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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史—— 鞭长莫及的“勤王之师”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03 15:22:15 0


代帝出征有名无实,南迁之议障碍重重,皇帝向阁部大臣请教战守之策,诸臣一言不发,皇帝长叹一声:“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拂袖而起。到了这个地步,保卫京师唯一的对策只有仰仗勤王之师了。可以调动的勤王之师,只有宁远前线的边防军,这就意味着放弃大片疆土,因而遭到以陈演为首的阁部大臣的反对。皇帝指责陈演,“朕要做,先生偏不要做”,他偏不要做的,除了“南迁”,还有“勤王”。李逊之谈到此事,有一段痛心疾首的议论:“呜呼,迁国图存,古人有行之者,至于东宫抚军,虽属权宜,实为要计。但迁亦何易,斯时贼锋已蔓齐鲁,南北声息中断,即出国门,能一往无咎哉?上之英明早已见及,故屡次召对,环顾无人,不禁彷徨慨叹。耳闻曾私语首辅曰:‘凡事要先生一构。’(陈)演默不答。既复有‘朕要做,先生偏不要做’之语,上意可知已。此时计复何之,惟有断然守君死社稷之义为正矣。悲哉,‘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之语也,此真千古至恨,岂直遗民私痛已哉!”

为了缓解危机,与“出征”“南迁”差不多同时提出的“勤王”之议,同样遇到强大的阻力。

明朝面临攘外与安内的两难选择,已非一年,始终左右摇摆,犹豫不决。直到此时,皇帝才意识到,不“安内”根本无以“攘外”,李自成的威胁远远大于爱新觉罗,终于痛下决心,要把驻扎在山海关外宁远前线的关宁铁骑调来保卫北京,救亡图存。崇祯十七年正月十九日,皇帝召见大臣,首先提出征调辽东总兵吴三桂入援,保卫北京,要大臣们讨论。兵部向内阁提议:“贼势甚大,非得平西吴三桂、蓟督王永吉、密镇唐通,合力一战不可。”阁臣们深知此举意味着放弃山海关外大片国土,碍于名节考虑,故意推诿不决。皇帝感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正月二十一日给内阁首辅陈演发去一道谕旨:“宜调(吴)三桂兵马助剿,余兵尚多,乘敌三边新安顿未定之时,此着似不可失,原言用间系两事。即督臣王永吉请召见,所言或亦不出兵饷两匮,关宁不能互援之意。此等重大军机,应行与否,原应先生每主持担任,未可推诿误事。”

在皇帝的紧逼下,内阁首辅陈演不得不表态:“一寸山河一寸金,锦州告急,宁(远)兵万不可调。”明确反对征调吴三桂入关。兵部尚书张缙彦责无旁贷,也不愿承担责任,干脆说:“三桂之调不调,视宁远之弃不弃,两言而决耳。”要皇帝自己决定是否放弃宁远,才谈得上征调吴三桂之事。陈演等阁臣为了回应皇帝的批评,写了一份揭帖,说明他们之所以“推诿”的缘由:“第关宁迫切神京,所系尤重。三桂兵五千为奴所畏,不独宁远恃之,关门亦恃之。虽缓急未必能相救,而有精兵在彼,人心自壮。倘一旦调去,其余皆分守各处城堡之兵,未必可用也……万一差错,臣等之肉其足食乎?此真安危大机,臣等促膝密商,意皆如此,实未敢轻议也。”既然阁部大臣都不肯“主持担任”,皇帝只能自己在“宁远之弃不弃”问题上亲自做出决断,放弃宁远,退守山海关。内阁首辅陈演仍不敢下令征调吴三桂,故意拖延。

皇帝再次发去谕旨催促:“宁城一事,前已廷议,宜速宜断,未可犹疑……收守关之效,成荡寇之功,虽属下策,诚亦不得已之思。先生们即拟旨来行。如必再议,先生每即刻会官密议妥确来奏,仍将各官议语各行亲书备览。”这道谕旨显然带有最后通牒意味,要陈演等立即拟旨执行,如必须再议,在会上发言的大臣必须把发言提纲上报,分明是在给顶风抗旨的大臣施加压力。陈演固执己见,不愿接受“拟旨来行”的方案,而采取“必须再议”的方案,召集内阁六部台省官员,在朝房会议,有的人主张不可调,有的人模棱两可,户部尚书倪元璐认为应当谨慎:“关帅兵精,诚可借以剿寇,但此兵一调,则宁远惊疑,势将溃散。揆之重轻,未见其可。”只有成国公朱纯臣、刑部侍郎金之俊、给事中孙承泽等以为应当征调。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征争论得尤为激烈,他说:“宁远当徙与否,该抚镇当与皇上密议之,而辅枢二臣当与皇上密决之,委之盈廷,谁执其咎?然臣请任其咎矣。嗟乎,自有封疆之难,死法死敌者比比,而朝廷曾不之惜,则夫裹革沙场,横尸西市者,皆赍志而未瞑目者也。宁远一镇一抚,皆当今人杰,臣再三思,不觉汗泪俱下。”又说:“关外九城势必弃,弃则关门益薄,无与守者。弃地不可,弃地兼弃人不可,弃人失天下将士心,是失天下,愈不可。吴三桂勇将,宜拔用,无委之敌人。今寇旦夕发秦晋,若使来捍京师,一举两得。今日之事,当揆缓急,无论是非也。”次日,吴麟征再上密疏,极言:“前屯失而宁远必不可守,撤宁远之兵以守关,调吴三桂之战兵以杀贼,目前急着,不待再计而决。”

内阁首辅陈演态度依然消极,提出许多具体问题来刁难,例如宁远放弃后关门如何守法?撤退的军民如何安顿?一定要辽东的总督、巡抚、总兵提出具体实施细则,方才可以行动。总而言之,继续推诿,不肯担当,不肯承担“弃地”的责任。

崇祯十七年二月初二日,蓟辽总督王永吉作为负责蓟门辽东的方面大臣,出面表态:请撤宁远兵,守关门,敕吴三桂料理,支持皇帝“收守关之效,成荡寇之功”的决策。皇帝要内阁首辅陈演议决,陈演仍不议决,转请皇帝下旨,要辽东巡抚总兵表明态度,然后定夺。辽东巡抚黎玉田、总兵吴三桂,与王永吉的意见完全一致,明确表示:宜撤宁远兵民入守关门,一旦京师猝然有警,关门之援旦夕可至。陈演还是拖延不决。

二月初八日,太原陷落,京师震动。蓟辽总督王永吉抓住顺天巡抚杨鹗的手臂感叹:皇上依赖蓟门军队,但是有多少可以御贼?现在唯一的计策就是撤关外四城,退守山海关,召吴三桂保围京师,然而都下公卿都不肯先表态,我们两人责无所诿,应该上疏请求。二月十日,皇帝把王永吉、杨鹗的联名奏疏出示给阁臣陈演、魏藻德,陈、魏相对愕视,不敢开口。退出后,两人窃窃私语:“上有急,故行其计,即事定,而以弃地杀我辈,且奈何?”在一旁的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征听到他们的私语,批评道:“此何时,而可顾后患罔决?”他积极主张调吴三桂入关,驻扎于京郊。阁臣害怕蒙“弃地”之罪,推脱说:“无故弃地三百里,臣等不敢任其咎。”陈演、魏藻德商议后,不得已提出一个缓冲方案:请吴三桂之父——老总兵吴襄进京担任中军都督府提督,请皇上召见他,商定战略大计。

二月十二日,皇帝在中左门召见吴襄,询问他对于放弃宁远退守山海关的看法。吴襄长期在关外,对李自成的力量根本不了解,大言:贼声言百万,其实不过数万,都是乌合之众,如果臣子(吴三桂)出战,逆闯早就生擒活捉了。皇帝追问有多少军队,吴襄说:臣父子的军队,在册有八万,核实三万余,三万并非全是战士,不过三千人可用。皇帝严厉责问:三千人何以抵挡百万之众?吴襄狡辩:这三千人并非一般士兵,乃是臣襄之子,臣子(三桂)之兄弟,因而能得死力。皇帝问他,把这些军队调入关内,需要多少军饷?吴襄不假思索地说,一百万两银子。

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征上疏说:“边臣不可令有惧心,亦不可令有死心。三桂疏词危切,有惧心矣;为父弟乞恩,有死心矣。寇势方张,不徙之使近捍京师,将何恃乎?”皇帝把他的奏疏转发内阁,陈演以为在外的总督巡抚应当签署意见,皇帝派人行取回奏,督抚们都表示赞同。至此,皇帝才得以通过内阁下达撤宁援京的圣旨。

不久,大同、宣府陷落,京师震动。陈演以病请辞,说什么赞理无效,臣罪当死。皇帝怒斥道:汝一死不足尽其辜!蓟辽总督王永吉写了题为“乞诛乱贼以正人心以谢天下万世”的奏疏,弹劾陈演:

——本月(三月)初四日,职行次玉田,阅邸报,该阁臣陈演题为痛念时艰事,奉圣旨:“卿公忠敏练,佐理有年,朕方倚望辅弼,弘济时艰。乃因国事多虞,又兼有恙,屡行面陈引退,兹特允所请,以成恬让。仍赐路费银五十两,彩缎四表里,驰驿归里。卿还善摄,以待后用。该部知道,钦此。”职读未终,愤懑欲绝,异哉奸辅,敢于欺皇上,复忍于背皇上至此极矣!方今边烽正急,寇祸甚张,豫楚秦晋开门揖盗,望风纳款;川广黔滇政令不通,贡赋不入。问兵则士马凋残,战守坐困,甚且戕抚杀将,反操同室之戈;问饷则泉府耗竭,本折两枯,实则财尽民穷,久无乐生之趣。要害不守,咽喉将断,疆宇渐蹙,祸变日多。此乾坤何等时乎?志士饮泣以长号,忠良吁天而无路。我皇上宵衣旰食,焦思劳神,正不知若何忧勤,若何愤叹矣。

——亦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分固无所逃,情亦不容已也。乃首辅臣(陈)演者,不闻建策定谋,输忠排难,俄作赋以归来,忽飘然而飏去。既非年已迟暮,何曾病入膏肓?引退无因,殊骇观听。或者逆料神京孤危,急思全身远害,不暇为社稷宗庙计乎?若然,既明且哲,(陈)演诚多算矣,其如皇上何?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付理乱于不闻,方将筑沙堤而缓步,开绿野以怡情,寻秋壑之芳踪,享郿坞之乐事,天理良心灭绝已尽,尚谓有人臣礼哉?且国家全盛之天下,一旦破坏,几于不可收拾,皆(陈)演之罪也。

——此数年中,若肯公忠体国,将天下兵马钱粮、文武将吏,经心着意,实实打算一番,如何御边,如何办寇,如何清兵,如何措饷,如何用人,早早商量,急急整顿,何遂贫寡决裂至此!乃一味欺蒙,一句不肯直说,一事不肯担当,把持朝纲,变乱成法……只此香火情深,颠倒任意,目中何曾知有圣明在上乎?及见事势倾危,委而去之,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哉?

王永吉对陈演的批判是深刻的,当此生死存亡之际,竟然“一句不肯实说,一事不肯担当”,“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置国家命运于不顾。他认为,对这种不忠不孝之人应当明正典刑。也许形势万分紧急,皇帝已经无暇顾及,没有追究陈演的罪责。

为了征调勤王之师,皇帝下诏册封各路总兵:吴三桂为平西伯,左良玉为宁南伯,唐通为定西伯,黄得功为靖南伯,赐给敕印;刘泽清实升一级;刘良佐、周遇吉、高杰、马岱、马科、姜宣、孔希贵、高第、许定国等,各升署一级;督抚马士英、王永吉、黎玉田、李希沆等,分别应加实署。

三月初六日,朝廷决定放弃宁远,征调辽东总兵吴三桂、蓟辽总督王永吉率兵入卫,同时征调唐通、刘泽清率兵入卫。结果并不理想,吴三桂远在宁远,鞭长莫及;刘泽清近在咫尺,却拒不奉诏,纵掠临清后南奔;唯独唐通带了八千士兵入卫。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姗姗来迟,三月上旬,他带领宁远五十万军民启程,日行数十里,三月十六日才进入山海关。其时李自成部队已经到达京郊昌平;等吴三桂赶到丰润时,北京已经陷落。

征调勤王之师保卫北京,由于人为的拖延,成为名副其实的“马后炮”。内阁首辅陈演难辞其咎,究竟是边关重要,还是京城重要?究竟是个人名节重要,还是国家命运重要?借口“一寸山河一寸金”,在冠冕堂皇的说辞掩盖下,错失良机。京城一旦沦陷,皇帝一旦殉国,“一寸山河一寸金”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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