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政治制度——后宫制度之一 —— 后妃的管束

至正二十七年（公元1367年）朱元璋称吴王，他在应天府建立自己的宫殿，《明史纪事本末》的《开国规模》那一条称：“九月，新内三殿成，曰奉天、华盖、谨身。左右楼曰文楼、武楼。殿之后为宫，前曰乾清，后曰坤宁，六宫以次序列，皆朴素不为饰。”宫殿建置的格式，明清二代都没有很大的变化，去北京看故宫，其基本格局仍如此，前殿是议政的场所，后宫是帝王与后妃的生活区。帝王的宫殿建筑是如此，地方行政机关的建置亦仿此格局，如果去嘉定看秋霞浦，其建置格局亦如此，前面是殿，是府、县官办公的场所，后来这个地方往往便演化为如今通常所称的城隍庙，后面是官员的生活区，即庭院，有假山、池塘。上海的城隍庙与豫园实际上也是这个格局。

帝王制度实施的是一夫多妻制，帝王的后院妻妾成群，还有数量庞大的宫女来侍奉帝王的生活，同时还要有一大群宦官来照应和管理后宫的起居，以保障帝王的血脉能一脉相承。生活在后宫的还有帝王的未成年的子子孙孙，后宫旁边还有太子，即未来的皇帝，或称作皇储，太子成年以后居住的地方称东宫。许多重大的政治变故都发生在后宫，所以如何管理好后宫，始终是历代帝王烦心的事。太阳是东边起来的，皇储居住的地方被叫做东宫，西边是帝王与后妃的居处，亦称西宫。

《礼记·内则》称男不言内，女不言外，“礼始于谨夫妇，为宫室辨外内，男子居外，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阍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这一条便规定了君王治外，皇后治内，内外有别。《明史·后妃传》的序言称：“明太祖鉴前代女祸，立纲陈纪，首严内教。洪武元年命儒臣修女诫，谕翰林学士朱升曰：‘治天下者，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俾预政事。’”“历代宫闱，政由内出，鲜不为祸，惟明主能察于未然，下此多为所惑。卿等其纂女诫及古贤妃事可为法者，使后世子孙知所持守。”这一条上谕成了朱元璋给朱明王朝立下了一条祖训，不准后宫的后妃干预朝政，即使即位皇帝幼小，即皇位后，也没有一个母后敢于直接干预朝政。所以明代历朝皇后、皇太后都著有内训、女训、女鉴之书，以鉴戒自己的一言一行。朱元璋还命工部制红牌，镌诫谕后妃之词，悬于宫中。朱元璋还规定了一条，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皆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勿受。故后妃多采之京师附近之民间。建国初南北两京并重，君王后妃大多出自两京附近的民间。有明一代既没有母后临朝，也没有外戚擅权，朱元璋这条上谕确实管住了有明一代后妃干政之事。其实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男治外，女治内，从家庭内部的分工上，应该说有它合理的成分，作为国家的君王，这个问题就变复杂了。

治国是一个如何处理公共事务的问题，治家则是处理家庭内部的事务，前者是从国的全局看，后者是从家的视角思考问题，后妃参政难免混淆了两者之间的界线，这类现象后果不好。帝王更看重的是害怕外人篡夺权力，汉武帝要立昭帝为太子，先杀他的母亲赵 倢伃 ，以防止女主干政，因为汉武帝早年是深受窦太后、王太后的控制，害怕赵 倢伃 成为新的吕后。在北魏早期，这个办法成为制度，立太子前，先赐其母自尽，这是杀母夺子。这种现象体现了帝王制度最残忍的一面。不是说女性不能参预国事，而是她参预国事的视角是怎样的。女性也不是不能管理国家大事，中国历史上，权归女主的案例不少，武则天便是典型的例子。北魏的冯太后是孝文帝的母亲，应该说在管理国家上还是很不错的。但有问题的案例也不少，晚清还有一个慈禧太后，管了晚清四十余年。她一死，不久清朝便亡了。历史上往往把国事的败坏归罪于女性，殷之亡，归罪于妲己，这就不符合历史事实了，周武王的《牧誓》所言“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的指责是不公正的，纣王之亡国，不在于妲己。我们现代人大多不会认同古人把女人干政一概视之为“祸水”的观点。问题不在于司晨的是牝鸡还是牡鸡，而在于它是如何司晨，即在何种制度下执政，及如何执政的。武则天那样登上皇帝的宝座，女性的生活要开放一些，但这并不说明妇女地位已有任何根本性的变化，亦丝毫没有改变专制主义集权制度的本质。反之，如果妻子借助于丈夫的政治地位谋取家庭的私利，如叶群那样借助于林彪纵容林立果为非作歹，那是不应该的。总应该避一点嫌吧。管理国家大事，总不能搞夫妻老婆店吧。林彪坠机以后，在政治局会议上，江青最后一个到会，毛说了“好久不见”，实际上是表示王者无私言。“文革”后期，毛不让江青随便出入中南海，也有他难以言说的苦衷，总要避嫌吧。周恩来不让邓颖超参预国事有他的道理。总理去世以后，邓颖超参预政事，那就显得合情合理了。故朱元璋在洪武元年立下这一条明帝国的祖训，有它合理性的一面，也有它残暴的歧视女性的一面。

马皇后是朱元璋的结发夫妻，《明史·后妃传》记载朱元璋的后妃只有四个人，那就是高皇后、孙贵妃、李淑妃、郭宁妃，都是早期即与朱元璋相处的，曾经与朱元璋相处的后妃究竟有几人，那就说不清楚了。从《明史·诸王传》的记载看，朱元璋有二十六子，其中提到生他们的母亲便有十五、六人，但也有二三个人的生母状况未详，其中还不包括只生女儿的母亲。至于那时生活在后宫中的女性，就更多了，那么多后妃以下的嫔御女史的供给，包括衣食之费、金银币帛、器用百物之供，皆有定则。宫内女性如果以私事外出要论死，宫嫔以下有疾，医者不得入宫，以症取药。可见其管束之苛刻和严厉。这个制度订于洪武三年，《明史纪事本末·开国规模》云：“严宫阃之政，著为令，俾世守之。上以元末宫嫔女谒，私通外臣，或番僧入宫，摄持受戒，而大臣命妇亦往来禁掖，淫渎亵乱。遂深戒前代之失，著为典。”朱元璋去世之后，还有一部分曾受朱元璋宠幸过的女性，要去殉葬。《明史·后妃传》称：“初，太祖崩，宫人都从死者，建文、永乐时相继优恤。若张凤、李衡、赵福、张璧、汪宾诸家，皆自锦衣卫所试百户。……人谓之太祖朝天女户。”历成祖、仁、宣二宗亦皆用殉，殉葬前赐一餐饭，称朝天饭，饭后被迫上吊自尽，不仅君王如此，王府亦如此。英宗正统元年（公元一四三六年）八月，宣宗崩，追赠殉葬为妃的有十个人，其册文云：“兹委身而蹈义，随龙驭以上宾，宜荐徽称，用彰节行。”（《明史·后妃传一》）明代要到英宗去世时，才结束这一定制。英宗临崩曰：“用人殉葬，吾不忍也。此事宜自我止，后世勿复为。”遂成定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