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历史—— 玄理诗和游仙诗

就文学史的脉络而言，“建安”之后是“正始”，“正始”是魏齐王曹芳的年号（240——249年），在历史上出现了“正始玄风”，谈玄的风气大为流行。清谈在贵族间蔚成风气，也就影响了文学，影响了诗。在原本的文类上，这种风气为诗歌创作加入了一些新的元素。

直接与“正始玄风”有关的是“说理诗”或“玄理诗”的出现，也就是以清谈的内容入诗。原本来自民间的五言诗被文人进一步改造了，在五言诗框架下填装这时文人最流行、最感兴趣的内容。

中国书法史上最杰出的作品之一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这篇文章所写的内容，源自王羲之写的一首诗，为了解释诗的来龙去脉，他特别在诗之前加了一篇“序”。后世将王羲之的字评为极品，不过王羲之的序文也是六朝时期经典的文学作品，相对而言，王羲之的诗却很少有人读，完全被冷落了。

这个现象有其原因，主要就在于王羲之写的是一首“玄理诗”。诗中的句子：

……仰视碧天际，俯瞰渌水滨；寥阒无涯观，寓目理自陈；大矣造化功，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

抬头看青色的天空，低头俯视碧绿的河水岸，在这样宁静的自然环境影响下，就觉得好像看到了无限，知觉体会到了万物的原理——造化真是了不起，所有表面分殊歧异的背后，却潜藏着统一的秩序；虽然天然气息吹过不同的物体，产生不同的声音，但只要是能与我的生命相呼应的，都是新鲜美好的……

这是很典型的“玄理诗”，用诗来说明自然造化的道理，同时标举“自适”的态度。这样的诗，里面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成分，纯粹是说理的，的确与之前的五言诗很不一样。

还有一种元素也新加入五言诗中，形成了“游仙诗”。“游仙”与“玄理”有着微妙的关系，二者的基本态度都是要远离世俗。“游仙”是用寻访仙人、模仿仙人的意趣回避世间浑浊。写“游仙诗”最有名的是郭璞，从他写的众多“游仙诗”中任选一首：

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

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

借问此何谁，云是鬼谷子。

翘迹企颍阳，临河思洗耳。

阊阖西南来，潜波涣鳞起。

灵妃顾我笑，粲然启玉齿。

蹇修时不存，要之将谁使。

诗中描述的很像后来文人画中的景象：高高的山夹着青绿的溪流，中间有个道士，道士居住的屋子有云穿来穿去，风则从窗户进进出出。这道士是谁呢？原来就是知名的仙人鬼谷子，他生活清静，受不了尘世和权力的喧嚣，在代表大自然的河边，就产生了效法前贤以河水洗耳朵的想法。有别的仙人踏着水波从西南方来，还有仙女回头露齿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