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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幕府——晚清第一幕僚及其效应

历史大观园 制度构成 2020-06-20 12:33:12 0


有学者认为左宗棠不愿进入官场而退处于幕,是希望以幕友起家。其实不然,首先,从上文论述可知,左宗棠根本无意出山作幕,是多方催促、劝说的结果。其次,左宗棠“看不起老幕”,不愿做幕友那种日常的琐碎事务性工作。他入幕以后,独揽“军谋一切”,从事的是一种全新的幕府事务,为以往幕友所无。并且他“具细一切,皆一手办之”,不计“成败利钝,与己之堪此与否”,以至于胡林翼劝他要聘请幕友帮忙:“闻先生终日劳神案牍,竟无片刻之暇。窃谓宜再延一精晓例案之刑名幕友,专管咨题文案,而先生专管例外之奏折及例案外之文批,则精力有余,智慧更大,谋画更镇定而有余”。可见,左宗棠在幕府中不是幕友身份,充当的是前所未有的新角色。对于这个新角色,左宗棠无以名之,称为“介于不绅不幕之间”。那么如何扮演这个新角色,在清朝并无先例可循,左宗棠索性按自己的理解去做,“在所不计”,不“多作一想,多起一念”。当然,他知道自己不管不顾,率性而为,为世人所侧目,早晚会遭构陷,“自拟必有到刑部对簿之时”。

果然不出其所料,在时人眼里,他只是一名幕友而已。幕友是有制度约束的:“钦定六部处分则例:一、官员纵容幕宾出署结交者,照纵容亲友招摇例革职;二、督抚藩臬接用旧任幕友,令其始终踞一衙门者,照纵容幕友例议处;三、督抚于幕友,务宜关防扃钥,不得任其出署往来交结,若不遵功令致被参劾,或因事败露,将纵容之督抚治罪。”而照此衡量,左宗棠不仅身历前后两任湖南巡抚幕府,“始终踞一衙门”,而且“出署结交”,与曾国藩、江忠源、王錱等湘军将帅来往密切,更严重的是两任巡抚“专听左宗棠”,“宗棠以此权重”,“司、道拱手而已”,所以“谤议亦自此起”。咸丰五年(1855)就有人“造作谣言,多方诋诽”,七年又有奏称“省垣有幕友当权、捐班用命之谣”,到九年“不意其因樊燮而牵及耳”,群相“傅会以求报其怨”。至此,左宗棠不得不决计出幕北行,“以俟谤焰之息,再徐图之”。不仅仅是时人,就是后世研究者也认为左宗棠以幕友干政如此,“足以陷于罪罟”。如著名史学家孟森认为张亮基、骆秉章两幕主画诺,任由左宗棠在幕中坐啸,“若依功令,则主宾皆宜得罪”;尤其是左宗棠,“苟一据以指摘,则劣幕把持之说,固无不构成罪状”,他被樊燮讦控即系咎由自取,若非诸大帅极力援救,或“率为中饱者所持”。

其实左宗棠并不是幕友,他扮演的就是咸丰以降大行其道的幕僚的角色。幕僚与幕友往往被混为一谈,实际差别很大。嘉庆时人陈文述说:“古有幕僚,今惟幕友。”可见两者是不同的,并且在清代前中期只有幕友,并无古已有之的幕僚。古已有之的幕僚在晚清再现即从左宗棠开始,具体表现为:第一,左宗棠自言“应当事之聘”,出山入幕,但从不自认幕友,如前文所述,他自称“介于不绅不幕之间”。第二,幕友必须专门拜师学习,时称学幕,所从事的幕席有刑名、钱粮、书启、朱墨、账房、征比等,但左宗棠没有学过幕,在幕府中也不担任上述幕席,而是负责兵事,掌握军事大权,对外发号施令。第三,根据清朝的制度规定,幕友不得在本地作幕,也不能保举议叙。而左宗棠不仅在本省作幕,还屡次叙功升迁。咸丰三年(1853)正月因防守湖南有功,他经保举以知县用,并加同知衔;四月平征义堂有功,以同知直隶州选用;六年正月,因接济军饷功,以兵部郎中用。第四,上文已提及据清代功令幕友禁止任意出入官署,交结其他地方官员,左宗棠则“指画兵事饷事,自曾文正、胡文忠二公以至湘中一切名将帅,无不直接相商”,“如功令所谓督抚于幕友应关防扃钥,不与外人交结,其相距真不可道里计矣”。可见,左宗棠不仅打破清朝对幕友制度的规定,而且无论从业幕的资格和要求,还是幕中的作为和表现来看,都不是幕友,而是幕僚。他可谓晚清幕僚第一人。“第一人”有两层意思:其一,他先声夺人,是晚清第一个幕僚;其二,晚清起家幕僚的名臣很多,他是其中最突出、最有影响的一位。

那为什么是左宗棠,而不是其他人创开晚清幕僚先声呢?首先,他治学注重经世。在大多数读书人埋首于钻研八股试帖时,他“在潜心研究着惊世骇俗的学问”,主要有三方面内容,分别是地学、农学以及漕河盐诸大政。这些惊世骇俗的学问一方面令他学识超群,不同凡响,名声在外;另一方面均针对时弊,与国计民生密切相关,尤其地学对军事很有用,凡此种种都为左宗棠的被招聘入幕创造条件。其次,与太平军进军湖南的时代背景有关。咸丰二年(1852),太平军从广西长驱直入湖南,连克道州、郴州、永兴、醴陵等地,围攻长沙。“时承平久,文吏未见兵革”,长沙城内虽有“两钦差、两巡抚、四提、八镇”,但束手无策,“相与扼腕叹息而已”。而左宗棠胸罗古今地图兵法,具有军事理论和素养,是当时湖南大吏的急需人才,所以成为被再三招请的对象。第三,同亲朋好友的支持鼓励分不开。胡林翼是左宗棠的莫逆之交,利用各种时机不遗余力地荐举左宗棠,除了道光年间分别向陶澍、林则徐推荐外,于咸丰二年湖南局势危急时,又数次致书程裔采、张亮基推荐。当后者“发急足至山中延请”时,左宗棠“欲不出应”,好友江忠源“自长沙以书劝其速行”,二哥左宗植及郭嵩焘兄弟亦力劝“宜有以成其美”,他这才应聘入幕。第四,得到幕主的相知相信。左宗棠首位幕主是张亮基,两人初次见面,一见如故,左“干以数策,立见施行”。后张亮基不仅“一以兵事任之”,而且“所有批答、咨、奏”悉委左宗棠。第二位幕主是骆秉章,“推诚委心,军事一以付托,所计画无不立从,一切公文画诺而已,绝不检校”。两位幕主“委任之专如此,言听计从又如此”,令左宗棠感激奋发,尽心尽力,“以共相支此危局”。第五,左宗棠个性使然。他“才气纵横,精力充沛,就不免予智自雄,事事喜专断,事事要躬亲”,甚至凌驾于幕主之上。据称当时湖南人戏称左宗棠为“左都御史”,因为其幕主的官衔不过右副都御史,“而左公权尚过之也”。正因为大权在握,独断专行,左宗棠在幕府中大有作为,名闻天下。时值南书房的潘祖荫奏称“左宗棠运筹决胜,此天下所共见,而久在我圣明洞鉴中也”,“不得不为国家惜此才”。一个举人出身的幕僚名动九重,早在圣明洞鉴中,一方面在清朝的历史上不多见,另一方面也表明左宗棠公然突破旧制,扩张事权,得到了清廷的肯定和认可,所以说是他创开晚清幕僚先声。

嘉道时期,时艰益棘,而积习相沿,沉疴遍地,“浸至覆败相随属”,因此必须“刬去文法,不主故常”。陶澍率先破格,创立晚清幕府这种形式,但其幕府事务只能内由幕友策划指导,外仰赖于僚属的奔走效劳,不仅不方便,而且效率会打折扣,还不可持续,因为每做一事,都需要动员僚属,难以长期维系。在这种状况下,左宗棠对幕僚角色功能的演绎和诠释,无疑为该形式注入新的内容,从而有力地弥补不足,成为一个新的制度生长点。于是一种新的幕府形态——晚清幕府制度便正式得以形成。就此而言,左宗棠佐幕创新了晚清幕府制度安排,不啻为晚清幕府制度的设计者之一。

左宗棠曾因樊燮讦控事,被时人和后人视为劣幕,他自己也心灰意冷,以“八年戎幕坐啸”为耻。但如果从晚清幕府制度发展史的角度看,他实由于“破格而以一人执其咎”,可以说是为晚清幕府制度创新所作的必要牺牲。从这个意义上讲,别人的非议和他的自责,都值得商榷。上文所论,即为之正名。在一个社会中,敢于破例、改弦更张者往往易遭受忌恨和非难,左宗棠的幕僚生涯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所幸,他得到多方帮助,不仅未受打击,反而得到重用,开辟了一条为官作宦的捷径。从此,做幕僚、入军营盛行一时,蔚为风尚,在推动晚清幕府不断发展壮大的同时,也锻造了大量人才,其中不乏名臣大僚,这是一种很值得注意和研究的政治现象。本章对以左宗棠为个案,对其幕僚生涯进行再研究,或许能为解读这一政治现象提供视角或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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