎鸣泰则主守觉华岛。天命八年即天启三年(1623年)九月初八日,大学士孙承宗出关巡阅三百里情形,疏奏决守榆关之大略。由是,孙承宗巡视觉华岛。据孙承宗巡觉华岛的奏报称:“又次日(十三日),向觉华岛,岛去岸十八里。而近过龙宫寺,地濒海而肥,可屯登岸之兵。次日(十四日),遍历洲屿,则西南望榆关在襟佩间,独金冠之水兵与运艘在。土人附夹山之沟而居,合十五沟,可五十余家。而田可耕者六百余顷,居人种可十之三。盖东西中逵,水陆要津。因水风之力,用无方之威,固智者所必争也。其旧城遗址,可屯兵二万,臣未出关,即令龙、武两营,分哨觉华。而特于山巅为台,树赤帜,时眺望。时游哨于数百里外,以习风汛曲折。” (93) 上述奏报可见,觉华岛成为明军必守之地,有其军事地理优越因素:一是岛在辽西海湾中,控四方水陆津要;二是岛距岸十八里,严冬冰封,既便冰上运输粮料,又可凿冰为壕御守;三是岛距宁远三十里,犄角相依,互为援应;四是岛上有旧城址,有耕田、民居、淡水,可囤粮驻兵;五是岛北岸有天然港口,可泊运艘,亦可驻舟师;六是岛上山巅树赤帜、立烽堠,便联络、通信息;七是海岛安全,可作新招辽兵训练之地;八是岛港便于停靠从旅顺、登、莱、天津驶来的运艘。孙承宗奏报“失辽左必不能守榆关,失觉华、宁远,必不能守辽左”。其奏报得到旨允。于是,孙承宗既经营宁远城之筑城与戍守,又经营觉华岛之囤粮与舟师。

觉华岛囤积粮料。先是,明在辽东防务,向置重兵。其兵粮马料、军兵器械,为防备蒙古与女真骑兵抢掠,或置于坚城,或储于海岛,芝麻湾、笔架山、觉华岛为明军海上囤积粮料的重地。明广宁失陷后,御守重在宁远城,粮储则重在觉华岛。觉华岛有一主岛和三小岛(今称磨盘岛、张山岛、阎山岛),共十三点五平方公里,其中主岛十二点五平方公里,“呈两头宽,中间狭,不规则的葫芦状,孤悬海中” (94) 。其地貌,呈龙形,“龙身”为山岭,穿过狭窄的“龙脖”迤北,便是“龙头”。“龙头”三面临海,地势平坦,北端有天然码头,停泊船只。在“龙头”的开阔地上,筑起一座囤积粮料之城。这座囤粮城,依据踏勘,简述如下:“觉华岛明囤粮城,今存遗址,清晰可见。城呈矩形,南北长约五百米,东西宽约二百五十米,墙高约十米,底宽约六米。北墙设一门,通城外港口,是为粮料、器械运输之道;南墙设二门,与‘龙脖’相通,便于岛上往来;东、西墙无门,利于防守。城中有粮囤、料堆及守城官兵营房遗迹,还有一条纵贯南北的排水沟。” (95) 觉华岛囤储的粮料,既有来自天津的漕运米,又有征自辽西的屯田粮。岛上的储粮,天命七年即天启二年(1622年)二月初一日,据杨嗣昌具疏入告称:“照得:连日广宁警报频叠,臣部心切忧惧。盖为辽兵将平日贪冒,折色不肯运粮,以致右屯卫见积粮料八十余万石,觉华岛见积粮料二十余万石……今边烽过河,我兵不利,百万粮料,诚恐委弃于敌,则此中原百万膏髓涂地,饷臣百万心血东流。” (96) 此时,辽左形势陡变,明军危在眉睫。杨嗣昌具上疏时,明朝已经失陷广宁。占领广宁的后金军,乘胜连陷义州、锦州、右屯卫等四十余座城堡,并从右屯卫运走粮食五十万三千六百八十一石八斗七升 (97) ,余皆焚毁。但是,觉华岛囤储之二十万石粮料,因在海岛,赖以犹存。可见明朝储粮海岛,后金没有舟师攻取。然而,囤积大量粮料的觉华岛,对缺乏粮食的后金而言,虽没有一支舟师,亦必为死争之地。

觉华岛设置水师。明朝于觉华岛,在广宁失陷前,“独金冠之水兵运艘在”。孙承宗出关前,如上所述“即令龙、武两营,分哨觉华”,旋有“国宁督发水兵于觉华” (98) 。先是,“守觉华岛之议,始于道臣阎鸣泰之呈详” (99) 。至是,经略孙承宗采纳阎鸣泰之议,以“觉华岛孤峙海中,与宁远如左右腋,可厄敌之用” (100) ,便命游击祖大寿驻觉华。其时,孙承宗令总兵江应诏做了军事部署:“公即令应诏定兵制:袁崇焕修营房;总兵李秉诚教火器;广宁道万有孚募守边夷人采木,〔督〕辽人修营房;兵部司务孙元化相度北山、南海,设奇于山海之间;游击祖大寿给粮饷、器械于觉华,抚练新归辽人。” (101) 祖大寿驻军觉华岛的任务有四:一为抚练新归辽人,以辽人守辽土;二为护卫岛上囤储的粮料、器械;三为以岛上存贮粮械供应辽军所需;四为相机牵制南犯的后金军。后因宁远事关重大,采纳袁崇焕的建议,将祖大寿调至宁远。明觉华岛的水师,仍由游击金冠统领。其作用:一则守卫岛上之粮料、器械;二则配合陆师进图恢复;三则策应宁远之城守——“以筑八里者筑宁远之要害,更以守八里之四万当宁远之冲,与觉华岛相犄角。而寇窥城,则岛上之兵,旁出三岔,烧其浮桥,而绕其后,以横击之” (102)

由上,觉华岛以其地位重要、囤积粮料和设置水师,而成为明辽军与后金军的必据必争之地。但后金军于何时、从何地、以何法,同明辽军争战觉华岛?这个历史的爆发点,是在天命汗努尔哈赤兵败宁远之后,而衍化成的一场残酷的争战。

努尔哈赤一向刚毅自恃,屡战屡胜,难以忍受宁远兵折之耻,誓以洗雪宁远兵败之辱。他决心以攻泄忿,以焚消恨,以胜掩败,以戮震威。这正如明蓟辽总督王之臣所分析:“此番奴氛甚恶,攻宁远不下,始迁戮于觉华。” (103)

先是,二十五日,努尔哈赤攻宁远城不下,见官兵死伤惨重,便决定攻觉华岛。是夜,后金一面派军队彻夜攻城,一面将主力转移至城西南五里龙宫寺一带扎营。其目的:一则龙宫寺距觉华岛最近,便于登岛;二则龙宫寺囤储粮料,佯装劫粮。此计确实迷惑了明军,高第塘报可以为证:“今奴贼见在西南上离城五里龙官 (104) 寺一带扎营,约有五万余骑。其龙官寺收贮粮囤好米,俱运至觉华岛,遗下烂米,俱行烧毁。讫近岛海岸,冰俱凿开,达贼不能过海。” (105)

但是,觉华岛明参将姚抚民等军兵,受到后金骑兵严重威胁。时值隆冬,海面冰封,从岸边履冰,可直达岛上。姚抚民等守军,为加强防御,沿岛凿开一道长达十五里的冰壕,以阻挡后金骑兵的突入。然而,天气严寒,冰壕凿开,穿而复合。姚抚民等率领官兵,“日夜穿冰,兵皆堕指” (106) 。二十六日,后金一面派少部分兵力继续攻打宁远城;一面命大部分骑兵突然进攻觉华岛。后金军由骁将武讷格率领蒙古骑兵及满洲骑兵,约数万人 (107) ,由冰上驰攻觉华岛。后金军涉冰近岛,“见明防守粮储参将姚抚民、胡一宁、金观 (108) ,游击季善、吴玉、张国青,统兵四万 (109) ,营于冰上。凿冰十五里为壕,列阵以车楯卫之” (110) 。辰时,武讷格统领的后金骑兵,分列十二队,武纳格居中,扑向位于岛“龙头”上的囤粮城。岛上明军,“凿冰寒苦,既无盔甲、兵械,又系水手、不能耐战,且以寡不敌众” (111) ;不虞大雪纷飞,冰壕重新冻合,故后金军迅速从靺鞨口登岸,攻入囤粮城北门,攻进城中。后金骑兵驰突乱斫,岛上水兵阵脚遂乱。后金军火焚城中囤积粮料,浓烟蔽岛,火光冲天。旋即转攻东山,万骑驰冲;巳时,并攻西山,一路涌杀。后金军的驰突攻杀,受到明守岛官兵的拼死抵抗:“且岛中诸将,金冠先死,而姚与贤等皆力战而死。视前此奔溃逃窜之夫,尚有生气。金冠之子,会武举金士麒,以迎父丧出关。闻警赴岛,遣其弟奉木主以西,而率义男三百余人力战,三百人无生者。其忠孝全矣!” (112)

觉华岛争战的结局,是明军覆没而后金军全胜。此役,明朝损失极为惨重,四份资料可为力证:

其一,经略高第塘报:觉华岛“四营尽溃,都司王锡斧、季士登、吴国勋、姚与贤,艟总王朝臣、张士奇、吴惟进及前、左、后营艟百总俱已阵亡” (113)

其二,总督王之臣查报:“贼计无施,见觉华岛有烟火,而冰坚可渡,遂率众攻觉华,兵将俱死以殉。粮料八万二千余及营房、民舍俱被焚……觉华岛兵之丧者七千有余,商民男妇杀戮最惨。与河东堡、笔架山、龙宫寺、右屯之粮 (114) ,无不焚毁,其失非小。” (115)

其三,同知程维楧报:“虏骑既至,逢人立碎,可怜七八千之将卒,七八千之商民,无一不颠越糜烂者。王鳌,新到之将,骨碎身分;金冠,既死之榇,俱经剖割。囤积粮料,实已尽焚。” (116)

其四,《清太祖高皇帝实录》载:“我军夺濠口入,击之,遂败其兵,尽斩之。又有二营兵,立岛中山巅。我军冲入,败其兵,亦尽歼之。焚其船二千余,并所积粮刍,高与屋等者千余所。” (117)

此役,觉华岛上明军七千余员名和商民七千余丁口俱被杀戮,粮料八万余石和船二千余艘俱被焚烧,主岛作为明朝关外后勤基地亦被摧毁。同时,后金军也付出代价,明统计其死亡二百六十九员名 (118)

(五)明金胜败的兵略

明朝与后金在宁远城和觉华岛的争战,结果是双方各一胜一败。其胜其败,兵略得失,均有短长。

宁远之战,后金之所以大败、明朝之所以大捷,其原因方面诸多而又错综复杂。

在政治方面,后金进攻宁远的战争,已由统一女真各部、反抗民族压迫的正义战争,变成为掠夺土地人民、争夺统治权力的不义战争,因而遭到辽东汉民的强烈反对。尤其是努尔哈赤对辽沈地区汉民的错误政策,引起后金与明朝辖区两方辽民的不满和恐惧,从而促使宁远军民拼死抵御后金军的进犯。所以,人心向背是袁崇焕获胜与努尔哈赤失败的一个基本因素。

在军事方面,三年之间,后金兵没有大的野战,额真怠惰,兵无斗志,器械不利 (119) ;忙于整顿内务,未作军事准备。明朝袁崇焕却在积极备战,修筑坚城,整械备炮,训练士马,组成关宁防线。后金打了一场兵家最忌的无准备之仗。

在策略方面,以往后金向明进行攻坚战,在坚城深堑之前,炮火矢石之下,多以诱敌出城,歼其主力,或以智取力攻,里应外合而获胜。这次袁崇焕坚壁清野,撄城固守,又“纵街民搜奸细”,在宁远城里,“无夺门之叛民,内应之奸细” (120) 。努尔哈赤以劳赴逸,以主为客,以骑攻城,以箭制炮,引诱而敌军不出城,派谍而城中不内应。后金军以短击长,终至败北。

在思想方面,后金军居于劣势,努尔哈赤思想僵化,骄傲轻敌;明军处于优势,袁崇焕群策群力,小心谨慎。后金刘学成在奏陈中分析道:“汗自取广宁以来,马步之兵,三年未战,主将怠惰,军无战心,车梯、藤牌朽坏,器械不利。汗视取宁远甚易,故天劳苦。” (121) 努尔哈赤犯了骄师必败的错误。明军则正如天启皇帝指出:“袁崇焕血书誓众,将士协心,运筹师中,调度有法,满桂等捍御孤城,矢心奋勇。”故能“首挫凶锋” (122) 。明军官兵同心,上下一致,众志成城,夺得胜利。

在指挥方面,天命汗在宁远的对手已然不是纸上谈兵的经略袁应泰,也不是浪言求宠的巡抚王化贞,而是杰出的将领袁崇焕。袁崇焕在宁远之役中,“委任专,事权一”。但这不是经略高第委任的,而是袁崇焕拼死争得的。在宁远之战中,袁崇焕撄城固守,凭城用炮,调度得体,指挥有方,确胜过老谋深算的后金军统帅努尔哈赤一筹。

在武器方面,明军已使用最新式武器红夷大炮,而八旗兵照旧袭用弓箭刀戈。后金兵的进攻,被袁崇焕凭坚城、用洋炮所击败。袁崇焕说:“虏利野战,惟有凭坚城以用大炮一着。” (123) 宁远获捷,使红夷火炮声名大噪,明廷封一门红夷炮为“安国全军平辽靖虏大将军”。事实证明,明朝引进、购买和仿制的红夷大炮,在袁崇焕守卫宁远战中,火力突显,威力强大,发挥了重大的作用,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124)

当然,上述诸因素中任何孤立的一项,都不是后金宁远之败的必然因素。努尔哈赤的悲剧在于,他对上述条件的整合及其变化,尤其是对明军的指挥与武器这两个重要因素的变化,没有起码的认识,结果以己之短击彼之长,铸下了历史性错误。

红夷大炮是中国军事史上出现的最新武器,也是明军装备中的最新因素。明军首次在宁远之战中使用红夷大炮,并获得成功。本来在明朝,“中国长技,火炮为上”。据统计,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至天启元年(1621年)的三年之间,明朝发往辽东前线的将军炮、灭虏炮、虎蹲炮、旋风炮、威远炮、佛朗机等共有二万二千一百四十四门(位),数量之多,实属惊人。但明军火炮在对后金军作战中,没有发挥它的应有威力。这是因为火炮的射程近、威力弱,又没有同城墙结合。前此明军同后金军作战,出城布阵,野地争锋,火器列前,步骑在后。双方交战之时,明兵先放火炮。后金铁骑冲突,飞驰而来,冲过火力;有时明兵“火器不点,贼骑已前”,其结果往往是明军炮弹落在八旗骑兵后面,后金骑兵冲来,火炮失去作用。明军宁远之战的胜利,是袁崇焕凭坚城、用洋炮的胜利。这里有两个因素:一是用红夷大炮,二是使城炮结合。通过宁远之战,袁崇焕认识到红夷大炮的重要价值。他说:“辽左之坏,虽人心不固,亦缘失有形之险,无以固人心。兵不利野战,只有凭坚城用大炮一策。” (125) 他从抚顺、清河、开原、铁岭、沈阳、辽阳、西平、广宁诸城失陷中认识到:旷野厮杀,明军所短;凭城用炮,明军所长。所以,“凭坚城、用大炮”是明军以长击短、克敌制胜的法宝。应当说,徐光启、孙元化等人提出“以城护炮、以炮卫城”的战术思想,而袁崇焕将这一战术思想应用于作战实践。由是袁崇焕形成“凭坚城、用大炮”的守城战术。

相反,努尔哈赤的悲剧在于,根本没有认识到宁远运用新式武器红夷大炮,也没有认识到袁崇焕“凭坚城、用大炮”的守城战术。后金军队毫无顾忌,蜂拥攻城,遭到城上红夷大炮轰击,死伤惨重。后金在军事上犯了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错误。后金军的长处是平原野战,铁骑驰突,迅速机动,弓马取胜。朝鲜人李民寏说:后金“铁骑奔驰,冲突蹂躏,无不溃败” (126) 。努尔哈赤没有认识到明军战术武器和战术思想的重大变化,继续使用旧的武器和旧的战术。出乎他意料之外,铁骑冲到城下,遇到红夷大炮,遭到轰击,碰壁而返。明兵坚守城池,施用大炮,改变了守城战术,以对付后金骑兵。努尔哈赤却没有看到这个新的变化,仍用旧的武器、旧的战术,进攻宁远,吃了大亏,铸下大错,兵败城下。

同样,觉华岛之役,后金之所以大胜、明朝之所以大败,其原因也是方面诸多而又错综复杂。

努尔哈赤虽在宁远城失败,却在觉华岛获胜。在觉华岛之役中,明军恰恰没有凭坚城、用大炮,后金军则发挥了骑兵争锋、野战驰突的优长。

觉华岛之役,是古代战争史上因势而变、避实击虚的典型范例。仅就后金军之得与明辽军之失,略述如下。

第一,天命汗释坚攻脆。从已见史料可知,努尔哈赤此次用兵,亲率倾国之师,长驱驰突,围攻宁远,志在必克。然而,事与愿违,围城强攻,兵败城下。努尔哈赤蒙受四十四年戎马生涯中,最惨重的失败,最惨痛的悲苦。然而,努尔哈赤能在极端不利的困境里,在极度恼怒的氛围中,因敌情势,察机决断,释坚攻脆,避实击虚。《孙子兵法》云:

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胜,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行,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成势,(水) (127) 无恒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128)

努尔哈赤从多年戎马经历中,深知《孙子兵法》中的上述用兵之道:水流必避高趋下,兵胜要避实击虚;水因地之倾仄而制其流,兵因敌之虚懈而取其胜;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临敌变化,方能取胜。努尔哈赤其时面临着有两个可供选择的攻击点:一个是宁远城,另一个是觉华岛。宁远城明军城坚、池深、炮利、死守,觉华岛明军则兵寡、械差、冰封、虚懈。于是,努尔哈赤在宁远城攻坚失利态势下,依据情势,临机决断,避其固守之宁远城,捣其虚懈之觉华岛。他以少部分兵力围宁远城,佯作攻城,以迷惑守城之敌;而以大部分兵力攻觉华岛,突然驰击,以猛捣虚懈之敌。明人指出:其“共扎七营,以缀我师,不知其渡海也” (129) 。甚至袁崇焕当时也做出“近岛海岸,冰俱凿开,贼不能过海” (130) 的疏忽判断。努尔哈赤利用严冬冰封的天时,又利用海岛近岸的地利,复利用官兵愤恨的士气,再利用骑兵驰突的长技,乘觉华岛明军防守虚懈、孤立无援之机,出其不意,乘其无备,围城袭岛,避实攻虚,集中兵力,驰骑冲击,速战速决,大获全胜。努尔哈赤转宁远城之败,释攻其坚;为觉华岛之胜,转攻其脆,可谓释坚攻脆,乘瑕则神。这是战争史上避实击虚的典范战例。

第二,明水师攻守错位。明失广宁后,议攻守之策,应以守为主,无论城池,抑或岛屿,均应主守,而后谈攻。明廷赋予觉华岛水师的使命,着眼于攻,攻未用上,守亦未成。觉华岛明军应当主守,是其时关外双方军力对比与岛上水师特质所规定的。以后者言,岛上明朝水师登岸,不能对抗后金骑兵。登岸之水兵,舍舟船,无辎重,失去依恃,弃长就短;陆上之骑兵,速度快,极迅猛,机动灵活,冲击力大——登岸之明朝水兵对抗陆上之后金骑兵,是注定要失败的。但是,明廷重要官员对此缺乏认识。先是,大学士孙承宗纳阎鸣泰主守觉华之议后,言“边防大计”为“曰守、曰款、曰恢复”,其“进图恢复,则水师合东,陆师合北,水师〔陆〕之间,奇一正一,出没无间” (131) ,赋予觉华岛水师以进图恢复的水上重任。他认为:后金骑兵不会从水上攻岛,岛上水师又负重任,故应加强岛之地位:“而又于岛之背设台,以向其外,则水道可绝。盖大海汪洋,虽可四达,而辽舟非傍屿不行。虏固不以水至,即以水亦望此心折。且三门之势,若吸之应呼,无论贼不能从水旁击,即由陆亦多顾盼也。” (132) 孙承宗断言后金不以舟师从水上攻觉华岛,却未料后金会以骑师从冰上攻觉华岛。王在晋和孙承宗相左,看到觉华岛水师之局限:“若谓觉华犄角,岛去岸二十里,隔洋之兵,其登岸也须船,其开船也待风。城中缓急,弗能救也;水步当骑,弗能战也。岛驻兵止可御水中之寇,弗能遏陆路之兵。” (133)

时至天命十一年即天启六年(1626年)正月二十三日,署协理京营戎政兵部右侍郎阎鸣泰仍无视王在晋的上述意见,谏言宁远制敌之策:“制敌之策,须以固守宁远为主,但出首山一步即为败道。而首山左近如笔架、皂隶等山险隘之处,俱宜暗伏精兵、火炮,以待贼来,慎勿遽撄其锋,惟从旁以火器冲其胁,以精兵截其尾;而觉华岛又出船兵遥为之势,乘其乱而击之,此必胜之着也。” (134) 阎鸣泰此策,得旨“俱依拟着实举行”。此策得遂,明朝关外孤城宁远必为后金据有,萨尔浒之役杜松吉林崖兵败和刘阿布达里冈兵殁,沈辽之役沈阳贺世贤和辽阳袁应泰出城迎敌失其精锐而城破身亡,都是例证。而觉华岛出水师以击敌,此亦非必胜之着。此策着眼于攻,疏失于守,攻守错位,致攻未出师,而守亦败没。

第三,觉华岛防守虚懈。觉华岛之功能,主要是作为明军关外囤储粮料、器械的后勤基地。应以此作为重点,而进行防御部署。先是,广宁之役,频传警报,前车之鉴,应引为训。杨嗣昌疏稿称:“昨接户科抄出户科都给事中周希令一疏,内言觉华等岛粮食,宜勒兵护民,令其自取无算,余者尽付水火。未出关小车与天津海运,不可不日夜预料速备等因。奉圣旨:该部作速议行。” (135) 上引疏稿为天启二年即天命七年(1622年)二月初六日,而后金军已于上月二十三日占领广宁,但兵锋未至觉华岛。同年十二月,岛上游击金冠水兵一千二百七十六员名,参将祖大寿辽兵八百七十五员名,共二千一百五十一员名。后祖大寿及其辽兵调出,又增加水兵,达七千余员名。这些水师,责在防守。如将觉华岛作为水师基地,应时出击,或作策应,则不现实。因为觉华岛不具备水师基地的地理条件,且岛上水兵用于对付后金骑兵,不宜登陆作战,即使登陆绕击,失去所长,暴露所短,以短制长,兵家所忌。觉华岛的水师应重于防守,却防守疏漏。有如囤粮城守军集于岛上山巅——东山与西山,距离囤粮城较远。驻兵虽可居高临下,却不利于急救囤粮城之危。这就使得囤粮城防守虚懈,难以抵御后金军的突击。后金骑兵骤至,守军营于冰上,凿冰为壕,摆车列阵,布设官兵,以作防卫。但时逢隆冬,所凿冰壕,开而复封。致使后金骑兵横行无阻,直捣囤粮城。明军既侥幸于广宁之役觉华岛免遭兵火,又迷信于宁远之役觉华岛天设之险。然而,宁远不是广宁,历史不会重演。后金骑兵避宁远之实,而击觉华之虚。觉华岛明军全部覆灭,吞下防守虚懈之苦果。

第四,明庙堂以胜掩败。明朝觉华岛兵败,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吃一堑,需长一智。明觉华岛兵败之后,蓟辽总督王之臣疏报称:“此番奴氛甚恶,攻宁远不下,始迁戮于觉华。倘宁城不保,势且长驱,何有于一岛哉!且岛中诸将,金冠先死,而姚与贤等皆力战而死,视前此奔溃逃窜之夫,尚有生气。” (136) 诚然,奏报明军固守宁远之功绩,褒扬觉华死难官兵之英烈,昭于史册,完全应当。但是,胜败功过,理宜分明,既不能以胜掩败,也不能以功遮过。王之臣身为蓟辽总督,对觉华岛之败,未作一点自责。大臣搪塞,朝廷则敷衍。朝廷旨准兵部尚书王永光疏奏:“皇上深嘉清野坚壁之伟伐,酬报于前;而姑免失粮弃岛之深求,策励于后。” (137) 于是,满朝被宁远大捷胜利气氛所笼罩,有功将卒,加官晋爵;伤亡军丁,照例抚恤;内外文武,论功升赏。但是,于明军觉华岛之败,朝廷、兵部、总督、经略、巡抚以至总兵,未从整体上进行反思,亦未从战略上加以总结,汲取教训,鉴戒未来。对待失败的态度,是吸收殷鉴,还是掩盖搪塞,这是一个王朝兴盛与衰落的重要标志。明廷失辽(阳)、沈(阳),陷广(宁)、义(州),杀熊廷弼,逮王化贞,只作个案处置,并未深刻反省。因而,旧辙覆蹈,悲剧重演,一城失一城,一节败一节,结果,明廷江山易主,社稷倾覆。

觉华岛之役,明军变宁远城之胜为觉华岛之败,后金军化宁远城之败为觉华岛之胜,实为历史之偶然。但是,偶然之中,蕴涵必然。觉华岛之役表明,后金在失败中升腾,明朝则在胜利中降落。这一偶然的觉华岛之役,应是明朝与后金多年争斗结局的历史征兆。

宁远之战,使刚刚建立的关宁防线初步经受住了考验,证明明军坚守城池,使用大炮,城炮有机结合,发挥火器威力,是阻止后金强大攻势的有效手段。明朝方面所使用的武器与战术的改变,已经带有近代战争的特点,反映了军事技术和战略战术的新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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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张岱:《石匮书后集·孙承宗传》,第8卷,第75页,中华书局,1960年。

(2)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9卷,第21页,天启二年五月,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3) 《明史·张鹤鸣传》,第257卷,第6618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4)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8卷,第24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5) 《明史·孙承宗传》,第250卷,第6467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6) 芝麻湾:又名止锚湾,位于今辽宁省绥中县万家镇,距山海关12公里。

(7) 一片石:又名九门口,位于今辽宁省绥中县李家堡乡,距山海关15公里。

(8) 《明熹宗实录》,第22卷,第10页,天启二年五月丙午,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9)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9卷,第25页,“筑城”条,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0)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9卷,第28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1) 《明熹宗实录》,第23卷,第19页,天启二年六月庚寅,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2) 《明史·孙承宗传》,第250卷,第6465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13) 张岱:《石匮书后集·孙承宗传》,第8卷,第75页,中华书局,1960年。

(14) 《明史·孙承宗传》,第250卷,第6466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15) 九龙真逸:《明季东莞五忠传·袁崇焕传》,卷上,民国刻本。

(16) 孙铨:《孙文正公年谱》卷2。

(17) 《督师纪略》,第2卷,第169页,《清入关前史料选辑》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4年。

(18) 《明史·张凤翼传》,第257卷,第6631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19) 袁崇焕籍贯有广东东莞、广西藤县和平南县三说,参见拙文《袁崇焕籍贯考》,载《历史研究》,1982年,第1期。又见拙著《燕步集》,燕山出版社,1989年。

(20) 夏允彝:《幸存录·辽事杂志》,第14卷,第3页,《明季稗史初编》本。

(21) 《新明史列传·袁崇焕》,不分卷,民国钞本。

(22) 《明史·袁崇焕传》,第254卷,第6707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23) 《明熹宗实录》,第18卷,第21页,天启二年正月甲子,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24) 《明熹宗实录》,第19卷,第21页,天启二年二月甲午,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25) 《袁崇焕先生遗稿》,第19页,民国抄本。

(26) 张伯桢:《明蓟辽督师袁崇焕传》,载《正风》半月刊,第7期。

(27) 孙承宗:《高阳集》,第19卷,第22页,清刻本。

(28) 《明熹宗实录》,第40卷,第6页,天启三年闰十月丁亥朔,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29) 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第37卷,第37页,上海书店出版社影印本,1998年。

(30) 《宁远州志》,第1页,《辽海丛书》影印本,辽沈书社,1984年。

(31) 《全辽志》,第1卷,第16页,《辽海丛书》影印本,辽沈书社,1984年。

(32) 《明熹宗实录》,第40卷,第6页,天启三年闰十月丁亥朔,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33) 《明史·袁崇焕传》,第259卷,第6708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34) 今实测,宁远(兴城)城墙周长3274米,底宽6.5米,顶宽5.5米,高8.8米。

(35) [日]神田信夫在 《〈满洲写真帖〉所载の辽西の史迹》中记载:“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日本内藤湖南到宁远(今兴城)考察,并拍下宁远城照片。见神田信夫:《满学五十年》,第204~205页,刀水书房,1992年,东京。

(36) 《明熹宗实录》,第40卷,第2页,天启三年闰十月丁亥朔,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37) 孙铨:《孙文正公年谱》,第3卷,清刻本。

(38) 孙承宗:《高阳集》第19卷,第21页,清刻本。

(39) 《明史·马世龙传》,第270卷,第6933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40) 茅元仪:《督师纪略》,第6卷,第1页,清钞本。

(41) 《明熹宗实录》,第65卷,第22~23页,天启五年十一月甲戌,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42) 《明史·魏忠贤传》,第305卷,第7821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43) 孙承宗:《高阳集》,第3卷,第16页,清刻本。

(44) 孙承宗:《高阳集》,第3卷,第18页,清刻本。

(45) 孙铨:《孙文正公年谱》,第3卷,第14页,清刻本。

(46) 夏燮:《明通鉴》,第79卷,第3058页,天启四年十一月,中华书局校点本,1959年。

(47) 《明史·孙承宗传》,第250卷,第6472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48) 孙承宗:《高阳集》第3卷,第16页,清刻本。

(49) 佚名:《东林纪事本末论》,第2页,民国刻本。

(50) 柳河之役:《明史·孙承宗传》、《明史·马世龙传》记于九月,《明熹宗实录》、《明通鉴》系于九月壬子(初七日),《国榷》载为九月二十一日;但《清太祖武皇帝实录》、《满洲实录》、《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和蒋良骐《东华录》均记于八月;《三朝辽事实录》记为八月二十八日;《满文老档》载为“八月初八日,驻守耀州之诸大臣,击败明军,解所获之马六百七十匹及甲胄等诸物前来”。九月当是战报到京时间。

(51) 《明史·王洽传附高第传》,第257卷,第6626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52) 《明史·袁崇焕传》,第259卷,第6708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53)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5卷,第11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54) 《明熹宗实录》,第64卷,第7页,天启五年十月甲申,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55) 周文郁:《边事小纪》,第1卷,第19页,《玄览堂丛书》本。

(56) 《明熹宗实录》,第67卷,第1页,天启六年正月庚戌,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57) 毛承斗辑:《东江疏揭塘报节抄》,第4卷,第65页,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

(58) 后金军的兵数:《明熹宗实录》第67卷天启六年二月甲戌朔,兵部尚书王永光据山海关主事陈祖苞塘报奏称:“虏众五六万人,力攻宁远”;《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4卷第8页称引袁崇焕言:“乃谓来兵二十万,虚也,吾已知十三万”。此据《清太祖武皇帝实录》所证载数字。

(59) 《明熹宗实录》,第68卷,第4页,天启六年二月丙子,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60) 《明熹宗实录》,第84卷,第11页,天启七年五月庚辰,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61) 《明史·袁崇焕传》,第259卷,第6709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62) 《明熹宗实录》,第70卷,第33页,天启六年四月己亥,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63) 《明熹宗实录》,第68卷,第4页,天启六年二月丙子,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64) 徐光启:《谨申一得以保万全书》,《徐光启集》,上册,第175页,中华书局,1963年。

(65) 《明熹宗实录》,第68卷,第30~31页,天启六年二月戊戌,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66) 王兆春:《中国火器史》,第22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1年。

(67) 《颂天胪笔》,《明季北略》,第2卷,第8页,上海图书集成书局铅字本,1934年。

(68) 《明熹宗实录》,第72卷,第17页,天启六年六月戊子,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69) 《明熹宗实录》,第68卷,第2页,天启六年二月乙亥,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70) 《明季东莞五忠传·袁崇焕传》,民国铅印本。

(71) 《袁督师事迹》,第35页,伍氏粤雅堂刻本,道光三十年(1850年)。

(72) 袁崇焕增筑之宁远城外城已毁,今存兴城(即宁远)之城为内城。

(73)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4卷,第24页,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广文书局影印本,1970年。

(74) 茅元仪:《督师纪略》,第1卷,第14页,《明史资料丛书》本。

(75) 《明熹宗实录》,第70卷,第19页,天启六年四月辛卯,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76) 计六奇:《明季北略》,第2卷,第8页,光绪十三年(1887年)刻本。

(77) 《袁督师遗事遗稿汇辑》,第3卷,民国铅印本。

(78) 《明熹宗实录》第67卷,第20页,天启六年正月辛未,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79) 《明熹宗实录》,第70卷,第19页,天启六年四月辛卯,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80) 张岱:《石匮书后集·袁崇焕列传》,第11卷,第91页,中华书局,1960年。

(81) 《明熹宗实录》,第70卷,第19页,天启六年四月辛卯,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82)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4卷,第24页,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广文书局影印本,1970年。

(83) 《明熹宗实录》,第68卷,第4页,天启六年二月丙子,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84) 张岱:《石匮书后集·袁崇焕列传》,第11卷,第91页,中华书局,1960年。

(85) [朝]李肯翊:《燃藜室记述》,第6辑,第25卷,转引自《清入关前史料选辑》(第1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4年。

(86) 努尔哈赤是否在宁远城下负伤,史学界意见不一。《中国历史文献丛刊》1980年第1期载孟森先生遗著《清太祖死于宁远之战不确》及商鸿逵教授附《赘言》,《社会科学战线》1980年第2期载李鸿彬《努尔哈赤之死》等文,均对努尔哈赤在宁远城下负伤持异议。努尔哈赤在宁远负伤,为何仅见于朝鲜记载,而不见于明朝与后金记载?下述两个问题值得研究:其一,《满文老档》独于宁远之败断简;其二,袁崇焕部将周文郁《边事小纪》又恰于宁远之役存目阙文。

(87) 《明熹宗实录》,第68卷,第8页,天启六年二月丁丑,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88) 《明熹宗实录》,第68卷,第2页,天启六年二月乙亥,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89) 《明熹宗实录》,第68卷,第4页,天启六年二月丙子,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90)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4卷,第25页,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广文书局影印本,1970年。

(91) 《中国近八十年明史论著目录》和《清史论文索引》均无著录觉华岛之役的专题论文。

(92) 《明史·方震孺传》,第248卷,第6429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93) 《明熹宗实录》,第40卷,第2~3页,天启三年闰十月丁亥朔,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94) 安德才主编:《兴城县志》,第67页,辽宁大学出版社,1990年。

(95) 笔者实地踏查记录。

(96) 《杨文弱先生集》,第4卷,第12页,钞本,北京图书馆善本部藏。

(97) 《满文老档·太祖》,册Ⅱ,第498页,东洋文库本,1956年。

(98) 《明熹宗实录》,第40卷,第6页,天启三年闰十月丁亥朔,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

(99)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0卷,天启二年七月,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00) 孙铨:《孙文正公年谱》,第2卷,天启三年九月初八日,清刻本。

(101) 孙铨:《孙文正公年谱》,第2卷,天启三年九月初三日,清刻本。

(102)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0卷,第34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03) 《袁崇焕资料集录》,上册,第27页,广西民族出版社,1984年。

(104) 孙承宗于天启三年闰十月丁亥奏报巡历关外情形记为“龙宫寺”,《明熹宗实录》时作“龙官寺”,时作“龙宫寺”。下同,不注。

(105) 《明熹宗实录》,第67卷,第20~21页,天启六年正月辛未,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06)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5卷,第33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07) 后金军出师觉华岛之兵数,《清太祖高皇帝实录》作“吴讷格率所部八旗蒙古、更益满兵八百”;《明熹宗实录》作“奴众数万”,又作四万。但是,天命七年即天启二年后金始设蒙古旗,至天聪三年即崇祯二年已有蒙古二旗,又至天聪九年即崇祯八年始分设蒙古八旗,故其时并无八旗蒙古。

(108) 金观:《清太祖高皇帝实录》作“金观”,而《明熹宗实录》、《明史》、《清太祖武皇帝实录》、《满洲实录》均作“金冠”,“冠”为是,而“观”为误。

(109) 觉华岛明军之兵数,《清太祖高皇帝实录》作“四万”;《明熹宗实录》作四营、七千余人。应以后者为是。

(110)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10卷,第6页,天命十一年正月庚午,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华文书局影印本,1962年。

(111)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5卷,第33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12) 《明熹宗实录》,第70卷,第21页,天启六年四月辛卯,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13)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5卷,第33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14) 《明熹宗实录》天启六年正月庚午条载:“右屯储米三十万”石。

(115) 《明熹宗实录》,第70卷,第20~21页,天启六年四月辛卯,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16)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5卷,第33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17)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10卷,第6页,天命十一年正月,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118) 《明熹宗实录》,第70卷,第21页,天启六年四月辛卯,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19) 《满文老档·太祖》,上册,第694页,中华书局译注本,1990年。

(120) 《明熹宗实录》,第68卷,第2页,天启六年二月乙亥,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21) 《满文老档·太祖》,册Ⅲ,第1069页,东洋文库本,1958年。

(122) 《明熹宗实录》,第67卷,第21页,天启六年正月癸酉,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23) 《明熹宗实录》,第79卷,第19页,天启六年十二月庚申,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24) 黄一农:《欧洲沉船与明末传华的西洋大炮》,第75本,第3分,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2004年。

(125) 《明史·袁崇焕传》,第259卷,第6711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126) [朝]李民寏:《建州闻见录》,第40页,日本天理大学图书馆藏玉版书屋本。

(127) 《孙子兵法》各本作“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但银雀山汉墓竹简《孙子兵法》即汉简本《孙子兵法》作“兵无成执(势),无恒刑(形)”。吴九龙《孙子校释》曰:“汉简本此句以‘兵’为两‘无’之主语,言兵既无常势,又无常形。唯上文一言‘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又言‘水因地而制行’,汉简本皆作‘行’,而不作‘形’。故此句之‘形’无‘水’字,而将‘行’字属之于‘兵’。故今依汉简本,且无‘水’字。”此注臆断也,因为:第一,银雀山汉简本《孙子兵法》,仅为汉代《孙子兵法》之一种版本,虽实属珍贵,却屡有衍、脱,此为一例,故不能以此定谳。第二,各本俱有“水”字,不宜轻率删削之。第三,“形”与“行”字在古汉语中,同音通假,故“形”字属之于“水”。第四,此段话凡四句:首句“水”与“兵”并列,以“水”喻“兵”;次句亦“水”与“兵”并列,亦以“水”喻“兵”;再句首为“故”字,即此句承上二句小结,亦应“水”与“兵”并列;末句为结论。所以,“水”字砍削不当。

(128) 吴九龙主编:《孙子校释》,第10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

(129)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5卷,第33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30)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5卷,第37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31) 《明熹宗实录》(梁本),第39卷,天启四年二月丁亥。

(132) 《明熹宗实录》,第40卷,第3页,天启三年闰十月丁亥朔,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33)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0卷,第56页,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134) 《明熹宗实录》,第67卷,第7页,天启六年正月丁卯,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35) 《杨文弱先生集》,第4卷,第13页,钞本,北京图书馆善本部藏。

(136) 《明熹宗实录》,第70卷,第21页,天启六年四月辛卯,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37) 《袁崇焕资料集录》,上册,第28页,广西民族出版社,19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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