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的征服——远征东方略史（二）

征服埃及

公元前332年晚秋，远征军抵达埃及的入口柏路西亚。波斯总督马扎西斯放弃了抵抗，亚历山大被埃及人视为解放者，受到热烈欢迎。亚历山大沿尼罗河到达供奉太阳神拉神（即阿蒙神）的宗教城市赫利奥波利斯，随后又进入埃及古王国时代的都城孟斐斯。他在此将供奉品献给神牛阿匹斯，从而成为真正的埃及王——法老。然后，他从孟斐斯出发，沿河而下，抵达尼罗河三角洲西端的卡诺珀斯。这片土地位于地中海与马雷奥蒂斯湖之间，清风掠过，土肥水美。亚历山大认为这是建设城市的最佳之地，并亲自勾勒蓝图，着手亚历山大城的建设。这座在后世被誉为世界最大的希腊化文化沉淀之都的城市由此诞生。马其顿舰队司令官赫格罗卡斯也到达卡诺珀斯，带来了从波斯人手中夺回爱琴海所有岛屿的捷报。这样，爱琴海、地中海东部的制海权已完全控制在马其顿人手中。

在卢克索阿蒙神殿中所绘的亚历山大图像

　亚历山大（右）在蒙图神的指引下，走向阿蒙神的身边；下一场景中，亚历山大立于阿蒙神（左）面前。出自Stewart， Faces of Power

在利比亚沙漠的锡瓦绿洲中，有一座供奉着埃及最高神阿蒙神的神殿。那里的神谕在希腊也广为人知，希腊人还将阿蒙神与他们的最高神宙斯等同而视。公元前331年2月，亚历山大穿越沙漠，前往锡瓦绿洲。在神谕所，只有亚历山大一人被带入内殿，而他在得到称心如意的回答之后，便踏上归途。人们对于神谕的内容有着五花八门的猜测，但亚历山大只对外宣称，神谕证实了他确为“神之子”。这是他迈向神化的第一步。在孟斐斯的归途中，亚历山大在4月7日举行了新都市亚历山大城的开工仪式。

4月末，亚历山大率军离开埃及，再次前往腓尼基。途中逗留于马拉托斯之时，收到消息称希腊发生叛乱。叛乱领导者是斯巴达国王亚吉斯，他从上一年起便与波斯海军提督接触，接受其资金和船只的援助。得知此消息，亚历山大立即派遣舰队前往希腊。翌年春天，叛军被代理统治者安提帕特击溃，亚吉斯战死沙场。另一方面，亚历山大收到了大流士三世的亲笔信，信中提出愿割让幼发拉底河以西的土地，并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他。当然，这些都遭到了亚历山大的拒绝。此时，无人能阻止他作为唯一的王者君临亚洲。

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灭亡

马其顿大军离开腓尼基地区，终于前往内陆。7月末，大军渡过幼发拉底河，后又渡过底格里斯河。大流士三世也从帝国东部召集了强大的骑兵部队，组织大军，严阵以待。他下令对步兵的矛进行改良加长，并把战场的地面铲平，以便战车冲锋陷阵。万事俱备后，大流士布阵于高加美拉广阔的平原上。马其顿军在兵力上处于劣势，亚历山大将战列排成并列的两重，部署在左右两端的骑兵部队排成钩状，以防被敌军围攻。这样，10月1日，两军展开对决。

刚一开战，亚历山大便调动右翼骑兵，直破对方战列。随后骑兵与步兵排成浩大的楔形队列冲入敌方，直逼大流士。大流士再一次逃走。当时，波斯骑兵正对马其顿军队的左翼展开猛烈攻击，马其顿军陷入苦战，但得知国王逃跑的消息后，波斯军队很快全线崩溃。就此高加美拉战役落下帷幕。随着大流士逃往首都埃克巴坦那，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统治实际上崩溃了。

亚历山大继续率军南下，陆续征服波斯帝国的都城。10月21日，他率军进入美索不达米亚最大的城市巴比伦。总督马扎亚斯奉上了城市和财货，巴比伦人则全体出动，欢迎新的王者。亚历山大断定帝国的统治需要波斯统治阶层的协助，于是任命马扎亚斯继续担任总督一职。这也是他第一次任命波斯人为高官。从此，正式开创他的东方合作路线。

陶壶上绘有追击大流士的亚历山大

　左为骑马的亚历山大，中间是乘马车逃走的大流士。那不勒斯考古学博物馆藏，出自 Faces of Power

11月25日，亚历山大离开巴比伦，于12月15日到达波斯帝国的行政中心苏萨。他和平地接收了这座城市及其财货。在苏萨的宫殿中，亚历山大首次登上了波斯国王的宝座。12月末，他从苏萨出发，前往波斯波利斯。途经扎格罗斯山脉时，亚历山大平定了攸克西亚人的抵抗，并击溃了在隘路严阵以待的波斯军队。这样，亚历山大便于公元前330年1月末占领了象征阿契美尼德王朝王权的波斯波利斯。他随即放纵了马其顿士兵的欲望，应允他们对城市进行掠夺。这是胜利者的权利，是征服的嘉赏，没有其他行为比这更适合远征的大义名分。远征军在波斯波利斯停留了四个月，把在宫殿中收藏的巨额财物全部收归旗下。然而，波西斯当地的居民愤恨并反感这种掠夺行为，因此拒绝归顺亚历山大。5月末，愤怒的亚历山大为了惩罚波斯人，下令放火，将壮丽的觐见大殿和百柱殿烧为废墟。翌日，亚历山大终于出发，前往大流士的所在地——埃克巴坦那。

大流士得到亚历山大进发的消息之后，立即率九千士兵移至帝国东部，重整军队，打算与亚历山大再决胜负。亚历山大闻讯，随即展开全速追击。然而，由于行军过速，掉队者不断出现，众多马匹也因不堪疲惫而倒下。另一阵营中，大流士的亲信们都背弃国王，相继逃脱，归顺亚历山大。此时，有消息传来，巴克特里亚总督贝索斯等人发动政变，已将大流士拘禁，掌握了实权。亚历山大清楚事态告急，容不得一丝迟缓。7月末，他率军连夜穿越七十公里的沙漠，终于逼近敌军。却不料贝索斯等人将大流士刺杀后逃走。大流士享年五十岁。亚历山大下令将他的遗体送回波斯波利斯，为其举行厚葬。

东方路线的开创

军队在里海南部再次集结后，亚历山大解散了希腊同盟军。从此，以希腊大义为名的远征已结束，接下来的是亚历山大自己的远征。他将副统帅帕曼纽留在埃克巴坦那，命其负责财物的接收与后方的联络。随后，当他正准备讨伐杀害大流士的贝索斯时，有消息传来：贝索斯已在巴克特里亚自封为王。为与之抗衡，亚历山大也穿上波斯风格的服装，并将旧王族提拔为侍从。此时，双方争夺的重点变成了谁是正统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后继者。

然而，亚历山大的东方化路线让远征军内部产生了裂痕。公元前330年秋，在德兰癸亚那（现阿富汗西部）地区的首府弗拉达，一位无名青年欲暗杀亚历山大的阴谋败露。骑兵指挥官菲罗塔斯疑与此事有染，被处以死刑，随后，其父帕曼纽也在埃克巴坦那被谋杀。帕曼纽和菲罗塔斯父子二人是旧势力的中心，在远征军内部拥有强大的势力，而亚历山大借此次谋反事件，强硬地清除了东方合作路线的障碍。帕曼纽在士兵中有很高的威望，在得知他被谋杀的消息后，士兵们险些掀起暴动。此后，亚历山大又多次对亲信中的反对派进行肃清。

中亚的苦战

远征军进入了冬季的兴都库什山脉。士兵们第一次历经如此酷寒，脚被冻伤，眼睛也因雪光的反射难受无比。抵达喀布尔后，他们决定在此地过冬。其间，他们在中亚建立高加索的亚历山大城。公元前329年初春，远征军穿越哈瓦克山口，进入波斯帝国位于东方的据点——巴克特里亚。为了到达奥克苏斯河（现称阿姆河），远征军不得不穿越长达七十公里的炙热沙漠。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却有士兵因急于饮水，气管被堵而丧命。贝索斯在山中采取的焦土战术未能阻挡住亚历山大的进攻，最终被叛离的同伴亲手押送给了亚历山大。亚历山大判定贝索斯的罪行为叛逆罪，以波斯的传统方式割其耳鼻，送至埃克巴坦那处以极刑。

随后，远征军抵达雅克萨提斯河（今锡尔河）流域。这是被视为亚洲边界的河流。亚历山大基于将来远征斯基泰的考虑，在河畔建造了极东亚历山大城。然而，在曾逮捕贝索斯的波斯贵族斯皮塔米尼斯的领导下，索格底亚那地区的居民发动叛乱。于是，亚历山大开始了一场历时整整两年的恶战，平定叛乱。亚历山大先是将锡尔河流域附近的七座城市逐一攻破，杀死城中所有男子，并把妇女、儿童收作奴隶。在该地区最大的城市西罗波利斯，有八千居民死亡，剩下的俘虏全被移至极东亚历山大城。

而索格底亚那人与骑马游牧民族斯基泰人联起手来。他们是能够自如地驾驭马匹的骑兵，在当地居民的帮助下，行动神出鬼没。这是马其顿军队第一次经历游击战。在坡利提米塔斯河（今泽拉夫尚河）畔，马其顿军的一支部队遭遇毁灭性的惨败。得知此消息的亚历山大，一怒之下洗劫了坡利提米塔斯河流域一带，并杀害了躲在堡垒中避难的所有居民。这样，曾是索格底亚那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地区化为一片废墟。

公元前328年，索格底亚那人舍弃城市，据守各地难以攻破的堡垒，负隅顽抗。亚历山大把军队分成五队派遣出去，自己也果断投身艰难的围歼战中，逐一攻破。其中，科瑞尼斯山的堡垒海拔两千七百米，周围十一公里被深谷包围，通往山顶的道路只有一条。亚历山大命令从谷底搭起木材，构筑平坦的踏板，昼夜不停为攻击做准备。敌军首领畏于亚历山大的胆魄，狼狈不堪，将堡垒亲自拱手相让。另一方面，亚历山大派遣的一支分队击溃了斯皮塔米尼斯统辖下的部队，走投无路的斯皮塔米尼斯被盟友斯基泰人杀害。自此，巴克特里亚、索格底亚那方面的军事威胁已基本消除。

公元前327年，亚历山大与索格底亚那豪族奥克夏特斯的女儿罗克珊娜结婚。上一年的夏天，罗克珊娜与家人避于堡垒，后因堡垒被攻破，成为俘虏。虽然一直传说是亚历山大爱上了罗克珊娜，但这段婚姻带有政治色彩，为这场持久的征服战争画上和解的句号。

另一方面，远征军中针对亚历山大东方路线的反感再一次显露出来。公元前328年晚秋，在一次宴会上，亚历山大与亲信克莱特发生激烈的口角。他一气之下亲手刺死了克莱特。翌年春天，贵族青年侍从们密谋暗杀亚历山大，败露后都被处以死刑。无论是克莱特还是侍从，都难以忍受亚历山大对于东方世界的沉迷，而对于引入跪拜礼这一波斯式的宫廷礼仪，尤为不满。他们一致认为，向活人跪拜是极其耻辱的行为，和奴隶没有任何区别。当面反对跪拜礼的历史学家卡利斯钦斯，遭到亚历山大冷遇，并受到侍从阴谋案的牵连而被处死刑。就这样，亚历山大一一清除了身边的反对派，而对其忠诚的亲信渐渐占据了远征军的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