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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史——三位一体:朱由校·魏忠贤·客氏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03 16:03:28 0


1.朱由校:醉心于玩乐的皇帝

明熹宗朱由校生于万历三十三年,即位时虚度十六岁。在此前的岁月中,父亲朱常洛连遭厄运,久久不能册立为太子,不能豫教,他作为其子更逊一筹,应有的豫教几乎完全缺失。父皇登极一个月突然死去,朱由校连皇太子的身份还没有册立,皇储的一系列学习培训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因而,他可能是明朝所有皇帝中最没有文化教养的一个。

无怪乎明清史专家孟森说“熹宗为至愚至昧之童蒙”;传记文学专家朱东润甚至认为,朱由校是“文盲儿子”,“一字不识,不知国事”。这些说法未免带有夸张的成分,但点到了要害,朱由校确实是一个没有文化教养的人。从他即位后处理李选侍与移宫事件的一系列言论看来,断定他是一个白痴,似乎有点冤枉,不过他对政治不感兴趣,倒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朝政仍旧在旧轨道上滑行,除了盈朝的“众正”,还有赖于一个得力的内阁班子。这是泰昌朝的政治遗产——内阁中有方从哲(十二月致仕)、史继偕、沈晚明史——三位一体:朱由校·魏忠贤·客氏、何宗彦、刘一璟、韩爌、朱国祚、孙如游。新帝登极,前任内阁首辅叶向高于天启元年十月入阁,出任内阁首辅,阁臣有刘一璟、韩爌、史继偕、沈晚明史——三位一体:朱由校·魏忠贤·客氏、何宗彦、朱国祚、孙如游。天启二年,孙如游致仕,孙承宗入阁。天启三年,朱国祯、顾秉谦、朱延禧、魏广微入阁。天启四年,叶向高、韩爌、朱国祯先后致仕,何宗彦去世,孙承宗出镇辽东,内阁落入顾秉谦、魏广微之手,唯魏忠贤马首是瞻,那是后话。

叶向高时代的内阁,运转仍属正常,竭力维护内阁应有的职权。他在一份奏疏中说:“臣事皇祖八年,章奏必发臣拟,即上意所欲行,亦遣中使传谕。事有不可,臣力争,皇祖多曲听,不欲中出一旨。陛下虚怀恭己,信任辅臣,间有宣传,恐滋疑议。请凡事悉令臣等拟上,宜停中旨,重纶音。”又说:“臣往昔在纶扉,正当宫府暌隔之日,呼天泣血,眼泪为枯。今再起,又值东西告变,薄海驿骚,当大坏弊之后,难尤倍于往时,惟望同官诸臣各竭智谋,共期匡济……一心徇国,将从前闲言碎语尽行捐弃,毋复相构相讦,上疑圣心,下成党祸,如汉唐宋之季,天下事庶犹可为乎?”

朱国祯天启三年奉召入阁,对内阁活动有一些记录。比如,天启四年二月十二日,皇上参加经筵的实况,他是这样描述的:“甲子二月十二日,皇上御经筵。是日黎明,步入朝门,天气清朗,不着纤云,不飘微飏。同阁中诸老循会极门而东,红光荡漾,楼阁蜚胜,皆作金碧色,亘以雉堞,如束玉然,真天上五城十二楼景界也。坐直房少选,隐隐闻跸声渐近,阁臣部院科道俱吉服至文华门外,分东西班立。班首英国公张惟贤居东,韩相公爌在西相对,时首揆叶(向高)求归不出。余东班肩次英国。门开,传呼皇上升宝座,合班行五拜三叩头礼。分班循左右门而入,立殿门外,复行叩头礼。循左右门入,分立殿中,去宝座仅二丈余。序班四人抬大讲案,置上前;又二人抬小讲案,置其下,离可三丈。两讲官自班中分出,立小讲案下,可三尺,行叩头礼。两展书官亦分出,立讲案旁,在小讲案上可三尺。东展书官丁乾学循砖而上,转至正中,一躬复转身,踏上板台,御案之侧,跪行一步,展书,移镇纸压定。两侧一司礼对展,起下转正中,又一躬,循砖而下,立定。东讲官成基命讲四书‘居敬’、‘行简’二节,退下原立处。西展书官陈子壮,西讲官李康先亦如之毕。两讲官又行叩头礼,与展书官都入原班。玉旨亲传:‘官人每吃酒饭!’两班皆承旨退出殿门外,再行叩头礼,俟上下宝座,方出至午门外赐宴。宴毕,复至会极门,叩头而退。是日,两讲官声音嘹亮,与展书官仪度雍容,文武大臣及近侍皆色动。天颜大喜,传言:‘讲得甚好。’”看得出来,朱由校依然遵循皇祖朱翊钧的经筵传统,虽然形式大于内容,但总比后来一切罢废,无法无天,要好得多了。

罢废经筵与魏忠贤的操纵密切相关。朱由校一向贪玩,醉心于骑马看戏,最大的爱好就是做一个工匠,而且手艺颇精。当时人这样描写他们的皇上:“上性好走马,又好水戏,好盖房屋,自操斧锯凿削,巧匠不能及。又好油漆,凡手使器具,具皆内官监御用监办进。性又急躁,有所为,朝起夕即期成”。

朱由校的这种癖好,与身边太监魏忠贤的诱导有密切关系。正如张岱所说:“时熹宗为皇太孙,忠贤谨事之,导之嬉游,甚得太孙欢。”万历、天启年间在宫中当太监的刘若愚,以亲历者的目光描述得更加栩栩如生:“逆贤(指魏忠贤)善射,好蹴踘跑马。先帝(指熹宗)好跑马,好看武戏,又极好水戏。用大木桶、大铜缸之类,凿孔创机,启闭灌输,或涌泻如盆珠,或澌流如瀑布。或使伏机于下,借水力冲拥圆木球如核桃大者,于水涌之,大小盘旋宛转,随高随下,久而不觉坠下。视为嬉笑,皆出人意表。逆贤喝彩赞美之:天纵聪明,非人力也。圣性又好盖房,凡自操斧锯凿削,即巧工不能及。又好油漆匠,凡手使器具,皆内官监、御用监办进。先帝与亲近之臣,如涂文辅、葛九思……,朝夕营造而嘻嘻,不久而弃,弃而又成,不厌倦也。且不爱成器,不惜天物,任暴殄改毁,惟圣意之适……先帝每日营造得意,即饮膳可忘,寒暑罔觉,可惜玉体之心思精力尽费于此。”

成书于崇祯十六年的《熹庙拾遗杂咏》专写宫中琐事,提供了皇帝醉心于玩乐的一些细节。一类是勤于做工匠:

——上好雕木器,尝于护灯八幅小屏,刻寒鹊争梅,畀小珰令鬻之,谕以御制,价须一万。翌日,如数奏进,上大悦。

——上好手造漆器,砚床、梳匣之类,饰以五彩,工巧绝伦。当斵削得意时,有急切章奏,命识字女官朗诵官职、姓名、硃语毕,辄谕王体乾辈曰:“都知道了,你们用心行去。”于是徇爱憎恣意施行。

——上性好营建,回廊曲室多手操斤斧为之。喜厌不恒,成而毁,毁而复成。宫中旧有蹴园亭,上又手造蹴园堂。高永寿(太监)好蹴踘,故怂恿造堂以习此戏。未几复毁。

——铜缸盛水,凿孔设机激动之,能令水逆飞。初如瀑布,徐如散雪,最后亭亭直上,如玉柱然。下预伏一镀金木毬,大类核桃,忽涌上玉柱之尖,盘旋上下,久而不堕。宫中旧无此戏,上意创为之。

另一类是喜欢演戏看戏:

——上创造水傀儡戏。用铜方池纵横各三丈,贮水浮竹板承傀儡。池侧设帐障之,钟鼓司官隐身帐内,引其机,辄应节转动。左右鸣锣鼓者、宣题目者、代傀儡问答者又数人。所演有“方朔偷桃”“三宝下西洋”等。

——上设地炕懋勤殿,御宴演戏临幸焉。尝演“金牌记”,至疯魔和尚骂秦桧,忠贤趋匿壁后。

——宫人竞为斗鸡戏,届期登场,施五色幔于笼上,到场开笼,多者至三四百。啄胜者以彩缯结小毬分缠颈上,入笼迎归,所获珠翠不啻百金。

——回龙观多海棠,有六角亭,每岁花发时临幸焉。上尝于亭中自妆赵太祖(宋太祖赵匡胤 ),同高永寿辈演“雪下访赵普”戏。

一个十足小顽童的形象跃然纸上。朱由校在率性的玩乐中,流露出创造发明的才智,动手能力之强令人叹为观止,在明朝所有皇帝中难见可与比肩者。如果不当皇帝的话,肯定是一位能工巧匠,比起那班一无所长的王孙公子要好多了。与当木匠泥水匠漆匠相比,他当皇帝极不称职,对于朝政丝毫不感兴趣。每天都和亲昵近侍太监涂文辅、葛九思等潜心于斧凿刀削,解衣盘礴,其他人不得窥视。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掌东厂总督魏忠贤,每每乘皇上兴致勃勃埋首工艺时,传奏紧急公文,请示谕旨,皇帝不耐烦地说:“你们用心去行,我知道了。”

既然皇帝听任大权旁落而无所顾惜,便为充满政治野心的魏忠贤提供了极佳时机。他使皇帝成为傀儡,操纵自如地把持朝政,俨然成了皇帝的代言人。他把皇帝侍候得舒服妥帖,心满意足,皇帝对他更是爱护备至,信任有加,在谕旨中和魏忠贤平起平坐,动辄称“朕与厂臣”如何如何,所谓“厂臣”即东厂总督魏忠贤是也。魏忠贤则照单全收,肆无忌惮地以“九千岁”自居,距离“万岁”仅一步之遥。

明朝的遗老遗少谈到天启朝的历史,异口同声地归咎于宦官之祸。张岱说:“我明三百年宦官之祸,始于正统,横于正德,复横于天启。正统、正德犹对口发背之症,壮年力旺,毒不能内攻,几死复活。天启则病在命门,精力既竭,疽发骨,旋痈溃毒流,命与俱尽矣。烈宗虽扁鹊哉,其能起必死之症乎?且又求愈太急,多服劫剂,元气日耗,神气不守,风邪卒乘,有立毙已矣。则是宦官之祸种毒既深,国与随尽,可不畏哉,可不畏哉!”万斯同也说:“宦官之祸抑何其甚哉!明自中叶,政在内珰,渐积蔓延,以至于是,汉唐而降,固未有若斯之酷烈者也。群小肆毒,正类一空。人之云亡,家邦殄瘁,土崩鼎沸之势,宁待乾纲解纽之日而后知之哉,抚卷兴悲,能无浩叹?”宦官之祸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追问一句:造成宦官之祸的根子何在?那么皇帝显然难辞其咎,或许可以说,宦官之祸的罪魁祸首就是皇帝。没有皇帝朱由校甘心于太阿倒持的纵容,魏忠贤及其阉党何至于如此嚣张。朱由校一直到死,都认为魏忠贤所做的一切都是绝对正确的,在他的圣旨中喋喋不休的是:“赖厂臣秘授神略”“赖厂臣一腔忠诚”“赖厂臣赤心忠计”“赖厂臣殚心筹划”“赖厂臣干国精忠”。正是这个昏庸的皇帝使得宦官之祸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2.魏忠贤:市井无赖登上权力巅峰

魏忠贤,北直隶河间府肃宁县人,生于隆庆二年(1568)正月三十日,死于天启七年(1627)十一月初六日。隆庆二年是戊辰年,所以他的小名叫作“辰生”,长大以后,取个大名叫“进忠”。

关于他的家庭出身,有两种说法。其一是刘若愚《酌中志》说,他的父亲叫魏志敏,母亲刘氏,都在当地务农。其二是明末出版的《梼杌闲评》说,他的父亲魏丑驴,母亲侯一娘,都是耍杂技的艺人,侯一娘有一个情夫魏云卿,是一个戏子,两人私通,生下了这个小名叫辰生的孩子。这两种说法哪一种较为可信呢?要找到确切的证据比较困难,正史上对魏忠贤入宫前的记载很少,他发迹之后对自己早年事迹讳莫如深。刘若愚《酌中志》写到他的家庭出身,可能源于魏忠贤自己的叙述,带有掩饰成分也未可知。《梼杌闲评》是演义,其中不少来自民间传闻,却颇有可信度。只要和其他野史对比,便可见分晓。

明末朱长祚写道:“万历中,肃宁人魏忠贤者,初名进忠,市井一亡赖耳。形质丰伟,言辞佞利,目不识丁,性多狡诈。然有胆气,日务樗蒲为计,家无担石而一掷百万。若其歌曲弦索,弹棋蹴踘,事事胜人,里中少年竞相与狎。迷恋青楼翠袖之间,落魄无行,依人醉醒。不问妻子饔餐韦布,游手好闲以穷日月。”由此可以看到,魏忠贤长得一表人才,高大伟岸,能说会道,又聪明伶俐,唱歌奏乐,下棋踢球,样样胜人一筹。

谷应泰写道:“魏忠贤初名进忠,河间肃宁人也。少黠慧无籍,好酒善啗,喜驰马,能右手执弓,左手彀弦,射多奇中。目不识丁,然亦有胆力,能决断,顾猜狠自用,喜事尚谀。尝与年少赌博不讐,走匿市肆中,诸少年追窘之,恚甚,因而自宫。”

万斯同写道:“(魏忠贤)少亡赖,嗜酒善啗,好驰马,射多奇中,虽未尝识字,而粗有胆力,猜狠自用。尝与群少年博不胜,走入市肆,为群少所窘辱,恚而自宫。”

《酌中志》说:“忠贤少孤贫,好酒色赌博,能饮啗嬉笑,喜鲜衣驰马,善右手执弓,左手彀弦,射多奇中。不识文字,人多以傻子称之。亦担当能断,故猜狠自用,喜事尚谀,是其短也。”

这样的人,不可能出于老实巴交的农民魏志敏与刘氏家庭,只有戏子魏云卿与和杂耍艺人侯一娘才培养得出。何况“市井无赖”乃是商业街市的产物,不可能存在于穷乡僻壤。

他十几岁的时候,父母给他成了家,妻子姓冯,生了一个女儿。由于他不务正业,沉迷于赌场与青楼之间,吃喝嫖赌,倾家荡产以后,逼着母亲改嫁给姓李的男人,自己也由魏进忠一变而为李进忠(日后发迹了,才恢复魏姓)。妻子受不了折磨,改嫁他乡,女儿卖给别人做童养媳。走投无路之际,他想到了进宫去当阉宦。

他的家乡肃宁县本是个出阉宦的地方。宫里招收阉宦,有一定的程序,从十几岁的少年中选拔,像他这样已经结婚生子的成年人,不符合条件。私自阉割违反大明法律,而且风险很大。颇有“胆气”的他,铤而走险,私自阉割,因出血过多昏死过去,幸亏被庙里的小和尚发现,紧急救治,才捡回一条性命。

正是无巧不成书,他遇上了第一个恩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总督孙暹,把他带到宫外的私宅去当差。由于他仪表堂堂,又能说会道,很受孙暹喜欢,便把他带进宫里,从阉宦的最底层做起,当一个“小火者”,做些洒扫打杂之事。所谓“小火者”之“小”,是指地位低下,并非年龄小。其实他当时已经二十多岁了。据刘若愚说:“万历十七年选入,隶司礼监秉笔掌东厂太监孙暹名下,派与御马监刘吉祥照管”。他生于隆庆二年(1568),到万历十七年(1589),按照传统计算方法,应该是二十二岁。

虽然是小火者,毕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孙暹名下的人,又与同门太监徐应元、赵进教成为酒肉朋友。市井无赖的经历,擅长逢迎拍马,谄媚上司,因而得到第二个恩人——内官监太监马谦的赏识,把他推荐到宫中十大库房之一的“甲字库”去当差。甲字库保管布匹染料、中草药之类,是一个很有油水的部门。在那里当当差,比小火者自然阔气多了,使他有足够的钱财去巴结太监的上层人物。

这时他结识了第三个恩人——乾清宫管事太监魏朝。魏朝隶属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名下,是当时的太子朱常洛和他的儿子朱由校的近侍太监,朱常洛当上皇帝以后,提升他为乾清宫管事太监。魏忠贤看中了魏朝的权势,和他结拜兄弟。魏朝虽然官阶高,年龄却比魏忠贤小,只能屈居为弟,宫中称呼他们“大魏”(魏忠贤)“小魏”(魏朝),两人关系非同一般。由于魏朝的介绍,魏忠贤被破格提拔为朱由校生母王才人的典膳太监。王才人死后,他又成为朱由校庶母李选侍的近侍太监。因为这样的关系,使他有机会接近朱由校,成为可以信赖的心腹。

这是魏忠贤登上权力巅峰的重大转折点。刘若愚回忆道:“光庙(朱常洛)在青宫淡薄,先帝(朱由校)既诞之后,生母孝和王皇后即才人王娘娘也,无人办膳,(魏忠)贤遂夤缘入宫,办才人娘娘及先帝之膳。其介绍引进者魏朝,(魏)朝乃王(安)太监安之名下,光庙久宠信之。(王)安素刚正,主持一宫事,魏朝昕夕誉(魏忠)贤,(王)安为(魏)朝所惑,颇信之。(魏)朝初与先帝之乳媪客氏暗有私,即古所称对食者。(魏)朝以侍(王)安,及答应光庙,多不得暇,而(魏忠)贤遂乘间亦暗通客氏,分(魏)朝爱焉。(魏忠)贤性狡猾,指称办膳为名,于十库诸内臣如药张等,皆骗其食料醯酱,或玩好财物,以至非时果品花卉之类,必巧营取之,而私献光庙、先帝,以固宠也。”刘若愚文化程度不高,他写的文章读起来很费力。史家笔下的文字就清楚多了,谷应泰写道:“时熹宗为皇太孙,忠贤谨事之,导之宴游,甚得皇太孙欢心。孝和王后(王才人)太孙生母也,忠贤夤入宫办膳,其介绍引进者魏朝。(魏)朝故属太监王安名下,(王)安素刚正,主持一宫事。(魏)朝日誉忠贤,(王)安善视之。”万斯同写道:“熹宗与生母王才人无典膳者,忠贤因王安门下魏朝荐以入,益以珍果美馔及玩好物,献熹宗,导之宴游,得其欢,遂与(魏)朝淫于熹宗之乳媪客氏。及熹宗立,忠贤、客氏始有宠,而未敢肆,乃一意奉王安,结(魏)朝为兄弟。”

由此可见,此人确实是个“有胆力,能决断”的角色,巴结上皇位继承人的近侍太监魏朝,通过魏朝的关系,一步步成为朱由校生母的典膳太监,朱由校庶母(李选侍)的近侍太监,进而成为朱由校的亲信。也是由于魏朝的不断夸奖,魏忠贤终于获得刚直不阿的大内总管王安的赏识,初步确立了在宫内不可或缺的地位。

为了登上权力巅峰,他看准了朱由校的乳媪客氏,并借助她的力量除掉了魏朝和王安,扫清登上权力巅峰的障碍。这两个人都对他有恩,他却恩将仇报,市井无赖的本色暴露无遗。

魏忠贤首先除掉的是结拜兄弟魏朝,个中情节颇为离奇。客氏原先与魏朝私下相好,称为“对食”,魏忠贤是“第三者”插足,也和客氏“对食”。刘若愚称为“一穴两蛟,争竞必至,而(魏)朝之为人也佻而疏,(魏忠)贤之为人也憨而壮”,魏忠贤明显处于上风。朱由校即位数月后,“大魏”与“小魏”在乾清宫暖阁内争拥客氏,醉骂相嚷,拳脚交加。吵醒了皇帝朱由校,也惊动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东厂太监邹义、秉笔太监王体乾、高时明、沈荫、宋晋。当时魏忠贤已经晋升为秉笔太监掌管惜薪司,魏朝(改名为王国臣)晋升为乾清宫管事太监掌管兵仗局,两人一齐跪在皇帝御榻前,听候处分。皇帝知道两人与客氏的关系,出于对自己的乳媪的爱护,丝毫没有动怒,和颜悦色地问客氏:“客奶你只说你处心要跟谁?我替你断。”客氏的反应如何呢?据刘若愚回忆是这样的:“客氏久厌国臣(魏朝)獧薄,而乐逆贤憨猛,且系中年自宫,不识字之人朴实易制,遂心向逆贤。”魏朝心有不甘,苦苦向客氏哀求,在一旁的王安看到自己名下的魏朝如此丑秽不堪,打了他一个耳光,勒令他告病假,到兵仗局调理。魏忠贤得胜后并没有罢休,假传圣旨,把魏朝发配到凤阳去看守皇陵。魏朝不服气,半路逃跑,被魏忠贤抓住把柄,以违抗圣旨罪处死。刘若愚评论道:“此时逆贤尚名魏进忠(按:此后不久皇帝赐名为忠贤),始得专事客氏,从此无避忌矣。先帝(朱由校)端拱于上,惟客魏之言是听,而尾大不掉之患成焉。”

除掉了魏朝之后,他又把矛头对准了王安。王安字允逸,号宁宇,保定府雄县人,万历六年进宫,在培训阉宦的内书堂读书,后来在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名下当差。冯保籍没后,他因为年幼未受牵连,又得到张宏的庇护,一路晋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一向对魏忠贤颇有好感,在二魏大闹乾清宫事件中站在魏忠贤一边。魏忠贤表面上对王安毕恭毕敬,一见面就撩衣叩头,非呼不应,非问不答,心中却盘算着如何除掉这位三朝元老,扫除障碍。

天启元年五月,原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因故撤职,发配凤阳,皇帝意欲任命王安接替此职,王安写了辞呈婉谢。客氏一面劝皇帝接受王安的辞呈,一面与魏忠贤谋划如何除掉王安,说:“外边或有人救他,圣心若一回,你我比西李(李选侍)何如?终吃他亏。”这是指不久前王安迫使李选侍移宫之事,恐怕日后吃亏。魏忠贤嗾使给事中霍维华弹劾王安。霍维华是直隶东光县人,当时任给事中,其妻弟陆荩臣天启元年入宫为内官,宫中动静霍维华最先知道,立即上疏弹劾王安。王安再次上疏请辞,皇帝听从魏忠贤和客氏的意见,起用王体乾出任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则以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任东厂总督。王体乾仰承客魏鼻息,矫旨把王安降为南海子净军。魏忠贤把先前遭到王安惩处的太监刘朝释放出狱,充任南海子提督,借用他的报复情绪整死王安。这手借刀杀人之计,十分恶毒,王安果然死于刘朝之手,身首异处,尸体被扔去喂狗。

王安之死令人唏嘘,刘若愚认为他自己也有过失:“王太监安,何不留国臣(魏朝)以啖客氏,用国臣以制逆贤。或不然就将贤与国臣坐惊御之罪,而一并先黜,候大婚礼成,优容客氏以金帛,而亦黜于外。何其明于防西李老娘娘(李选侍)之垂帘,而昧于防客氏之淫纵也。呜呼,知经而未达权耶?抑拘理而寡于术耶?自剪爪牙,束身入阱,殃遗身后,祸及缙绅,千古之下有余痛也。”这当然是马后炮,发发议论而已,区区王安哪里是客魏的对手!

3.客氏:从乳媪到“老祖太太千岁”

朱由校的乳媪客氏,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姓客,名巴巴,一名印儿,是保定府定兴县人侯巴儿(又名侯二)之妻,十八岁时生下了儿子侯国兴,就被选入宫中,充当朱由校的乳媪。当时朱常洛、朱由校父子连遭厄运,客氏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奶妈而已。朱常洛突然去世,朱由校即位,她立即活跃起来。客氏为人妖冶,与魏朝、魏忠贤的“对食”,就是人们窃窃私语的谈资。太监在后宫经常接近皇帝的嫔妃以及宫女,进宫前必须阉割净身,使之丧失男人的性功能,沦为不是男人的男人。为了排遣寂寞,太监和宫女常结成“对食”关系。所谓“对食”,从字面上看,意为在一起吃饭,其实是一种非典型的夫妻关系。客氏表现得尤为出格,同时和两个姓魏的太监“对食”,引得他们在乾清宫争风吃醋,惊动皇帝出来做裁判,客氏喜新厌旧,抛弃了“獧薄”的魏朝,选择了“憨猛”的魏忠贤,足以显示此人之妖冶非同一般。更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对食”带有强烈的政治动机。夏允彝说:“客氏者,熹庙之乳母,与忠贤私为夫妇者也。(皇)上于庶务皆委不问,宫中惟忠贤、客氏为政。”与夏允彝同时代的宋起凤则说:“魏(忠贤)虽腐余,势未尽,又挟房中术以媚,得客(氏)欢。”对于魏忠贤而言,这种“对食”已经超越男女之情,成为一种政治手段——“宫中惟忠贤客氏为政”。

更为“妖冶”的是,宫中有秽闻传出,朱由校大婚以前,客氏已经“先邀上淫宠”。这大大超越了乳媪的身份,而朱由校对她的关怀也大大超越了奶妈的关系,即位不过十天,就加封客氏为奉圣夫人,出入形影不离。天启元年五月,朱由校大婚,册立张氏为皇后、王氏为良妃、段氏为纯妃。朱由校忙于和后妃过从,引起客氏不悦,朱由校不得不用重赏加以抚慰,宠幸较前更甚。

六月初,朱由校下旨给礼部,要给奉圣夫人客氏加恩。礼部感到棘手,回答:“奉圣夫人客氏无例可加恩典。”皇帝立即驳回:“加恩既云无例,尔部所存是何典故?所载累朝常例备写来看。并此亦无,只是典章不存,不是无例,仍行各衙门备查,或如照别项恩例推广具奏。”以后他又下旨,借口奉圣夫人客氏“保护效尤劳绩”,要户部立即拨给客氏良田二十顷,作为“护坟香火之用”。御史王心一以为不妥,理由是,明主恩不先于至近,赏必加于有功,即使以为客氏有劳绩,不妨赏赐金帛,赏赐田土不合祖制,有损圣上之美德。朱由校很是恼怒,训斥道:“这奏内奉圣夫人护坟地亩,前有谕旨,念阿母比例不同,增数不多,为何又来激聒?”

客氏的身份是乳媪,按照惯例,朱由校长大以后,乳媪就应该出宫。但是她始终不愿离去,朱由校也不想让她离去。如今他已经当了皇帝,举行了婚礼,身边有了皇后与嫔妃,作为乳媪的客氏再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宫中。官员们担心她凭借皇帝的宠信,干预朝政,又不便明说,只能从维护宫廷礼仪规范出发,讲些冠冕堂皇的话,请求皇上让客氏出宫。御史刘兰的言论最为振振有词:“方皇上初登宝位,怙恃无亲,大小臣工莫不推调护之功。今幸冠礼久成,吉典洧臻,厘降之仪肇举,关雎之庆方新,则宫廷之内有皇上主持于上,中宫佐赞于内,是以侍朝夕而奉起居。清严之地似亦无所容客氏住足,客氏之当就外宅也明矣。闻皇祖大婚之后,保姆即令出宫,则旧例不可不循也。客氏即云勤慎,顾恩礼所重,权势归之,则嫌疑不可不避也。传闻客氏但欲资财饶富,一切身外名利俱系常物,则止足不可不知也。其家已膺锦衣之荣,其秩亦隆夫人之号,酬报既已满足,臣子何敢言功,则退逊不可不早也……应如科臣之请,皇上优以金帛,大赐赏赉,使之生有所养,老有所归,即令勿恋内廷,出外第悠游家食之乐,早离擅势之嫌,常守富贵之荣,亦无是非之及。”委婉的措辞把意思表达得很清楚,皇上已经给客氏之子侯国兴加升为锦衣卫指挥,其夫侯二也已加官为诰命了,应该知足,更应该回避“擅势之嫌”。

朱由校即使留恋客氏,也没有理由把她继续留在宫中,只得令她出宫。九月二十三日,客氏无可奈何地离去。客氏一走,朱由校立即后悔不已,整日寝食难安,竟然下旨把她召回来:“朕前有谕,着择于九月二十三日午时吉,奉圣夫人客氏出去。朕思客氏朝夕勤侍朕宫,未离左右。自出宫去讫,午膳至晚,通未进用;暮夜至晓,忆泣痛心不止,安歇勿宁,朕头眩恍惚。以后还着时常进内奉侍,宽慰朕怀。外廷不得烦激。卿等传示大小臣工知之,特谕,钦此。”皇帝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引起官员们强烈的反响。既然皇帝自己言而无信在先,官员们当然也不把他的话——“外廷不得烦激”,当一回事,不断上疏“烦激”。湖广道御史马鸣起说得直截了当:“此番举动未协舆情,烦激所不免者”。理由很简单:“客氏者既出而复入,已去而复留,意不容割,使经纶弗经,喜怒乖量,非所以令天下后世见也”。他列举客氏出而复入有六大不便:一,保姆长居禁地,有悖朝廷家法;二,保姆轻易出入,无法严肃宫禁之防;三,怙宠邀恩之渐,恐有意外之虞;四,客氏与权珰线索易通,涓涓细流将成江河;五,以一宠妇之故驱逐言官,贻累圣德;六,使天下后世说皇上视辅臣不及一保姆,轻朝廷而羞当世。马鸣起所说的“权珰线索易通”,明显触及当时的政治尖端——客氏与魏忠贤的特殊关系与特殊权势,所以才有“皇上视辅臣不及一保姆”的感叹。朱由校心知肚明,立即下达圣旨为自己辩解:“奉圣夫人客氏,遵圣母孝和皇太后遗旨,保护朕躬,于外廷政事有何干预?本内线索字样,指何事件?是何主意?且前谕已明,马鸣起如何故不遵承又来渎扰,本当重处,念辅臣具揭申救,姑从轻罚俸一年。再有这等的,定行重治不饶。”

虽然皇帝有言在先,“再有这等的,定行重治不饶”,官员们却毫无顾忌地支持马鸣起,穷追不舍。吏科给事中侯震旸说,先前听说客氏出宫,缙绅士庶无不举手加额,涂歌巷舞。不到两日居然召回客氏,难道是矫托?不出于皇上之手?青天白日之下断无此理。难道皇上情不忍割,突然反悔了?臣又不敢信。他提醒皇上深思:客氏未出,举国何以惶惶然望?客氏既出,举国何以跃跃然喜?客氏出而复入,举国何以凛凛然忧?结论是显而易见的:“皇上即为客氏一身富贵计,亦宜早加裁抑,曲示保全,不宜格外隆恩,以宠而益之毒。”侯震旸已经敏感到,客氏的出而复入,不是一个简单的感情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亦即马鸣起所说的“权珰线索易通”,所以才会举国担忧:“中涓群小,煬灶借丛,王圣宠而煽江京;李闰之奸,赵娆宠而媾曹节、王甫之祸,可为寒心”。

言官倪思辉、朱钦相继续发挥马鸣起、侯震旸的观点,论述客氏问题的严重性。朱由校为了阻止这种议论,再次下旨严厉谴责:“朕今早览文书,内倪思辉、朱钦相论奉圣夫人客氏,有何干预,指比宋虏?前有谕旨明白,又来激聒,是逞臆沽名,欺朕幼冲。本当重处,姑从轻,俱降三级调外任用。如有再来奏扰的,重治不饶。”

吏部尚书周嘉谟、户部侍郎王德完、给事中李遇知、御史王远宜等,陆续上疏申救,朱由校视若罔闻。江西道御史王心一说,朱钦相、倪思辉论奉圣夫人客氏,不过强调圣明之谕旨不可不信,祖宗之家法不可不守,宫禁之防闲不可不肃,希望皇上为尧舜,朝廷清明而已。竟然罪以沽名,遽加降调。言者一段苦心积虑不能透彻于圣上之心,显然是佞臣进拒谏之计,那么,不但言者危,而且天下也与之俱危。朱由校非常恼怒:严谕不许渎扰,王心一如何又来激聒,悖谬不伦,好生狂妄,本当重处,姑从轻降三级调外任用。刑部右侍郎邹元标,都察院左都御史张问达、南京吏部尚书孙玮,太常寺卿白瑜,言官姜习孔、李希孔、薛凤翔、李养志等,都请求宽恕倪思辉、朱钦相、王心一,毫无效果。

此次事件以客氏的完胜终结,以无声的事实向人们显示,她在皇帝心中具有不可或缺的地位,此后再难撼动。从此魏忠贤与客氏联手,把持内廷,浊乱朝政,史家如此描述二人的默契配合:“忠贤告假,则客氏居内;客氏告假,则忠贤留中。”“内有客氏保护起居,旦夕不相离;外有忠贤曲意逢迎,巧会旨趣,客氏亦悦之。客氏即后封奉圣夫人者,时偕相佐,寝食在侧……熹宗登大宝,加封近御诸人,而忠贤素所宠信,气指颐使,骤列大珰。且倚客氏,表里为奸,事权一旦把握矣。”

客氏原先住在乾清宫西二所,天启元年,皇帝大婚后,她移住隆德殿西南的咸安宫。每天黎明从咸安宫赶到乾清宫暖阁,在朱由校身边侍候,直到午夜,才回咸安宫休息。她的侍候是全方位的,尤其是一日三餐,都由她亲自操办,宫中闻名的“老太家膳”,多年如此,无怪乎她一走朱由校就不思饮食。关于这一点,刘若愚的一段文字颇堪回味:“祖制,于乾(清宫)东设房五所,乾(清宫)西设房五所,系有名封大宫婢所住。泰昌元年冬,客氏迁乾西二所,先帝亲临为之移居,升座宴饮,钟鼓司房丘印等扮戏承应。司礼监卢受、邹义安居,而王安、王体乾、沈荫、宋晋随侍。另设吃膳之处于所内侧室。客氏自此在宫中乘小轿,派内官近侍抬走,俨如先朝妃嫔之体,止缺一青纱伞盖,而茵褥精美为最胜焉。天启元年以后,改住咸安宫,各衙门答应钱粮,比御前更吃紧。夏则大凉棚冰无算,冬则大地坑炭无量也。其骄奢僭逾,真日异而月不同。凡客氏生日,先帝必临幸升座,欢宴赏赐无限,即中宫及皇贵妃等千秋,迥不及也。每日先帝所进之膳,皆客氏下内官造办,名曰老太家膳,圣意颇甘之。正经司礼监掌印、掌东厂、秉笔大膳房,遵照祖制所造办膳酒,只为具文备赏用而已。”俗话说,女人如欲俘获一个男人,必先俘获他的胃,朱由校从小到大,都吃客氏的“老太家膳”,甘之如饴,当了皇帝以后,按照祖宗旧制,膳食由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等轮流造办,但是朱由校根本不尝一口,专门用来赏赐官员。

在朱由校的心目中,客氏的“老太家膳”是无可取代的,因此她在宫中的地位也无与伦比。在宫中行动,乘坐太监扛抬的小轿,侍从前呼后拥,俨然“圣主八母之一”的待遇。每逢她的生日(十一月十九日)朱由校必定亲自前往祝贺,升座劝酒,场面之隆重,超过皇后、皇贵妃生日(千秋节)。按照祖宗旧制,凡是皇帝生日万寿节,以及皇后、皇贵妃的千秋节,所有内执事宫人,太监王体乾等,以及山陵等处内官,各有赏例,每人一两以上。十月初六日是皇后生日,朱由校却自顾自前往内教场围猎,以刺杀狼、獐、狐、兔为乐。张皇后闷闷不乐,不肯庆祝生日,赏赐也不合旧制。所以刘若愚说:“盖遇千秋之日,总不似客氏十一月十九日生日,即先行宴乐,赏赐喧阗,将二十日也。”

客氏在紫禁城有住所咸安宫,在宫外还有豪华的私宅,每年都要回归私宅三四次。每当她五更时分出宫,皇帝必传特旨,清尘除道,内侍都蟒袍玉带步行排队,客氏乘坐锦玉辇,随从宫婢数百人在前面提着香炉,点燃沉香、龙涎香,烟雾氤氲缭绕。一路上纱灯、角灯、红蜡、黄炬、亮子成百上千,把昏黄的街道照耀得如同白昼,回避肃静的呼声,由远及近,可与皇帝出行相比拟。刘若愚亲眼目睹,记录得栩栩如生:“凡客氏出宫暂归私第,先期奏知先帝,传一特旨:某月某日奉圣夫人往私宅去云云。至日五更,钦遣乾清宫管事牌子王朝忠或涂文辅等数员,及暖阁数十员,穿红圆领,束玉带,在客氏前摆列队步行。客氏自咸安宫盛服靓妆,乘小轿由嘉德(门)、和顺(门)、德祐(门),经月华门至乾清宫门西一室,亦不下轿,而径坐至西下马门……管库近侍、把牌硬弓人等,各穿红蟒衣窄袖,在前后摆导,围随者数百人。司礼监该班监官、典簿、掌司人数等文书房官,咸跪叩道旁,得客氏目视或颔之,则荣甚矣。内府供用库大白蜡灯笼、黄蜡巨燃亮子,不下二三千枝,轿前提炉数对,燃烧沉香如雾。客氏出自西下马门,换八人大围轿,方是外人抬走。呼殿之声,侍从之盛,远在圣驾游幸之上。灯火簇烈,照如白日,衣服鲜丽俨若神仙,人如流水,马若游龙。天耶?帝耶?都人士从来不曾见也……客氏在宅,升厅坐,自管事起至近侍止,挨次叩头,‘老祖太太千岁’之声,殷然震天。”这种排场岂是乳媪所应有,“老祖太太千岁”岂是乳媪所应有!俨然一副“圣主八母之一”的架势。

这毫无疑问是僭越。然而还有比僭越更甚的事情,客氏勾结魏忠贤,暗害先后怀孕的皇后嫔妃。懿安皇后张氏常常训诫客氏,客氏忌恨在心。天启三年张皇后怀孕,客氏和魏忠贤把她身边的宫女全部调走,换上少不更事的新手。一日张皇后腰痛,宫女按摇过度,导致张皇后流产,皇帝的嫡长子就此夭折。裕妃张氏怀孕,客氏和魏忠贤恚其异己,在皇帝面前竭力诋毁,矫旨把裕妃身边的宫女内侍全部驱逐,断绝水火,将裕妃独自封闭在宫墙之内,几天之后,气绝于宫门外。看守宫女奏明皇帝,朱由校竟然将裕妃的封号革去,以宫女死亡事例焚化。容妃范氏进封皇贵妃,后失宠。成妃李氏在侍寝时为范氏乞怜,客氏、魏忠贤侦知,矫旨将她革去封号,绝其饮食。幸亏成妃鉴于裕妃先例,暗藏食物,不至于饿死。后来客氏、魏忠贤怒气稍解,将她以宫女身份贬往乾清宫西所,仅得幸存。刘若愚感叹道:“此外,冯贵人等或绝食勒死,或乘其微疾暗害之。总因偶有违言,误触客魏所忌,而置之死地。在先帝亦未如之何也已。谁秉内政,而忍令至此?呜呼痛哉!”这个客氏岂止是“圣主八母之一”,岂止是“老祖太太千岁”,简直成了后宫的霸主。后来杨涟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其中第九条罪状是“皇上不能保其妃嫔”,第十条罪状是“皇上亦不能保其第一子”,都是他与客氏联手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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