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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解读——权臣韩侂胄的为人

历史大观园 宋元文明 2020-07-10 14:00:34 0


权臣韩侂胄的为人南宋权臣韩侂胄,在宋宁宗时期主持了两件大事:庆元党禁和开禧北伐。如何评价这两件事,或者说如何评价韩侂胄这个人,自南宋以来就有不同看法,至今史学家们的分歧还是很大。因为这问题确实令人费解。

韩侂胄(1152~1207)字节夫,相州安阳(今属河南)人。北宋名臣韩琦曾孙,父亲韩诚娶高宗皇后吴氏的妹妹,官至宝宁军承宣使。以父任入官,淳熙末,以汝州防御使知阎门事。光宗以疾不执父丧,中外舆论汹汹,赵汝愚议定策立太子。因韩与太皇太后吴氏的关系,赵汝愚遂请韩侂胄助一臂之力。韩便通过熟人太监向太后转达了诸大臣的建议。后在太后的主持下,太子赵扩即位,是为宋宁宗。

扭转国事危机,韩与赵谈及论功请封之事,自以为起码能得个节度使之类的封疆大臣的职位。不料,赵汝愚说:“我是宗室,你是外戚,不应论功求赏。”于是韩只迁宜州观察使兼枢密都承旨,韩感到非常失望,遂与赵汝愚有隙。而宁宗皇后韩氏,又是韩侂胄的侄孙女,韩一身兼两重国戚,更持有定国策立新君之功,在朝中的权力渐增。宁宗年轻幼稚,对这位国丈爷也就很迁就,韩逐渐在朝中培植党羽,主要是安插亲信于台谏。

朱熹奏劾其奸,韩怒而使戏子峨冠阔袖扮成朱熹讲学模样,使宁宗感到迂阔好笑,将朱熹罢职奉祠,贬出政坛。吏部侍郎彭龟年请留朱熹而逐侂胄,被出为地方官,而韩进保宁军承宣使。赵汝愚为相,两人貌合神离,怨仇益深。韩与言官谋,奏劾汝愚谋危社稷,以宗室居相位,将不利国家。庆元元年(1195),赵汝愚罢相,出知福州。一些官员见状,上疏苦言汝愚之忠,罢相不当,俱遭到降黜。六名太学生也联名上书,指斥言官枉害大臣,尽遭流放,人称“庆元六君子”。

韩侂胄拜保宁军节度使,其党羽斥朱熹理学为伪学,搜罗朝野,将赵汝愚、留正、周必大、朱熹、彭龟年等一批官员,统统列入“伪学逆党”的名籍中,网尽有关名士,共59人,一并坐罪,或贬黜,或流放,兴“庆元党禁”。后赵汝愚暴卒于贬地,朱熹在福建故土离世。而韩侂胄拜少傅,迁少师,封平原郡王,进太傅、太师,一路飙升,成为权臣。嘉泰初,有人提醒韩,再不开党禁,将来不免有报复之祸。遂解伪学党禁,追复赵汝愚、朱熹职名,留正、周必大等先后复秩还政,一大批健在者复官自便。

开禧元年(1205),韩除平章军国事,序班丞相之上,三省印并纳其第,权倾朝野。用进士毛自知策,以苏师旦等为心腹,谋开边自固,恢复中原。其间,罗致了一些名士,如薛叔似、叶适等,起废显用辛弃疾等抗战派官员。又追封岳飞为鄂王,夺秦桧王爵,改谥谬丑,这一举动大得人心。并输家财二十万以助军用。

开禧二年四月,拉开北伐战幕,兴兵分东、中、西三路攻金。初战泗州小胜,后因所用非人,措置失当,中路先败,东路又遭宿州之役惨败,而西路副帅吴曦叛变投敌,为忠义之士所杀,北伐失利。遂遣使请和,因金人要索甚苛,复锐意用兵。礼部侍郎史弥远与杨皇后密谋,命人将韩骗至玉津园杀害,函首送金廷乞和,终签嘉定和议。

韩侂胄死后,人们多以奸臣论之,尤其是以理学为宗的士人们。如在宋人笔记中,其事迹也大多以讥嘲、贬斥的口吻加以描述。如韩曾褒岳(飞)贬秦(桧),然而岳飞的孙子岳珂,却在其笔记《程史》中讽刺韩侂胄兄弟,鞭挞其权倾一时,已有“霍氏之祸萌于骖乘”之迹象。元初《宋史·韩侂胄传》,极为鄙夷他的为人和任政,说他如何权欲熏心,从一得势就“时时乘间窃弄威福”,常常背着皇上,私下处理政务,却又谎称御笔批出。言路皆安排亲党,残酷打击异己,迫害道学。为巩固地位和盗取功名,不自量力,轻率北伐。最后战事惨败,祸国殃民而自取其戮。这一观点遂为正统史家所沿袭。

不过,也有为韩抱屈者。南宋末周密《齐东野语·诛韩本末》首先提出异议,说韩侂胄“身陨之后,众恶归焉;然其间是非,亦未尽然”。许多有关韩的丑事恶事,“亦皆不得志抱私仇者撰造丑诋,所谓僭逆之类,悉无其实。李心传蜀人,去天万里,轻信纪闻,疏舛固宜。而一朝信史,乃不择是否而尽取之,何哉?”可见有些史载也不可轻信。近代史学家邓之诚的《中华二千年史》卷四也认为:韩侂胄“操弄威福,有废立之渐,无不臣之心,其所行事,亦善恶互见,不尽如宋史所诋”。如“尽以奸臣目之,不免门户道学之见”。

韩侂胄一生主要做了两件事:庆元党禁和开禧北伐。如何评价这两件事,也就是评价韩侂胄为臣为人的关键所在。恰恰在这两件事上,人们也各执己见,或截然对立。

有学者认为,庆元党禁的发动者使党争以道学之争的面貌出现,对政敌所主张的道德规范、价值观念,在歪曲丑化的前提下借政权力量予以全面声讨与彻底扫荡,而声讨与扫荡的正是士大夫长久以来藉以安身立命的东西。于是,一切是非都颠倒了,人们毁方为圆,变真为佞,其弊不可胜言。同时,韩氏借此走上权臣之路,专断朝政。(《细说宋朝》)

也有学者认为,庆元党禁使“道学的虚伪、欺骗的本质被揭穿,孔、孟、程、朱的门徒,无地自容,是理所当然的”。(《中国通史》第五册)理学后成为一统天下之官学,它严重束缚了中国知识分子的思维空间,阻碍了中国文化的创新发展,对它进行些揭露,不无益处。当然这类对理学的打击,也只是统治者内部的党争而已,斗争过于残酷。

否定开禧北伐者,如虞云国《细说宋朝》认为发动者纯属政治投机和军事冒险,不认真衡量敌我的力量对比。“南宋自个儿未有振起之形,却要去打‘宇内小康’的金朝,其结局不言而喻”。所以,其是在专制独裁政体之下,以民族或统一的名义,贸然将国家拖人一场“不度事势”的战争,给人民带来更大的灾难。郦家驹也认为,把金章宗时的形势估计为乱亡之势指日可待是缺乏根据的,韩发动的北伐是对辛弃疾的曲解,不但用人不当,错误估计形势,而且是为巩固自己权位的一种政治投机,不见得是坚定的抗战派。

而周密《齐东野语·诛韩本末》说:“寿皇(宋孝宗)雄心远虑,无日不在中原,侂胄习闻其说,且值金虏寝微,于是患失之心生,立功之念起矣。”是说开禧北伐乃继承孝宗皇帝恢复中原之遗志。当时抗战派人士也深受鼓舞,如辛弃疾嘉泰末入朝,在分析金朝的国内形势后,力言“金国必乱必亡”,要求宋廷委付大臣备战北伐。北伐初胜时,辛弃疾还作词赞颂韩侂胄。陆游也对韩侂胄北伐寄予很大希望,八十二岁了还作诗言志:“中原蝗旱胡运衰,王师北伐方传诏。一闻战鼓意气生,犹能为国平燕赵。”似乎还想上战场,从这位老人身上能折射出当时民众的振奋精神。韩侂胄被害,嘉定和议后,陆游又写了一首《读史》:“萧相守关成汉业,穆之一死宋班师。赫连拓跋非难取,天意从来未易知。”诗人借古讽今,认为由于韩侂胄之死,才导致宋军抗金的失败,反对史弥远的投降。

由此肯定开禧北伐者,认为北伐动机不纯说不能成立,北伐代表了人民的愿望和国家的统一,对一个大官僚追求这样的“功利”,我们不必苛求其“动机不纯”。当时金政权正处于由盛转衰的过程中,蒙古、西夏北方诸族的一连串反抗斗争,还有旱荒等灾害,使其统治有一定危机,而南宋有一定的潜在实力,国内也较稳定,北伐条件是基本具备的。这时发动北伐战争是正义的,虽然由于种种原因而失败了,但不能全盘否定。“军事惨败”说也值得怀疑,其失败主要是政治上指挥的失误和史弥远集团的妥协投降所致,所以史弥远一伙的求和投降才是北伐失败的罪魁祸首。

蔡美彪等著《中国通史》第五册《宋史》相关章节概括评论道:“韩侂胄执政前后十三年,反道学,贬秦桧,发动北伐战争,虽然由于用人不当,遭到叛徒和投降派的破坏而失败,但在政治上、思想上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岳飞因抗金得胜而被谋害。韩侂胄因出兵失败而被暗杀。他们都是因为坚持抗敌遭受迫害而牺牲。但由于韩侂胄大力反朱熹,长期遭到孔、孟、程、朱门徒的咒骂。元代儒生修《宋史》,特立《道学传》崇程朱,又立《奸臣传》不列入史弥远,反而将韩侂胄与秦桧并列,辱骂他是‘奸恶’。这段被歪曲了的历史,应该恢复其本来面目了。”

虞云国《细说宋朝》对韩持基本否定观点,前已略述,分析得也相当透彻。但又指出:“韩侂胄是权臣。却不是奸臣与逆臣,《宋史》将他列入《奸臣传》,显然有失公正。”正如郦家驹也认为把韩侂胄与秦桧并列为奸臣确实不公平,应作重新评价。其实从上述分析的各种情况而言,如何评价韩侂胄的历史功过,确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绝非是一个“权臣”概念所能包含的。

朱熹是哪里人朱熹的祖辈为江西婺源人,不但祖坟在婺源,而且皇帝下诏朱熹故乡婺源为阙里,还诏旨在婺源兴建朱熹祠庙。然而朱熹父亲带着祖父较早就移居了福建,朱熹不但出生在福建,且一生大部分岁月都在福建度过。你说朱熹的籍贯在哪里呢?

朱熹字元晦,后改为仲晦,别号晦庵,六十岁后称晦翁、晚号遁翁,又号云谷老人、沧州病叟、遯翁、紫阳等。在古代社会中,出名的文人有众多别号,并不稀奇。奇怪的是,朱熹著述文章,往往采用不同的籍贯,作为署名时的定语:如邹县朱熹、吴郡朱熹、丹阳朱熹、平陵朱熹、新安朱熹、婺源朱熹、紫阳朱熹……这一现象使人们产生疑问:朱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籍贯?尤其是邹县、吴郡、丹阳、平陵等地,宋时早已撤置,朱熹为什么将这些地方作为自己的籍贯呢?

这要从朱熹的先祖说起,答案只能在其祖上不断改变的迁徙地中找到。据考索,朱熹的始祖邾子所居邾国,就位于山东南部的邹县,“沂”通“熹”,所以朱熹时会署名“空同道士邹诉”,“邹诉”即“邹县朱熹”。到战国末年,邾灭而迁沛,沛地属徐州,朱熹的先人移居江苏徐州一带。后汉时又迁回山东北部的青州,然后再南迁过江至吴郡(今江苏苏州)、丹阳(位今安徽马鞍山东南的当涂县境内)等地,东晋时朱氏再迁平陵县(今江苏溧阳县西北),唐时再迁至徽州黄墩,隋唐时或称新安郡。上述朱氏先祖的迁徙情况,主要得之于族谱的记载,而族谱中采于传说、自行附会之处俯拾皆是,许多地方是不可靠的。而朱熹将其作为籍贯别号,可见其怀祖思想之浓烈。

朱熹之宗族真有史实可考的家谱,是从唐末开始。其远祖朱古寮当时在歙州刺史陶雅手下为将,率兵戍守婺源,遂在此安家,当地的紫阳山颇有风光,遂成为地方的一个标志。朱氏在这里生活到第八代,就是朱熹的父亲朱松,进士出身,北宋宣和年间授建州政和县尉,正逢睦州方腊起义,危及家乡,便携全家寓居政和(今属福建),其父朱森(朱熹祖父)随子赴闽,后病死也葬于政和县。朱松调任剑州尤溪(今属福建)县尉,家又迁居尤溪,建炎四年(1130),朱熹就诞生于此地。

朱松后又当过秘书省正字、校书郎、著作郎、度支员外郎诸职,性情刚直,不久辞官,退隐尤溪城外毓秀峰下。绍兴七年(1137),移居建州建瓯(今属福建)。绍兴十三年(1143),朱松过世,托孤于朋友、右朝议大夫刘子羽,刘在其家乡崇安(今福建武夷山)的五夫里盖房,安置朱熹母子,生活颇为安逸。绍兴十七年(1147),朱熹在建州(今福建南平)参加贡举考试,说明朱家早已取得当地的户籍。

朱松虽携眷长期寓居福建,但作为“婺源著姓”,在婺源老家仍有一定的产业,且还不时怀念故乡。朱松在福建做官,曾以“紫阳”之名刻其印章,以念故土。朱熹后在崇安寓居时,“在五夫里之潭溪,晦翁筑室于此,匾曰:紫阳书堂”(《崇安县志》)。据《朱子年谱》载,朱熹曾两次回婺源老家:第一次是绍兴二十年(1150)春,朱熹二十一岁,回老家省墓。第二次是淳熙三年(1176)春,朱熹四十七岁,也是回去修整祖墓。说明朱熹与老家婺源一直保持着联系。

然而,朱熹一生七十一岁,有五十多年生活在福建武夷山及其周围的闽北地区,其中在尤溪约八年,在建瓯约七年,在崇安(今武夷山)一带生活了约三十余年,而外出为官或活动的时间合计才十三年多。晚年根据父亲的遗嘱,移家定居于建阳县(今属福建)的考亭,约生活了五六年时间,其实此地离武夷山也很近,世称“朱考亭”,死后葬于建阳塘石里之大林谷。后人称朱子学派也或作“考亭学派”。

从上述情况看,作为“婺源著姓”的朱家,从唐朝末年到北宋末年,在徽州婺源生活了二百余年,那么,朱熹的籍贯应该是“徼州婺源人”,《宋史》本传也如是记载。南宋度宗曾下诏朱熹故乡婺源为阙里。元代又诏旨在婺源兴建朱熹祠庙。清代已形成如此观念:婺源之有朱子,犹如邹县之有孟子,曲阜之有孔子。所以婺源是朱熹的籍贯,应无疑问。问题是徽州处于浙江、安徽、江西的三省交界处,清康熙年间此地属安徽省,有人据此以为朱熹是安徽籍。民国时期,婺源划归江西,故也有人以为朱熹应为江西籍。

最麻烦的是,有人提出朱熹应为福建籍,理由是朱熹出生时,其祖父、父亲两代人已移居福建。朱熹不但出生在福建,且一生大多数时间也在福建度过。就以古代户籍制度而言,有正籍、寄籍、占籍之分,祖父、父亲及本人三代都居于当地,立有户籍,即为“正籍”,正籍就意味着取得了当地籍贯的法定资格。其十八岁时在建州参加贡举考试,便是最好的佐证。然而,朱熹出生在尤溪、户籍科举在建州,一生主要的读书写作生涯在崇安渡过,晚年及葬在考亭,其中哪一个算其区域籍贯呢?

从上述情况来看,要确定朱熹的籍贯是不容易的。问题是中国在确定一个人的籍贯方面所使用的标准还颇模糊,一遇上像朱熹这样较为复杂的人物就无能为力了。

“朱、唐交奏”案大理学家朱熹与学者型官员唐仲友在南宋中期突然交奏起讼,彼此攻讦,大有不共戴天的味道。朝野舆论顿时哗然,人们纷纷猜测,其原因何在呢?在分析了各种因素之后,还是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宋孝宗淳熙九年(1182),发生了一桩轰动朝野的弹劾公案,提举两浙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朱熹,连续上了六道奏章,按劾台州知州唐仲友不法之事,措辞激烈,举证繁杂。唐仲友也不甘示弱,驰奏辩白,并反过来指责朱熹弄虚作假,执法违法。朝野上下顿时舆论哗然,士大夫们议论纷纷,或尊朱抑唐,或褒唐贬朱,毁誉相半,莫衷一是。

宋孝宗接到朱熹的弹劾状和唐仲友的声辩疏,互相揭发的都是一些当时士大夫中司空见惯的“不法行为”,如私狎官妓、私役工匠、经商谋利等,一时也难以判别是非,只得问宰相王淮,王淮只轻描淡写地评论道:“只是秀才争闲气罢了。”最后,朝廷只得“两平其事”,没有加罪于唐仲友,只是撤销了对唐的江南西路提点刑狱的任命而已。

唐仲友,字与政,婺州金华(今属浙江)人,颇有才华,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历任建康府学教授、秘书省正字、知信州、知台州。曾上万言书论时政,做学问方面偏重儒家经制,代表作是《帝王经世图谱》十六卷、《六经解》一百五十卷,还有《孝经解》、《九经发题》等,大都已失传,不过说明唐仲友也是一位进士出身的学者型官员,学者称说斋先生。朱熹是绍兴十八年(1148)进士,著作等身,时已为理学大家。那么,两位饱学之士,为何彼此攻讦,发动这场公案呢?

朱熹在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任上才一年,就一连奏劾了好几个贪官污吏。如奏劾绍兴府差指使密克勤偷盗赈济的官米四千余石,弹劾隐瞒灾情、谎报政绩、横征赋税的衢州守臣李峄,奏劾元差监酒库张大声、孙孜等人检放不实,还弹劾了依仗权势兼并土地、赈粜济米时减克升斗的县尉朱熙绩,又奏劾知江山县王执中、知宁海县王辟纲等渎职……作为监司,就应该监察各地方官吏的行政行为,这是朱熹的职责,所以朱熹同样弹劾知台州唐仲友的不法之事,这也应在情理之中。况且朱熹经过周密的调查和紧张的审讯,掌握了唐仲友在台州大量不法行为的证据,案件牵连到数百人。根据当时朱熹和唐仲友的地位和处境,朱熹不可能凭空捏造唐仲友的罪行,就是说,朱熹的六道奏章中所说的罪状大都是事实。所以,它为什么不可以是正常的官场行政行为呢?

可能因为朱、唐二人都为学界名人,名人交讼,且又连上数道奏章,引起人们的格外关注,由是各种猜测纷纷出笼。一般以为,朱、唐矛盾,主要是由两人学术见解的分歧而引起的。在理学方面,唐仲友的许多观点与朱熹相左,有的还针锋相对。唐仲友与宰相王淮是同乡,还有姻亲关系。王淮曾擢迁郑丙为吏部尚书、陈贾为监察御史,使两人协力攻击朱熹的道学,开庆元伪学党禁之先声。唐仲友与郑丙等的关系也都不错,也曾跟着王淮反对道学,自然与朱熹产生嫌隙。

还有人以为先是吕祖谦曾与唐仲友同书会时有龃龉,而朱熹总是袒护吕祖谦,而故意抑制唐仲友,因此两人埋下了不和的种子。其实,当时士人之间的学术见解有分歧是正常现象,如陈亮与朱熹友善,然论学则冰炭不相容,两人曾进行过多次“王霸义利之辩”。朱熹与陆九渊、吕祖谦之间,也都曾用书信往来或讨论会的形式,进行过激烈的学术争论,但互相间相处还是一如既往。所以,朱、唐间发展到两人在政治上互相攻击,乃至你死我活的尖锐程度,想必还应有其他相关的一些原因。

周密《齐东野语·朱唐交奏本末》认为,是唐仲友平时恃才傲物,轻侮朱熹,而陈亮颇为朱熹所推重,与唐仲友却时有矛盾。有一次,陈亮游历台州,看中一名官妓,就嘱托唐仲友为其赎脱官籍,以便自己能与之相好,唐答应了。唐仲友在一次集会上遇到这个妓女,就说:“你果真想跟从陈官人吗?”妓女被问得不知如何回答,唐却接着说:“那你就要做好忍饥受冻的准备才行。”此妓听了若有所悟,显得非常怨愤。自此,陈亮再去此妓女家时,再也看不到从前她那曲意奉承的样子了。陈亮知道被唐仲友所玩弄、出卖,便去见朱熹。恰巧朱熹任两浙东路监司,问起:“近日小唐又在说什么坏话了?”陈亮乘机挑唆道:“唐仲友说你连字都不识,如何当监司?”朱熹听了,心中不快,一时新恨旧账一起涌上,借口部内有冤狱,要求再次巡查。朱熹到达台州时,唐仲友偏偏又出迎怠慢,朱熹就更相信陈亮的话了。于是马上收缴了唐的官印,交付给随从官员,开始搜集唐在台州为官时的种种越轨和不法行为,写成奏状向朝廷告发。

其中主要是说陈亮在其中挑唆。陈亮,字同甫(或同父),婺州永康(今属浙江)人,饱读史书兵法,下笔数千言立就,政论气势纵横,词作才气豪迈,还喜谈边塞攻略之事,学者称龙川先生。几次诣阙上书,极论时事,反对和议,力主抗金。遭人嫉恨或被人诬告,几度入狱。然而出狱后,志气益励。绍熙四年(1193),中进士第一,授签书建康府判字公事,未行而卒。为人脾性豪放,他会做出上述偏狭小家之举吗?同时,朱熹也会为唐仲友“连字都不识,如何当监司?”一句类似玩笑话。就恨得咬牙切齿吗?近代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断言:“宋人小说多不足信……所记朱、唐公案,恐亦未足信也。”

然而有学者指出,陈亮挑唆一说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陈亮在淳熙十年写给朱熹的一封信中透露:“去年之举,‘震’九四之象也……至于人之加诸于我者,常出于虑之所不及,虽圣人犹不能不致察。奸狡小人虽资其手足之力,犹惧其有所附托,况更亲而用之乎!物论皆以为其平时乡曲之冤一皆报尽,秘书(指朱熹)岂为此辈所使哉!为其阴相附托而不知耳。亮平生不曾会说人是非,唐与正乃见疑相谮,是真足当田光之死矣!”话中一方面反驳“物论”所说朱熹把唐仲友平时造就的“乡曲之冤”全部报尽,指出朱熹是不会受唐的“乡曲”指使的。一方面也极力为自己辩护,表白“至于人之加诸于我者”,“亮平生不曾会说人是非”。由此判断,唐仲友确曾怀疑是陈亮从中挑唆。那么,到底陈亮是否在其中有所挑唆?又对唐仲友加以何等不实之词?而促使朱熹最终采取这极端手段,我们还是不得而知。

朱熹的思想价值朱熹完成的理学思想体系,对中华民族产生了长久的、深刻的影响。然而人们对于它的历史作用的评价,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却大相径庭,其波动幅度之大,真可谓一个捧上九天,一个打入地狱。其中,各类学者采各自完全不同的说法,其观点也或有天壤之别,这在学术界实在是非常少见的。

朱熹受业于父亲朱松及胡宪、李侗诸师,得程颢、程颐之传,兼采周敦颐、张载诸人的学说。以儒家的政治伦理观为中心,糅合佛、道思想,把自然、社会、人生等方面问题融为一体,集北宋以来理学之大成,完成了一个对中国古代社会后期影响巨大的理学思想体系。主要著作有《四书章句集注》、《伊洛渊源录》、《资治通鉴纲目》、《名臣言行录》、《书集传》、《诗集传》、《楚辞集注》、《周易本义》等,后人为其编纂了《朱子语类》、《朱子遗书》、《朱文公文集》、《朱子全书》等。可称成就斐然。

绍兴十八年(1148),朱熹十九岁登进士第,后授同安县主簿。乾道时为枢密院编修,至淳熙中,年近五十才迁知南康军,改提举浙东茶盐公事。光宗时,历知漳州、秘阁修撰、知潭州等职。《林下偶谈》载:“晦翁帅潭,一日赵丞相密报:‘已立嘉王(宁宗)为今上,当首以经筵召公。’晦翁藏袖内,竟入狱取大囚十八人立斩之。才毕,而登极赦至。”或可见其为官作风。宁宗即位,朱熹六十五岁,除涣章阁待制兼侍讲,给皇帝进讲《大学》。但只做了四十六天侍讲,就被免职。时朱熹见权臣韩侂胄结党把持朝政,便直言上疏,指斥韩侂胄任意进退大臣,紊乱朝纲。韩大怒,遂把朱熹看作眼中钉。

绍熙五年(1194)十月的一天,宁宗召倡优们进宫演戏,韩侂胄特别安排,让戏子峨冠阔袖,扮成朱熹讲学模样,并把朱熹倡导的性理之学擅改为诙谐迂阔的空淡,让宁宗感到轻浮好笑。韩便向宁宗说道:“朱熹所讲道学实是伪学,毫无用处,此人不可再用。”当时一些文人在诗词、文章里也时或斥责其道学的空谈性理、无用误国。宁宗本来就不太喜欢这个古板的教书老头,便正好下诏解除了朱熹的侍讲官职。朱熹只得带着提举宫观的闲职,回到福建崇安,在家乡召徒讲学,从此被逐出政坛。

庆元二年(1196),朱熹在家讲学,听到朝中一些大臣无辜被害,上章力辞其闲虚职名,以表愤慨。而权臣见辞章,又奏劾朱熹十大罪状,下旨削去朱熹职名。学生蔡元定等也被指责佐熹为妖,编管道州(今湖南道县)。这十大罪状中,虽有许多诬蔑不实之词,但在用一些事实揭露其道学的虚伪方面也不无价值,如揭发讥讽朱熹“诱引尼姑二人以为宠妾,每之官则与之偕行,谓其修身可乎?”“据范染祖业之山,以广其居而反加罪其身”等。朱熹在《落秘阁修撰依前官谢表》中也承认:“私故人之财,而纳其尼女,规学官之地,而改为僧坊。”不久,朝廷又加以“伪学逆党”的罪名,进行大肆迫害。朱熹作为“伪学”之首,被官员学人们纷纷横加指责和攻击,所有著述被查封,甚至有人上书乞斩朱熹。其门徒有的进山隐居,不敢露面;有的易衣冠,狎游市肆,以示与“伪学”划清界限。朱熹晚年就在如此寂寞惨淡的境遇中,遭受煎熬。

庆元六年(1200),朱熹在悲愤交织中病卒,享年七十一岁。官府的罪名约束和严密监视,使其众学生不敢前来奔丧吊唁,葬礼十分凄凉。这位一生为封建统治呕心沥血的思想家,结果却被统治者列为“伪学之师”而含恨离开人世。他的有关“理学”的思想体系全被作为“伪学”,受到禁锢和排斥,朝廷还立《伪学逆党籍》,株连所及,有记载的就有五六十人。

但随着历史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朱熹“理学”思想的理论价值愈来愈被统治者所赏识,也愈来愈被推崇。朱熹死后第九年,朝廷就诏赐朱熹遗表恩泽,“谥曰文”,称“朱文公”。次年,追赠朱熹为中大夫、宝谟阁学士。嘉定五年(1212),把朱熹《论语·孟子集注》列入字学。到宋理宗时,皇帝进一步认识到“理学”有补于治道,遂特赠朱熹为太师,追封信国公,按祭祀孟子的礼仪来祭祀朱熹。宋度宗进一步下诏朱熹故乡婺源为阙里,“赐(朱)文公阙里于婺源”,已有把朱熹抬高到孔子相当地位的味道了。

元代时,诏定以朱熹《四书集注》试士子,复科举。这样,朱熹理学的官方统治地位渐次确立。后又下诏在婺源兴建朱熹祠庙,命其五世孙朱勋管理,受历代统治者的朝拜。到至正二十二年(1362),改封朱熹为“齐国公”,追谥朱松为“献靖公”,又改封“粤国公”。明代太祖、成祖都极尊崇朱学,不但继续以其为官学,规定《四书五经》、《性理》、《通鉴纲目》、《名臣奏议》等为读书和科举的范围,且下令天下学宫,祭祀朱熹,朱熹后裔可世袭爵禄,朱熹几乎取得与孔子同等的地位。清康熙令编《朱子全书》,且亲为作《序》,直把朱熹喻孔子,预言“朱子立亿万世一定之规”。康熙五十一年(1712)谕旨,朱熹的牌位从孔庙东庑先贤之列移至大成殿“十哲之次”,配享先圣,其统治地位已无可动摇。

朱熹被抬入孔庙,理学被捧为官方御用哲学,甚至许多士人把程朱理学诸籍与衣食完全等同起来。有学者认为,朱熹独能兼孔、颜、曾、孟之长。有人说:“天不生孔子,三代以上如长夜;天不生朱子,三代以下如长夜。”朱熹有这样一句话:“非徒有望于今日,而又将有望于后来也。”(《戊申封事》)这句话是应验了。

然而近代以来,人们也愈来愈感到以朱熹为旗帜的宋明理学已成为社会发展的桎梏,其思想核心观念严重阻碍社会进步。朱熹理学中“存天理、灭人欲”的教条,就是把“三纲五常”看成天经地义、神圣不可侵犯的“天理”,而把一切不合“三纲五常”的思想行为都视作“人欲”,是大逆不道的,务必革尽除绝。为了加强君主统治这个“天理”,必须消除一切对社会不满,反对统治者的意识和言论,因为这些都是“人欲”。统治者便可从一本书、一首诗、一篇文章、甚至一个字中罗织罪名,残害具有所谓“异端”思想的人。明、清两代如此惨烈的文字狱,就是在这个理论下,名正言顺地杀人,迫害无辜的生命。统治者将自己崇奉的思想捧为“天理”,然后不择手段残酷迫害“异端”,逐渐成为根深蒂固的体制传统,成为中国近代化进程中最大的文化基因障碍。

同时理学又大力提倡“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用封建礼教杀人,其中受害最深、最烈的就是妇女。在朱熹祖籍的安徽,据《休宁县志》载,在“灭人欲”观念的引导下,明代“节妇”、“烈妇”就有四百余人,清道光间女子“不幸夫亡,动以身殉,经者、刃者、鸠者、绝粒者,数数见焉”,“处子或未嫁而自杀、竟不嫁以终身”者达二千余人。朱熹老家婺源,“节烈”、“节妇”、“节孝”等牌坊有百余处,南宋至清光绪四年,有关妇女达七千余人。在朱熹长期生活的福建,据《福建通志》载,就闽南十二县不完全统计,明清两代未婚妻守节、夫亡殉节的,就有近千人,其中受朱熹影响最深的同安、晋江、尤溪三县受害最甚,如晋江城郭的旌表贞节牌坊,几乎触目皆是。施可斋《闽杂记》说:“福州旧俗,以家有烈女贞妇为荣,愚民遂有搭台死节之事。女有不愿,家人或诟骂辱之,甚至有鞭挞使从者。”

清代戴震就说:“而其所谓理者,同于酷吏所谓法。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朱熹所谓的“天理”,其实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它较之以刑罚杀人更具欺骗性。再如“福建漳州女子皆小足,朱文公守漳时,立法令之缠足极小,使不良于行,藉革其淫俗,故成为今日之现象也。”(胡朴安《中华全国风俗志》)清末谭嗣同批判道:“世俗小儒,以天理为善,以人欲为恶,不知无人欲,尚安得有天理!吾故悲夫世之妄生分别也,天理善也,人欲也善也。”现代学者蔡尚思说:“程朱派理学家最不讲理,最无良心,阳儒阴法。以理责人,甚于以礼责人;以理杀人,甚于以法杀人。”(《中国传统思想总批判》)

“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思维逻辑,与自由、民主、人权的人类普世价值观完全背道而驰。在此思想束缚下,人们也不会有任何创造力,只会在无上权威的君主面前,培育起根深蒂固的奴隶性。这一“理学”思想发展了原儒家学说中的糟粕,进一步完善了中国君主专制统治体制的理论基础,它统治了整个思想文化领域,是上层建筑各个领域的指导原则,成为巩固君主专制统治秩序的强大的精神支柱。新文化运动时,陈独秀、鲁迅诸人深恶痛绝的国民劣根性,其实就是由宋明理学为思想基础的奴性,鲁迅还专门写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深刻揭露封建礼教“吃人”的本质。与其说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矛头针对的是孔家店,还不如说人们要摧毁的其实是朱家理学体系。它实为中华民族几百年以来愚昧落后的主要原因之所在,如果中国人民在思想上不破除对这一理论的迷信。不打破这理学中所谓“天理”的窠臼,将不可能走向现代社会。

不过到了现代,又有许多学者对朱熹的学术成就作出基本肯定的评说。如肯定他撰写、编次、注释、校刊了不少著作和典籍,为保存和发展祖国文化起了重要作用。他建立书院,聚徒讲学,总结教育经验,在中国教育史上作出重要贡献。他还对自然科学作过比较广泛的研究和探讨,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对中国自然科学的发展起过积极作用。甚至说他的理学思想体系也是适应了巩固中央集权君主统治体制的要求,也起到了一些进步作用。

尤其是钱穆在《朱子新学案》中,对朱熹作出如此高的评价:“在中国历史上,前古有孔子,近古有朱子,此两人,皆在中国学术思想史及中国文化史上发出莫大声光,留下莫大影响。旷观全史,恐无第三人堪与伦比。……朱子崛起南宋,不仅能集北宋以来理学之大成,并亦可谓其乃集孔子以下学术思想之大成。此两人,先后矗立,皆能汇纳群流,归之一趋。自有朱子,而后孔子以下儒学,乃重获新生机,发挥新精神,直迄于今。”冯友兰在《中国哲学简史》中也说:“朱熹,或称朱子,是一位精思、明辨、博学、多产的哲学家。光是他的语录就有一百四十卷。到了朱熹,程朱学派或理学的系统才达到顶峰……他的渊博的学识,使他成为著名的学者;他的精深的思想,使他成为第一流哲学家。尔后数百年中,他在中国思想史上独占统治地位,绝不是偶然的。”

然而,国内在“文化大革命”中对朱熹的彻底否定和大力批判,其疯狂程度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我们只要浏览报刊上的几个标题,就会瞠目结舌。如“彻底批判朱熹的天理论”,“剥去朱熹伪科学的画皮”,“可恶的朱熹”,“戳穿朱熹的画皮”,“从神道碑看朱熹的丑恶嘴脸”,“朱熹丑史”,“朱熹《中庸章句》的反动实质”,“朱熹《四书集注》反动思想体系的批判”,“朱熹在漳州地区的罪行”,“朱熹在浙江的罪恶活动”,“撕破朱熹在湖南的反动嘴脸”,“朱熹在崇安的罪恶活动调查”……

朱熹是一位古代的大思想家。如今在大学和社会科学院中,研究朱熹的学者不少。尤其是武夷山作为文化与自然双重世界遗产,其文化方面主要就是以朱熹为首的闽学所留下的许多历史遗迹。学人们还成立了“武夷山朱熹研究中心”,准备对朱熹理学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和探索,我们期待它能取得可喜成果。宋朝的战争史杨业北征的兵败杨业是宋代抗辽名将,杨家将的第一代英雄“杨老令公”,千百年来,其事迹广为流传。他原为北汉大将,降宋后任右领军卫大将军、代州刺史,长期镇宋太宗守边关,屡立战功,在抗辽战场上表现出非凡的军事才能。太平兴国五年(980),契丹大军寇雁门关,他临危不惧,率麾下数百骑出战,大破十万辽师,杀其驸马侍中萧咄李,威震塞外,号“杨无敌”。此后,契丹望而生畏,每见杨业军旗即退兵而去。然而在雍熙北征中,杨业兵败罹难,其具体结局究竟如何?谁又是造成此难的罪魁祸首?民间与史载众说纷纭,史家也意见不一。

雍熙三年(986),经过长期准备,宋太宗决定再次发动大规模的伐辽战争,史称雍熙北征。当时辽圣宗即位不久,才十余岁一个娃娃,其母萧太后当政,宠幸用事,宋太宗认为其“主幼国疑”,正是攻击它的大好时机。北伐军分兵三路:曹彬、米信率东路军出雄州(今河北雄县),张大声势向幽州(今北京,时为辽国南京)进发,牵制辽军主力;田重进率中路军由定州(今河北定县)进发,攻飞孤口(今河北涞源);潘仁美、杨业率西路军出雁门关(今山西代县北),攻取关外诸州。然后,中路军与西路军会合,挥师东进,从北面与东路军夹攻幽州,与辽军决战。

一开始,三路大军进展都很顺利。东路军一度攻占了涿州(今属河北)、歧沟关(在今河北涿州西南)等地。西路军更是战果累累,收复了朔州(今山西朔县)、寰州(今山西朔县东北)、云州(今山西大同)、应州(今山西应县),兵锋直指桑乾河。中路军也攻克了飞孤口、灵丘(今属山西)、蔚州(今山西蔚县),与西路军遥相呼应。辽军主帅耶律休哥仍坚守南京,避免与宋军正面交锋,同时派轻骑深入敌后,截断其粮草军需。

东路军终因粮草不济而后退,五月在歧沟关旋遭辽军主力围困迎击,惨败而奔逃,一路如惊弓之鸟,丢盔弃甲,死者过半,溃不成军。由于东路军失利,终致宋军进攻计划流产。当时,中、西两路军位置突出,辽国以耶律斜轸为山西路兵马统帅,领兵十余万向两路宋军逼近。辽军先攻陷中路军所占的蔚州,潘仁美带兵应援又告失败,辽军乘胜攻下西路军所占的寰州。宋太宗明白已失去战争主动权,只得令诸路宋军后撤。但给西路军一个任务,即在放弃四州地盘时,要掩护当地居民迁往内地。这时,中路军已安全撤回定州,西路军为掩护居民后撤而孤悬敌后,便成为辽军集中优势兵力主要追杀的目标。

七月,时西路军的应、寰二州已失守,辽军以十万人马盘踞寰州,军力强大而集中,宋军要撤出四州百姓已十分困难。西路军副帅杨业认为,辽军势盛,不可正面迎战,可佯攻应州避开敌军主力,出大石路(今山西应县西南)引出寰州辽军,并派人通知云、朔守将配合,趁机将民众撤离到石碣谷,再派数千强弩手扼守谷口,用骑兵在中路声援,迷惑和打击敌人,就能完成预定的任务。监军王优不同意,坚持出雁门关进兵寰州正面迎敌。杨业指出此举必败,王侁讥刺道:“杨将军素号无敌,如今领精兵数万,面对强敌却逗挠不前,莫非别有用意?”这时,主帅潘仁美在旁不置可否。杨业气愤道:“我并不怕死,主要是此去必定不利,不愿让士兵们白白送命。我原是北汉降将,天子不杀而授以兵柄,理应拼死疆场,只是想多立战功,以报效主恩。现在监军责我避敌,我只好挺身向前,先诸君而死了。”临行,杨业还抱败中能侥幸撤离之打算,恳请潘仁美派弓箭手扼守雁门关以西的陈家谷口,再派步兵从两翼接应,以期届时能挡住辽军的追击,救出后撤的宋军。

杨业挥泪出征,引兵南出朔州三十里。耶律斜轸见杨业军到,诱退至狼牙村,待宋军进村,辽军伏兵从四处杀出。宋军虽奋勇杀敌,终寡不敌众。溃败而撤。从中午苦战到傍晚,杨业且战且退,最后率领仅存的百余名将士冲出重围,赶到陈家谷口约定地点,只见谷口空无一人。杨业抚胸大哭,身上时已负伤数十处,为了使其他将士有可能退回中原,便令部下说:“你们都有父母妻子,与我一起死不值得,可分散突围还报天子。”将士们感动得流泪,却没有一人愿意离去,仍然跟着杨业死战,又手刃敌兵数百人,最后全部殉国,写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历史篇章。

杨业血战到最后时刻,其具体结局究竟如何?民间广为流传的说法是,杨业身负重伤,自知壮志难酬,绝望之中,一头碰死于李陵碑上。这一说法于史无征,实为民间歌颂杨业的抗辽事业,而逐渐编造出来的。最后被元曲采用,进行提炼和渲染,如《昊天塔孟良盗骨殖》杂剧的剧情,就是杨业最后撞李陵碑而死,被番兵将尸骨焚烧,把骨殖放在昊天塔内,派兵看守,最后由孟良与杨景将骨殖盗回。这一结局颇为壮烈,所以广为流传,但实不可信。

《宋史·杨业传》载,杨业“身披数十创,士卒殆尽,业犹手刃数十百人。马重伤不能进,遂为契丹所擒……乃不食,三日死”。宋人记载,辗转抄袭,大体一致。我们再看《辽史》的记载,《圣宗本纪》中这样描写:杨业“中流矢,堕马被擒,疮发,不食三日死”。《耶律奚低传》载“继业败于朔州之南,匿深林中,奚低望袍影而射,继业堕马”被擒。可见其实际情况是,杨业最后被辽军俘获,宁死不屈,绝食三日而死。

只有《辽史·耶律斜轸传》说:“继业为流矢所中,被擒。斜轸责曰:‘汝与我国角胜三十余年,今日何面目相见!’继业但称死罪而已……既擒,三日死。”其中“但称死罪而已”似有乞降于辽之嫌疑。然而后面的“三日死”,就是说杨业绝食三日而死,足以说明这“乞降说”是不能成立的。同时,杨业宁死不屈、为国尽节的精神也同样感动着辽国的军民,最能表明辽方同样对杨业怀有崇敬之情的事,是至迟于宋仁宗中期,辽国在自己境内的古北口(今北京密云县境)为杨业修建了杨无敌庙。杨业死于山西朔县,何以庙却在密云之古北口?厉鹗《辽史拾遗》卷十四谓:杨业“无敌忠义感动敌境,又何论古北口之非陈家谷也”。

神宗时刘敞与苏颂、哲宗时苏辙等人奉使契丹路过古北口时,都曾凭吊过此庙,且留下感人诗篇。刘敞《杨无敌庙》诗云:

西流不返日滔滔,陇上犹歌七尺刀。

恸哭应知贾谊意,世人生死等鸿毛。

苏颂《和仲巽过古北口杨无敌庙》诗云:

汉家飞将领熊罴,死战燕山护我师。

威信仇方名不灭,至今遗俗奉遗祠。

苏辙《奉使契丹二十八首》云:

行祠寂寞寄关门,野草犹如避血痕。

一败可怜非战罪,大刚嗟独畏人言。

驰驱本为中原用,尝享能令异域尊。

我欲比君周子隐,诛彤聊足慰忠魂。

诗中对杨业的壮烈殉国极表惋惜,对迫害英雄的奸贼更表示了极大的愤慨。

《宋史·杨业传》、《续资治通鉴长编》和《东都事略》诸史籍都记载,老将军在被俘临死前曾叹息道:“主上待我甚厚,期望我讨贼抗敌以捍边,不料反为奸臣嫉恨,逼迫我率军赶赴死路,致使王师败绩,有何面目求活耶!”那么,谁是迫害杨业的奸臣?谁是造成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

有人认为罪魁是王优。很明显,在杨业主张避开敌人锋芒,采用声东击西转移敌军主力,趁机掩护民众撤退的战略时,王优威逼杨业率军正面拒敌,导致宋军遭受伏击而溃退。后欲争战功,领兵离开陈谷口,沿马邑川行进。听说杨业战败,干脆引兵撤退,不按约定率军在谷口接应,致使杨业身陷重围,孤立无援,战败殉国。

也有为王优辩护者,认为北伐前王优和杨业既无交情,也不存芥蒂,王优没有陷害杨业的动机。王优为后周枢密使王朴之子,入宋以后,曾从征江南和太原,征服河西也有战功。雍熙北伐作为西路军的监军,王优可能有些求胜心切,于是以为杨业畏懦不前,或可能以“逗挠不战”诸语激怒杨业,以求与辽军决战。况且王优也无通敌之嫌,故充其量也只是指挥有误,并非故意迫害杨业。

有人认为潘仁美难逃此责,尤其是民间传说的杨家将故事中,都把他作为人人痛恨的奸臣。潘仁美为赵宋勋臣,杨业只是个北汉降将,由此不完全信任杨业。尽管杨业战功累累,却屡遭他的嫉毁,多次抹杀杨业的功劳。《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十一说,杨业在边境领兵抗辽很有威望,“主将戍边者多嫉之,或潜上谤书,斥言其短”。此“主将”应指潘仁美。雍熙北伐初期,潘仁美又把战初攻克四州之功归为己有,根据《辽史》有关记载,只有云州是潘仁美率军攻下,其余三州都为杨业战功,但在宋人有关记载中却都是潘仁美的功劳。最后身为西路军主帅,王优应为他的下属,明知王优之策不妥,却不加可否,听之任之,实为默许。当杨业进军遭到辽军伏击时,更屯兵不援,甚至也没按事先约定在陈谷口伏兵接应,潘、王背信弃义地撤军先跑,实是将杨业置诸死地。《宋史·潘仁美传》亦记有潘“美好乘怒杀人”之脾性。潘仁美妒功忌能,完全有故意陷害的可能。

也有为潘仁美辩护者,认为宋代监军之权大于主帅,王优坚持要杨业出兵,潘仁美无权违抗。其实,潘仁美是个老成持重、屡立战功的骁将,与杨业共事七年,齐心协力,配合不可为不默契,他何必要在战场上陷害杨业呢?同时,潘仁美性格也较宽厚,如太祖初建宋时,入宫得周世宗子,赵普等大臣主张杀之,潘仁美不语,后言:“杀之有负世宗。”太祖便赐予为侄,潘仁美欣然领回家作养子。有如此心胸之人,为何要害共同浴血作战的同事呢?

还有一种意见认为,杨业兵败罪在宋太宗。当时辽国萧太后当政,重用其宠爱的大臣韩德让,这二人协掌朝政称得上是黄金拍档,所以这一时期实为辽国历史上最为安稳发展的年代。就边境防务而言,辽国以耶律休哥为燕京留守,他不仅是一代名将,也是一位有眼光的政治家。萧太后允许他“便宜行事”,总领南面行政军务,期间史称“劝农桑,修武备,边境大治”。不知是宋朝边境情报系统有问题,还是宋太宗对辽国国情的估计完全错误。所以雍熙北伐完全是一次军事冒险行动,太宗急于雪耻第一次伐辽的失败,草率用兵。

太宗的临战指挥也颇为荒谬。这次他没有亲征,而是用阵图遥控指挥。太宗的韬略远不及乃兄太祖,却自以为是军事天才,对武将的猜忌防范之心又十分强烈,为了做到“将从中御”(即武将出征在外仍需听从朝廷的命令),就预先设计好阵图交给出征的将帅,令他们不折不扣地执行。要知道,战争形势瞬息万变,在当时的通讯条件下根本不可能及时进行信息反馈,然后再要求中央给予适当的命令调整,其阵图指挥的荒谬性可以想见。太宗与真宗两朝阵图指挥最为盛行,而这两朝也是对辽作战一败再败的年代。

此次三路军的战略,一方面战线拉得过长,力量过于分散,一方面各路军离开较远,不能及时地进行有效的配合作战。尤其是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不是迅速指示军队撤到有利位置,而是为了挽回战败的面子,要求将不能守住的地盘上的居民也要共同撤回,这不但对在战时迁徙的民众是灾难性的,同时必然会减缓军队撤退的进度,给敌人有利的进攻机遇。所以宋太宗最后要求西路军在这样的形势下出击以掩护民众撤回之命令,实在是要求军队执行一项充满危险的军事行动,杨业的兵败兆始于此。

杨业与部下全部壮烈牺牲的消息传来。北宋朝野无不为之叹息愤慨。太宗赠杨业太尉、大同节度使,赐其家布帛千匹,粟千硕,赠官诸子。然后将王优除名,发配金州,而潘仁美“降三官”,所降的只是检校太师等虚衔。

此外,杨业原名“重贵”,因在北汉刘崇手下为官,赐姓名“刘继业”。降宋之后,太宗让他复姓杨氏,名“业”。有的史载或称“杨继业”。杨业殉国的日期基本可以考实。据《辽史·圣宗本纪》记载:“统和四年(986)七月丙子(七月初九),枢密使斜轸奏:复朔州,擒宋将杨继业。”以“不食三日而死”算,约为雍熙三年(986)七月十二日前后。然而有关杨业的生年,史籍中却没有确切记载,造成史界说法不一。《续资治通鉴长编》说他“幼事北汉”,《宋史·杨业传》和《东都事略》说他“弱冠事刘崇”。“幼事”约指少年,《礼记》:“二十日弱冠”。据《旧五代史·刘崇传》考察,刘知远是在天福七年(942)派其弟刘崇为麟州刺史,而此时杨业的家在麟州,估计就在这时投奔刘崇麾下。就是说公元942年时,杨业约十五至二十岁,也就是生于922至927年之间。而据山西代县杨氏族谱记载,说他享年五十九岁,就是生于公元928年。也有学者认为,杨业事刘崇应在其父杨信事后汉任麟州刺史时,也就是公元947至950年间,这样杨业应生于935年左右。然而这些说法都未被学界所公认,莫辨其是。那么,杨业在什么年纪殉国的?它也是一个谜。

佘太君的家世关于杨家将的传说,北宋仁宗时期已经在民间流传开了。皇祐三年(1051),北宋文豪欧阳修就曾称赞杨业、杨延昭“父子皆为名将,其智勇号称无敌。至今天下之士,至于里儿野竖,皆能道之”(《欧阳永叔集》卷二十九《供备库副使杨君墓志铭》)。大约从这时开始,杨家将的传奇故事在人们的传说中日益丰富,同时也产生许多谜团。杨业之妻佘太君,就是一个不见于正史的传奇人物,她的姓氏、身世、事迹令学界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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