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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史—— “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03 15:21:56 0


从周延儒复出到勒令自裁,明朝回光返照般的中兴之梦,终于化作泡影。崇祯一朝的内阁首辅中,真正能提纲挈领者,除了温体仁,便是周延儒,但是这两个人都“不轨于正”。如果仅就能力而言,其他首辅都无法望其项背。周延儒死后,皇帝朱由检再也无法找到一个可以重用和依赖的首辅,他变得更加孤独了。

当李自成攻占西安,渡过黄河进军山西时,发布檄文,声讨朝政的腐败,强调的就是“君非甚暗”“臣尽行私”。请看其中的名言佳句:

——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宫府,朝廷之威福日移;利入戚绅,闾左之脂膏尽竭。

——公侯皆食肉纨绔,而倚为腹心;宦官悉龁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思;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

这是造反大军的领袖李自成对明朝的看法,概括为“君非甚暗”“臣尽行私”八个字。当时人读了无不扼腕叹息,“而朝臣若处梦中,惟荐某人营某缺,门户苞苴是务。有识之士无不寒心”。

崇祯十四年初,李自成攻下洛阳,张献忠攻下襄阳,成为一个转折点,从此内战形势急转直下,令朱由检忧心忡忡。他在攘外与安内的两难选择中,陷入困境,不得不面对腹背受敌的处境,越来越捉襟见肘,顾此失彼。他命令洪承畴在辽东战场与清军摆开决战的架势,与此同时任命丁启睿以兵部尚书节制中原五省军事,代替已故的杨嗣昌,专剿流寇。两面作战,同时对付两个敌人,其结果必然是两面都遭到惨败,而连年的失败战争带来的恶果是严重的,社会濒临崩溃。

崇祯十五年四月,朱由检全面检讨朝廷的过失,发出一系列谕旨,表明他已经觉察到形势的严重性。

在第一份谕旨中,朱由检做了自我检讨,等于是下罪己诏:“朕以凉德,御宇十五载于兹,求治之心非不甚殷,致乱之方未得其要,施之政令,未免失宜。是以念虽切于忧民,恩不能以下暨渐,致闾阎困敝,灾害频仍,兵火纵横,中原涂炭。忠臣良将蹀血流沙,赤子苍黎胁投异类,痛深扼腕,惨极伤心。此孰非朕德化不敷、声灵不振之所至也?今欲治理维新,廓然更始,布罪己之诏,施养民之仁,而又思恩惠宜周。空言无补,且军兴繁费,日损民膏,纵欲拯困苏残,不知何道。尔各部诸司,凡有可以利民之事,救时之方,裨助政治之规条,攻补朝廷之阙失者,须实实开列项款,送阁汇奏。朕将采入诏内,见之施行,不得以迂诞冗浮泛陈乱听。至于中外大小诸臣,亦当痛自猛省,服官担爵,各有职业,亦何以全无匡济,竟乏挽回?任兵食之交穷,忍边腹之并急,终未见有确然良画,奋起担当。虽忠义俱有同心,乃戡定将谁屈指,甚非朕之所倚望于诸臣也。自今为始,亟宜洗心殚力,惟日孜孜交警克艰,共图拨乱,以称委任分猷至意。”

看得出来,朱由检对于自己即位十五年的政绩是不满意的,没有找到致治之方,以至于“兵火纵横,中原涂炭”;必须痛定思痛,猛然反省,谋求破解兵食交穷、边腹并急的良方。

因此,他在同一天向言官发出谕旨,斥责言官的种种不是,希望他们痛改前非,致力于谠言宏论,有助于天下的治理:“朝廷设立言官,以为耳目,正乐闻谠论,裨助政机。若缄默不言,与言而无当,皆非所望。甚有以言为名,挟私逞臆,循心附和,争胜把持,其失职更甚于不言。近因时事多艰,亟资忠益,兼收并纳,朕意甚殷。乃言官不能仰体,虽摅悃可取者固多,而乘机恣妄者不少。或荐举太滥,或纠摘过苛;或已经处分,而追论纷纭;或事值慎重,而哆口腾播。掣任事之肘,启竞体之端,抗威福之权,失献替之义。此于朕求贤图治之本怀甚为不符。”有鉴于此,他要求主管言路的都察院,应该从严考选言官:“朝廷听言纳谏,必须言路得人。欲得人,必严考选、公咨慎、核辨言,试功抑竞奖恬,留真去赝。此原是部院职掌,昨面谕已明,着即细心详议,条列良法具奏。又旧制,试御史必先试以小差,果能称职,历事经年,方准实授。近因员缺,一概径差巡方,及至回道,又未见严加考核,殊失慎重风宪之意。今着该部院堂上官,执法综稽,申明旧制,试御史必分别去留,不得循资,概题按差,致有不堪,贻误地方。”

对于“兵食交穷”“边腹并急”问题,朱由检专门写了一道谕旨,用“与民休息”来缓解社会矛盾:“朝廷竭天下物力,以输各边,养一兵实得一兵,兵之用也。及按籍有兵,征调无兵,近来边卒逃亡,缺伍不知其几?而饷额不惟无减,且日告诎,虚糜滥耗,谁非穷赤脂膏?着户兵部彻底清核,将各镇从前兵饷额数,今宜减若干,务逐一察明,以便酌量蠲缓,与民休息。且到处粮料压欠数多,旧逋未补,所欠踵告,日积月累,迄无底止。今议以何日始,将向来一应挂欠,截然勾销,按月解给,毋仍亏欠。”

然而,谈何容易,安内与攘外两面作战,征兵增饷唯恐不及,“兵食交穷”“边腹并急”,有增无减,企图“与民休息”,岂非梦呓!这真应了朱由检自己讲过的话——空言无补。现在来谈“与民休息”,为时已晚。

崇祯十五年十月,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向皇帝坦陈自己从浙江进京途中所见所闻,沉痛至极:“嗟乎,民穷至今日甚矣!臣乡于江南,颇称乐土,而今年春,村中犹有杀子以食者,则所在四方可知矣……行至江北,水灾相似,淮扬之间二麦尚多被野浥烂,则插种益已后时矣。时庐州所属已次第报为贼陷,贼哨前探至天长地方,逼近维扬,人情汹汹。漕抚先遣兵三百声援扬州,迨兵甫至扬,即行劫掠,因而散去,从贼者几半,上官亦未之问也。既而,贼骑亦限于水涨,不果至扬矣。臣住淮安日久,漕抚史可法间顾臣,臣问之曰:‘曷不剿贼?’曰:‘方事儹漕。’时漕抚既以儹漕为重,而凤皖二抚马士英、徐世荫又先后履任方新,尚未有协剿之议也。至于漕事既毕,可法乃事练兵,以图大举,而彼此声息转复杳然,至今未闻有一旅向庐州一步者。则所练之兵果当何时始用乎?而一时抚按诸臣迁延玩寇之景象大约如是矣。区区数百里之间,环错以三督抚,而不能成一旅以向贼。护漕者止言护漕,护陵者止言护陵,守安庆者止言守安庆。则贼亦何时办乎?”刘宗周仅就比较太平的江南、江北而言,已经如此感慨系之,倘若他看到陕西、山西、河南、湖广等地的景象,不知有何感想?

原任湖广巡抚方孔炤是有感想的,他在奏疏中说:

——皇上励精图治,在事诸臣无不奋力勉强,然尚未能宽君父忧者,时地有难易,功序有先后也。年来焦劳,惟兵与饷。臣以为第从兵饷经营,而不从原本立大规模,亦费时日,亦费货财。乃其源何在?在于养民致贤而已。汉萧何对高帝曰:“养民以致贤人,则天下可图。”因不五年而成帝业。今者欲收中兴之功,须仿开创之意。……至于今日,国势人心大不同者,大寇业杀人无厌,而贪官污吏复吸之,枭兵恶将复害之,水旱疾疫复殃之,所余几何?

——乃愚臣鄙见,所谓养民致贤者二焉,请得竟其说。方今已被兵燹之地,有城郭尽堕者,有四境尽残,仅留空郭为兵马营场者。然土著之民恋土难舍,每傍山依水结寨相团。如不亟求联络,胥化为盗。亟宜选廉干武略之吏,多方招徕,因其势而利导之,劝其寨主广立垦屯,比练御寇,使中州、江北、楚齐、畿内等处,今日极残敝之区,即转为他日雄固之域,民自为兵,民自为饷,可以不烦朝廷处置,但其施为次第,自与承平法度不同。

——其未被兵燹之地,人情泄泄,尚急催科,下怨众携,恐蕴星火。宜亟饬旧章,察课守令,刑清讼简,收拾舆情,剖击豪强。毋令赏盗,只取正供,以急国用。悉除烦苛,民自乐输,盗贼不起……皇上体念遗黎,尽蠲十二三四年逋税,又于中州特蠲三年,恩波浩荡。然贤有司必能宣化不肖者,暗自征收各处钱粮未清,务宜稽核彻底,使蔀屋之下皆沾实惠。

方孔炤主张养民致贤,其要点是减轻百姓的税负,也就是正确处理催科问题。无独有偶,给事中李清也在催科上大做文章,讲得更加清晰:

——臣闻古今治乱之原,往往不问天行,而卜人事。……盖自罪辅薛国观辈不能以尧舜之道事君,而务拾申韩督责唾余,以烦苦天下。在圣明本欲易姑息为整严,而诸臣遂尽化敦大为苛深,其事不止一端,而所最病者尤催科与笞扑并行也。

——往臣为外吏,见有司所急者,惟是京边辽饷耳。自户部将杂项钱粮无一不入考成,于是参罚日严,征敛日迫。小民止此脂膏,赢前缩后,何能为国家增毫毛之润,而一时点金无术,敲骨皆血。刑与赋俱急,则民不得不穷,斯盗起矣,盗起斯用兵矣,用兵斯不得不加派矣,加派斯愈,不得不病民矣。民益穷,盗益起,如圜相转,乱靡有定。

道理非常清楚,横征暴敛激化了社会矛盾,于是乎盗贼蜂起,随着安内攘外战争的进行,三饷加派的接踵而至,民众反乱愈演愈烈。所以邹漪把杨嗣昌视为罪魁祸首:“嗣昌首倡聚敛,一议加剿饷三百万两,又加练饷七百三十万余两,合旧派,每年加二千三百万,以致民穷盗起。”这是一个无法化解的恶性循环,为了应付蜂起的盗贼,必须征兵增饷;征兵增饷使得民益穷、盗益起。正是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明朝陷入了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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