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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史——镇压正人君子的舆论攻势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03 16:03:38 0


1.篡改当代历史的《三朝要典》

与此同时,魏忠贤指使亲信发动舆论攻势,篡改当代历史,为镇压正人君子提供依据。这项工作的重点是重新解释不久之前发生的三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推翻这些重大政治事件已有的结论,全面翻案。阉党从新解释历史,并非有什么考据癖,而是出于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此类手段古已有之,不过天启年间搞得更加粗暴露骨。

舆论攻势有一个逐步升级的过程。

天启五年正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乔应甲十次上疏,请求朝廷“早剖门户”,强调的要点是,“东林得淮抚则暗有所恃,淮抚得东林则两有所挟”,把淮抚李三才称为东林的党魁,以下有张问达、赵南星、高攀龙、曹于汴、段然等干将。十分清楚地显示了舆论攻势的矛头直指东林。

同年二月,御史杨维垣在题为“险臣非分之酬”的奏疏中,首先提出重新评价“三案”的是非曲直。他认为审理梃击案有功的王之寀,是“幸功躐跻,诬皇祖(神宗),负先帝(光宗),不惟无功,抑且有罪”。魏忠贤立即矫旨将刑部侍郎王之寀革职为民,并且宣称:“皇祖慈爱,皇考孝友,中外臣民共知,张差一事,王之寀贪冒进取,上诬皇祖,并负皇考,且陷朕不孝,又致毙内外无辜多命。”

皇帝圣旨已经为翻案定了调子——“上诬皇祖,并负皇考,且陷朕不孝”,阉党分子奋起响应,最为卖力的当推刑科给事中霍维华。

天启五年四月,霍维华写了扬扬数千言的长篇奏疏,议论“三案”,直截了当亮出了政治意图:“顷者邪臣假借题目,诬蔑宫廷,亏损圣德,如所谓梃击、红丸、移宫三案,已捏形章奏,簧惑听闻,更欲窜入纂修,迷乱万世。用是不避忌讳,据实剖明,快祖宗在天之灵,畅皇上继述之志”。获得魏忠贤高度赞的奏疏,毫无疑问是一篇奇文,不妨细细看来。

霍维华首先从距离最近的移宫案谈起:“先帝弥留之际,所拳拳叮咛,不厌谆切者,辅导嗣皇帝与册封李选侍而已。选侍之居乾清宫也,从侍先帝也。宫车晏驾,选侍自应移居别宫,亦自应候旨令选侍移居何宫,而后可移也。选侍何敢擅移?亦何俟臣子争执之而始移也。丙子昧爽,元辅以下文武大臣以及省台郎署,无弗入者,何为杨涟一人独以排闼称也?比群臣见皇上即罗拜呼万岁,又何烦刘一燝、杨涟、左光斗等侈口拥戴之功哉?且元辅之方从哲,首垣之范济世,掌道之顾慥,无日无事不在(刘)一燝、(杨)涟、(左)光斗之前者,又何以拥戴之功独三人攘臂自居也?使当时洒扫别宫,请选侍入居,谕以登极后遵遗命行册封贵妃礼,此不过一内使传示足矣,何至烦诸臣之纷纷也。”振振有词的一番议论,目的无非引出后面的结论,刘一燝、杨涟、左光斗在移宫事件中不但没有功劳,而且有罪。

罪状之一,杨涟、左光斗等人与司礼监太监王安内外勾结,无事生非。霍维华说,王安一向仇视李选侍,无所顾忌,经常在宫内箕踞怒骂李选侍:“如今还要我叩头,叫他认得我。”杨涟、左光斗对他口诵心维,神暱而形就,很多关于李选侍的谣言,例如李选侍意图垂帘听政,盗取乾清宫珍宝,牵连到太监李进忠、刘朝以及李选侍的生父。这些莫须有质疑,由王安炮制于内,杨涟、左光斗传播于外。

罪状之二,杨涟、左光斗等人假借移宫,虐待李选侍及其女儿皇八公主。霍维华说:“移宫之日,密布多人,罄掳选侍之奁箧,并攫及头上之簪珥,令自负皇八公主踉跄徒跣而奔一号殿,吞声饮泣,莫从控吁。而随侍之李进忠、刘朝等十余人,且殴伤狼狈,面缚下狱,立刻拟斩,连及(选)侍父惴死……此不过假盗宝以为名,因杀此数人以灭口耳。”他认为盗宝之说不能成立,理由是:“选侍之物实先帝之赐予也。以选侍之物,选侍之人自移之,何得谓之盗也?且徒手数人,所执有限,何得谓之盗至数万也?”

罪状之三,“王安夙仇选侍,百计排挤,毫无顾忌,犹权珰跋扈之常态,无足深怪。(杨)涟与(左)光斗等读圣贤书,受累朝深恩,亦复甘心蹈乱贼之辙,犯神人之愤,而不恤者何也?不过欲假此以结欢王安,依为奥援,线索潜通,祸福立见,可以庇邪害正,纳贿招权,为所欲为,而无不如意耳”。

霍维华的目的是把万历、泰昌、天启三朝的正直官员统统打下去,当然不会仅仅满足于移宫案,他要全面翻案,追溯到先前的梃击案、红丸案。

他全盘推翻关于梃击案的结论,认为实录不实——“实者未必录,录者未必实”,原因在于“门户为政,授意纂修”。此处所谓“门户”,就是“东林”的别称,用意很深——梃击案是东林一派虚构而成的案子,其实子虚乌有。请看他的说法:“然臣犹惓惓于实录者,特以年来门户为政,授意纂修,实者未必录,录者未必实。当神祖壮年在御,册立东宫稍迟,一时诸臣私忧过计,群起而争,委出忠爱。乃争之愈众,持之愈坚,无非欲事出宸断,以见欲行册立之本怀,是以建言者皆蒙谴谪,而笃爱震器之心始终不渝。及外廷寂然无言,而明纶忽涣,元良既建,宗社有主,二十余年宫闱晏然,未尝有他说也。”皇太子的册立不过稍迟而已,岂有他意!至于疯癫张差闯宫行刺,完全是王之寀等官员无端编造的谎言。霍维华写道:“倘果有奸邪所捏,称废立巫蛊之谋,则九阍邃密,必别有诡秘之术,而后可侥幸于万一,乃徒藉一风癫之张差白昼持梃闯重门,入大内而行刺弑,有是理乎?当日巡视御史刘廷元之奏报鞫审,司官唐嗣美、曾道唯、岳骏声等之口词,明白惬当。独赃私狼藉,自分被察之王之寀与同恶相济之陆大受等,无端造舛谬之说……向非神祖同先帝与皇上慈宁之御,亲赐剖决,其开衅骨肉,流毒缙绅,可胜道哉?”

对于铁证如山的红丸案,霍维华的解释更加离奇,竟然假造圣旨——“皇考进药亦升天,不进药亦升天”,为崔文昇、李可灼及其后台开脱,而且要追究清查红丸案的官员孙慎行、杨涟、左光斗等人的罪责。

他的逻辑同样很离奇,一则说,先帝身体素质清弱,不能以误用下药,归罪于崔文昇。“先帝犹口授皇上传谕诸臣,以为原有夙疾,因劳致甚,大小臣工莫不钦承。此当日父子君臣出口入耳,由衷根心之言,亦至仁至明,危而不乱之证,足尽破从前狐疑之说矣,何为复有向后蛇足之口也”。再则说,谁不愿得到长生久视的药方,延长万载无疆的寿命,李可灼是遵旨进药,何罪之有?“先帝病系劳弱,则(李)可灼红铅正属对证,况迫以先帝立待之严旨,(李)可灼安能不进药?皇上与群臣亦安能不令(李)可灼进药?”然后把矛头对准刚刚起用的礼部尚书孙慎行,“借题红丸,诬先帝以受鸩之惨,加(方)从哲以弑逆之罪。片纸传播,旋奉圣旨:‘旧辅方从哲素称忠慎,皇考弥留,李可灼进药,原出圣意。卿言虽忠爱,然事系传闻。并进封、移宫等事,当日九卿科道官多所亲见,还着据实会奏,以释群疑。其李可灼轻易进药,不能无罪,着并议来说,该部知道。’吏部尚书张问达削去前段,止将‘卿言虽忠爱’以下半段发出,并改‘会奏’为‘会议’,以启邪党之附和,以示指鹿之奸谋。承望风旨者欲杀人以媚人,畏避凶锋者不信心而违心,饶有半吞半吐之词,多属畏首畏尾之论……时非皇上天语亲传,有‘皇考进药亦升天,不进药亦升天’之旨,邪党穷追不已,罗织之祸势且燎原而不可扑灭矣”。

有鉴于此,他的结论是:“伏乞皇上严谕监修纂修诸臣,将未完神祖实录从实记载,将已完先帝实录再行磨勘,并将公忠发愤如刘廷元、黄克晚明史——镇压正人君子的舆论攻势、王志道、范济世等,与假借诬蔑如王之寀、孙慎行、杨涟、左光斗等,一应章疏单揭,备细搜录,与臣疏一并宣付史馆,务存公案,以垂信史,庶是非邪正开卷瞭然。”

图穷而匕首见,霍维华洋洋洒洒几千字的奏疏,不仅攻击了刘一燝、韩爌、孙慎行、张问达、王之寀、杨涟、左光斗、周朝瑞、袁化中、魏大中、顾大章等人,显露一股杀气,还要重修实录,并且就如何篡改历史提出了思路,以东林为口实,全面翻案。正如吴应箕所说:“予观逆党之翻三案也,必以东林为口实。盖以并封者三案之源,而东林者以并封而著,不倾东林,何以护持三案乎?然前之争并封,与后之争三案,人虽殊也,其效忠则功相等也,而受祸尤酷。东林之为东林,至后而愈难哉!夫东林之能,既见于天下如此,其攻东林者,又作逆如彼矣,即三尺童子能起而明其趣舍者,而世之人犹好指摘贤人君子之细,以巧谈而乐道之。吾然后知大道之不明,而乱臣贼子所以不绝踵于也也。”

因此,当时人评论霍维华奏疏,“乃一部三朝要典也”。那意思是说,霍维华奏疏实际是日后出笼的《三朝要典》的一个大纲,一个雏形。无怪乎魏忠贤看了要大声喝彩:“这本条议一字不差!”既然是一字不差,意味着完全赞同霍维华的主张,随后颁发的圣旨几乎就是霍维华奏疏的一个提要:“本内说张差疯癫逼直,至于移宫、进药情形,尤朕所目睹。刘一燝党邪害正,韩爌庇护元凶,孙慎行借题修怨,张问达、周嘉谟私改旨意,朋比为奸,本当削籍,念系股肱辅弼之臣,姑不深究……仍将史馆从实纪载,其修成皇考实录另行改正。王之寀诬陷骗官,并杨涟、左光斗逮至追赃,一体治罪。范济世、王志道、汪庆伯、刘廷元、徐景濂、郭如楚、张捷,当狂澜既倒之时,有持梃不移之节……”是与非、功与罪,完全颠倒了。吴应箕对此评论道:“此疏伏《三朝要典》之根也。疏中朋党后宫,巧脱大逆,且欲治刘一燝等之罪,其言祷张悖恶,敢于杀人。(霍)维华之罪通天矣。”可谓一语中的,击中要害。

御史徐景濂与霍维华一唱一和,主张“翻三案”,是非标准以及语调,和霍维华一模一样。他针对礼部尚书孙慎行弹劾旧辅方从哲,允许李可灼进红丸为“弑逆罪案”,为方从哲辩护,紧紧抓住“弑逆”二字做文章:“今日论(方)从哲,且勿问其他,最吃紧者‘弑逆’二字,须辨明真不真也。真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宁止议削而议夺!不真则天地鬼神犹默鉴之,谁敢杀人以媚人?”关于李选侍,他说:宫中一段真情景,只有皇上自己知道,太监之耳,臣僚之目,都是捕风捉影,垂帘听政一语也是如此。祸根在于王安之煽抅簸弄,邪臣狐媚而不自醒。结论自然是:“伏祈皇上特谕纂修诸臣矢公矢正,无宽无刻,毋轻言弑逆,以伤主德,以玷国史,正世道人心一大关领也”。就是为“翻三案”制造舆论。

究竟如何翻案?礼科给事中杨所修给出了答案:“三案宜仿《明伦大典》,命史臣成书,以示天下。”具体而言,“请命史臣将三案内前后章奏,撮其大略,分别编次成书,刊行天下”。

天启六年正月十五日,以皇帝圣谕的形式宣布编纂《三朝要典》,并为之定下基调:“皇祖神宗显皇帝早建元良,式端国本,父慈子孝,原无间然。而奸人王之寀、翟凤翀、何士晋、魏光绪、魏大中、张鹏云等,乃借梃击以要首功。我皇考光宗贞皇帝一月御天,千秋称圣,因哀得疾,纯孝弥彰。而奸人孙慎行、张问达、薛文周、张慎言、周希令、沈惟炳等,乃借红丸以快私怨。迨皇考宾天,朕躬续绪,父子承继,正统相传。而奸人杨涟、左光斗、惠世扬、周朝瑞、周嘉谟、高攀龙等,又借移宫以贪定策之勋,而希非望之福,将凭几之遗言委诸草莽,以待封之宫眷视若寇仇,臣子之分谓何?敬忠之义安在?”随即宣布特命内阁辅臣顾秉谦、丁绍轼、黄立极、冯铨为总裁官,施凤来、孟绍虞、杨景辰、姜逢元、曾楚卿为副总裁官,徐绍吉、谢启光、余煌、朱继祚、张翀、华琪芳、吴孔嘉、吴士元、杨世芳为纂修官。定好调子,搭好班子,正月二十六日开馆编纂。几个月之后终于炮制完成,由礼部刊刻发行。全书围绕“三案”展开,卷一至卷八,梃击;卷九至卷十六,红丸;卷十七至二十四,移宫。卷首有:御制三朝要典序、圣谕、圣旨,还有凡例、三朝要典原始。

卷首的“御制序”,其实是由内阁首辅顾秉谦草拟的,企图以“钦定”的假象来钳制舆论:“疑梃击,则托护东宫者进矣;疑红丸,则援不尝药者进矣;疑移宫,则造为垂帘者进矣。总三案之奸凶,皆一堂之衣钵,将使皇祖皇考抱疑不白,而朕躬亦几陷于不孝,深用痛心。幸正论时闻,业已区分陟斥,犹虑遐方耳目,缘簧鼓而渐致论胥。来禩汗青,杂狐疑而罔知断案,又以事历三朝,或多挂漏,特降手谕,俾史臣仿《明伦大典》故事,将前后明旨章奏编辑成书。”卷末有总裁官顾秉谦所写的“后序”,强调的仍然是皇上“钦定”之意:“是《三朝要典》者,乃我皇上遹追先德,爰命儒臣编辑成书,特赐以嘉名者也。《书》曰天叙有典,明此典为天之所叙,而皇上即天也,则叙之固惟我皇上……皇上既体天垂教,诸臣当奉天不违,故臣敢于《要典》篇终,阐无偏无党之大义。”顾秉谦所谓“阐无偏无党之大义”,显然是自我标榜,天大的笑话,明明是站在阉党立场上说话,哪里谈得上“无偏无党”!

《三朝要典》打着“无偏无党”的幌子,拥戴魏忠贤,陷害正人君子,欲盖弥彰。吴应箕说得好:“余观《要典》之作,盖诸臣借以脱其倾正人之罪,而掩其拥戴逆珰之私者也。然而欲盖弥彰,其是书之谓欤!”又说:“故三案者实一事也,而借三案以杀人者实一事也。本朝近三百年,其间大礼大狱争者不一,受祸者亦不一,要无如三案之酷。其他是非或俟久而论定,三案则自定之,故《要典》者逆珰借以杀人之书。”“杀人之书”四个字,可谓入木三分!

2.仿效《水浒》一百零八将的《东林点将录》

《三朝要典》是魏忠贤阉党“借以杀人之书”。杀什么人?指向十分明确:东林党人。吴应箕概括霍维华奏疏的要害:“大略谓东林标门户之帜,圣世见玄黄之战,借题污蔑宫廷,损亏圣德云云”。

御史倪文焕赤裸裸地鼓吹东林还未得到清算,东林巨魁尚未全部伏诛。他的奏疏写道:“自东林以假道学簧鼓,呼朋引类,阱陷正人,巧就一己之功名,沉埋数十年公论,为圣主之僇民久矣。幸天庙皇上宸衷,诸奸屏逐不一,庶几仕路澄清,再见中天之宇宙。然狐藏鸷伏,实繁有徒,在今日为漏网,在他日为煽毒,为翻局。以臣所见,尚存数人焉。”倪文焕耿耿于怀的“漏网”数人,首先点名原任兵部侍郎李邦华,定性他为“东林高足”,“昔年与李三才诸人为死党”,与赵南星、魏大中等人“聚百阴谋,狡计险衷,毒肠辣手,善类又为之一空”。其次点名原任吏部文选司员外周顺昌,“只因窃附东林,得升吏部,与魏大中结党同盟”,魏大中被逮路过苏州,周顺昌与之联姻,“此其意欲何为?目中已无皇上矣!”皇帝立即批示严惩不贷:“李邦华东林高足,向与李三才皆为死党,同侄李日宣狡计阴谋,倾害善良。周顺昌窃附东林,营入吏部,贪横异常,仇逐朱童蒙,不安其位,厚结汪文言,呼吸相通。又与魏大中抅党同盟,逮过姑苏,留连十日,以女许婚配,目中罔知国法……内有赃私狼藉者,还着抚按提问,追赃充饷。其私创书院,扁额虽去,碑记犹存,着礼部即时毁碎回奏,以为植徒聚党之戒。”表明朝廷不仅要抓人,还要摧毁东林书院,流露出一股杀气。

御史张讷更进一步,主张取缔天下所有书院。他从北京首善书院谈起,提及全国四大书院:东林书院、关中书院、江右书院、徽州书院。然后一一列举应当取缔的理由:

——东林书院其来久矣,乃李三才科敛东南财赋,竭小民膏血为之修建者,良田美宅不下数十万金。孙慎行、高攀龙辈窟穴其中,肆行秽事,其用以交结津要,纳贿行私,皆是物也;

——关中书院原系税监张永所置私第,张永死后,冯从吾占为书院,张永所侵占官地民田计千百余,尽归书院。冯从吾居家居乡凶秽种种。顷犹恣口横议,通书京都,胁制当路,张牙露爪,谋欲翻案未已也;

——徽州书院则皆富家巨贾走集供输,其费更巨万,而以余懋衡主之,群不逞之徒附之,所谓铜山金穴,争趋如鹜。而近来郑三俊、毕茂良等拾级而登。而无奈邹元标出山潦倒,反借气势于东林,靠引手于西北。

张讷向朝廷献策——废天下讲坛:“伏乞敕下各省抚按官,但凡有书院处所,尽数撤改,将房屋田土逐一登报,亟行估计变价,解助大工,不许隐漏”。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并非变价所得的银子,而是摧毁民间书院这个讲坛,钳制舆论。为此捏造了书院的罪状,比如说东林书院“乃李三才科敛东南财赋,竭小民膏血为之建造者,良田美宅不下数十万金”,彻头彻尾的诬陷不实之词。查《东林书院志》可知,建造的资金大多是志同道合者自愿捐献的,与李三才毫不相关。顾宪成、高攀龙、顾允成等书院同人十五名共捐银560两,地方官员捐银666两。此外,常州府无锡县儒学,动员县内缙绅先生共集银300两;无锡县衙拨银312两,常州府衙拨银100两;常州府衙另拨银220两用来购置龟山祠祠田一百亩。

张讷的谎言不攻自破,皇上却信以为真,当即批准:“其东林、关中、江右、徽州一切书院,俱着拆毁,暨田土房屋估价变卖,催解助工。本内有名如邹元标,少负忠名,出山潦倒,其身虽死已久,然巨恶依势,余虐尚存,着削了籍追夺诰命,外如孙慎行、冯从吾、余懋衡,名虽假乎理学,行无异乎市井,或通关节而居之不疑,或躬窝主而晚明史——镇压正人君子的舆论攻势颜无耻,甚甚假仙惑世,吞产欺孤。读之令人发指。此三员都着削了籍为民,仍追夺诰命”。

御史石三畏摆出一副算总账的架势,从万历三十九年辛亥京察谈起,说什么“李三才结连顾宪成,搅番世界。王图谋大拜,假书一纸,激素望隆重偏听使气之孙丕扬。于是寻一只手障天者,可布弥天之阵,遂相与倾附曹于汴……汤兆京、王宗贤朋比为奸。一时正人如乔应甲、刘国缙,暨职京堂王绍徽辈,驱逐必尽。许弘纲才欲调停,便见排挤;徐兆魁屡疏纠正,又见揶揄”。接着谈到天启三年的癸亥京察,“从千谋百计中拥戴一穷天极地之大恶赵南星,助以赃贪之张问达,群小在局外遥制其柄,局内者不得自专,流毒播虐,天日为黑”明确地发出清算东林党人的信号。

在这种背景下,清算东林党的黑名单应时出笼,以便魏忠贤将东林党人一网打尽。

始作俑者是投靠魏忠贤门下的内阁辅臣魏广微,在天启四年年底编了一本《缙绅便览》,“手写所欲起用之人:黄克赞、王绍徽、王永光、徐大化、霍维华、等五六十人,目为正人,各加两圈或三圈。又将《缙绅便览》如韩爌、缪昌期、曹于汴、李邦华、郑三俊等约百余人,目为邪党,重者三点,次者二点,托内阉王朝用转送逆贤(魏忠贤)处,以行黜陟”。

影响最为恶劣的,当推都察院左都御史(后升任吏部尚书)王绍徽编的《东林点将录》,仿照《水浒传》中梁山一百零八将的名号,编成东林一百零八人的黑名单,献给魏忠贤,要他按照名单逐一清算。《两朝剥复录》说:“以王绍徽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绍徽撰《东林点将录》,与逆珰谋害诸君子。”《明史》说:“(王)绍徽在万历朝素以排击东林为其党所推,故(魏)忠贤首用居要地。(王)绍徽仿民间《水浒传》,编东林一百八人为《点将录》献之,令按名黜汰。以是,益为(魏)忠贤所喜。”此人秉性卑劣,献媚魏忠贤无所不用其极,无名氏《遣愁集》说:“王绍徽为魏忠贤干儿,官至吏部尚书,进退一人必禀命于忠贤,时称‘王媳妇’。尝造《点将录》倾害东林诸君子,忠贤阅其书叹曰:‘王尚书妩媚如闺人,笔挟风霜乃尔,真吾家之珍也。”

文秉《先拨志始》收录了《东林点将录》,刘若愚《酌中志余》收录的《东林点将录》,与之略有差异。现将《东林点将录》展示于下:

开山元帅托塔天王南京户部尚书李三才

总兵都头领二员

天魁星及时雨大学士叶向高

天罡星玉麒麟吏部尚书赵南星

掌管机密军师二员

天机星智多星左谕德缪昌期

天闲星入云龙左都御史高攀龙

协同参赞军务头领一员

地机星神机军师礼部员外郎顾大章

正先锋一员

天杀星黑旋风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

左右先锋二员

天暗星青面兽浙江道御史房可壮

地周星跳涧虎福建道御史周宗建

马军五虎将五员

天勇星大刀手左都御史杨涟

天雄星豹子头左佥都御史左光斗

天猛星霹雳火大理寺少卿惠世扬

天威星双枪将太仆寺少卿周朝瑞

天立星双鞭将河南道御史袁化中

马军八骠骑八员

天英星小李广福建道御史李应昇

天捷星没羽箭陕西道御史蒋允仪

天空星急先锋山东道御史黄尊素

天退星插翅虎浙江道御史夏之令

天凶星没遮拦吏科给事中刘宏化

天满星美髯公刑科给事中解学龙

地揭星毛头星刑科给事中毛士龙

地镇星小遮拦工科给事中刘懋

总探声息走报机密头领二员

天速星神行太保尚宝司丞吴尔成

地速星中箭虎光禄寺少卿丁元荐

行文走檄调兵遣将头领一员

地囚星旱地忽律广西道御史游士任

掌管钱粮头领二员

天富星扑天雕礼部主事贺烺

地狗星锦毛犬尚宝司少卿黄正宾

定功赏罚军政司头领二员

地正星铁面孔目左佥都御史程正己

地奴星催命判官左通政涂一榛

掌管行刑刽子手头领二员

地损星一枝花礼部尚书孙慎行

地平星铁臂膊刑部侍郎王之寀

捧把帅字旗将校一员

地贼星鼓上蚤内阁中书汪文言

守护中军大将十二员

天寿星混江龙大学士刘一燝

天微星九纹龙大学士韩爌

地短星出林虎大学士孙承宗

地转星立地太岁吏部尚书周嘉谟

地角星独角龙吏部尚书张问达

天伤星武行者左都御史邹元标

天贵星小旋风右都御史曹于汴

地轴星轰天雷礼部尚书王图

天牢星病关索刑部尚书乔允升

地强星锦毛虎工部尚书冯从吾

地巧星笑面虎吏部左侍郎陈于廷

天巧星浪子左春坊左谕德钱谦益

四方打听邀接来宾头领十二员

地明星铁笛仙户部左侍郎郑三俊

地壮星母夜叉礼部右侍郎张鼐

地妖星摸着天光禄寺少卿史记事

地全星鬼脸儿光禄寺寺丞李炳恭

地文星圣手书生翰林院修撰文震孟

地阔星摩云金翅翰林院检讨姚希孟

地阴星母大虫翰林院检讨顾锡畴

地异星白面郎君翰林院庶吉士郑鄤

地满星玉旛竿吏部员外郎周顺昌

地兽星紫髯伯吏部员外郎张光前

地惠星一丈青吏部员外郎孙必显

地暗星锦豹子礼部主事荆养乔

马步三军头领四十六员

天彗星拼命三郎刑部尚书王纪

天狐星花和尚兵部左侍郎李瑾

天暴星两头蛇兵部右侍郎孙居相

地勇星病尉迟兵部右侍郎李邦华

地恶星没面目兵部右侍郎刘策

地佐星小温侯兵部右侍郎何士晋

地奇星圣水将户部右侍郎陈所学

天哭星双尾蝎左副都御史孙鼎相

天佐星金枪手右佥都御史徐良彦

地刑星菜园子右佥都御史周起元

地丑星石将军右佥都御史张凤翔

地火星独火星右佥都御史朱世守

地巧星玉臂匠右佥都御史程绍

地暴星丧门神右佥都御史王洽

地健星险道神右佥都御史李若星

天异星赤发鬼左通政司刘宗周

地俊星铁扇子大理寺少卿韦藩

地定星小霸王太常寺少卿韩继思

地会星神算子太常寺少卿赵时用

地佑星赛仁贵太常寺少卿李应魁

地阖星火眼狻猊太常寺少卿程註

地稽星操刀鬼光禄寺少卿沈应奎

地飞星八臂哪吒吏部郎中夏嘉遇

地走星飞天大圣吏部郎中邹维琏

地察星青眼虎吏科给事中陈良训

地煞星镇三山兵科给事中甄淑

地雄星井木犴户科给事中郝士膏

地杰星丑郡马兵科给事中沈惟炳

地幽星病大虫户科给事中薛文周

地孤星金钱豹子兵科给事中萧基

天罪星短命二郎湖广道御史刘芳

天败星活阎罗江西道御史方震孺

地辟星打虎将山东道御史李元

地微星矮脚虎福建道御史魏光绪

地捷星花项虎四川道御史练国事

地威星百胜将河南道御史谢文锦

地数星小尉迟云南道御史李日宣

地猛星神火将贵州道御史张慎言

地乐星铁叫子山东道御史刘思诲

地伏星金眼彪湖广道御史刘其忠

地隐星白花蛇河南道御史杨新期

地耗星白日鼠湖广道御史刘大受

地遂星通臂猿山西道御史侯恂

地灵星神医手云南道御史胡良机

地魔星云里金刚四川道御史宋师襄

地理星九尾龟河南道御史熊则祯

镇守南京正将一员

地煞星混世魔王操江右佥都御史熊明遇

分守南京汛地头领六员

天竟星船火儿南京广东道御史王允成

天损星浪里白跳南京吏部郎中王象春

地英星天目将南京江西道御史陈必谦

地进星出洞蛟南京山西道御史黄公辅

地退星翻江蜃南京四川道御史万言扬

地劣星活闪婆南京工科给事中徐宪卿

明眼人一看便知,名单中大多数人与东林书院毫无关系,或者说与顾宪成、高攀龙等东林人士毫无关系。王绍徽的意图是向魏忠贤提供一个黑名单,把那些敢于同魏忠贤作对的官员扣上“东林党人”的帽子,一网打尽。正如孙承泽所说:“有明之初各省俱有书院,自张江陵当国始行严禁。江陵殁,复稍稍建置,一时著名者徽州、江右、关中、无锡而四。天启中,京师始有首善书院。然人不知各处书院,而统谓之东林;又不知东林所自始,而但借东林二字以为害诸君子之名目。”

《东林点将录》的作者是谁,一向众说纷纭,有的说韩敬,有的说阮大铖,有的说王绍徽。《四库全书总目》编者经过考证,仍然认定是王绍徽所作,是令人信服的:“《东林点将录》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明王绍徽撰。绍徽陕西咸宁人,万历戊戌(二十六年)进士,官至吏部尚书,事迹具《明史·阉党传》。其书以《水浒传》晁盖、宋江等一百八人天罡、地煞之名,分配当时缙绅。今本阙所配孔明、樊瑞、宋万三人,盖后人传写佚之。卷末有跋,称甲子(天启四年)、乙丑(天启五年)于毗陵见此录,传为邹之麟作,所列尚有沈应奎、缪希雍二人,与此本不同。盖其时门户蔓延,各以恩怨为增损,不足为怪。又称许其孝、陈保泰、杨春茂、郭巩四人后列逆案,不知何以厕名,或作此书时四人尚未附忠贤耶?阎若璩《潜邱札记》亦有与王宏撰书曰:顷问《点将录》果出贵乡王绍徽手否?先生以此书实出阮大铖,王(绍徽)偶失阉欢,谋所以解之术于阮,阮授以是书,而王上之,而世遂以名之。细思之,殊不然。儿时读《点将录》,记没遮拦穆宏乃(阮)大铖,岂有自作此录而窜入己姓名者云云。则当时已传闻异词。然崇祯钦定逆案,以此录属之绍徽,于时公论方明,谅非诬蔑。《明史》本传亦以此书属绍徽。然则辗转传写,虽或有窜改,其造谋之人,要终不能以浮词他说解也。”

3.《东林党人榜》及其他

阉党干将、御史卢承钦感到一百零八人太少,仿照宋朝“元祐党籍碑”的样板,炮制了三百零九人的大名单,请魏忠贤对东林党人彻底清洗。

却说北宋熙宁新政到元祐更化,变法与反变法的斗争演化为朋党之争。宋徽宗时的宰相蔡京以推行新法为幌子,大搞派系倾轧,打击异己势力。他早年追随王安石的变法派,司马光“元祐更化”时,转而反对新法;绍圣时章惇恢复新法,他又转而依附章惇。一旦大权在握,他再度以变法派面貌出现,把文彦博、吕公著、司马光、苏辙、程颐等一百二十人,定为“元祐奸党”,又把元符三年向太后执政时主张恢复旧法的官员与之合为一籍——“元祐党籍”,共计三百零九人,由宋徽宗书写后刻石立碑,称为“元祐党籍碑”。随之而来的是,按照名单进行政治迫害,或流放,或罢官,或降职。

《东林党人榜》完全仿照“元祐党籍碑”,甚至三百零九人的数字也一模一样。此举正中下怀,魏忠贤于天启五年十二月以皇帝谕旨的形式,把《东林党人榜》正式向全国刊布。其政治意图十分明显,一方面要证明,作为政治结社的“东林党”实体确实存在;另一方面要有关部门按照这个名单清除异己势力。文秉说得很清楚:“御史卢承钦疏参曹珍、董应举、李遇知,因历举东林顾宪成、李三才、赵南星而外,如王图、高攀龙等谓之副帅,曹于汴、汤兆京、史记事、魏大中、袁化中等谓之前锋,李朴、贺烺、沈正宗、丁元荐谓之敢死军人,孙丕扬、邹元标谓之土木魔神,宜将一切党人不论曾否处分,俱将姓名罪状刊刻成书,榜示天下。人皆谓此疏何异元祐党碑。”

卢承钦其人《明史》有传:“(卢)承钦余姚人,由中书舍人擢御史,首劾罢户部侍郎孙居相等。因言东林自顾宪成、李三才、赵南星而外,如王图、高攀龙等谓之副帅,曹于汴、汤兆京、史记事、魏大中、袁化中谓之先锋,丁元荐、沈正宗、李朴、贺烺谓之敢死军人,孙丕扬、邹元标谓之土木魔神。请以党人姓名罪状榜示海内。忠贤大喜,敕所司刊籍,凡党人已罪未罪者,悉编名其中。”为了让读者一睹全貌,笔者不厌其烦引录如下:

李三才 叶向高 顾宪成 邹元标 赵南星 高攀龙

杨 涟 左光斗 魏大中 周朝瑞 袁化中 顾大章

汪文言 周顺昌 缪昌期 周宗建 黄尊素 丁乾学

吴裕中 万 燝 吴怀贤 刘 铎 周起元 夏之令

李应昇 熊廷弼 鹿继善 吕维祺 孙承宗 贺逢圣

汪乔年 范景文 焦源溥 侯震旸 贺 烺 蔡懋德

惠世扬 李 亥 顾宗孟 魏光绪 练国事 蒋允仪

解学龙 刘 懋 赵洪范 吴尔成 刘宗周 万言扬

陈于廷 朱国祯 孙 鑨 王 纪 黄公辅 涂世业

季希孔 汤兆京 章嘉桢 王象春 孙居相 孙鼎相

乔允升 钱谦益 曹于汴 黄正宾 邹维琏 孙慎行

房可壮 曾 樱 丁元荐 游士任 王之雅 崔景荣

刘宪宠 程正己 涂一榛 方震孺 王允成 徐宪卿

陈必谦 冯从吾 郑三俊 文震孟 郑 鄤 毛士龙

李炳恭 李邦华 史记事 夏嘉遇 甄 淑 刘思海

许誉卿 熊奋渭 郝士膏 章允儒 熊德扬 欧阳调律

刘 璞 张慎言 马鸣起 江秉谦 李日宣 乔可聘

刘 芳 薛敷教 沈思孝 顾允成 徐石麒 周嘉谟

刘一燝 翟学程 韩 爌 杨惟休 蔡毅中 宋 槃

张拱宸 沈正宗 王 洽 王心一 李宗延 倪思辉

张鹏云 程 註 赵世用 方员度 沈惟炳 朱钦相

姚思仁 胡良机 杨 姜 萧 基 李遇知 霍守典

汪应蛟 杨维新 蒋大中 姚希孟 胡永顺 麻 僖

魏应知 王时熙 陈士元 杨建烈 宋师襄 乔成诏

潘云翼 胡良辅 李乔仑 翁正春 朱大典 陈奇瑜

吴弘业 孙绍统 洪如钟 欧阳东凤    杜三策

朱国弼 林汝翥 杨朝栋 王振奇 赵 彦 唐绍尧

周洪谟 陈道亨 岳元声 张问达 周汝弼 郑继孟

刘廷佐 史永安 田 珍 段 然 方逢年 李继贞

顾锡畴 黄承业 李若星 师 众 毕佐周 李承恩

王之寀 邓 渼 何栋如 吴用先 孟淑孔 许念敬

熊明遇 何士晋 王龙光 杨时乔 卢化鳌 徐良彦

钱士晋 施天德 王 图 翟凤翀 陈一元 陈长祚

毕懋康 李腾芳 赵昌运 彭遵古 程国祥 朱光祚

徐如珂 钟羽正 蒋正阳 林乔枝 韩 策 汪先岸

郭正域 孙丕扬 胡 忻 王元翰 王宗贤 余懋衡

孙 玮 李孔度 李仙品 周道登 朱世守 杨一鹏

陆完学 陈良弼 陈 言 李 玄 王祚昌 霍 英

杨新期 谈自省 马孟祯 韩奇象 方有度 金世俊

米万钟 王继谟 李思诚 方大任 陶朗先 陈熙昌

张国纯 何如宠 戴 忠 冯 琦 刘元珍 姜志礼

于孔兼 耿如杞 区九伦 梅之焕 姜习孔 金士衡

侯 恪 韩 霖 易应昌 江东之 宋 焘 钱龙锡

姜逢元 陈一敬 刘 策 陈子壮 黄道周 王淑汴

满朝荐 沈 演 刘鸿训 成基命 王国兴 张国纪

杨嘉祚 王康瑶 史孟麟 安希范 李复阳 林 宰

张永桢 刘起肤 陈新芝 朱 灏 刘宪章 韩钟勋

周孔教 黄毓祺 贺王醇 赵德遴 孟称先 刘斯陛

戴 埙 陈仁锡 刘弘化 吴道坤 张道浚 李守俊

刘之凤 王钟庞 公 鼐 吴弘济 刘士章 张经世

徐遵阳 侯 恂 徐缙芳 萧 近 彭汝南 沈应时

薛文周 陈邦瞻 赵清衡 何吾驺

这份三百零九人的名单,冠名为“东林党人榜”,其实与东林书院有关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东林书院志》的编者引录这份名单之后,写了按语,一举击中要害——“不过魏珰借东林名目为罗织耳”。请看:“天启五年十二月乙亥朔,逆阉魏忠贤矫旨,以《东林党人榜》颁示天下。生者削籍,死者追夺,已经削夺者禁锢,凡三百有九人。不过魏珰借东林名目为罗织耳,实则其人有与东林毫不相涉者,有托足东林而人品不类者,有人品虽端而与学脉终隔者,其间相去奚翅倍徙。要之,既与诸君子同祸,则此重公案不可没已。”

出于某种政治目的,这份名单不但把早已去世的顾宪成、顾允成兄弟等列入其中,而且把一些毫不相干的现任官员如鹿继善、吕维祺、范景文等一概网罗在内,甚至还胡乱地混入了一些阉党分子。以此为依据对各级政府官员进行清洗,必然要制造一系列冤假错案。这样说其实低估了这份黑名单,魏忠贤打击异己势力,镇压反对派的所有行动无一不是冤假错案。

阉党分子炮制的黑名单当然不止以上两份。为了配合《东林点将录》《东林党人榜》,大造声势,他们陆续编造了《东林籍贯》一卷、《东林同志录》一卷、《东林朋党录》一卷、《盗柄东林夥》一卷。

《东林籍贯》把所谓“东林党人”按照籍贯分类:

北直隶,孙承宗、赵南星等八人;

南直隶,缪昌期、钱谦益、孙慎行、董其昌、高攀龙、左光斗、薛敷教、许誉卿、周宗建、顾大章、文震孟、郑鄤、姚希孟等四十三人;

浙江,朱国祯、丁元荐、魏大中、黄尊素、李日华、岳元声等十一人;

江西,邹元标、李邦华、邹维琏、熊明遇、朱吾弼等十六人;

湖广,周嘉谟、杨涟、沈惟炳、段然、钟惺、袁中道、胡应台等二十人;

河南,乔允升、周汝弼等七人;

福建,叶向高、董应举、周起元等五人;

山东,王象乾、毕自严、张凤翔、房可壮、袁化中、王象春等十三人;

山西,韩爌、孙居相、程正己、魏云中、魏光绪、荆养乔等十五人;

陕西,王图、王之寀、冯从吾、南居益、惠世扬、史记事等十八人;

四川,欧阳调律、王祚昌等五人;

广东、云南、贵州各一人:曾陈易、王元翰、王祚远。

这份名单和上述名单一样粗制滥造,四库馆臣已经指出其破绽:“其北直郭巩、陕西薛贞,后皆名丽逆案,是又当考其究竟,不当以一时之记录为断矣。”

《东林同志录》在标题下面特地注明:“补点将录”,表明它的编造意图是补充《东林点将录》的不足。它的特点是按照各位“东林同志”的职务来分类:

政府,叶向高、刘一燝、韩爌、吴道南、孙承宗、朱国祯等六人;

词林,孙慎行、缪昌期、钱谦益、钱士升、文震孟、姚希孟等十九人;

部院,李三才、赵南星、王纪、高攀龙、邹元标、曹于汴、张问达、杨涟、左光斗、王之寀等五十七人;

卿寺,顾宪成、于玉立、姜士昌、吴亮、周道登、胡琳、薛敷教、陈所学、傅宗华等七十三人;

台省,魏大中、陶崇道、熊奋渭、沈惟炳、袁化中、毛士龙、李应昇、黄尊素等七十六人;

部曹,郑振先、夏嘉遇、邹维琏、王士琪、熊明夏等四十一人;

藩臬郡邑,顾大章、吴正志、尹伸、钱士晋、瞿式耜等二十六人;

赀郎武弁山人,吴养春、汪文言、黄正宾、茅元仪等二十一人。

《东林朋党录》的编造方法很特别,在每个人的姓名下方注明“已处”“未处”“重处”“回籍”“在籍”“降级”“革任”“闲住”“见任”“已故”字样,其政治意图十分明显,对于那些“未处”“见任”的官员要重点关注。而且还注明是哪一年的进士,座师是谁,以便进一步株连。名单的前半部分,是以赵南星、张问达、叶向高、孙慎行为首的九十四人。最为奇特的是名单的后半部分——“东林胁从”五十三人,为首的竟然是现任内阁首辅、苏州昆山人顾秉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名单的胡编乱造由此可见一斑。

《盗柄东林夥》则把所谓“东林党人”按照时期分为“东林初”“东林盛”“东林晚”晚三类:

“东林初”以邹元标为鼻祖,以下有顾宪成、赵南星、高攀龙、孙丕扬、吕坤、张养蒙、沈鲤、温纯、薛敷教、顾允成等二十人;

“东林盛”(注明“入主出奴,渐移国柄”),以杨时乔为鼻祖,以下有叶向高、李三才、刘曰宁、郭正域、岳元声、史孟麟、黄正宾、邹德泳、钱一本、朱国祯、顾天埈、庞时雍、刘元珍、丁元荐、何士晋、熊廷弼、荆养乔、郑振先、刘宗周、梅之焕等一百七十六人;

“东林晚”(注明“朋执朝权”),以刘一燝为鼻祖,以下有叶向高、孙承宗、孙慎行、韩爌、周嘉谟、惠世扬、左光斗、杨涟、魏大中、盛以弘、缪昌期、钱谦益、周道登、钱士升、冯从吾、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房可壮、李应昇、姚希孟、李腾芳、周延儒。周宗建、文震孟、郑鄤、郑三俊、王之寀等一百九十八人。

这份名单的炮制者缺乏最起码的政治常识,把邹元标、杨时乔、刘一燝封为不同时期的“东林党鼻祖”,简直匪夷所思。即此一端已经可见肆意编造的破绽,不必深究其他细节之荒诞了。

上述这些黑名单,据刘若愚说:“忠贤悦甚,目为圣书。于是王体乾辈各抄一小本,挟之袖中,每阅廷臣章奏,涉录中姓氏者,即粘寸许纸条,志责处之法,赍送忠贤直房,且读且解,悉委忠贤首肯,然后除去纸条,临期奏进。”如此这般,黑名单经过魏忠贤的转述,化作皇帝的旨意,对不同政见者的镇压便蒙上了名正言顺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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