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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开国——抚绥与征讨漠南蒙古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15 23:28:08 0


(一)蒙古各部分合兴衰

在明朝中后期,东北地区主要存在三种军事政治力量——明朝、蒙古、女真。女真实现统一、建立后金,就要同明朝争夺在辽东的统治权。蒙古当时实际上处于明朝与后金的中间地带。明朝与后金双方在辽东胜败的关键,是争取和控制蒙古。后金争取并控制蒙古,就可能在辽东站住脚,进而叩打关门,问鼎燕京,入主中原。然而,蒙古诸部的分合与盛衰,时间漫长、地域广阔、纵横捭阖、情况复杂。

明兴元亡,是蒙古历史的根本性转折。明军占领大都,元主自大都出塞,遁回蒙古草原。但故元势力仍有“引弓之士,不下百万众” (1) 。元主退回漠北地区,自称“大元”,史称北元。北元蒙古贵族仍维持其旧日统治,实行割据。他们不甘心于自己的失败,不时犯扰内地,企望重新入居中原,图谋恢复元朝。明朝为解除蒙古在北方的威胁,曾多次出兵朔漠,力图消灭北元势力。明初,徐达四次北伐 (2) ,朱棣七次亲征 (3) ,曾取开平,攻占应昌,败王保保,降纳哈出。明朝击败北元势力,蒙古各部逐渐地分别与明朝建立了臣属关系。

北元势力虽被击败,但未被消灭。这同明太祖对故元势力的政策不无关系。当明太祖派右丞相徐达北攻元大都时,徐达奏问道:“元都克,而其主北走,将穷追之乎?”洪武帝朱元璋答道:

元起朔方,世祖始有中夏。乘气运之盛,理自当兴。彼气运既去,理固当衰。其成其败,俱系于天。若纵其北归,天命厌绝,彼自澌尽,不必穷兵追之。但其出塞之后,即固守疆圉,防其侵扰耳。 (4)

但是,蒙古贵族势力并未因其气运衰败,而自澌自尽。明太祖朱元璋也认识到:为巩固明朝江山,必须对北元蒙古势力进行军事打击。于是,明太祖朱元璋对蒙古的北元势力,在西北、正北、东北三个方向,派遣大军,进行征讨。

当时,北元势力主要有三支:其一是扩廓帖木儿,元末大将,拥众十万,退居西北,不久被明军击败,部众溃散。其二是惠宗脱欢帖木儿及其宗室、重臣、部众,先退上都(开平),继退应昌,后驻牧于捕鱼儿海(今贝尔湖)一带。其三是太尉、丞相纳哈出,驻牧嫩江地域。蒙古三支势力,被明军区隔,难以联合集中,遭致各个击破。北元的后两支主力部众,主要分布在东北,即大兴安岭两侧到呼伦贝尔的广阔地区。这两支蒙古势力,在东北方面,既为北元主力,又同女真有关,依时依地,分合盛衰,多用笔墨,略加叙述。

第一,洪武、永乐年间。明军在东北方面,对蒙古军力,有七次较大的军事行动,其中有五次给蒙古以极其沉重的打击。第一次,洪武七年(1374年),将军李文忠出兵大宁(今宁城大明镇)、全宁(今翁牛特旗),斩元鲁王,平其属部。第二次,洪武十四年(1381年),大将军徐达率军至北黄河(今西拉木伦河),获全宁四部而归。第三次,洪武二十年(1387年),宋国公、大将军冯胜统军攻故元丞相纳哈出于金山,降其部众。先是,纳哈出是元臣木华黎的后裔,元末明初任太尉、丞相,“拥二十万众据金山,数窥伺辽” (5) 。金山在今东、西辽河汇流处一带。此次明朝降服纳哈出,先后降其部属二十余万人,获其辎重、畜马绵亘百余里,对辽东形势产生重大影响。第四次,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大将军蓝玉率军在捕鱼儿海(今贝尔湖),袭破故元脱古思帖木儿汗营帐,获其部众七万余、马羊十万余。故元主脱古思帖木儿汗兵败西奔和林,中途被叛臣也速迭尔所弑,大臣纷降,部众离散,一蹶不振。第五次,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傅有德、郭英统军进攻故元辽王阿扎失里,师至洮儿河流域。

以上明军对辽东蒙古势力的五次重大打击,其中最重要的两次:一次是洪武二十年(1387年)大将军冯胜金山之战,击败纳哈出。这次战役,摧毁了北元在辽东地区的军事主力,掌握了在辽东地区的主动权。另一次是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大将军蓝玉捕鱼儿海之战,攻破北元脱古思帖木儿汗营帐。这次战役,摧毁了北元蒙古军政势力的中枢,掌握了在整个蒙古地区的控制权。总之,通过以上五次重大军事行动,使明朝力量伸展到大兴安岭以东、呼伦贝尔以南、嫩江流域的广阔地域,并在这个地区设立兀良哈三卫。

洪武期间,明在东北设立兀良哈三卫。前述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明军在捕鱼儿海(今贝尔湖)一带打败蒙古军,而后故辽王阿扎失里、会宁王塔宾帖木儿等部落归附明朝。次年,明在其地设兀良哈三卫,就是朵颜卫、福余卫、泰宁卫。其名称的来源,和田清在《兀良哈三卫的根据地》中解释:由于此三卫部民曾归元臣兀良哈人折里麦后裔所辖,为首的朵颜卫部民有兀良哈人后裔,所以习称其为兀良哈三卫。兀良哈三卫驻地在大兴安岭东侧,东抵嫩江流域。具体地说,朵颜卫在今绰尔河地域,福余卫在今乌裕尔河地带,泰宁卫在今洮儿河流域。后朵颜卫长昂强盛,与土蛮结合,屡为辽东祸患。此项举措,不仅改画了该地区政治与行政的地图,阻止蒙古势力南下,而且隔绝了蒙古与女真的联系,利于女真发展。

明成祖永乐帝对蒙古的政策,重点放在西北的漠西蒙古和正北的漠北蒙古。永乐初年,因刚取得政权,巩固尚需时日,而如连年用兵,消耗财力过大。所以,永乐帝对蒙古改采羁縻为主、征伐为辅的政策。永乐元年(1403年),分派大臣招抚漠西蒙古瓦剌和漠北蒙古鞑靼的首领;同时招抚女真部落,设置卫所。后瓦剌部首领应召到京朝贡,永乐帝以高官厚爵相酬,封马哈木为顺宁王、太平为贤义王、把秃孛罗为安乐王。至于鞑靼部,其新可汗本雅失里(额勒锥特穆尔汗)态度强硬,拒不服从。从永乐七年(1409年),明成祖派丘福等五位将军,率精骑十万,攻本雅失里,结果被围困,五将军皆死。永乐帝先后连续发动六次进攻,其中有五次是御驾亲征,予蒙古以三次沉重打击,史称“五出三犁”。明军深入到胪朐河(饮马河)即今克鲁伦河、斡难河即今鄂嫩河。到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时本雅失里已被瓦剌马哈木所杀,明成祖朱棣亲征其知院阿鲁台,死于榆木川(今多伦西北)。《明史·鞑靼传》记载:后阿鲁台为瓦剌所败,“乃率其属东走兀良哈,驻牧辽塞”;阿鲁台后被瓦剌脱欢所杀。漠北蒙古受到沉重打击,兀良哈三卫随之摆脱其控制。

总之,明朝初期,洪武、永乐二帝,雄才大略,国力强盛,蒙古各部势力,没有大举内犯。但中期以后,局势有变化。蒙古贵族势力在不断地骚扰北陲,破墙而入,内犯中原,困围京师。尤以正统之后,明代北患益甚。《明史·鞑靼传》载:

当洪、永、宣世,国家全盛,颇受戎索,然衅服亦靡常。正统后,边备废弛,声灵不振。诸部长多以雄杰之姿,恃其暴强,迭出与中夏抗。边境之祸,遂与明相终始云。 (6)

第二,正统、景泰年间。明朝正统年间,漠西蒙古瓦剌部崛起,直接影响辽东女真各部。瓦剌游牧于今蒙古西部及俄罗斯境内。瓦剌部的首领,在明初为猛可帖木儿。猛可帖木儿死,其部众由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分领。时蒙古汗室衰微,瓦剌崛起,问鼎蒙古。马哈木死后,子脱欢袭顺宁王。脱欢攻杀北元主本雅失里,又袭杀其属臣阿鲁台。不久,脱欢内杀贤义、安乐两王,并其部众,统一瓦剌三部,立元裔脱脱不花为可汗,称太师,为丞相。脱欢的势力,遍及整个蒙古。明正统四年(1439年),脱欢死,子也先(额森)继位。正统十一年(1446年),也先攻兀良哈。十四年(1449年),也先内犯,在土木之役中,俘获明英宗朱祁镇,并进攻北京城。后也先再出兵兀良哈,兵及建州女真。也先强大,景泰二年(1451年),自立为可汗,称大元天盛(天圣)可汗。明廷称也先为瓦剌可汗。第二年,也先军到“可阑海子、卜鱼儿海子等处地面驻扎” (7) 。可阑海子即今呼伦湖,卜鱼儿海子即今贝尔湖。瓦剌盛时,席卷辽东。后瓦剌内讧,也先杀脱脱不花汗,阿剌知院杀也先,孛来复杀阿剌知院。《明史·瓦剌传》载:“自也先死,瓦剌衰,部属分散。” (8) 但是,也先有两件事,对历史影响很大。其一是,正统十四年(1449年),也先率瓦剌军南下攻明。明英宗朱祁镇亲征,兵败土木堡,也先俘获明英宗,后登上汗位。其二是,也先瓦剌军横扫辽东,破兀良哈三卫,东及海西、建州,兵锋直到鸭绿江。也先在辽东进攻兀良哈三卫,杀死泰宁卫都督拙赤、朵颜卫都指挥乃尔不花,福余卫也惨遭屠戮。三卫残部向南逃窜乞求救济,明廷准许他们“在辽东宽便处安插”。于是兀良哈三卫残部,往南转徙,自觅住地。自宣德年间兀良哈三卫开始南迁,再经此次较大转徙,到正统以后,兀良哈三卫驻地大体固定:朵颜自大宁抵喜峰口;泰宁自锦(州)、义(州)、广宁至辽河口;福余自黄泥洼、沈阳、铁岭至开原。兀良哈三卫南迁,对女真产生多元影响:一则是兀良哈三卫历经此次创痛、迁徙元气大丧,二则是女真各部受到重大打击,三则是海西女真也往南迁徙,四则是女真直接同兀良哈三卫相邻。

第三,正德、嘉靖年间。到明正德、嘉靖年间,辽东蒙古又发生重大变化。明正德五年(1510年),满都鲁汗小夫人满都海,扶持成吉思汗后裔巴图蒙克(1464~1543年)登上汗位,称大元可汗,即达延汗。达延汗值瓦剌分裂与衰微之际,控弦之骑十万,统一各部蒙古,在祭祀成吉思汗的八白室(今鄂尔多斯市伊金霍洛旗成吉思汗陵地),宣布大汗称号,分封诸子,建六万户。这就是左翼三万户:察哈尔(察罕儿)万户、喀尔喀(哈剌哈)万户、兀良哈万户(后因叛乱被击灭);右翼三万户:鄂尔多斯万户、土默特万户、应绍不(永邵卜)万户。达延汗统一蒙古各部,结束蒙古诸部各自为政的混乱局面。达延汗死后,长子早丧,嫡孙年幼,汗权衰微,相互争斗。经过各部消长,分化重组,驻地转移,形成明末蒙古诸部落。到后金兴起时,同天命朝直接有关的重要蒙古部落有:

(1)察哈尔(察罕儿)万户,由达延汗及其长子铁力摆户(图鲁博罗特)统领。达延汗年八十乃死,长子铁力摆户(图鲁博罗特)先死,由铁力摆户(图鲁博罗特)之子博迪(卜赤)嗣为汗。时博迪汗专辖漠南蒙古东半,以其地近长城,故称察哈尔。但有的学者认为,“察哈尔原本是部族名而非地名” (9) 。博迪之子为打来孙汗(达赉逊库登汗)。打来孙汗(达赉逊库登汗)东迁到老哈河以西、广宁(今辽宁省北镇市)以北地域。打来孙汗(达赉逊库登汗)后裔,形成浩齐特(蒿齐特)、苏尼特、乌珠穆沁、敖汉、奈曼、克什坦(克什克腾)等部。因达延汗和其长子铁力摆户(图鲁博罗特)既领察哈尔万户,又统左翼三万户,故此系自诩为正宗嫡系,且为诸部之雄长。

(2)喀尔喀(哈剌哈)万户,由达延汗第九子纳力布剌和第十一子格列山只分领,共有十二个鄂托克(部)。他们的后裔分成两支:第十一子格列山只统领的七个鄂托克往西北发展,进入今蒙古国境内,驻牧在贝尔湖迤南、河套迤北的漠北地域,形成外喀尔喀蒙古,即外蒙古(喀尔喀蒙古);第九子纳力布剌后裔统领的五个鄂托克向东北发展,在内蒙古境区,形成内喀尔喀。内喀尔喀到虎喇哈赤时,其五子分牧,形成五部,各领其所属军民:长子兀把赛(乌巴什),领扎鲁特部;次子速把亥(苏巴海),领巴林部;三子兀班,领瓮吉剌部;四子索宁岱青,领巴岳特(巴约特)部;五子炒花自领大营,领乌齐叶特部,为泰宁卫都督。他们驻牧在开原、铁岭、沈阳、广宁边外,和泰宁卫地域大致相符,直接同海西女真为邻。后兀班之孙宰赛(斋赛)所领扎鲁特部移近福余卫,与开原北关叶赫女真交往,同后金发生不少纠纷。

(3)兀良哈万户,虽因叛乱被击灭,却对满洲兴起产生重要影响:海西女真扈伦四部乘其虚而据其地,部分兀良哈牧民融入海西女真。

(4)应绍不(永邵卜)万户,其后裔一部分西牧青海,另一部东牧今赤峰一带,就是喀喇慎(喀喇沁)部。主要在清太宗朝,后金同喀喇慎(喀喇沁)部发生较多的关系。

(5)鄂尔多斯万户,也是主要在清太宗朝双方发生较多的关系。

(6)土默特万户,由达延汗之子巴尔斯博罗特统领。巴尔斯博罗特之子俺答汗,在明隆庆年间,同明“盟约”,受明封为顺义王(后面叙述)。土默特后来分为归化土默特和东土默特。

此外,科尔沁部,驻牧在内喀尔喀北面,是成吉思汗之弟合萨尔的后裔,自立于六万户之外。科尔沁部主要分为两大部分:以大兴安岭为界,岭西称阿噜科尔沁(阿禄科尔沁),岭东称嫩江科尔沁(通称嫩科尔沁或科尔沁)。后来嫩科尔沁或科尔沁分衍出郭尔罗斯、杜尔伯特、扎赉特等部。科尔沁部同后金相邻,成为后金最先绥服的漠南蒙古部落。

以上,达延汗统一蒙古,分封子孙,为六万户,重新绘制了蒙古各部的历史地图。在上述六个万户中,对天命朝历史产生重大影响的是:察哈尔万户、土蛮万户、喀尔喀万户的内喀尔喀五部以及自立于六万户之外的科尔沁部等。

第四,隆庆、万历年间。隆庆时,俺答汗(阿勒坦汗)是一位重要人物。俺答汗(1507—1581年),其祖父为达延汗,其父为巴尔斯博罗特。巴尔斯博罗特分领土默特部万户。巴尔斯博罗特死后,他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称汗,时年四十三岁。俺答汗曾率军内犯,进薄京师,史称“庚戌之变”。隆庆四年(1570年),俺答汗纳娶外孙女即三娘子(1550—1612年)。他先后多次遣使明朝,要求互市。隆庆帝采纳王崇古议,成“隆庆和议”,准俺答汗朝贡、互市、抚赏、封爵。诏封俺答汗为顺义王,后封三娘子为忠顺夫人。《明史·鞑靼传》记载:俺答汗“自是,约束诸部无入犯,岁来入贡,西塞以宁”。俺答汗还把藏传佛教格鲁巴派即喇嘛教引入蒙古,对蒙古社会发展和满蒙关系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俺答汗死后,长子黄台吉即汗位,又娶三娘子,袭顺义王,改名乞庆哈,三年后死。其子撦力克继汗位,再娶三娘子。《明史·鞑靼传》记载:三娘子“历配三王,主兵柄,为中国守边保塞,众畏服之,乃敕封为忠顺夫人。自宣、大至甘肃,不用兵者二十年”。实际上,三娘子“历配四王”。据《明史》记载,撦力克死后,撦力克之孙卜失兔求婚于三娘子,遭拒绝。后“卜失兔始婚于忠顺,东、西部长皆具状为请封。忠顺夫人旋卒,诏封卜失兔为顺义王”。俺达受封,西部较宁;东部土蛮,频频扰犯。

隆庆帝死后,万历帝继位。时为努尔哈赤青少年时期,辽东蒙古势力枝蘖纷繁,先后凌替,相互交错,举其大者,主要有:

土蛮汗(1539—1592年),为达延汗后裔达赉逊库登汗(打来孙汗)的长子,又称图们、小王子,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即汗位,领察哈尔万户。嘉靖年间,因俺答汗强大,两部有隙,惧为所并,举部东移,由宣镇以北,迁至蓟、辽。从此不仅增多辽东边患,而且形成察哈尔同后金的摩擦。其弟为委正,其长子为布延(卜言台周),其弟为介赛,从弟煖兔、拱兔等。时土蛮(小王子)部众兵强,“控弦十余万” (10) ,最为精壮,屡躏辽东,“大入小入,岁为边患” (11) 。《穀山笔麈》亦载:“土蛮部落,故元之后裔,于顺义王,君也。直蓟、辽边,从数十万,其下有六酋。自西虏通贡以来,惟三卫、海西诸夷,假土蛮之势,以扰蓟、辽,故东北多事耳。” (12) 上文“西虏”、“顺义王”指俺答汗。俺答汗势力强大,驻牧河套,土蛮则徙帐辽东地域。土蛮汗联络东部各支蒙古,西结海西女真,东联建州女真,几乎年年扰边,月月犯辽。

林丹汗,名库图克图,明谐音称虎墩兔。林丹汗是建州兴起时漠南蒙古最强大的势力。林丹汗企图用武力迫使各部承认其大汗的地位和权威,反而加剧了各部的离心倾向,这给后金提供对漠南蒙古各部实行分化瓦解政策的机会。林丹汗同天命汗的关系,本章有专节论述。

此外,辽东蒙古有一定势力者:

速把亥(苏巴海),为内喀尔喀虎喇哈赤(和尔朔齐哈萨尔)次子,又称苏巴海,泰宁部长,其兄为乌巴什,其季弟为炒花,其妹夫为花大。速把亥在嘉靖时徙至辽阳北,连结土蛮等,累略辽塞:“嘉、隆以来,虏患何岁亡之?甚至杀大将军,如艾草菅。甚哉!速把亥之为祸首也。” (13)

黑石炭,为孛只(博迪汗)第五子,土蛮叔父,与速把亥等联骑,剽掠辽左。瞿九思在《万历武功录·黑石炭列传》后评论曰:黑石炭“贻我辽左数十年大患,介胄至生虮虱”。 (14)

董狐狸,又称董忽力,为喀喇沁(哈喇慎)部,移帐在明朵颜卫故地。其重要首领为长昂、董忽力等。董忽力为革兰台第五子,其兄为影克,弟为兀鲁思罕、长秃(獐兔)。他们驻牧宁前外边,牧马辽河,屡犯蓟门。

阿牙台皮,为达赉逊库登汗(打来孙汗)之堂弟,有十子,分十支,其第十子拱兔为强。另有内喀尔喀翁吉喇部首领煖兔,为虎喇哈赤第三子兀班之长子,即巴哈达尔汉,于万历初年“两兔尤桀骜甚” (15)

此外,还有青把都、哈卜慎、长昂等诸部。

总之,其时在辽东地域,漠南蒙古的察哈尔部、内喀尔喀部、科尔沁部等,同明朝、后金发生着直接而重要的影响。

以上史料,可以看出:明万历年间,辽东地区强大的蒙古势力,主要有两股:其一是土蛮汗,其二是林丹汗。

土蛮汗于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即汗位,时年二十岁(虚岁)。他血气方刚,朝气蓬勃,主要活动在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到万历十六年(1588年)的三十年间。土蛮汗于万历二十年(1592年)死去。土蛮汗横行辽东时,天命汗则尚未兴起,双方没有利害纠葛,也没有正面冲突。到土蛮汗兵锋稍减时,天命汗忙于统一建州女真,两者没有利益矛盾,也没有马颈相交。

土蛮汗死后,其曾孙林丹汗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即汗位,时年十二岁。林丹汗即位二十年后,当其正值盛年时,天命汗已经成了气候——吞并扈伦四部,创立八旗制度,建立天命政权,取得萨尔浒大捷。这时双方力量对比发生巨大变化,林丹汗已经不是天命汗的对手。所以,天命政权恰在辽东蒙古两股强大势力的高峰之间的低谷期,得以诞生、发展、壮大。当土蛮汗强大时,主要对手是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斗争的结局是两败俱伤——既重击了蒙古土蛮军力,也削弱了明朝辽军实力。到林丹汗强大时,明朝拉林丹汗共同对付后金,说明他们任何一方都不能战胜后金。后金则拆散二者的联盟,先吃掉漠南蒙古,再同蒙古联盟,共同对付明朝(详见后文)。

由上可见,严格说来,明朝万历初期,蒙古衰微,满洲初兴,故明朝北境之扰,重在蒙古,不在女真。

《明史·李成梁麻贵传》评曰:“自俺答款宣、大,蓟门设守固,而辽独被兵。”此期,明廷在西北,同俺答汗与三娘子封贡,就是封俺答汗为顺义王、封三娘子为忠顺夫人,加以赏赐,开关通市,蒙古犯边形势大为缓解,“自宣、大至甘肃,不用兵者二十年”。在正北,戚继光镇守蓟门,修缮长城,整饬部伍,固若金汤。在东北,蒙古土蛮等大肆犯扰辽东。所以,当时在辽东地区,同明朝相对抗的政治势力,主要有蒙古和女真。而对辽东掳掠甚者,则为蒙古诸部贵族的铁骑。在努尔哈赤起兵的前十年,即从万历元年至十年,蒙古土蛮、速把亥等部贵族,对辽东地区的扰犯,据《明神宗实录》、《万历武功录》和《明史·鞑靼传》等史料,编年缕列如下:

万历即位年(1572年),土蛮骑兵在旧辽阳北河建营,欲大举犯辽。上年,土蛮拥众犯辽塞,同李成梁战于卓山。土蛮军败退,遁骑腾山穿林,明军斩获五百八十八级。先是,隆庆五年(1571年),明廷准俺答“封贡”,封俺答为顺义王。俺答死后,子黄台吉立,三年又死。其部四十二支,各相雄长,不统于一。此后,西塞较为安宁,东塞烽烟迭起。

万历元年(1573年),正月,黑石炭、速把亥犯辽阳。四月,土蛮犯铁岭。十月,董狐狸之弟兀鲁思罕犯寺儿山台。十一月,土蛮略辽阳。十二月,董狐狸之弟长秃犯边。同年,明廷升赏辽东获功阵亡官兵一千一百四十员名,并修筑城堡边墙 (16)

万历二年(1574年),土蛮、黄台吉、速把亥等“虏骑二万,佯言略建州,以示汉不备”,而犯辽东,金、复、盖三卫被“杀掠数万,村堡荡然” (17)

万历三年(1575年),正月,土蛮、速把亥十万骑驰辽阳。四月,土蛮连结科尔沁;又以马牛等送叶赫杨佳努寨,并向哈达王台请婚;叶赫、哈达均报土蛮以礼。于是,土蛮声言合二十万众,秋高略锦(州)、义(州),河冻略海(州)、盖(州)。十一月,土蛮、速把亥、炒花等以二万骑犯锦(州)、义(州)。

万历四年(1576年),正月,土蛮长子卜言台周会速把亥、黑石炭、黄台吉、歹青、长兔、煖兔等十一部,六万余骑踏冰辽河。二月,建州王杲会土蛮,五万骑略广宁。五月,太监冯保在会极门传旨,得报“虏贼数十万,欲犯辽东”。十月,速把亥、炒花、委正等三万骑犯威远堡。

万历五年(1577年),二月,土蛮等五万余骑饮马辽河。五月,二十万众走大、小凌河。六月,略开原。十月,三万余骑犯掠辽东。是年,土蛮等几乎无月不犯。

万历六年(1578年),正月,黑石炭、土蛮等六部大举窥塞,分犯广宁,李成梁提兵迎击,斩四百三十五级。二月,土蛮骑至辽阳。三月,明军又斩四百七十余级。四月,土蛮会速把亥等六部,数万骑掠铁岭。不久,土蛮等五万余骑欲入辽阳。五月,土蛮等会众二十万从锦州入,走大凌河,声势浩大,烟尘蔽天。时天降暴雨,风烈雷鸣,土蛮大惊,拨马退军。十二月,速把亥等三万余骑犯东昌堡,明军斩八百四十级,李成梁因受封宁远伯。

万历七年(1579年),正月,犯丁字泊。二月,犯宁远。三月,土蛮“征黑石炭等,大率三十余万治兵,期草长而大举”。十月,土蛮以四万骑攻锦州营。总兵李成梁决策进剿,斩四百六十七级,夺马、牛、羊、驼三千零一十三头匹。明廷以辽东大捷,告祭郊庙。十一月,土蛮等请明开马市,否则陈兵塞上。十二月,土蛮等会十余万,声言略广宁、犯辽阳。李成梁等率军出击,斩八百二十级,获马一千二百四十八匹。

万历八年(1580年),八月,土蛮等十余部会于兀炭,声言略广宁。不久,聚四万余骑,刑马祭纛,然后“人牵牛二角、羊三头”,充粮食,走锦州。十月,辽东大雪,马牛冻馁,土蛮会黑石炭等部,“二十余万,空巢而来,略广宁” (18) 。十一月,土蛮、黑石炭等聚二万余人,欲略广宁。李成梁提兵出塞,抵其大营,斩七百五十级。此前,戚继光率军出山海关应援辽军。因获大捷,明廷告祭郊庙,戚继光、李成梁等皆受封赏。

万历九年(1581年),正月,王兀堂犯宽奠。土蛮聚九部,兵十万,声言略开原。李成梁提兵出塞,败土蛮于袄郎兔,先后斩三百四十级。四月,土蛮、黑石炭等万余骑入辽阳,明军在长安堡遇伏大败,死三百一十七人,伤一百五十八人,马死四百六十四骑。但明军杀辽民男妇二百九十八人、掳民间马、牛、驴三百九十七头报功。九月,蒙古贵族流言犯蓟门,“京师鼎沸,民携家赴安定门者,争门而入,多蹂践死;通州民而夺渡者,多漂溺死;玉田散走林薄,多饥寒死”。十月,土蛮等十余万犯义州、大凌河,围广宁。

万历十年(1582年),正月,土蛮、黑石炭等合兵祭天,聚众四万,犯锦州,过小凌河。二月,土蛮等深入大、小凌河,所过辽地,“焚略几尽”。李成梁率军迎击,斩三百四十三级,获马四百三十骑;而明军死马六百八十骑。虽明军伤亡惨重,万历帝却派官祭告郊庙,庆贺胜利。三月,速把亥率弟炒花、子卜言兔犯义州,中李成梁埋伏。速把亥中箭坠马,被斩死。炒花等恸哭败去。《明史·李成梁传》记载:“速把亥为患辽左二十年,至是死。”九月,蒙古五万骑犯掠。十月,土蛮等围广宁,攻义州。

以上史实说明,辽东地区蒙古贵族势力连年攻掠,兵连祸结,形势严重。但是,万历初年,张居正为相,“用李成梁镇辽,戚继光镇蓟门” (19) 。据《明史·李成梁传》等资料统计:李成梁在任辽事二十二年间,率骑迎击蒙古兵,力战却敌,斩杀五千一百八十八级。蒙古骑兵屡受重创,土蛮、速把亥等又相继死去。《万历武功录·土蛮列传下》记载:“土蛮老而厌兵,边患稍戢。久之以狗马死。”土蛮汗死后,其余部分支众多,各相雄长。明廷采取的策略是:分其支,纳其款,顺者市赏,犯边攻剿。东蒙古地区的势力,或受挫,或分化,逐渐地走向衰落,这个历史趋势一直持续到明朝灭亡。

到十六世纪末,辽东地区明朝军队同蒙古骑兵斗争的结果,历史在朝着他们各自愿望相反的方向发展——蒙古贵族骑兵兴师屡犯,严重地削弱明朝辽军的力量;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前后大捷共计十次,斩首五六千级” (20) ,又沉重地打击了蒙古诸部。他们相互争斗的结果,尤其是李成梁的战功,恰为后金兴起做了“嫁衣裳”。因为蒙古土蛮等部和明朝李成梁等军厮杀的结局,不仅双方都退出了角斗场,而且为后金崛兴铺平了道路。

因此,漠南蒙古的科尔沁部、内喀尔喀部、察哈尔部同后金接壤,清太祖朝同此三部发生错综复杂、极为重要的历史关系。下面分节,加以论述。

(二)对科尔沁部的姻盟

明代后期,后金兴起,其时生活在蒙古草原东部、大漠以南的漠南蒙古,西北为游牧于黄河河套地区的鄂尔多斯,正北为住牧在山西偏关边外的归化土默特,东北则为蓟辽边外的喀喇沁、察哈尔、内喀尔喀和科尔沁等部。漠南蒙古的东、北、西诸部,介于明朝与后金之间。漠南蒙古的科尔沁部,同后金最早发生政治联系。

建州女真初兴,以“十三副”遗甲起兵,军队数量少,其实力远不足以同蒙古抗衡。但是,辽东地区的蒙古诸部,经过万历初期同明朝的战争以及其内部的变化,出现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蒙古残破凋敝。漠南蒙古自明初以来,已经遭受二百余年兵燹之难。明朝政府与北元势力之间,蒙古各部与各部之间,长期进行无休止的战争。特别是明初的残酷战争,导致辽东地区蒙古社会经济的破坏和部民生活的贫困;而蒙古各部贵族对明朝的犯边,也遭致明军的报复,其部民、马匹受到重大损失;蒙古各部之间的争斗,失利者携帐远徙,造成生活的剧烈动荡,从而使得蒙古族部民要求结束战乱割据局面,渴望得到安定统一。

第二,明朝拒绝互市。漠南蒙古的土蛮汗等,向明廷要求同俺答汗一样,请贡市,通贸易。明朝既腐败,又僵化,拒而绝之。如万历六年(1578年),土蛮、速把亥率五万骑,略辽阳,挟贡市。李成梁以“亲临兵,疾力战”作回答。七年,黄台吉到关,言“土蛮复请比宣、大,开马市,索秫蘖绵絮等什物;不则陈兵塞上”,明廷严加拒绝。八年,土蛮派骑到关,求卖马、买布匹。明朝“关吏闭关,谢绝甚严”。土蛮愈却愈求,明则愈求愈却。土蛮等声言:“汉不许我,我破乃城堡。”土蛮等得不到铁锅、布匹等,许多贫苦牧民陷于“爨无炊”、“衣无帛”的悲惨境地。

第三,各部内讧争战。蒙古自达延汗以后,先分封诸子为六万户,其下又析分为若干部,部下再析分为若干支。蒙古有的部,其部长的兄长、长子等领有大支若干,其弟侄子孙等领有小支若干,其女婿等领有余支若干。大支小支,六十余股,支蘖纷繁,各成体统。蒙古各万户、各部、各支之间,为权力、牲畜、女人、牧场,不断地进行争战。各部贵族长期内讧,无法实现其内部统一,也无力重新统一蒙古地区。在蒙古的各万户、各部、各支之间,王公贵族从一己利益出发,忽而联合一些王公贵族去反对另一些王公贵族;忽而翻云覆雨,昨天的盟友变成了今天的敌人,昨天的敌人又变成了今天的盟友。不断的内部争斗,既削弱了蒙古各部的实力,也加重了部民的负担。

因此,后金绥抚漠南蒙古,既利用了蒙古人民渴求统一的愿望,又利用了蒙古贵族对明朝的不满,也利用了蒙古王公分裂割据的因素。天命汗利用漠南蒙古同明廷的结盟与矛盾、各部之间的分裂与内讧,对于各部王公贵族,有的联姻笼络,有的分化瓦解,有的武力征讨,也有的征抚并用,先后逐一绥服东部漠南蒙古。

后金兴起,努尔哈赤之所以决意绥抚漠南蒙古,从后金内部来说,还因为:

其一,孤立海西女真。漠南蒙古同海西女真关系密切。如土蛮汗向哈达部王台请婚,向叶赫贝勒清佳努、杨佳努送布帛、马牛、貂皮等物,还结好科尔沁 (21) ;又如叶赫贝勒“金台什孙女为虎墩兔妇” (22) ;再如蒙古内喀尔喀介赛贝勒夺娶努尔哈赤“已聘叶赫金台石贝勒之女” (23) ,绥抚漠南蒙古有助于女真内部的统一。

其二,夺取经济利益。先是,漠南蒙古土蛮、恍惚太(翁阿岱)曾控制过海西女真。海西女真曾向恍惚太贡纳貂皮,土蛮汗也曾掠夺海西女真的产品。他们还通过海西女真同明朝间接进行贸易,甚且曾拦阻海西女真贡路而影响女真的贡市贸易。《东夷考略》记载明谕南关、北关曰:“江上远夷,以参、貂之属至,必藉尔通。若布帛、盐米、农器仰给汉,耕田围猎,坐收木耳、松子山泽之息,为利大矣。今贡市绝而江夷道塞,藉后恍惚太以首,虏以千骑盛气抵,若有德色,需索无艺,部夷多怨”云云。恍惚太即漠南蒙古巴岳特部首领翁阿岱。可见蒙古的强大与掠扰,直接影响女真的利益。

其三,解除后顾之忧。漠南蒙古位置于后金的右翼,只有征抚漠南蒙古,才能解除进入辽沈地区的后顾之忧。特别是漠南蒙古察哈尔林丹汗,与明朝缔结了共同抵御后金的盟约,插刀歃血,立有盟词:“愿助兵灭奴,并力恢复天朝疆土。若奴兵到,憨兵不到,断革旧赏;倘奴酋通赂,背盟阴合,罹显罚。” (24) 只有拆散这个联盟,才能南犯明朝。

其四,扩充八旗兵源。后金为同明朝对抗,夺取山海关外地域,深感兵力不足,需要绥抚蒙古,扩充八旗兵源。努尔哈赤曾说:“蒙古与满洲,语言虽各异,而衣饰风习,无不相同,兄弟之国。” (25) 魏源又说:“夫草昧之初,以一城一旅敌中原,必先树羽翼于同部。故得朝鲜人十,不若得蒙古人一。” (26) 即是此理。

其五,开辟进军通路。后金军要攻打山海关,难以突破明军关锦防线。因此,要开辟新的进军通路。后皇太极突袭龙井关,由今法库、彰武,经土默特、内喀尔喀,再入喀喇沁,行军路线漫长。若能在锦、义之间,直接进入喀喇沁,必有利于进军塞内。

其六,延伸战略走廊。后金沿长城边外建立一条安全行军走廊,有赖于蒙古合作。而能够为此协力者,只有内喀尔喀五部和喀喇沁部。其管辖区域从蓟州喜峰口到宣化,过此便是察哈尔部林丹汗的势力范围。察哈尔部林丹汗同明订有共同对付后金的盟约,自然不肯屈从其所请。后天聪汗击败林丹汗,此后这条战略性走廊全线畅通。

鉴于以上因素,后金对待蒙古,耐心培养各部向心力,其目的在于联合蒙古以壮大自己、对抗明朝。所以,天命汗对待蒙古一反明廷以尊凌卑、视同草芥的姿态,而遣使报聘,互相联姻,建立同盟,平等相处;对于少数肆行侵掠或违反盟约者,也断然予以惩罚,逐渐树立其主导地位。

后金绥服漠南蒙古,先从其近邻科尔沁部开始。

漠南蒙古的科尔沁部,其首领为成吉思汗之弟合萨尔的后裔。先是,明永乐年间,蒙古主要分为鞑靼与瓦剌,东西对峙。后瓦剌败鞑靼,鞑靼合萨尔十三世孙为图美尼雅哈齐,十四世孙为奎蒙克塔斯哈喇率部东走,驻牧于嫩江流域。所部称科尔沁,或称嫩江科尔沁,明人称好儿趁。科尔沁地域原为明太祖所设的福余卫,福余卫区域,内原有蒙古人、女真人,也有鲜卑、契丹、奚人的后裔。哈萨尔后裔移帐嫩江流域称科尔沁后,蒙古人同当地原住民有摩擦,也有融合。他们两地无天然蔽障,以河流贯穿,且交通便利,都信奉萨满教,同属于阿尔泰语系,也有相似的习俗。所以建州女真同科尔沁蒙古比较容易沟通,这也是他们后来联姻的一个重要基础。奎蒙克塔斯哈喇定居嫩江流域称科尔沁后,其子博第达喇,有子九人,分掌诸部:长子齐齐克、次子纳穆赛,袭领科尔沁部;又次子乌巴什,领所部号为郭尔罗斯;又次子爱纳噶,领所部号为杜尔伯特;又次子阿敏,领所部号为扎赉特。齐齐克,号巴图尔诺颜,其子为翁果岱贝勒,翁果岱子奥巴贝勒。纳穆赛,子莽古斯贝勒,莽古斯子宰桑贝勒;子明安贝勒,明安子栋国尔贝勒;子洪果尔贝勒。科尔沁部东邻乌拉,东南近哈达、叶赫,西南界扎鲁特,南接内喀尔喀,北临嫩江上游地区。魏源《圣武记》载:

科尔沁部在喜峰口外,东西距八百七十里,南北距二千有百里,南界盛京边墙,北界索伦 (27) 。本元太祖弟哈萨尔之后,明初置兀良哈三卫之一也,后自立国曰科尔沁。明洪熙间,为厄鲁特所破,东避嫩江,以同族有阿鲁科尔沁,因号嫩江科尔沁以自别。其札赉特、杜尔伯特、郭尔罗斯三部,皆科尔沁一部所分,兄弟同牧,皆属插汉部。 (28)

插汉部即察哈尔部,同科尔沁部,二部久不睦,“好儿趁与憨有不共之仇” (29) 。科尔沁部为同察哈尔部争雄,就与势力较强的叶赫、乌拉结盟。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科尔沁部明安贝勒等率蒙古兵万骑,同叶赫、哈达、乌拉、辉发、锡伯、卦尔察、朱舍里、讷殷共九部之师,直指建州。攻赫济格不下,陈兵古勒山。九部兵大败,明安贝勒骑着失落马鞍的裸马尴尬地逃回。建州对俘获的蒙古科尔沁人,做出宽厚而友善的处理:“奴酋选所获蒙古人二十,被锦衣,骑战马,使还其巢穴。二十人归,言奴酋威德。故剌八令次将晚者等二十余名,卒胡百十余名,持战马百匹,橐驼十头,来献马六十匹、驼六头与奴酋;马四十匹、驼四头与小酋。其将领等,奴酋皆厚待,给与锦衣。” (30) 上文中的“剌八”当为奥巴。建州对待蒙古科尔沁部俘获,不仅不杀,而且遣返;遣返时,赏还战马,还给锦衣。此举感动科尔沁部贝勒奥巴,派官前往佛阿拉答谢。

翌年,“北科尔沁部蒙古贝勒明安、喀尔喀五部贝勒老萨,始遣使通好” (31) 。科尔沁部初次遣使建州。此后,蒙古各部贝勒,遣使往来不绝。

科尔沁部右翼翁阿岱、左翼莽古思和明安,虽然在古勒山之役遭到失败后,遣使建州,互通贸易,但并不认输。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三月,建州兵往乌拉部的宜罕阿麟城,“科尔沁蒙古翁阿岱贝勒与乌拉布占泰合兵” (32) ,科尔沁部遥望建州兵强马壮,自知力不能敌,便撤兵请盟,联姻结好。努尔哈赤从总的斗争利益出发,不念科尔沁两次动兵旧恶。他说:“俗言:‘一朝为恶而有余,终身为善而不足’。” (33) 建州同意与科尔沁弃旧怨,结姻盟。万历四十年(1612年),努尔哈赤闻科尔沁贝勒明安的女儿博尔济吉特氏“颇有丰姿,遣使欲娶之。明安贝勒遂绝先许之婿,送其女来” (34) 。努尔哈赤以礼亲迎,大宴成婚。科尔沁左翼明安贝勒是蒙古王公贵族中第一个与建州联姻者,对后世影响深远。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科尔沁左翼莽古思嫁女给努尔哈赤第八子皇太极为妻。此女即后来孝端文皇后。莽古思后来被授予扎尔固齐贝勒。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正月,努尔哈赤又聘科尔沁左翼莽古思之弟孔果尔贝勒女博尔济锦吉特为妻 (35) 。其后,明安第四子桑噶尔寨台吉送马三十匹,前往叩见。同年,明安长子伊尔都齐台吉,又送马四十匹,建州回赐盔甲、布帛、绸缎。天命元年即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明安派次子哈坦巴图鲁到后金。次年正月,明安亲自到赫图阿拉,受到盛大欢迎。后授予明安达尔汉巴图鲁。同年十月,明安派第五子巴都玛率五十人,带马五十匹到后金。这些都说明蒙古科尔沁部明安贝勒同后金的密切关系。蒙古巴岳特部也同后金交好。天命九年即明天启四年(1624年),蒙古科尔沁右翼翁阿岱贝勒之子奥巴,率众归附后金。天命十一年即天启六年(1626年),后金封奥巴为土谢图汗。后金册封漠南蒙古各部首领,喀喇沁、内喀尔喀五部等不过号贝勒、洪台吉、岱青,唯独封科尔沁部右翼奥巴称土谢图汗。并以天命汗之侄女许奥巴为妻,奥巴则成为后金的额驸。

恩格斯有一句名言:对王公贵族说来,“结婚是一种政治的行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决不是个人的意愿” (36) 。建州女真贵族同科尔沁蒙古王公联姻,便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努尔哈赤不仅娶科尔沁两贝勒的女儿为妻,他的儿子也相继纳蒙古王公的女儿做妻子。仅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努尔哈赤的四个儿子,即次子代善娶扎鲁特部钟嫩贝勒女为妻,第五子莽古尔泰娶扎鲁特部纳齐贝勒妹为妻,第八子皇太极娶科尔沁部莽古思贝勒女为妻 (37) ,第十子德格类娶扎鲁特部额尔济格贝勒女为妻。尔后,第十二子阿济格娶科尔沁部孔果尔女为妻,第十四子多尔衮娶桑阿尔寨台吉女为妻。努尔哈赤在位时,同科尔沁联姻十次,其中娶入九次,嫁出一次。其子皇太极继续实行上述联姻政策,皇太极在位时,同科尔沁联姻十八次,其中娶入十次,嫁出八次。皇太极的两位皇后,都是莽古斯贝勒之女,其中孝庄后辅育顺治、康熙两代皇帝,定鼎中原,功在社稷。努尔哈赤之孙顺治帝,两位皇后也都出自科尔沁。蒙古科尔沁部与后金政权,通过联姻,巩固同盟,以加强自己的势力,来对抗察哈尔部。总之,由于蒙古科尔沁部归附后金最早,博尔济吉特与爱新觉罗氏世为懿亲。清太祖、太宗、世祖和圣祖先后有四位皇后、十三位皇妃,出自蒙古科尔沁等部。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影响清初五朝(天命、天聪、崇德、顺治、康熙)四帝(太祖、太宗、世祖、圣祖)的政治与血缘,其中以皇太极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尤为突出。

但是,科尔沁同后金的摩擦不断发生。天命八年即天启三年(1623年),后金阿布泰的家人前往原乌拉地方捕貂,获貂七十六只,但被科尔沁蒙古人夺去;后金放网捕鹰人,其进网之鸟及鹰网,也被科尔沁蒙古人掠去。后金没有对科尔沁进行报复惩罚,而是通书相责。《满文老档》记载:我之人若去尔处有所猎获,尔当没收,其前往之人我亦拟罪。乌拉、叶赫乃我管辖之地,尔科尔沁蒙古人为何来我地夺取我所获之物?我之人若往尔科尔沁之地游牧,尔当如何?上面的话,责得有理,有利,也有节。此前,后金对科尔沁收纳乌拉、叶赫的逃人、马匹,既免追索,又不开罪,表现出宽容的政策。同年,科尔沁蒙古奥巴、洪果尔、乌克善等二十五位台吉的使臣到后金,孔果尔又送其女儿到东京辽阳与天命汗完婚。天命汗派兵将杀死科尔沁使臣的扎鲁特部昂阿父子处置。当然,要完全绥服科尔沁蒙古,光靠克制的态度和宽容的政策是不够的,后金自身势力的强大,察哈尔对科尔沁的侵逼,是后金同科尔沁结盟的重要因素。

天命九年即天启四年(1624年)二月,为了对付察哈尔林丹汗的征讨,科尔沁与后金建立联盟。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林丹汗没有发兵东征。科尔沁奥巴对后金态度有所变化,天命十年即天启五年(1625年)三月,科尔沁首领奥巴与科尔沁的杜尔伯特首领阿都齐台吉,向后金派遣使臣,并送一犬为礼物,要同天命汗相见。不久天命汗送回其使臣,并回赠厚礼,表示后金愿同科尔沁结盟。六月,努尔哈赤到了同奥巴约见的地点,但奥巴使臣前来说奥巴不能如约,原因是他同察哈尔结了亲。同年十月,奥巴突然得到内喀尔喀乌济耶特部首领炒花报信,察哈尔要东征科尔沁。奥巴不得不向后金求援,于是后金同科尔沁的关系发生转折。

察哈尔部林丹汗为统一漠南蒙古,行使大汗权力,防止后金扩张,先后讨伐与后金结盟的科尔沁等部。这种为渊驱鱼的做法,更加促使科尔沁投附后金。奥巴台吉致书天命汗,要同后金结好。据《无圈点老档》即《旧满洲档》、《老满文原档》记载:

汗如晴天日出,众星皆暗。威震国民,众主宾服。嫩江科尔沁诸贝勒,皆以汗言为是。我等唯恐察哈尔、喀尔喀率先兴兵,望汗英明,预悉其计!

科尔沁部翁果岱贝勒之子奥巴台吉,于天命十年即天启五年(1625年)八月,遣使送信至建州,报告察哈尔部在“草枯前将夹击科尔沁” (38) ,请求天命汗努尔哈赤出兵援助。不久,林丹汗派兵指向科尔沁,围攻奥巴台吉的驻地格勒珠尔根城。奥巴向后金告急,努尔哈赤派其子莽古尔泰、皇太极率精骑五千前往援救。时林丹汗“围鄂巴城已数日,攻之不下。闻满洲援兵至,仓皇夜遁,遗驼马无算,围遂解” (39) 。后奥巴台吉亲自跪见天命汗,努尔哈赤将舒尔哈齐第四子图伦之女嫁给奥巴做妻子。天命十一年即天启六年(1626年)六月初六日,努尔哈赤与奥巴刑白马黑牛,祭告天地,盟誓结好。从奥巴台吉的誓词中,可以看出蒙古贵族内部的纷争及奥巴台吉投附后金的原因。其誓词曰:

我以公忠之心,向察哈尔、喀尔喀。自扎萨克图汗以来,我科尔沁诸贝勒,无纤微过恶,欲求安好,而不可得。杀伐我,侵掠我,殆无已时。将我科尔沁诸贝勒翦除无遗。其后我达赖台吉,以无辜被杀。介赛又以兵来,杀我六贝勒。我欲相安无事,而彼不从。将无辜之人,恣行杀掠;吾等拒之,又谓我敢于相抗。察哈尔、喀尔喀,合兵而来,欲行杀掠,仰蒙天佑,又赖皇帝助我,幸而获免。我不敢忘天佑及皇帝助,以故来此,与皇帝会,昭告天地,订盟好。 (40)

努尔哈赤的誓言则明确地表示,他同奥巴结盟,是为了对抗察哈尔部及与察哈尔订有盟约的明朝。其誓言曰:

我以公直处世,被明及察哈尔、喀尔喀,辄肆陵侮,不能堪,乃昭告于天,天佑我。又察哈尔、喀尔喀合兵,侵掠科尔沁奥巴台吉,奥巴台吉亦蒙天佑。今奥巴台吉怨恨察哈尔、喀尔喀二部落,来此同谋国事,乃天以我两人被困厄,俾相合也。 (41)

奥巴与努尔哈赤俱以“受害者”的身份,在浑河岸,对天焚香,贡献牺牲,行三跪九叩首礼,宣誓言,结盟好。

努尔哈赤还以召见、赏赉、赐宴等形式,抚绥科尔沁王公贵族。万历四十年(1612年)正月,明安送女到赫图阿拉,与努尔哈赤完婚。努尔哈赤隆重礼迎,设宴成婚。万历四十三(1615年)九月,科尔沁贝勒明安第四子桑噶尔斋台吉到建州,送马十匹,叩头谒见。努尔哈赤赐给甲十副,并厚赏缎、布 (42) 。同年十月,明安贝勒长子伊尔都齐台吉又到建州,送马四十匹,叩头谒见。努尔哈赤赐给甲十五副,并厚赏缎、布 (43) 。天命元年即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十二月,明安贝勒次子哈坦巴图鲁台吉带马匹到建州叩谒 (44) 。次年,明安贝勒第五子巴特玛台吉带僚友五十人,送马五十匹,到建州叩谒 (45) 。他们都受到努尔哈赤的赏赐。天命二年即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正月,科尔沁明安贝勒到建州“朝贡”,努尔哈赤对其岳翁,郊迎百里,行马上抱见礼,设野宴洗尘。入城后,“每日小宴,越一日大宴” (46) ,留住一月。当明安返回时,他又送行三十里,骑兵列队,夹道欢送,厚赠礼物,至为隆重。天命六年即天启元年(1621年),科尔沁明安派使臣到后金。翌年,明安老人同天命汗仍有使臣往来。但是,漠南蒙古有两位明安:一位是科尔沁明安,另一位是察哈尔部兀鲁特明安,《清史稿·明安传》误将两位明安的事迹撮合在同人同篇 (47)

由努尔哈赤奠定的对蒙古科尔沁部的政策,后来得到了完全的成功。对此,魏源在《国朝绥服蒙古记》中评论道:

科尔沁从龙佐命,世为肺腑,与国休戚。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孝惠章皇后皆科尔沁女,故世祖当草创初,冲龄践阼,中外帖然,翳蒙古外戚扈戴之力。自天命至乾隆初,额驸尚主者八,有大征伐,辄属櫜前驱,劳在王室,非直亲懿而已。故顺治十有一年,上以诸札萨克蒙古久不见,恐壅上下之情,特赐敕存问,令有所欲请,随时奏闻,“朕世世为天子,尔等亦世世为王,屏藩百世”。 (48)

因此,漠南蒙古科尔沁部成为后金的政治同盟和军事支柱,也成为清朝的帝室懿亲和军政屏藩。后赐封亲王,岁俸也最高。天命汗采用分化抚绥与武力征讨的两手政策,在蒙古科尔沁部取得成功。

天命汗在与科尔沁部姻盟之同时,又与内喀尔喀部会盟。

(三)同内喀尔喀五部会盟

漠南蒙古内喀尔喀五部,即五鄂托克喀尔喀部。前面已述,达延汗第九子纳力布剌(阿尔楚博罗特)统领的五个鄂托克,在内蒙古境区,形成内喀尔喀。内喀尔喀到虎喇哈赤时,其五子分牧,形成五部,各领其所属军民:长子兀把赛(乌巴什),领扎鲁特部;次子速把亥(苏巴海),领巴林部;三子兀班,领翁吉剌特部;四子索宁岱青,领巴岳特(巴约特)部;五子炒花自掌大营,领乌齐叶特部,为泰宁卫都督。由是,内喀尔喀分裂为五个鄂托克,即内喀尔喀五部。他们主要驻牧在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一带,即今辽宁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一带地区。东界海西女真叶赫部,西接察哈尔部,南近广宁(今辽宁省北镇市),北为科尔沁部,在开原、铁岭、沈阳、广宁边外,和明泰宁卫地域大致相符。后兀班之孙宰赛(斋赛)所领扎鲁特部移近福余卫,与开原北关叶赫女真交往,同后金发生不少纠纷。内喀尔喀部其外有明朝、察哈尔和后金,同他们既相互利用,又彼此矛盾,或争或贡,亦盟亦分。其内五部之间,时而互相联合、联兵攻战,时而彼此倾轧、内讧不休,大大地削弱了自身的力量。天命汗利用其内外的困境与彼此的矛盾,进行分化瓦解,逐部争取,以吞而并之。《清太祖高皇帝实录》记载,努尔哈赤指着天上云雨,对贝勒大臣说明其对蒙古的策略:

蒙古之人,犹此云然,云合则致雨。蒙古部落,合则成兵;其散犹云收,而雨止也。俟其散时,我当蹑而取之耳。 (49)

上述天命汗的话说明,后金对漠南蒙古诸部的基本策略是:运筹谋略,力使其分;乘其分散,逐一取之。后金对前述科尔沁诸部是如此,对下述内喀尔喀五部也是如此。

内喀尔喀巴岳特(巴约特)部达尔汉贝勒之子恩格德尔,率先归附建州。先是,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内喀尔喀部老萨贝勒同科尔沁明安贝勒,最早遣使通聘努尔哈赤:“甲午年,蒙古廓儿沁部明安贝勒、胯儿胯部捞扎贝勒,始遣使往来。” (50) 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恩格德尔向建州努尔哈赤朝聘献马,“蒙古喀尔喀把岳忒部落达尔汉巴图鲁贝勒之子台吉恩格德尔来朝,献马二十匹” (51) 。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十二月,恩格德尔又引领内喀尔喀五部之使到建州:“进驼马来谒,尊太祖为昆都仑汗(即华言恭敬之意),从此蒙古相往不绝。” (52) 努尔哈赤为进一步笼络恩格德尔,天命二年即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将舒尔哈齐第四女嫁给他做妻子,称巴岳特(巴约特)格格。恩格德尔成为后金的第一位蒙古“额附” (53) ,受到天命汗的特殊礼遇。天命九年即天启四年(1624年)正旦,恩格德尔与巴岳特(巴约特)格格来朝,天命汗御八角殿,其朝拜顺序,《满文老档》记载:“大贝勒先叩头,第二恩格德尔额驸率众蒙古贝勒叩头,第三阿敏贝勒、第四莽古尔泰贝勒、第五四贝勒(皇太极)、第六阿济格阿哥、第七多铎阿哥、第八阿巴泰阿哥……” (54) 恩格德尔朝觐后,要求偕公主留居建州。天命汗允其所请,并与之盟誓,誓词曰:

皇天眷佑,俾恩格德尔,远离其父及昆弟,怀德而来,以我为父,以我诸子为昆弟,弃其生长之乡,视我土如其土焉。若不念其归附,抚以恩,穹苍不佑,殃必及矣。今天作之合,俾为我婿,以恩抚之,天其眷佑。 (55)

天命汗对恩格德尔台吉等,除联姻、赐券 (56) 、盟誓和宴赏外,还赐给庄田和奴仆:赏给恩格德尔及其弟莽果尔代,“七男丁的诸申庄各二个,十男丁的尼堪庄各二个,在手下使唤的诸申(男女)各五对,担水砍柴的尼堪(男女)各五对” (57) 。又赐其子侄岱青等六个台吉四男丁的诸申庄四个,三男丁的诸申庄二个,十男丁的尼堪庄六个。上文中的诸申庄即女真庄,尼堪庄即汉人庄。天命汗使他们成为后金的军事封建主。

恩格德尔及其弟莽果尔代被授为总兵官,后隶满洲正黄旗 (58) 。恩格德尔子额尔克戴青,初任侍卫,顺治时位列议政大臣,管銮仪卫,擢领侍卫内大臣,爵至一等公。

但是,内喀尔喀诸部对后金的政治态度并不完全一致。努尔哈赤对蒙古喀尔喀五鄂托克,既利用他们内部的矛盾,又利用他们同察哈尔及其同明朝的矛盾,区别对待,逐部瓦解。后金瓦解内喀尔喀的一个重要办法是,对其逃人或归附者宴迎、赏赉、安置、封官、结亲。他们来到建州后,经济生活、政治权利和社会地位,均较前有着明显的提高,这就吸引更多的蒙古人逃归或投附后金。《满文老档》中这类记载触目皆是。如天命六年(1621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有蒙古喀尔喀部男女九十六人,带马一匹、牛三十六头、羊四十七只、车二十六辆,逃到后金;天命汗“亲御衙门,宴所来之逃人” (59) 。内喀尔喀五部中的扎鲁特部和巴林部,后金对其归附者也优礼相待。先是,扎鲁特在我折黄台吉(阿尔楚博罗特)之孙乌巴什时号所部为扎鲁特。乌巴什长子巴颜达尔伊勒登之孙内齐、次子都喇勒诺颜之子色本,因怕察哈尔林丹汗侵袭,往依科尔沁。天命汗利用内喀尔喀扎鲁特部和巴林部的上述特点,争取将以上两部拉到自己一边。所以,天命汗对待扎鲁特古尔布什台吉和巴林莽果尔台吉,极为隆重,也极为礼遇。

内喀尔喀扎鲁特部,在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其右翼首领钟嫩(忠嫩)嫁女给努尔哈赤次子代善。同年,其左翼首领内齐(内七)嫁妹给努尔哈赤第五子莽古尔泰。其另一台吉额尔济格,也嫁女给努尔哈赤第十子德格类。扎鲁特部同建州发生婚姻与贸易关系。天命六年(1621年)十一月,内喀尔喀的扎鲁特部古尔布什台吉和巴林部莽果尔台吉率所属六百户,驱赶牲畜,投附后金。《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对这件事作了详细记载:

上御殿,二台吉朝见毕,大宴之。各赐貂裘三,猞猁狲裘二,虎裘二,貉裘二,狐裘一,貂镶朝衣五,镶獭裘二,镶青鼠裘三,蟒衣九,蟒缎六,缎三十五,布五百,金以两计者十,银以两计者五百,雕鞍一,沙鱼皮鞍七,玲珑撒袋一,撒袋兼弓矢者八,甲胄十,僮仆、牛马、房舍、田亩及一切器具等物毕备。上以女妻台吉古尔布什,赐名青卓礼克图。给以满洲牛录一,凡三百人,并蒙古牛录一,授为总兵。又以族弟济白里杜济获女妻台吉莽果尔,亦授为总兵。 (60)

上引文字说明,努尔哈赤不惜爱女、珍裘、金银、官爵、财物、房田、器物和奴仆,以瓦解内喀尔喀各部。但内喀尔喀部的扎鲁特部、扎鲁特部内的各首领,对后金的态度既前后不一,又忽此忽彼。扎鲁特有的贝勒参与同后金盟誓,又潜通于明。洪巴图鲁贝勒说:“我子孙俱有二心,我虽训之,不能制,然我身必不负盟也!”不久,昂安以兵拦截后金使臣,掠夺其所携牛羊、所乘马匹。天命八年即天启三年(1623年),后金派阿巴泰、德格类、岳讬统兵三千,乘夜行,渡辽河,攻昂安。后金前锋戴穆布率锐直抵昂安大营,昂安率骑直冲戴穆布。昂安部下一人以枪直刺戴穆布,正中其口,落马而死。后金参将雅希禅、侍卫博尔晋奋勇冲击,杀昂安及其子与从者,尽获其妻孥、军民、牲畜而还。天命十一年即天启六年(1626年)八月,努尔哈赤死,皇太极即汗位。十月,后金新汗皇太极以扎鲁特贝勒鄂尔斋图出兵阻止后金派往科尔沁使臣为由,命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统兵征扎鲁特。十一月,代善、阿敏等擒获扎鲁特巴克等十四位贝勒而还。至是,扎鲁特所属诸部皆服后金。

内喀尔喀翁吉剌特部,其首领为宰赛(介赛)。宰赛为虎喇哈赤子兀班之孙,驻牧于开原西北新安关外。在内喀尔喀五部中,宰赛骑兵众,牲畜多,实力大,最强盛。宰赛同叶赫联姻,对抗建州女真,攻掠科尔沁部。后金虽已经强大,宰赛尚自我陶醉。他在明朝与后金之间,对明朝既挟赏又靠扰,对后金既恃强又仇视。内喀尔喀翁吉剌特部贝勒宰赛,不理睬后金对内喀尔喀诸部初奏效验的瓦解,继续与后金对抗。史载:“蒙古喀尔喀五部,兵众、畜旺、部富,原属斋赛统辖。用是逞强,藐视各国,欺压攘夺,刑戮已甚。各国嫌斋赛鬼魅,斋赛也不视己为人,喻己为飞翔于天涯之鸷鹰,兽中之猛虎。” (61)

宰赛自恃兵强马壮,曾与明朝“三次立誓” (62) 。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宰赛娶叶赫贝勒金台石已许聘给努尔哈赤次子代善之女。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宰赛堂兄弟煖兔之子莽古尔岱又娶叶赫贝勒金台石原许聘努尔哈赤的“叶赫老女”(前已述及)。宰赛又袭击建州村屯,囚系后金使臣。天命四年即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七月,天命汗在统兵夺取铁岭时,宰赛、巴克等领兵万人,埋伏在城外高粱地里,配合明军同八旗军作战。努尔哈赤命众贝勒大臣,率兵奋击宰赛军。宰赛兵败,八旗军追至辽河。是役,擒获宰赛 (63) 及其两个儿子、两个弟弟、三个女婿、诸贝勒、诸将二十余人,兵二百人 (64) 。后金获取大胜。但努尔哈赤没有杀死宰赛,而是把他囚在城楼内,作为人质,以争取同该部结盟 (65) 。两年后,喀尔喀部以牲畜万头赎宰赛,并送其二子一女为质。天命汗与宰赛盟誓,设宴赐赏,命诸贝勒送宰赛至十里以外,并以其所质之女与大贝勒代善为妻,结为姻盟。

经过对喀尔喀诸部的笼络、瓦解、征讨、结姻等,终于使喀尔喀五部在政策上发生了重大变化:由联合明朝抗御后金,转变为联合后金对抗明朝。这集中地表现为后金与喀尔喀五部的会盟。天命四年(1619年)十一月,努尔哈赤命大臣额克星格、绰护尔、雅希禅、库尔缠和希福五人,携带誓词,与喀尔喀五部贝勒的使臣,会于冈干色得里黑孤树处,对天刑白马,对地宰黑牛,设酒一碗、肉一碗、土一碗、血一碗、骨一碗,对天地盟誓曰:

今满洲十旗执政贝勒,与蒙古国五部执政贝勒,蒙天地眷佑,俾我两国相与盟好,合谋并力,与明修怨。如其与明释旧恨,结和好,亦必合谋,然后许之。若满洲渝盟,不偕五部落贝勒合谋,先与明和,或明欲败二国之好,密遣离间,而不相闻,皇天后土,其降之罚,夺满洲十旗执政贝勒算,溅血蒙土,暴骨以死。若明欲与蒙古五部落贝勒和好,密遣离间,不以其言告我满洲英明皇帝者,五部落执政贝勒:杜棱洪巴图鲁、奥巴戴青、厄参、巴拜、阿索忒晋、芒古尔代、厄布格德衣台吉、乌巴什杜稜、古尔布什、代达尔汉、莽古尔代戴青、毕登土、叶尔登、绰虎尔、达尔汉巴图鲁、恩格德尔、桑阿拉寨、布他齐杜稜、桑阿喇寨、巴呀喇土、朵勒济、内齐、卫徵、俄尔寨土、布尔哈土、额滕、厄尔济格等众贝勒,皇天后土,亦降之罚,夺其算,溅血蒙土,暴骨以死。吾二国同践盟言,天地佑之,其饮是酒,食是肉,二国执政贝勒,尚克永命,子孙百世,及于万年,二国如一,共享太平。 (66)

上面所引后金与喀尔喀五部誓词,色彩神秘,但它清楚地表明,努尔哈赤的策略是满蒙联合,共同抗明。他们战和同步——“如征明,愿合议而征;如讲和,愿合议而和” (67) 。虽然后来这个联盟有过反复,但所列内喀尔喀五部二十七位贝勒、台吉的长名单,确是努尔哈赤对漠南蒙古政策的一个胜利。

内喀尔喀先后降服后金的贝勒、台吉等,在明末清初的明清角逐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以恩格德尔为例。恩格德尔归附后金,努尔哈赤以胞弟舒尔哈齐女与其为妻,号为额驸。天命九年(1624年)授为三等总兵官。长子囊孥克袭其爵,后封为一等奉义侯。子额尔克戴青,初任侍卫。多尔衮摄政时不阿附,顺治帝亲政进其为一等侯,列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又进一等公。后再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子索尔噶、门都、答哈,《清史列传》中都有记载。恩格德尔之弟莽果尔代,与其兄同授三等总兵官,后进封为一等子。内喀尔喀的古尔布什、莽果尔,天命六年即天启元年(1621年),率所属六百户,并驱赶牲畜投归后金。他们受到非常的礼遇。《清史稿·恩格德尔传附古尔布什传》记载:

太祖御殿,入谒与宴,各赐裘:貂三,猞狸狲、虎、貊皆二,狐一;缘貂朝衣五,缘獭裘二,缘青鼠裘三,蟒衣九,蟒缎六,缎三十五,布五百,黄金十两,白金五百两,雕鞍一,鲨鞍七,玲珑撒袋一,撒袋实弓矢八,甲胄十,僮仆、牛马、田宅、杂具,毕备。上以女妻古尔布什为额驸,赐名青卓礼克图,畀满洲、蒙古牛录各一,授一等总兵世职,隶满洲镶黄旗。 (68)

莽果尔因与古尔布什同行投附后金,所以同受赏赉。努尔哈赤并以族弟济白里杜济获女给莽果尔为妻,也授其为总兵。

努尔哈赤对蒙古古尔布什和莽果尔的接待、赏赐、封官、联姻、入旗,可谓隆重、丰厚。这表明:后金不同于明朝,他们对待蒙古归附的首领,看作是朋友,也是亲戚。满洲要同蒙古联盟,共同对付明朝。

然而,漠南蒙古的察哈尔部,却仍联合明朝,抗御后金。因此,努尔哈赤对漠南蒙古的注意力转向察哈尔部。

(四)对察哈尔部灵活政策

漠南蒙古的察哈尔部,即插汉、察汉、擦汉儿、擦汉脑儿等 (69) 。察哈尔为蒙古语“边”的音译;明嘉靖时打来孙汗(达赉逊库登汗),受俺答汗的逼迫,徙牧于辽东边外,以地近边而得部名。但日本学者和田清认为:“察哈尔原本是部名而非地名,它原来的根据地并不是今察哈尔地方。” (70) 前面已述,元太祖成吉思汗的第十五世孙巴图蒙克被推举为大元可汗,即达延汗。达延汗统一东部蒙古各部,迫使瓦剌西迁,以漠南、漠北地区为左右翼六万户分封子弟,并设帐于察哈尔。此后,察哈尔部领主世袭蒙古汗位,号称蒙古各部的共主。后来蒙古可汗实际上成了察哈尔部的汗。努尔哈赤在满洲建元称汗,库图克图也在蒙古登位称汗。库图克图汗就是林丹汗。

林丹汗(1592—1634年),又称陵丹汗,名库图克图,明人称作虎墩兔。《明史·鞑靼传》载:“虎墩兔者,居插汉儿地,亦曰插汉儿王子,元裔也。其祖打来孙,始驻牧宣塞外。俺答方强,惧为所并,乃徙帐于辽,收福余杂部,数入掠蓟西,四传至虎墩兔,遂益盛。” (71) 先是,达延汗长子铁力摆户(图鲁博罗特)掌管察哈尔万户,并统领左翼三万户,驻帐察哈尔。铁力摆户(图鲁博罗特)之子博迪(博迪阿喇克),博迪(博迪阿喇克)子为打来孙汗(达赉逊库登汗)。打来孙汗(达赉逊库登汗),又称库登汗,因躲避俺答汗的威胁,移帐西拉木伦河流域。打来孙汗(达赉逊库登汗)一传其子土蛮(图们),二传其孙布延(卜言台周),三传其曾孙莽和克,四传其玄孙林丹(库图克图) (72) ,驻帐在广宁(今辽宁省北镇市)以北。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林丹即汗位 (73) ,年十二岁,号库图克图汗,明人谐其音称为虎墩兔憨。林丹汗登汗位比努尔哈赤登汗位时早十二年,但年龄比努尔哈赤小三十三岁。此期,虽各部名义上尊林丹汗为大汗,却实际上各自为政。所以,林丹汗实际只统辖察哈尔部,因之称他为察哈尔汗。然而,林丹汗是建州兴起前漠南蒙古最强大的势力。林丹汗鉴于:一则察哈尔部是“漠南蒙古诸部的宗主部” (74) ,二则其登临汗位又极盛一时,三则少年得志、血气方刚,四则崇拜其七世祖达延汗,力图继承大元可汗的事业,号令漠南蒙古,并与后金争雄。

当时明朝、后金和察哈尔部,都要统一辽东地区。但后金势力的扩张威胁着察哈尔部,察哈尔部的强大又妨碍后金抚绥漠南蒙古;而在明朝看来,察哈尔部与后金相比较,主要威胁来自后金。因此,在明朝、后金和察哈尔部的三角矛盾中,明廷与后金的矛盾是主要的。后金为对抗明朝,必须先征抚察哈尔部;明朝为了对付后金,便利用林丹汗与努尔哈赤的矛盾,同察哈尔部联合抵御后金的进攻。明朝联合林丹汗,共同抵御后金,其条件是增加对林丹汗的岁币 (75) ,并把原由明朝直接给予漠南东部蒙古诸部的岁币,转交给林丹汗控制。明廷每年给林丹汗银四千两,后增至四万两,再增至八万两。

林丹汗与万历帝之关系变化,时阴时晴,十分微妙。林丹汗兴起之日,恰逢俺答汗衰落之时。俺答汗于万历十年(1582年)死,其子黄台吉继承汗位,但立三年而死。黄台吉子撦力克登汗位。未几,撦力克又死。撦力克之孙卜失兔袭封爵,继汗位。其时,配四汗、主兵柄的三娘子死,卜失兔汗徒建空名,部势衰落。卜失兔衰,林丹汗兴。林丹汗借后金军陷抚顺、下开原之机,向明廷提出“助明朝,邀封赏”。天命三年即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明蓟辽总督文球、巡抚周永春等,给林丹汗白金四千两,使其“联结炒花诸部,以捍大清”。第二年,明廷加林丹汗赏银至四万两。天命九年即天启四年(1624年),林丹汗近属歹青因领赏不满在边关哗噪而被杀。明朝边臣议每年给偿命银一万三千两,而林丹汗怏怏不悦,对明若即若离。未几,后金军袭破炒花,其部半降后金,半投察哈尔。不久,林丹汗攻哈喇嗔、卜言台周、卜失兔诸部;哈喇沁部多被掳,卜言台周仅以身免,卜失兔败走河套。察哈尔势力日盛,明廷商讨其对策。王象乾密奏抚赏察哈尔之计,崇祯帝命王象乾往与袁崇焕督师共商对策。《明史·鞑靼传》记载:“象乾至边,与崇焕议合,皆言西靖而东自宁,虎不款,而东西并急。因定岁予插金八万一千两,以示羁縻。”就是明廷以牛羊、茶果、米谷、布匹、金银为附金,换取察哈尔林丹汗不犯边,而求得西边安靖;明廷得以集中力量对付东边后金。

天命汗与林丹汗之关系,既受明朝同察哈尔“抚赏”的制约,也受后金同察哈尔利害的影响。天命汗与林丹汗的关系变化,可分为初期、中期和后期三个阶段。

初期,努尔哈赤进入辽沈地区之前,忙于统一女真诸部,无暇顾及察哈尔部。其时,察哈尔部实力雄厚。其势力范围,“东起辽东,西至洮河,皆受此虏约束” (76) ,拥有八大部、二十四营,号称四十万蒙古。《山中闻见录》也作了类似载述:“东起辽西,西尽辽河,皆受插[汉]要约。” (77) 林丹汗“帐房千余,牛羊倍是” (78) ,牧地辽阔,牧畜孳盛,部众繁衍,兵强马壮,依恃明朝,对后金态度骄横。天命四年即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十月,林丹汗遣使后金,称“统四十万众蒙古国主巴图鲁成吉思汗,问水滨三万人满洲国主”云云。诸贝勒大臣见来书大怒,要将其来使一半斩杀,另一半劓鼻馘耳放归。天命汗说使者无罪,暂加扣留,待派使臣返回后再做处理。天命五年即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正月,天命汗遣使赍书报察哈尔部林丹汗。其书曰:

阅察哈尔汗来书,称四十万蒙古国主巴图鲁成吉思汗,致书水滨三万满洲国主、神武英明皇帝云云。尔奈何以四十万蒙古之众,骄吾国耶?我闻明洪武时,取尔大都,尔蒙古以四十万众,败亡殆尽,逃窜得脱者,仅六万人。且此六万之众,又不尽属于尔,属鄂尔多斯者万人,属十二土默特者万人,属阿索忒、雍谢布、喀喇沁者万人,此右三万之众,固各有所主也,于尔何与哉?即左三万之众,亦岂尽为尔有?以不足三万人之国,乃远引陈言,骄语四十万,而轻吾国为三万人,天地岂不知之!

其书又曰:

吾固不若尔四十万之众也,不若尔之勇也,因吾国之少且弱也。遂仰蒙天地眷佑,以哈达、辉发、乌喇、叶赫暨明之抚顺、清河、开原、铁岭等八处,悉授予焉!……

昔吾未征明之先,尔曾与明构兵,尽失其铠胄、驼马、器械,仅得脱去。其后再构兵,格根戴青贝勒之从臣,并十余人被杀,毫无所获而回。尔侵明者二,有何虏获,克何名城,败何劲旅乎?夫明岂真以此赏厚汝耶?以我征伐之故,兵威所震,男子亡于锋镝,妇女守其孤嫠。明畏我,姑以利诱汝耳!且明与朝鲜,言语虽殊,服制相类,二国尚结为同心;尔与我,言语虽殊,服制亦类,尔果有知识,来书宜云:“明,吾深仇也,皇兄征之,天地眷佑,俾堕其城,破其众,愿与天地眷佑之主合谋,以伐深仇之明。”如是立言,岂不甚善与! (79)

这封笔锋犀利的赍书,天命汗试图祭起元顺帝的亡灵,并历数其兵败之辱,以激发林丹汗的隐愤,拆散察哈尔部与明朝的联盟;并通过炫耀八旗军威,拉拢察哈尔部倒向后金一边,共同对抗明朝。但是,林丹汗与天命汗在辽东地区现实利益的冲突,涂抹了孛儿只斤氏与朱姓贵族历史矛盾的旧账。林丹汗以囚械其来使,对努尔哈赤赍书作出回答。努尔哈赤误闻其使臣被林丹汗所杀,要杀前羁留的林丹汗来使;他又派使臣往约,互还使臣,但林丹汗不答。努尔哈赤怒杀其使,而后金使臣以贿赂守者逃归。后金同察哈尔的关系,在后金攻占辽阳后发生新的变化。

中期,即努尔哈赤进入辽沈地区,下沈阳,占辽阳,陷广宁。后金势力渐大,明朝力渐不支。明朝重要官员如辽东经略王在晋、总督王象乾、宁前道袁崇焕等,都先后主张加紧对蒙古抚款,并与之结盟,以抗击后金。明廷面对东部后金与西部蒙古,其东西策略即东对后金、西对蒙古的策略,后来袁崇焕概括为:“外战东夷,内抚西虏。” (80) 袁崇焕在给天启帝的上疏中,详细分析了明朝、后金、蒙古的三方关系,并提出明廷应采取之对策:

虎带甲可数十万,强与弱,奴非虎敌;然奴百战枭雄,虎无纪律,乱与整,虎又非奴敌。臣故亲出,厚遗其领赏之人,嘱其无与奴野战,脱有急,移于我之近边,彼此声势相倚。量虎感皇上多年豢养之恩,且自图存,必不折而入奴。若哈喇慎之三十六家,最称狡猾。自督臣王象乾一抚之后,顺多逆少。今日之计,我方有事于东,不得不修好西虏,即未必可用,然不为我害,即已为我用矣。岁费金钱数十万,其亦不虚掷乎!西款不坏,我得一意防奴。 (81)

上文中的“虎”,即虎墩兔,也就是林丹汗;“奴”,即努尔哈赤,也就是天命汗。疏中对“外战东夷,内抚西虏”,作了简明而深刻的分析与精练而透彻的表述。

在此期间,总督王象乾曾令王喇嘛、游击张定,往致三十六家。天命七年即天启二年(1622年)四月,明与喀喇沁结盟。寻,祖大寿与察哈尔首领之一拱兔,朱梅与敖汉部首领结盟。林丹汗“见各部内附,亦孤而求款”。同年八月,明朝与察哈尔部结盟。八月,王在晋令山海道阎鸣泰、宁前道袁崇焕同抚夷官李增等出关,与林丹汗的使臣贵英哈盟誓,盟词曰:“愿助兵灭奴,并力恢复天朝疆土。若奴兵到,憨兵不到,断革旧赏;倘奴酋通赂,背盟阴合,罹显罚。” (82) 袁崇焕致书林丹汗,晓之以大义;吊唁汗母忧,通之以殷勤;贻书其喇嘛,用之以影响——“保得边疆无事,便是本性圆明” (83) 。这就加强和延续了明朝与蒙古的联盟。

然而,林丹汗却作茧自缚。他掠土地,劫牛羊,穷奢极欲,暴虐无道,“炰烋悖慢,耳目不忍睹闻” (84) 。他自恃士马强盛,横行漠南,破喀喇沁,灭土默特,逼喀尔喀,袭科尔沁。但是,察哈尔内部分崩离析。史载察哈尔部属五路头目的妻子,被林丹汗重臣贵英哈强占,受害头目含愤投巴林部首领炒花,“炒花不能养,投奴酋。奴酋用之守广宁” (85)

察哈尔的敖汉部、奈曼部,因对林丹汗不满,其使者往来于后金 (86) 。《旧满洲档》又载:兀鲁特部一位丧夫的福晋,率领其幼子及四百六十人等归顺后金。察哈尔兀鲁特部贝勒明安投附后金则是一个突出的例子。天命七年即天启二年(1622年)二月,明安带领兀尔宰图、锁诺木、绰乙喇札尔、达赖、密赛、拜音代、噶尔马、昂坤、多尔济、顾禄、绰尔齐、奇笔他尔、布彦代、伊林齐、特灵等十六贝勒,及内喀尔喀五部台吉石里胡那克等“各率所属军民,三千余户,并驱其畜产” (87) ,归附后金。从此别立兀鲁特“蒙古一旗” (88) ,是为首设独立蒙古旗,奠定了尔后八旗蒙古的基础 (89) 。次年七月,蒙古兀鲁特诸贝勒同后金诸贝勒共同盟誓,以巩固双方的关系。

察哈尔蒙古兀鲁特部明安贝勒,是察哈尔蒙古降服后金的一个代表人物,也是清初满蒙关系的一个家族典型:明安先为初设兀鲁特蒙古旗,后改隶满洲正黄旗。后明安多次随军征战,在大凌河之战中立有大功。是役,明总兵祖大寿出城作战,明安贝勒同和硕图固山额真(都统)等夹击,祖大寿兵失利退入城内。后金军伪装成明军增援,祖大寿误中其计出战,明安等齐进奋击。祖大寿败阵,后率众投降,顺治初,进二等伯,雍正晋其为一等侯。其子昂洪、多尔济、纳穆生格、朗素等多有军功,地位显赫。长子昂洪,天命朝从征巴林、扎鲁特,后在大凌河战役中立功,进三等副将。昂洪子鄂齐尔,官内大臣,后授为领侍卫内大臣,乾隆追封为三等男。子多尔济,为额驸,伐扎鲁特、征克什克腾,皆有战功。设六部,为刑部承政,专管蒙古事。后授内大臣,预议政。子纳穆生格,清军入关后,从征福建,没死于海。幼子朗素,袭明安职。孙马兰泰,雍正进其为一等侯、署前锋统领,后官参赞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军机大臣。科尔沁部的布颜代贝勒,天命七年(1622年)同明安率所属归后金,娶公主,为额驸,后隶满洲镶红旗。他在觉华岛之役中率蒙古骑兵,同武讷格立有奇勋,以军功晋镶红旗固山额真。《清史稿·明安传附布颜代传》赞扬他的英勇精神:布颜代在一次战斗中,“身被数伤,所乘马亦创,犹力战冲锋殪敌,遂以创卒。年六十有一”。布当亦随明安投后金,后授二等参将世职,隶满洲正蓝旗,晋三等男。

林丹汗为抵御努尔哈赤对其附近部落的瓦解,从天命十一年即天启六年(1626年)起,先后征伐与后金结为姻盟的科尔沁部等。科尔沁等部在后金等援助下,打退了林丹汗的军事进攻。

后期,即天命朝的后期,其时,孙承宗、王象乾、袁崇焕或引退,或去职,明“抚西虏”之策未能继续,明朝、后金和蒙古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明朝与蒙古不稳固的同盟,被后金打开了缺口,林丹汗更加孤立。林丹汗之孙扎尔布台吉、色楞台吉逃往科尔沁,又从科尔沁至后金,向天命汗叩首行礼 (90) 。这表明林丹汗更加虚弱和孤立。天命十年即天启五年(1625年),林丹汗率兵围科尔沁。及后金军来援,乃退。林丹汗扩张势力,冯陵邻部,惹起诸部不满。天命汗凭借有利的形势,向漠南蒙古发动军事攻势。天命十一年即天启六年(1626年)四月,天命汗努尔哈赤督令诸贝勒率领大军,八路并进,攻击巴林部。后金军前锋渡西拉木伦河,“获畜产无算,驱之不尽,乃还” (91) ,是为后金军事进攻蒙古之始 (92) 。不久,敖汉部首领都令、色令与奈曼部首领黄把都儿“折入于奴”。努尔哈赤殁后,其子皇太极继续征抚漠南蒙古。天聪元年即天启七年(1627年),喀喇沁部与后金会盟,双方“刑白马乌牛,誓告天地” (93) 。林丹汗已多部叛离,四面楚歌。于是,皇太极先后四征察哈尔。

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对林丹汗的四次军事进攻,在后金、明朝与蒙古的关系史上,是重大的历史事件。天聪二年即崇祯元年(1628年)二月,皇太极率精骑进攻察哈尔部,先兵至敖木伦地方,击其所属多罗特部落,俘获一万一千二百余人 (94) 。同年九月,皇太极再率精骑攻击察哈尔军,兵至兴安岭,十月返回沈阳 (95) 。天聪六年即崇祯五年(1632年),皇太极统领满洲八旗和投顺后金的科尔沁、内喀尔喀、敖汉、奈曼和喀喇沁等部蒙古骑兵,大举进攻察哈尔部 (96) 。后金军过西拉木伦河,越兴安岭,次大儿湖之古里河,又进至都勒河。察哈尔林丹汗闻后金军来攻,“大惧,谕部众弃本土西奔,遣人赴归化城,驱富民及牲畜渡黄河,国人仓卒逃遁,尽委辎重而去” (97) 。林丹汗闻讯而溃,“星夜西遁” (98) 。皇太极回师东返,旋归沈阳。天聪八年即崇祯七年(1634年),林丹汗败遁后,众离亲叛,走投无路,“杀人以食,自相屠戮” (99) ,后逃至青海打草滩,患病而死。天聪九年即崇祯八年(1635年),后金军继续追击察哈尔部余众,林丹汗遗孀苏泰福金率子额哲降顺后金,并献“制诰之宝” (100) 。多尔衮等率领后金军先后四征察哈尔部,察哈尔部被后金吞并。随着林丹汗的走死,漠南蒙古西部的鄂尔多斯部、土默特部等也相继降附后金(本书下卷另有专述)。

察哈尔部被后金征服,明朝失去北面屏障,边事越发不可收拾。《明史·鞑靼传》记载:

明未亡,而插先毙,诸部皆折入于大清。国计愈困,边事愈棘,朝议愈纷,明亦遂不可为矣! (101)

在征抚漠南蒙古过程中,后金天命朝同漠南蒙古重交结,重盟谊,不事讹诈,也少征讨 (102) 。而到崇德朝时,既进而动员八旗蒙古实行联合作战,又对抗颜拒从者进行军事征讨。努尔哈赤对漠南蒙古的一个大手段是:不仅利用蒙古诸部王公贵族之间的矛盾,而且利用该部各个王公贵族之间的内讧,采取不同策略,加以区别对待,从而一个王公一个王公、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地加以绥服。漠南蒙古降顺后金,进“九白之贡” (103) ,表示臣服。“九九之数”,为蒙古大礼之数,当年不儿罕谒见成吉思汗,以“九九金银器皿、九九童男童女、九九骟马骆驼等物,皆以九九为数来献” (104) 。后金征服漠南蒙古,逐渐组成八旗蒙古,打通从西北进入中原的道路,改变后金与明朝的力量对比,占领更为广阔的地域,拥有更为雄厚的兵员,在战场上取得更为优势的地位。

伴随着统一女真各部和征抚漠南蒙古事业的发展,努尔哈赤着手主持制定满洲文字与创建八旗制度,为满洲崛兴做了两件具有划时代意义之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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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故元遗兵》,第10卷,第149页,中华书局,1977年。

(2) 《明史·太祖本纪二》载徐达四次北伐为:洪武三年、洪武五年、洪武六年和洪武十四年。

(3) 《明史·太祖本纪三》和《明史·成祖本纪二》、《明史·成祖本纪三》载朱棣七次亲征为:洪武二十三年、洪武二十九年、永乐八年、永乐十二年、永乐二十年、永乐二十一年和永乐二十二年。

(4) 《明太祖实录》,第32卷,第3页,洪武元年六月庚子朔,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5) 《明史·鞑靼传》,第327卷,第8465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6) 《明史·鞑靼传》,第327卷,第8494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7) 于谦:《兵部为边情事》,《于谦集》,第10卷,第344页,中国文史出版社,2000年。

(8) 《明史·瓦剌传》,第328卷,第8503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9) [日]和田清:《明代蒙古史论集》,上册,第387页,商务印书馆,1984年。

(10) 《万历武功录·土蛮列传上》载:“土蛮,打来孙长男也,所部皆朵颜蟒惠、伯户、鹅毛、壮兔等,控弦之士六万,最精壮。嘉靖中,移徙黄河北,常引速把亥入海、盖、开原。顷之,大会矮塔必、兀鲁台周十余万骑,祭旗纛,声欲入河东、广宁。后从长勇堡、静远堡入,杀略沈阳迤南、辽阳迤北。……是岁嘉靖三十八年也。”是岁即清太祖努尔哈赤出生之年。

(11) 瞿九思:《万历武功录·黄台吉列传》,第10卷,第178页,文殿阁书社本,1935年。

(12) 于慎行:《穀山笔麈》,第18卷,第127页,中华书局本校点本,1984年。

(13) 瞿九思:《万历武功录·速把亥列传》,第12卷,第114页,文殿阁书社本,1935年。

(14) 瞿九思:《万历武功录·黑石炭列传》,第13卷,第11页,文殿阁书社本,1935年。

(15) 瞿九思:《万历武功录·煖兔拱兔列传》,第13卷,第23页,文殿阁书社本,1935年。

(16) 《明神宗实录》,第15卷,万历元年七月丙申:兵部侍郎汪道昆奏:“阅过辽东全镇,修完城堡一百三十七座,铺城九座,关厢四座,路台、屯堡、门角、台圈、烟墩、山城一千九百三十四座,边墙二十八万二千三百七十三丈九尺,路壕二万九千九百四十一丈,俱各坚固,足堪经久。”

(17) 《明神宗实录》,第30卷,第4页,万历二年十月丁巳,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18) 瞿九思:《万历武功录·土蛮列传上》,第10卷,第132页,文殿阁书社本,1935年。

(19) 《明史·张居正传》,第213卷,第5646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20) 《明神宗实录》,第141卷,第7页,万历十一年九月己亥,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21) 瞿九思:《万历武功录》,第10卷,文殿阁书社本,1935年。

(22) 《明史·鞑靼传》,第327卷,第8492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23) 《满文老档·太祖》,册Ⅰ,第192页,东洋文库本,1955年。

(24)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1卷,第10页,天启二年二月,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25) 《满文老档·太祖》,册Ⅰ,第192页,东洋文库本,1955年。

(26) 魏源:《圣武记》,第1卷,《开国龙兴记一》,中华书局校点本,1984年。

(27) 参见《清史稿·藩部列传一·科尔沁部》,指其最盛时之疆界。

(28) 魏源:《圣武记》,第3卷,第97至98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84年。

(29)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9卷,第61页,天启二年六月,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30) [朝]申忠一:《申忠一书启与图录》,图版20,日文本,建国大学刊印,1939年。

(31)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2卷,第19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32) 《满文老档·太祖》,册Ⅰ,第9页,东洋文库本,1955年。

(33) 《满洲实录》,第3卷,第10页,辽宁通志馆影印本,1930年。

(34)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2卷,第13页,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广文书局影印本,1970年。

(35) 《满文老档·太祖》,册Ⅰ,第41页,东洋文库本,1955年。

(3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91~92页,人民出版社,1965年。

(37) 《清皇室四谱》第2卷载:清太宗皇太极后妃十四人,其中蒙古族七人:孝端文皇后,博尔济锦氏,科尔沁贝勒莽古思女;孝庄文皇后,博尔济锦氏,科尔沁贝勒塞桑女,为孝端文皇后之侄女,是清世祖福临的生母;敏惠恭和元妃,博尔济锦氏,为孝庄文皇后之姐;懿靖大贵妃,博尔济锦氏,阿霸垓额齐克诺颜贝勒女;康惠淑妃,博尔济锦氏,阿霸垓博第塞楚祜尔塔布囊女;侧妃,博尔济锦氏,扎鲁特巴雅尔图戴青女。另有庶妃,奇垒氏,察哈尔部人。清世祖福临后妃十九人,其中蒙古族六人;废后,博尔济锦氏,科尔沁吴克善亲王女,孝庄文皇后之侄女;孝惠章皇后,博尔济锦氏,科尔沁贝勒绰尔济女,为世祖废后之从侄女;恭靖妃,博尔济锦氏,鄂尔特尼郡王博罗特女;淑惠妃,博尔济锦氏,孝惠章皇后之妹;端顺妃,博尔济锦氏,阿霸垓布达希台吉女;悼妃,博尔济锦氏,科尔沁曼珠习礼亲王女,孝惠章皇后之姑。蒙古科尔沁博尔济锦氏,影响清太祖、太宗、世祖和圣祖四朝政治,尤以世祖、圣祖两朝为甚。

(38) 《满文老档·太祖》,册Ⅲ,第980页,东洋文库本,1958年。

(39) 《满洲实录》,第8卷,第34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40)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10卷,第13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41)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10卷,第12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42) 《满文老档·太祖》,册Ⅰ,第48页,东洋文库本,1955年。

(43) 《满文老档·太祖》,册Ⅰ,第48页,东洋文库本,1955年。

(44) 《满文老档·太祖》,册Ⅰ,75~76页,东洋文库本,1955年。

(45) 《满文老档·太祖》,册Ⅰ,第78页,东洋文库本,1955年。

(46)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2卷,第10页,北平故宫博物院影印本,1932年。

(47) 达力扎布:《明代漠南蒙古历史研究》,第126页,内蒙古文化出版社,1998年。

(48) 魏源:《圣武记》,第3卷,第99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84年。

(49)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8卷,第20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50)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1卷,第33页,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本,1970年。

(51)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3卷,第9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52) 《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第2卷,第7页,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本,1970年。

(53) 《满洲实录》作“二月,以皇弟达尔汉巴图鲁郡主逊戴与蒙古喀尔喀巴岳特(巴约特)部恩格德尔台吉为妻”;《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作“二月,以皇弟打喇汉把土鲁郡主孙带与蒙古胯儿胯部巴岳特卫(巴约特)恩格得里台吉为妻”;《清太祖高皇帝实录》作“二月丙申朔,上以弟达尔汉巴图鲁贝勒舒尔哈齐女,妻蒙古喀尔喀把岳忒部落台吉恩格德尔。”

(54) 《满文老档·太祖》,册Ⅱ,第881页,东洋文库本,1956年。

(55)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9卷,第2页,华文书局影印本,1962年。

(56) 赐券:即免罪券,其制词曰:“若罪尔恩格德尔,惟篡逆,乃罪;此外一切罪属误犯,念异地来归之婿,俱勿罪。”

(57) 《满文老档·太祖》,册Ⅱ,第908页,东洋文库本,1956年。

(58) 《清史稿·恩格德尔传》,第229卷,第9277页,中华书局标点本,1977年。

(59) 《满文老档·太祖》,上册,第258页,天命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中华书局译注本,1990年。

(60)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8卷,第10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61) 《满文老档·太祖》,上册,第105页,中华书局译注本,1990年。

(62) 《满文老档·太祖》,册Ⅰ,第336页,东洋文库本,1955年。

(63)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6卷第21页载:“上一夕梦天鹅、白鹤及众鸟,翱翔上下。上罗之,得白鹤一,曰:‘得蒙古介赛矣!’呼未竟,遂觉。……翼日,复语众贝勒,皆对曰:‘此吉兆也’!”后果擒介(宰)赛。这说明努尔哈赤把擒获介(宰)赛看作是一件大事。

(64) 《满文老档·太祖》,册Ⅰ,第225页,东洋文库本,1955年。

(65) 祁韵士:《皇朝藩部要略》,第1卷,《内蒙古要略》,浙江书局刻本,光绪十年(1884年)。

(66)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6卷,第33~35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67) 《旧满洲档译注》,第1册,第164页,天聪元年正月,台北故宫博物院刊印本,1977年。

(68) 《清史稿·恩格德尔传附古尔布什传》,第229卷,第9278页,中华书局标点本,1977年。

(69) 《明神宗实录》,第373卷,万历三十年六月戊申:“擦汉脑儿,原系元裔,住牧旧大宁熬母林等处,部落繁衍,介在蓟、辽之间。”

(70) [日]和田清:《明代蒙古史论集》,上册,第387页,商务印书馆,1984年。

(71) 《明史·鞑靼传》,第327卷,第8491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72) 高文德、蔡志纯:《蒙古世系》,第24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年。

(73) 张穆:《蒙古游牧记》,第7卷,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74) 周清澍主编:《内蒙古历史地理》,第214页,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4年。

(75) 岁币:即明朝每年以赏赐的名义,给蒙古王公定额的物资和金银。

(76) 沈曾植:《蒙古源流笺证》,第8卷,海日楼遗书,孱守斋校补本,1932年。

(77) 彭孙贻:《山中闻见录》,第8卷,《西人志》,上虞罗振玉刊本,1924年。

(78) 《明神宗实录》,第373卷,第9页,万历三十年六月戊申,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79)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7卷,第2~4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80) 佚名:《今史》,第4卷,崇祯元年七月二十三日,清钞本。

(81) 《明熹宗实录》,第72卷,第18页,天启六年六月戊子,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962年。

(82)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7卷,天启二年八月,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83) 陈伯陶:《东莞五忠传》,第10卷,《袁崇焕传》,《袁崇焕资料集录》,广西民族出版社,1984年。

(84) 《明史·鞑靼传》,第327卷,第8493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85) 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第11卷,第12页,天启二年九月,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藏本。

(86) 《满文老档·太祖》,册Ⅱ,第560页,东洋文库本,1956年。

(87)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8卷,第14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88) 《清史稿·明安传》,第229卷,第9272页,中华书局标点本,1977年。

(89) “蒙古牛录”:始见于《满洲实录》第7卷第6页载:天命六年十一月,喀尔喀古尔布什台吉归后金,努尔哈赤“以聪古图公主妻古尔布什,赐名青卓礼克图,给满洲一牛录三百人,并蒙古一牛录,共二牛录,授为总兵”。

(90) 《满文老档·太祖》,册Ⅲ,第983页,东洋文库本,1958年。

(91) 《清太祖高皇帝实录》,第10卷,第9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92) 祁韵士:《皇朝藩部要略》,第1卷,《内蒙古要略一》,筠渌山房本,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3年。

(93)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4卷,第17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94)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4卷,第7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95) 王先谦:《东华录·天聪一》,天聪二年十月,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石印本。

(96) 蒋良骐:《东华录·天聪朝》,天聪六年四月,清木刻本。

(97) 王先谦:《东华录·天聪七》,天聪六年四月,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石印本。

(98)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12卷,第2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99)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19卷,第4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100) 蒋良骐《东华录》,第3卷,天聪九年八月:“多尔衮等凯旋,获历代传国玉玺。相传兹玺元顺帝携逃沙漠,后遂遗失。越二百余年,牧羊者见羊三日不食,以蹄刨地,掘得之。后归林丹汗,今得于苏泰太后所。其文汉篆‘制诰之宝’四字,璠玙为质,蛟龙为纽,光气焕烂,洵至宝也。”

(101) 《明史·鞑靼传》,第327卷,第8494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4年。

(102) 《明清档案与蒙古史研究》,第179页,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0年。

(103) 福格:《听雨丛谈》,第2卷,《九白》:“蒙古地在沙漠,罕有出产,每爵献白马八匹、白驼一匹,谓之九白贡。”

(104) 谢再善译:《蒙古秘史》,第180页,开明书店,195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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