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王朝——一个小战士

1856年的3月16日这天，当然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这个刚刚出世的孩子会有这样的结局。从夜里11点开始，欧仁妮皇后就十分痛苦，她的呻吟声响彻了比平时更热闹的整个杜伊勒里宫。根据礼仪标准的要求，临盆将会是公开的。众多皇室成员都前来见证王朝继承人的诞生。在皇后身旁的医生们神情紧张，胎儿的位置很糟糕。就像1811年的艾格隆一样，人们可能要在母亲和孩子的生命当中做出选择。皇帝则毫不犹豫地与四十五年前的伯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救皇后！”他皱着眉头低声地说。通常能够掌控自己情绪的拿破仑三世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焦虑和激动。镊子已经准备好了。在艰难的三个小时以后，孩子终于出生了。皇后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此时的皇帝则是泪如泉涌。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陛下，是个儿子！快看！”科诺（Conneau）医生大声喊道。几个小时以后，荣军院的礼炮开始持续不断地响起。整个巴黎都在屏息静听。

从第22声礼炮开始，喜悦之情就在首都弥漫开来。法国人民的第二位皇帝刚刚有了一个儿子。在一个繁荣而和平的法国，民众们都为此欢呼雀跃。孩子会得到什么称号呢？阿尔及尔王这个称号被考虑过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为了避免罗马王的不幸再次发生而被放弃。然而，皇太子的洗礼仪式却还是仿照了拿破仑一世之子的洗礼仪式。6月14日，在马伦哥战役和弗里德兰战役的纪念日上，孩子在巴黎圣母院被高高举起。观者云集，人们为孩子的诞生欢呼着，皇后美得尽态极妍，平日不苟言笑的皇帝也喜笑颜开。当拿破仑三世在大教堂的唱诗班中将儿子举起在空中时，喝彩声响了起来。“皇太子万岁！”人们一直欢呼，直到声嘶力竭。此时的王朝正处在一个繁荣昌盛的时期，而波拿巴家族血脉的传递更是让人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整个巴黎的宴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清晨。为此，皇帝没有考虑费用。葡萄酒如泉涌，街头的艺术家们也挤满了首都。除了巴黎的市民以外，还有30万外省人也前来参加了活动。

荣升为父亲的事实对拿破仑三世很有启发。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放下了所有的矜持，表现得极为细心与关切。所以，当要远离孩子的时候，他也并非不心痛。“你和小家伙，你们就是我的所有……散步的时候，不要太靠近水边了。也不要累着你自己。这些建议听起来可能很蠢，但是，当我感到快乐的时候，我也会有担心。”他向皇后吐露道。鉴于维多利亚女王的推荐，一位英国的保姆——肖（Shaw）小姐被选中来照顾小太子。她严肃而执着，对于他人对她保护对象的任何小动作都丝毫不容忍。人们常常恭敬地与他保持距离。谨慎的肖小姐总是悉心又认真地照料着小太子。然而，为帝王的后代服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保姆。因为这个孩子活跃得看起来就像那些精力过剩的孩子一样，为此，他的母亲还为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坐不住先生”。为了转移他过剩的精力，在他18个月大的时候人们就教他坐上马背。在他小小的驯马场里，他特别喜爱马术的训练。每一天，肖小姐都会把他带到奥赛码头附近的马场，让他享受自己最大的乐趣。骑马也将是日后他最大的爱好之一。他的传记作者让－克洛德·拉什尼特（Jean-Claude Lachnitt）写过：“优雅地爬上马背，在他眼里就是体现男人优秀的真正标准。”此外，他对家庭教师布置的阅读课程也十分感兴趣，尤其是与法国历史或是家族历史相关的内容。从小就被家族的传奇熏陶着，那些家族的功勋一直深深地吸引着这位年轻的太子，以至于他也疯狂地渴望效仿自己的长辈们。同样，军队的制服也让他心醉神迷。

在1858年8月15日的圣拿破仑（Saint-Napoléon）纪念日上，他穿着掷弹兵的制服，骄傲地向面前的游行队伍挥手致意。从3岁开始，他就跟着父亲了解法国军队在意大利土地上取得的胜利。当索尔费里诺战役获胜的消息传来之时，他的母亲骄傲地向他宣布：“你的爸爸取得了一场胜利！”而他却并不惊讶，还反问道：“只有一场吗？我的伯祖父赢得比他还要多。”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这个皇位继承人想象中的未来就只有军事上的功绩和成就。这个年轻的骑士天生就是一名士兵。他同时拥有士兵的意志和毅力。而且，他还一直都想穿上制服。在整个国家，这个“小太子”的形象都十分招人喜爱。在他随皇室家庭正式外出期间，人们总是高呼他的名字。他的父亲尤其为他骄傲，还把他放在了皇位右侧的小椅子上。1861年4月，当拿破仑一世的遗骸终于被放入由建筑师维斯孔蒂（Visconti）设计的坟墓中时，他甚至站在人群中的第一排。这场盛大的仪式给这个一直以来沉浸在帝国传奇里的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次，他的父亲把他带到沙隆的军营观看军事演练，他为此欣喜若狂。此外，在他7岁生日的时候，一支由300个孩子组成的军团在观礼台前向他祝贺。在他们的陪伴下，他还接触到了小型步枪模型和刺刀。

在杜伊勒里宫，他向来好动，有时还会调皮地对自己无辜的老师恶作剧。同时，他也是一名斗士，人们常常看见从外面回来的他膝盖被擦破，衣服也被撕烂，这让皇后十分恼火。尽管她经常教训儿子，但父亲却会原谅他的一切。父亲的温柔与皇后的严厉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然，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也深深爱着他们的孩子。在皇后冷酷的面具背后，她比丈夫更要关心儿子的教育以及未来的义务。孩子7岁的时候，根据古老的君主传统，他就长成男人了。与当时普遍实行的严厉教育相反，他的家庭教师莫尼耶（Monnier）模仿了卢梭的方式，给他带来了一个在当时相当宽松自由的教育模式。激起学生的批判意识是他教育的主旨，尽管他有时候忽略了年轻的太子并不具有这些品质。小太子就像他的祖母奥尔唐斯一样擅长画画，然而却没有受到过这方面的任何训练，因为欧仁妮认为一切关于艺术的教育实际上都配不上他皇位继承人的身份，她更希望他穿着制服出现或是完善自己的骑术。她会让他成为一个坚强的、有男子气概的人，从而塑造出下一个恺撒。

售卖小雕像、版画、纪念章或其他带有他的头像的商贩们可以说是生意兴隆。小太子的头像在当时成了流行的图案。在宫廷里，他经常出现在戏剧当中。比如在梅特涅公主导演的《恺撒评传》（Les Commentaires de César ）里，他就出色地扮演了一名年轻的护卫队士兵，一个量身定做的角色，仿佛就是在扮演自己的未来一样。在1867年的巴黎世博会上，他被授予荣誉主席的称号。不过，在这场盛大的帝国狂欢上，他由于臀部的一个脓肿在治疗后恢复得不好，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场，于是就有一些流言流传了出来。直到7月1日人们才在活动结束时的颁奖典礼上再次看到他。在众多的君主面前，这个动作还有点儿拘束的孩子先后将奖章授予了荷兰国王和他的父亲。而当时马克西米利安的死讯正在观众席当中不胫而走。

然而，当第一道裂缝在整栋帝国建筑上蔓延时，皇位的继承人还在他的学徒期里。他被允许去弗罗萨尔（Frossard）将军指挥下的军队里学习。这位武断又专制的骄傲军官让孩子成了部队中的一员。与兵营里的其他人一样，他的日程表安排精准到分钟。任何迟到都不会得到严酷的军官的原谅。在他的军事学习期间，一位新的家庭教师——奥古斯丁·菲隆（Augustin Filon）代替了宽松的莫尼耶。他在之后还会成为小太子的秘书以及知己。平日里，太子常常和父亲待在一起。皇帝对他的到来以及与他的谈话十分赞赏。“我很希望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总是重复道。所以当他的身体状况下滑的时候，这个充满魅力和活力的继承人无可否认地是这个政权最大的优势。帝国的延续因此得到保证。在宫廷里，有人认为他马上就要开始他的统治了。在他12岁生日时，一些冒失的臣仆甚至祝贺他将“尽快作为拿破仑四世开始一个强大而长期的统治”。听到这些话以后，皇帝暴跳如雷：“尽快是什么意思？”在这个过程中，太子也顺道去造访了瑟堡（Cherbourg），在人山人海里，他努力地为自己开出了一条路。当他两年后前往阿雅克肖的时候，那里也是同样的盛况。他的存在引起了狂热的崇拜，以至于宪兵队也无法控制住从科西嘉赶来的大量人群。在这样一种热情面前，皇太子只能高喊道：“让他们进来吧，他们是家乡人。”他的话语触动了阿雅克肖人的心。第二天晚上，老城区的小巷里就响起了荣耀的歌声。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