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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史—— 土崩瓦解,京师孤注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03 15:22:19 0


李自成指挥大军渡过黄河,进军山西,所向披靡。山西巡抚蔡懋德(字维立,又字公虞,号云怡,苏州昆山人)上疏,向朝廷呼救:“贼势猖獗,畿辅阽危,万难画界自保。今日之失正在贼聚而攻,我散而守,故处处无坚城。何者?势不敌也。请发禁旅,并调真(定)保(定)大营,宣(府)大(同)二抚,与臣合兵,尚可背水一战。否则,畿辅以西恐成破竹之势矣!”结果是可以预料到的,朝廷方面不但没有调动京营禁旅,而且真定、保定大营,以及宣府、大同军队,没有一兵一卒向山西靠拢。难道朝廷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吗?否。实在是畿辅方面也自顾不暇。山西守军处于寡不敌众的态势下,急剧崩溃。

崇祯十七年二月初五日,李自成带着全副仪仗,指挥部队攻打太原城。调来协守东门的阳和兵投降,调来守卫大南门的张雄缒城出降,并且焚烧城东南角楼存放的火器火药,火借风势,守军望风瓦解。蔡懋德把事先写好的遗表交给友人贾士章送达京师,对随从人员说:“吾学道有年,已勘了死生,今日吾致命时也。”随即拔剑欲自刎,被阻止。副总兵应时盛请他下城巷战,蔡懋德上马,应时盛骑马持矛突杀数十人,行至炭市口被围,应时盛建议向西门突围,蔡懋德下马说:“我当死封疆,诸君自去。”在部下裹挟下来到水西门,蔡懋德斥责道:“诸君欲陷我不忠耶?”应时盛表示愿与之俱死,两人步行至三立祠,蔡懋德解袍带自缢于东梁之左。应时盛见他还未气绝,把自己的盔甲加在他身上,才气绝,应时盛则取弓弦自经而死。

二月二十五日,李自成指挥部队由太原北上。次日,抵达忻州,守城军队不战而降。北上代州,发生激战。守卫代州的总兵周遇吉(号萃庵,辽东锦州人)困守十几天,积尸几乎与城墙持平,不得不退守宁武关。李自成指挥部队跟踪而至,在关下大呼:五日不降,屠其城。周遇吉命守军向四面发炮,杀伤万人,火药将尽,有人劝说投降,周遇吉大怒:“若辈何怯耶?今能胜,一军为忠义;万一不支,缚我以献,若辈可无恙。”于是在城内设伏,派弱旅佯败,诱敌入城,关门痛打,杀伤数千人,四员悍将遭重伤。李自成打算退兵,部将劝阻说:我军百倍于彼,用人海战术,连番攻击,定可取胜。李自成采纳他的建议,前队死伤,后队继之,守军力尽,宁武关终于陷落。周遇吉率众巷战,战马倒地,他徒步跳荡,格杀数十人,身中箭矢如猬,力竭被俘,悬挂高竿,乱箭射杀,再遭脔割。他的妻子刘氏骁勇异常,率领妇女家童数十人巷战,登屋而射,箭无虚发。弓矢用尽后,率众自焚而死。李自成对部下说:宁武关虽破,我将士死伤太多,由此往京师,必须经过大同、阳和、宣府、居庸关,皆有重兵把守,倘使都像宁武关,我部下还有孑遗吗?不如退回陕西休息,重整旗鼓。正当他准备退兵之际,大同总兵姜瓖派人送来了降表,随后宣府方面的降表也送到。李自成喜出望外,决定放弃撤退的主意,长驱直入。他感叹道:“使守将尽用(周)将军者,吾安得到此!”这确实是值得注意的动向,倘若大同、宣府、居庸关的守将都像周遇吉那样奋勇抗击,闯王进京或许将成为黄粱一梦。以往史家对此有所感怀,留下一些细节记载,请看:

——寇薄宁武关,传檄五日不下,且屠。总兵周遇吉悉力拒守,大炮击贼万余人。会火药尽,或言:贼势重,可款也。遇吉曰:“战三日,杀贼且万,若辈何怯耶?能胜之,一军尽为忠义;万一不支,缚我以献,若辈可无恙。”于是开门奋击,杀贼数千人。贼惧欲退,或为贼策曰:“我众彼寡,但使主客分别,以十击一,蔑不胜矣。请去帽为识,见戴帽者击之。递出战,不二日可歼也。”贼引兵复进,迭战,脱帽以自别。我兵大败,遇吉阖室自焚,挥短刀力斗,被流矢,牙兵且尽,见执骂贼,缚于市磔焉。遂屠宁武,婴稚不遗。李自成既杀遇吉,叹曰:“使守将尽周将军者,吾安得至此!”

——(周遇吉、刘氏奋战身死)廿五日,贼(指李自成)集头目计曰:“宁武虽破,受创已深,自此达京,尚有大同兵十万、宣府兵十万、居庸兵二十万、阳和等镇兵合二十万,尽如宁武,讵有孑遗哉?不若且回陕休息,另走他途。”已刻期明早班师,更深,忽有大同总兵姜瓖差人赍降表至,贼喜甚,设宴厚款。甫坐定,而宣府总兵王通亦然,且以百骑来迎。贼谬谓天与,优答二镇,豫加封爵,一意长驱。

——官军力尽,城遂陷。遇吉巷战,马蹶,徒步跳荡,手格杀数十人。身被矢如猬,竟为贼执,大骂不屈。贼悬之高竿,丛射杀之,复脔其肉。城中士民感遇吉忠义,巷战杀贼不可胜计,其舍中儿先从遇吉出斗,死亡略尽。夫人刘氏素勇健,率妇女数十人,据山巅、公廨,登屋而射,每一矢毙一贼。贼不敢逼,纵火焚之,阖家尽死。自成集众计曰:“宁武虽破,吾将士死伤多,自此达京师,历大同、阳和、宣府、居庸,皆有重兵,倘尽如宁武,吾部下宁有孑遗哉?不如还秦休息,图后举。”刻期将遁,而大同总兵姜瓖降表至,自成大喜;方宴其使者,宣府总兵王承荫表亦至,自成益喜,遂决策长驱。

此后世间再无周遇吉,闯王进京犹如探囊取物。

二月二十二日,李自成率军直逼大同、阳和、宣府,意图十分明显,由大同、宣府攻取北京。这是颇有眼光的战略,吴伟业评论道:“夫自成已破太原,逾太行,蹂真(定)保(定),可以直犯京师。乃先攻宁武、雁门者,盖以宣(府)大(同)天下劲兵处,惧京师急而为之援也。是以偏师行入赵地,其正兵则从两关出代上谷,乘瓦解之势,以尽收宣大之兵,然后转攻居庸(关)以进,先断我勤王之师,而京师坐困。彼其视内外三关之势,可以从内以出,又可从外以入,而京师孤注,遂落其掌中。”吴氏的分析很有道理。李自成如果抄近路由真定、保定北上攻打北京,朝廷势必命令宣府、大同守军收缩回援,在北京外围就有一场激战。而先取宣大,歼灭主力军,就使得北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刘芳亮的偏师从真定、保定包抄,形成钳形攻势,稳操胜券。果然,在宁武关陷落,大同、宣府危急的同时,南面的真定也随之陷落。皇帝觉察到形势的严重性,起用心腹太监前往军事重镇督战,派往宣府的是乾清宫管御清监太监杜勋,派往大同的是乾清宫打卯牌子御马监太监杨茂林。同时征召天下兵勤王,被征召的有左良玉、吴三桂、高杰、唐通、黄得功、曹友义、马科、张天禄、马岱、刘泽清、牛国保、刘良佐、葛汝芝等,要他们会师真定、保定之间。然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当此危急关头,都拥兵自保,不是置若罔闻,便是虚与委蛇。

藩封在大同的代王向朝廷求救:“传闻贼拨已过雁门,直抵云中(大同)地界,镇城西南一带风鹤震惊,阖镇人心畏寇甚于畏虏……凶寇之耗日近,兵马之费日繁,库内金钱久无,廪中豆米不继,旦夕贼至城下,久暂不能预知。”皇帝只给了一点空洞的安慰“调拨援兵已有旨了”“宣督鼓锐策援”云云,当然是一句空话。

二月二十九日,李自成率部进抵大同城下,三月初一日,进入大同城。大同总兵姜瓖开门迎降,诱骗大同巡抚卫景瑗(字仲玉,号带黄,陕西韩城人)前往议事,坠马被俘。李自成欲用他为官,卫景瑗坐地大呼皇帝而哭,乘人不备猛然跳起,用头撞向石阶,鲜血淋漓,大骂姜瓖:“反贼,与我盟而叛,神其赦汝耶?”李自成命其母劝降,年逾八十的老母对他说:儿为国家大臣,不可以不死。初六日,卫景瑗在海会寺自缢而死。

三月初八日,宣府危急,士兵倒戈,巡抚朱之冯无奈自刎。皇帝派去的监军太监杜勋不但没有起到监督作用,相反的,带头投降,以隆重的礼仪迎接李自成——“蟒袍鸣驺,郊迎三十里之外”。阳和兵备道于重华如法炮制,于三月初九日,“出郊十里迎贼,士民牛酒塞道”。

三月十五日,李自成抵达居庸关。监军太监杜之秩和应召前来勤王的总兵唐通,不战而降,拱手让出捍卫北京的最后一道关隘;巡抚何谦、总兵马岱临阵脱逃。三月十六日,皇帝在中左门召见新任命的滋阳知县等三十三人,讨论“剿寇生财”问题,从君臣对话中看不出末日即将来临的迹象。例如黄国琦说:当今之计亟待收拾人心,其次在于用人。皇帝问:何以安人心?黄国琦答:安人心不难,只要皇上心安,则人心自安。皇帝问:何以生财?黄国琦答:今日言生财者只关注加派、捐助,都不可取,皇上应当搜刮内帑,以供外用。这时太监突然送上紧急公文,皇帝打开一看,京郊昌平陷落,皇陵享殿被毁,脸色顿时骤变,起身入内。

土崩瓦解,京师孤注的形势已经不可逆转。早在此前,进士程源就在《防河剿寇十款》中一语道破:“神京孤注矣,言战无以为战,言守无以为守。”落到这步田地,人心丧失殆尽是至关重要的原因,从阁部大臣到封疆大吏,从统兵将帅到普通士兵,与朝廷早已离心离德。开门迎接,不战而降,由此可以得到解释。到了最后关头,朝廷采取捐助饷银的举措,进一步加剧了离心离德的趋势。

为了筹措军饷,皇帝的内帑一毛不拔,专在达官贵人身上打主意。凡是押在监狱的犯罪官员如侯恂、郑二阳等人,一律“助饷赎罪”;其他勋戚官僚一律按照官爵高低“捐助饷银”,各省还确定捐助指标。这种病急乱投医的办法,效果适得其反,搞得达官贵人怨声载道,哪里还谈得上一心一德!请看当时人怎样描述这一怪现象:

——会议措饷,凡在狱官曾撄、侯恂、董象恒、王志举、王永祚、陈睿谟、郑二阳等,皆助饷赎罪。吏部尚书李遇知议,助饷者世爵加一等,诸臣论奖行之。五日中官公议,或以省直汇集出之,如浙江六千,山东四千也,共得二十万。内侍怨望,题宫门壁云:“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上命徐高劝谕嘉定伯周奎,不应;高又宣皇后懿旨,(周)奎终不从。(徐)高怒曰:“大事一去,多蓄何益!”乃捐一万。太监王之心富第一,上面谕之,仅捐一万。后闯贼夹(王)之心,得银十五万;抄(周)奎家银五十余万。

——上特遣司礼(太监)徐高,加太康伯张国纪、嘉定伯周奎以侯爵,随宣诏求助。以为休戚相关莫如戚臣,务宜首倡,自五万至十万,各协力设处,以备缓急。(徐)高先至嘉定府,周奎谢言:“老臣安得多金?”(徐)高泣谕再三,见其坚辞,艴然而去,云:“老皇亲如此鄙吝,朝廷万难措手,大事必不可为矣。即广蓄多产,后来何益?”(周)奎乃自具一疏,勉捐万二千金。内监王永祚、曹化淳等,有助至五万三万者。上即颁旨嘉奖,建坊其门,以风僚庶。

——进封戚臣周奎为侯,遣太监徐高宣诏求助,谓:“休戚相关无如戚臣,务宜首倡,自五万至十万,协力设处,以备缓急。”(周)奎谢曰:“老臣安得多金?”(徐)高泣谕再三,见其坚辞,拂然起曰:“老皇亲如此鄙吝,大事去矣,广蓄多产何益?”(周)奎自具疏,勉捐一万。内监王永祚、曹化淳等,有助至五万三万者。内监王之心富第一,上面谕之,对以家计消乏,仅献一万。其后李贼夹追(王)之心十五万,金银什物称是。周奎抄见银五十三万两,什器段匹车载,人皆快之。

这种做法的弊端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上捐饷所得寥寥无几,只有太监王永祚、王德化、曹化淳各自捐了五万两银子,其他大臣个个如同铁公鸡一毛不拔,阁臣魏藻德只捐了五百两银子,已经辞职仍留在北京的陈演在皇帝面前装穷,表白自己一向清廉,从未向吏兵二部“讨缺”(索贿卖官)。皇帝的岳父(周皇后之父)周奎被逼无奈,才忍痛捐了一万两银子。太监们为了躲避捐助,纷纷在大门上贴出“此房亟兑”的广告,仿佛已经穷到非典卖房产不可的地步;甚至大发牢骚:“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他们企图改换门庭的投机心流露无遗,大同、宣府监军太监开门迎降绝非偶然现象。

三月十一日,束手无策的皇帝再一次颁布罪己诏,希望能够得到臣民的谅解。目的是号召臣民“雪耻除凶”。但是事已至此,人心早已涣散,惶惶不可终日,别说一般百姓,就是朝廷大臣也失去了信心。皇帝每天召集大臣筹画对策,大臣们除了说些“练兵按饷不及”之类套话,辅臣蒋德璟甚至搬出太祖高皇帝军法,别无建设性意见。每次召对,大臣连声“待罪”,小官沉默不语,仿佛举朝无人。每次召对完毕,朱由检都痛哭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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