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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的彷徨——桓灵二帝:史上昏君代表是这样炼成的

历史大观园 身前后名 2020-06-25 20:59:12 0


权力又转到宦官手里

刘志靠几个宦官就把跋扈将军搞定,而且事先没有一点预兆,弄得消息传来,全国都大快人心。大家刚一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刘志肯定是个好皇帝,而且肯定很有水平,大汉王朝的伟大复兴,看来是有着落了。

谁知,这哥们儿最后咬牙拿下梁冀之后,到手没几天的权力便又转交给那几个宦官,一天之内把单超等五人封侯,而且单超食邑十万户,另外四人都是万户,史称“五侯”。你知道,只要历史上某个集团被史书授予某个组合称号,必定是某个势力的代表。当然,他们代表的那个群体,是好是坏,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五侯代表的是大汉末年一群宦官的利益。

于是,梁冀的时代刚刚画上句号,宦官时代又紧跟上来。

刘志拿下梁冀后,手里拿到了绝对的权力,心里真的很高兴,表现得很大方,只要跟自己有交情的,基本都大封特封。他当时最爱的当然是邓皇后。就是因为这个邓美女,他才冒死把梁冀搞定。现在自己有权了,当然要大大地封一把邓家的人。先是追封邓美女的父亲邓香为车骑将军,安阳侯。然后封她的老妈为昆阳君,侄儿邓康、邓秉也都被封为列侯,其他一些亲戚也都被提拔为高官,至于金钱,一下就赏赐了一亿。

刘志靠宦官搞定梁冀,因此,他觉得所有宦官都可爱。而那些宦官又最能猜中刘志内心世界的想法,投其所好,也大大地被他重用。中常侍侯览知道刘志爱财的程度跟他没有两样,于是一口气向刘志进献了5000匹缣帛。刘志眼睛一亮,金口一开,就找了个借口,说侯览也曾经在某个角落参与诛杀梁冀的密谋,是大大的有功人员,然后封侯览为高乡侯。又用同样的方式,有效地避开了高祖的训示——反正密谋的事,只有天知道,别人是不知道的——封小黄门赵忠等八个宦官为乡侯。

大家一看,这一代的功臣全是宦官们。刘志也只相信这些阉人,而这哥们儿又不勤奋,很多大事都委托这些宦官办理,于是朝廷大权都落到了宦官们的手里。

这些宦官本来素质就不高,很多人都是因为年轻时犯事了,才不得不自宫进来当了宫中的工作人员,如果你只让他们干本职工作,他们也只会低声下气地扫地抹桌子,看上去老实得很,可是一旦让他们手里有权,他们比其他人更嚣张。现在这些被封了侯、当了大官的太监,都是宦官中的野心家,个个又贪又蛮横,此时拿着皇帝赐予的大权,哪能不透支一把?

当然,最嚣张的仍然是“五侯”,贪得无厌,挥舞着权力大棒,谁都不怕。

大家一看,立马知道,这些家伙,并不比梁冀好到哪里去。

首先是白马县的县令李云,写了个没有缄封的奏章,公开寄给刘志,然后还把副本寄给太尉、司徒、司空三府,毫不客气地指出,刘志滥封宦官,并给予他们太大的权力,把高祖的政治遗嘱当耳边风,一定会被高祖怪罪的。现在,这些人公然玩弄权术,大肆贪污受贿,政治生态越来越坏,连任命官员的诏书不经皇帝过目就直接下发,难道皇帝也不打算过目?

大家一读这份致皇帝的公开信,觉得很过瘾,可刘志读到后,大发雷霆之怒,下令有关部门把李云抓起来,然后迅速成立以中常侍管霸和御史、廷尉为首的专案组,一同拷问李云。

这事很快就传了开来,有个小官杜众上书刘志,说:“李云因忠心而被抓,我也甘愿跟李云一起受死。”

刘志更是气上加气,你以为朕不敢抓你一个小吏?下令把杜众也抓了起来,跟李云一起交给廷尉。

刘志以为自己果断地抓了杜众,就不会有人反对了。但还是有人反对。

这次反对的人叫陈蕃,是大鸿胪。他说,李云的话虽然很不顺耳,有点难听,冒犯了皇上,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是忠心耿耿的,是为了国家的。如果皇上把他杀了,只怕以后后人会把李云当成比干,把皇上看成商纣啊。

接下来,太常杨秉等人也联名上书,请求赦免李云。

刘志一看,更加恼火,找来几个言官,布置给他们一个任务:弹劾陈蕃和所有上书的人。罪名是“大不敬”。

弹劾奏章上来后,刘志在第一时间就下了一个诏书,把陈蕃和杨秉他们狠狠地问责了一通,然后宣布解除他们的职务,逐出首都,回到老家去。

最后连宦官管霸都看不过去了,对刘志说:“李云算什么东西?一个草根儒生而已,那个杜众也只是个基层官员,胡说了几句话,不值得皇上这么生气啊。还是放了他们吧。”

刘志大声说:“皇帝不打算过目诏书。这是什么话?连这样的人都想得到宽赦?朕现在宣布,判他们死刑,立即执行!”

大家一看,哪个还敢出声?

如果你以为刘志是个很蠢的家伙,没有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你大错特错。他也知道陈蕃是个人才,在把陈蕃来个断崖式的行政处分后,没几个月,又下了个诏书,重新任命陈蕃为光禄勋、杨秉为河南尹。他只是想告诉大家,不要提他重用宦官的事,不要骂他是昏君。

这时,首席宦官单超的侄儿单匡任济阴太守。这哥们儿仗着自己叔叔是头号宦官,什么都不怕,在太守任上,别的事都不干,只做贪污腐败的事。兖州刺史第五种(姓第五,名种),竟不管他是单超的侄儿,派从事卫羽过去进行调查,一下就查出单匡贪污了6000万。

第五种做好了材料,呈给刘志,并弹劾单超。

单匡也怕了起来,但又拿第五种没办法,就请来个黑社会老大任方,给老任很多钱,条件只有一个:做掉卫羽。

哪知,卫羽也不是吃素的,居然一眼识破这个奸谋,还没等任方做好准备,就将他一把抓住,关进洛阳监狱里。单匡派出刺客之后,就在家里坐等胜利的消息,不想却等来了这个坏消息。他也急了起来。因为他知道,现任河南尹的杨秉对待宦官就像对待敌人一样。看到宦官时,那双眼睛闪出的光芒,基本都是仇人相见的光芒。现在自己派出的刺客落在他手里,他们单家的下场就会很惨。他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利用自己黑社会的渠道,让任方越狱逃跑。那边尚书立刻召见杨秉,刚刚抓到的案犯任方在哪里?

杨秉拿不出任方,只得说:“案犯本来就是单匡指使的,只要把单匡拿下,送到洛阳来,然后严加审问,一切就会明白。”

但刘志能听他这话吗?结果,杨秉又被处理了一次,这一次比上次严重多了——送左校营去当苦工。看你还敢跟公公大人们作对吗!

打倒完杨秉,当然不能放过第五种。

当然,陷害人也是要理由的。陷害第五种的理由更简单。当时,泰山郡有个土匪叫叔孙无忌,多次攻打徐州和兖州,官府基本拿他没有办法。单超说,第五种你不是很有种吗?你这个兖州刺史是怎么当的?你既然只会抓咱家的侄儿不能打土匪,对不住了,咱家只好拿下你了。于是,单超就以此为由,把第五种流放到朔方郡。

如果你以为故事到此就结尾,那你就把单超看得太善良了。告诉你,这时现任朔方太守是孙董援。孙董援除了有朔方太守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单超的外孙。第五种还没有被押解那里,孙董援就已经接到单超的通知,等第五种押到,你就把他砍了。

第五种的朋友们更有种,知道了单超的这个阴谋,立刻狂奔而出,在太原那里追到第五种,像强盗一样把第五种劫走,把他送回家乡,过着心惊肉跳的逃亡生活,后来遇到大赦,这才保住性命。

杨秉虽然被单超改变身份去当苦力工了,但陈蕃还在。陈蕃仍然像过去一样,继续看宦官们不顺眼。他又给刘志上了一道奏章,说朝廷现在滥于封赏,超出了规定的封赏制度,某些人只要有一点功,就大力加封,甚至还让其一门之内有几个列侯,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另外,宫中美女人数也太多了。养这么多的美女,会把国家搞得穷困下去的。这一次,刘志居然没有生气,对这个奏章也采纳了50%。封赏的事继续,但宫中美女减少了500个。

刘志做了这件事之后,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就问侍中爰延:“朕何如主也?”你说一下,朕是个什么样的君主?

爰延居然也不给他面子,当场说:“陛下为汉中主。”最多就是个中等的君主。

刘志心里不服气,再问:“有什么根据?”

爰延的根据很简单:“如果重用陈蕃,则天下大治;如果再重用宦官,天下就大乱。现在就看陛下如何选择了。”

刘志这一次居然又当了一次开明君主,表扬了爰延一把,然后封他为五官中郎将,之后又在短期内不断提拔,一直让他当到大鸿胪。可不久,当爰延再次向刘志提出忠告时,刘志就不听了。爰延一看,原来是让他来当花瓶的,立刻就说自己身体有病了,求免职。刘志当然同意,爰延就这样回老家度过晚年生活。

从这个事上,再一次证明,刘志真的不傻,也懂是非,但他不愿做一个好皇帝而已。他觉得现在只有宦官才是他最亲密的战友。

不久,宦官集团的带头大哥单超死去。本来一个宦官死了就死了,可刘志却不这样想,他一定要让天下人知道,他对宦官就像春天般的温暖。因此,把单超的丧事办得超级隆重,不但给他使用御用的棺木和玉衣,还调发五营的骑士,由将作工匠任单超陵墓工程指挥长,全面负责单超坟墓的修建工作。

剩下的宦官四侯一看,这可是皇上对他们老大的盖棺定论啊,其哀荣的程度就比皇上仅差一个档次而已。他们想想,论腐败弄权程度,他们远不如单老大那么恶劣,看来还得在贪腐工作上加把劲才赶得上老大啊。于是,都努力向单超看齐,比拼谁更腐败,谁更富有。不但修建大量的豪宅,生活奢侈得差不多比上皇帝,连身边的仆人都配备有牛车,更耀眼的是,这些仆人出行,居然也有骑士跟随,个个威风得要命。如果他们只在京城里玩玩,影响还不算深远,可他们的网络遍布全国,那些刺史太守都是他们的亲戚,都在帮他们干着搜括财富的工作,行为跟土匪没有两样。如此一来,底层草民就没有活路了,都不得不上山为盗。于是,直接把大汉王朝推进了一个乱世的前期。

而其他宦官也不甘落后。侯览看到四侯到处嚣张,他能忍得住吗?这哥们儿通过几千匹布,直接买通刘志,虽然不在四侯之列,但其权势一点不比四侯差。他在济北那里同样掠夺了大量田产。他手下的喽啰比四侯的喽啰更牛,居然拿着大刀干起土匪的活儿,抢劫往来的宾客。济北相滕延一怒之下,立刻把这些人抓了起来,一口气杀了几十号人,并把他们的尸体丢在大街上示众。

侯览不干了,跑到刘志面前告滕延。

刘志根本不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下了一道诏书,把滕延召到首都来,然后下廷尉,处理的结果是免官。刘志就这样让大家知道,宦官是不能得罪的,谁得罪谁完蛋。

四侯中的左悺有个哥哥叫左胜,此时任河东太守。他下辖的皮氏县县令赵岐觉得在左胜这样的人领导下工作,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就自己把自己炒了,弃官而逃。宦官们一看,你以为你不当官就没事了?咱家仍然让你有事。当时,四侯中的另一侯唐衡是京兆尹,而赵岐正是京兆人。唐衡已经全部做好陷害他的准备工作,看到他又得罪了自己的左兄弟,便把赵岐的宗亲全部抓了起来,说他们犯了重罪,全部杀死。赵岐只身跑路,开始逃亡,几乎跑遍全国,最后在北海那里,隐姓埋名,像武大郎一样卖饼为生。后来有个叫孙嵩的人带着他回家,把他藏在夹墙之中。直到唐家兄弟死后,他才敢出来。

还有皇甫规。泰山郡土匪叔孙无忌就是靠他平定的,绝对算是朝廷功臣。哪知这哥们儿不但打土匪有水平,性格也很耿直,在努力剿匪的同时,也在努力弹劾宦官。宦官们很恼火,立刻就联络一批地方官吏一起陷害他,说他在平定羌人的叛乱时,是用钱财贿赂叛军,让他们假投降来为自己邀功。刘志现在对宦官们的话已到无条件听从的地步,他们说皇甫规搞假投降,那肯定是没有错的,于是天天派人拿着诏书过来问责皇甫规。

皇甫规只得上书为自己申辩。

刘志看到皇甫规的申辩还是很有道理的,但又不能否决宦官们的陷害,就下了个诏书,叫皇甫规回朝,让他当议郎。如果按照有关政策,皇甫规是可以封侯的。但宦官们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皇甫规送钱来,徐璜和左悺还多次派人前来,说是来了解皇甫规立功的情况,其实是在暗示皇甫规赶紧送钱过去。只要你给钱,你封侯的事,就不算是一回事了。如果你不给钱,就别想封侯了。皇甫规能答应吗?两人就愤怒起来,你以为你为国家打仗,咱家就怕你?告诉你,在皇上面前,不是以战功论英雄的。两人再启动陷害程序,把皇甫规抓起来,交到有关部门,准备治罪。皇甫规的家属和部下开了个会,打算集资,交给宦官们,并向宦官集团道歉。可皇甫规却坚决反对。

宦官们大怒,咱家没拿到钱,你就只好有罪了。于是,以没有肃清余寇的罪名,判处皇甫规到左校营当苦力,以后你就跟杨秉在一起。

这个判决一下,三公以及太学生们都愤怒了,集中到宫门前请愿,为皇甫规诉冤。正好朝廷颁赦令,皇甫规这才回到家里。

尚书朱穆上书说朝廷事务全由宦官们经手,这是不正常的,也是违反祖制的。现在宦官们的权力大得可以覆盖全国,他们的亲信都是高官厚禄,个个肆意骄横,谁也无法控制他们,是天下穷困、民财枯竭的主要原因。所以应该把他们全部废掉,恢复从前的体制,让贤能之士来治理天下。

刘志看过之后,面部没有一点表情,什么也不表示。朱穆等了好久,也没有看到皇上的答复,就进去求见,再次口头向刘志陈述了一遍。

刘志才听到一半,那张天子的脸挂上了勃然大怒的表情,大声说,你说的这些鬼话,朕就是不听。

朱穆居然就死死地跪在地板上,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刘志身边的工作人员都齐声大喝:“出去!”

他们大喝了很多次,朱穆这才快步离去。

宦官们当然也不放过朱穆,天天在刘志面前说朱穆的坏话。朱穆也是个很有性格的人,天天生活在郁闷之中,不久就“愤懑发疽卒”。

几年来,宦官们基本都在开展陷害忠良的工作,而且从不失手,诬陷一个,就能害掉一个。虽然有几次没能彻底把对方打死,但都能让他们来个断崖式的降职。刘志甚至明明知道,宦官们陷害的都是人才,但他仍然最大限度地满足宦官们的陷害,即使是皇甫规、杨秉这样他自己都认为是忠臣加能臣,他仍然把这几个人一一惩罚,直到不得不用他们的时候,又让他们复出。此时,曾被宦官们放到左校营当苦力的杨秉又回到朝廷任太尉。因为现在天下不太平,需要有水平的人为刘家保住天下。刘志也知道,宦官们只能陪他玩,不能帮他打仗。

杨秉当了太尉,仍然保持着对宦官们的痛恨,时刻睁着那双眼睛,死盯着宦官们。他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把宦官集团狠狠地打了一把。

当时,中常侍侯览的老哥侯参为益州刺史。这个侯参比老弟更加残暴贪婪,在刺史任上没有几年,靠贪赃枉法所得就以亿计。杨秉接到举报后,立刻进行弹劾。刘志不是傻子,也知道宦官们再这样下去,他这个昏君名号就坐定了。于是,命令用囚车把侯参带回首都。

侯参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昨天还威风凛凛地当着刺史、到处摆着侯览老弟的谱,现在就成了囚车里的犯人。这哥们儿知道,这次看来真的要完了——当年梁冀那么牛,也是说完就完,宦官集团的权势比梁冀还是不如的。于是,他选择了自杀。

侯参一死,他兄弟侯览就发呆了。因为有关部门一查侯参的车,里面全是金银财宝,而且有三百多辆。当然全是赃物啊。

杨秉拿到这个证据,就理直气壮地弹劾宦官集团,直陈:臣案旧典,宦者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而今猥受过宠,执政操权,附会者因公褒举,违忤者求事中伤,居法王公,富拟国家,饮食极肴膳,仆妾盈纨素。中常侍侯览弟参,贪残元恶,自取祸灭;览顾知衅重,必有自疑之意,臣愚以为不宜复见亲近。昔懿公刑邴之父,夺阎职之妻,而使二人参乘,卒有竹中之难。览宜急屏斥,投畀有虎,若斯之人,非恩所宥,请免官送归本郡。

当然,宦官们是不同意他的说法的,他们要求尚书把杨秉召来,当面批评他:朝廷设立的官职,各有职守,三公的职责是统外,御史是察内。现在你越权弹劾宦官,从职责看,有什么根据?

杨秉能让这样小儿科的批评难倒吗?他当场大声说:“除君之恶,唯力是视。当年申屠嘉教训邓通,连文帝都支持。因此,汉家的故事就是,三公之职,无所不统。”

尚书一听,当场哑口无言。

刘志一看,只得宣布把侯览的官免了。

接下来,韩演上奏,又狠狠地弹劾了左悺一把,说左家兄弟狼狈为奸,杀人抢财,无恶不作,皇上难道一定要用这样的人吗?

刘志知道,这些宦官真的不能再保了,再保下去,这些大臣就不再保自己了,于是准奏。左悺兄弟虽然嚣张,但也知道,他们能嚣张的原因就是得到皇上当他们的保护伞,现在保护伞不保他们了,他们除了死,没有别的路走。于是,兄弟一起自杀。韩演还没有完,又把具瑗列为弹劾的对象。于是,具家兄弟都不得不自动跑到监狱中去,接受朝廷的审判。单超和唐衡虽然死了,但他们的继承人都被贬为乡侯,其他亲信也全部取消封爵和食邑。

曾经显赫一时、谁反对就能让谁死的宦官集团就这样完蛋。

第一次党锢之祸

刘志勉强把东汉末年第一代宦官集团清理了,但这哥们儿对这些直臣仍然很不爽。

这些年,经过宦官和刘志的折腾,国家已经陷于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的“三空”状态。大汉王朝进入前所未有的穷困年代。刘志知道再这样下去,他连打仗的钱都没有了,更不用说供他玩的费用。于是,他就以加重赋税的办法来解决财政困难,但财政困难还是解决不了。他再出台一个政策,对官员进行减薪降薪,然而同样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延熹四年(161),零吾羌和先零羌闹事,而且规模很大,连三辅地区都变成他们闹事的缓冲区。刘志派兵镇压,但手中没钱。他情急之下,又出台了一个政策,先是减发百官的俸禄,再向王、侯们借一半的租税,然后把关内侯、虎贲郎、羽林郎、缇骑营士和五大夫等官爵明码标价,向全国进行拍卖,谁出得起价钱,谁就可以当关内侯,谁就可以当郎官。

这几个政策的接连出台,让很多士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官员是可以像豆腐那样摆到地摊上出售的,这还像个国家吗?高祖立国时,有过这样的规定吗?

于是,那些正直的读书人,都抱团起来,搞了一场“清议”活动。清议其实也就是在朋友圈里,不断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批评当前的政治,以及那些政治人物。当时,清议活动议的主要对象是宦官集团。你想想,这些大V天天把宦官们当成靶子,然后无数投枪匕首打过来,宦官们能接受得了吗?而当时刘志正处于超级喜爱宦官们的时期,骂宦官等于骂他。

于是,刘志决定大肆打击清议等政治运动。

刘志的矛头先指向李膺。

李膺不但是当时的大名士,而且也是官N代。他的爷爷叫李修,在汉安帝时曾官至太尉,他的老爸叫李益,是赵国的相国。这哥们儿从小就很努力,学问超级好,而且人品同样超级好,但性格很孤傲,跟人合不来。他还年轻时,只跟荀淑和陈寔交朋友。这两个哥们同样是当时人气极旺的大名士。有了这些软硬实力作铺垫,他想不当官都难。他很快就被举孝廉,然后不断地被提拔,一直提拔到青州刺史。刺史相当于现在的纪委书记。这哥们儿办事只讲原则,不讲别的。你要是犯了事,落到他的手里,不管你怎么说,他只按法律条文来处理。很多官员对他的名声早有耳闻,才知道他上任的消息,就都纷纷离职。

之后,他又被任为渔阳太守和蜀郡太守,再被调护乌桓校尉。当时,鲜卑人经常犯境。这哥们儿虽然是读书人出身,可每次跟鲜卑人打仗的时候,硬是发扬不怕牺牲的精神,带着大家把敌人打败。鲜卑人后来也怕了他。后来,不知得罪了哪个人,被免官回家。他也没有灰心,在家乡开设学堂,手下的学生数居然有近1000人。

延熹二年(159),刘志又把李膺征召来任河南尹。

李膺到任第一件事就处理了羊元群的案子。羊元群原来在北海当官,是个大贪官,刚刚被朝廷罢免。这哥们虽然被免了官,但那些赃款赃物却仍然没有上缴,一车一车地拉回老家。李膺就上书要求再查。这哥们儿仗着手里的金钱,迅速去贿赂宦官们,让宦官当自己的保护伞。宦官们拿了钱之后,就开展诬陷工作,很快就定好罪,把李膺发配到左校当苦工。而且顺带把李膺的几个同盟廷尉冯绲和大司农刘祐一起送到左校营,让你们在这里一边做苦力,一边骂宦官吧。后来,司隶校尉应奉向刘志上书,替李膺申辩,刘志又把李膺赦免。

刘志跟所有的人一样,都知道李膺是个人才,因此赦免李膺之后,又让李膺当了司隶校尉,专管首都的治安。

他这一管,又管到了宦官的身上。当然,这一次他得罪的宦官已经不是五侯,而是另一个宦官集团的明日之星张让。张让的弟弟张朔这时任野王县的县令,这哥们儿跟所有的宦官亲信一样,别的都不会,只会仗着自己宦官哥哥的势力,专门做无法无天的事,残暴得无边无际,连孕妇都敢一刀砍过去。他也跟所有的贪官一样,知道李膺这个人不好对付,于是在李膺到新单位报到之前就先挂印跑路,逃回京师,躲在张让家的夹柱中,去接受老哥的直接保护。

李膺根本无视他的保护伞,查到这哥们儿的藏身之处后,就带着手下来到张让家,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在夹柱上写个“拆”。于是,大家就拆那根柱子,果然看到张县长在里面发抖。

李膺把张朔拿下后,交洛阳县监狱,以最快的速度审问完毕,然后就地正法。

张让没有想到李膺办案效率居然这么高,自己的办法还没有想出来,他的铡刀就已经落下,自己的弟弟就已经没命。他只得跑过去向刘志哭诉。

张让现在是刘志的红人。刘志同样看不得张让的眼泪,立刻召见李膺。刘志同样知道,张朔是该杀的,因此只得找了个理由骂李膺:“你为什么要先斩后奏?”

李膺早有准备,回答:“皇上应该知道,孔子当年当鲁国的司寇,只七天就杀了少正卯,我到任都十多天了,最怕自己办事效率不高而辜负了皇上的期望。哪知,竟然被定了个办案过速之罪。我也知道,我的死期就要到了。只有一个请求,让我再多活五天,限期灭尽大恶,然后再把我交给有关部门,要杀要砍都由他们。”

刘志一听,那双眼睛看了看李膺,嘴皮动了几下,居然说不出什么来。但他这时必须说话,于是只得转过头来,对张让说:“此汝弟之罪,司隶何!你们都出去吧,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如此一来,所有的宦官都怕李膺,个个都活得胆战心惊,就连休假时也不敢出门。刘志看到这个情况,就问他们为什么。他们都磕头流泪说:“怕李膺啊。”

其实宦官们并不是真的怕李膺,而是怕刘志。因为刘志这时情绪不错,没有对李膺有什么不满。宦官们无机可乘,只得怕李膺。

在这个世界上,最能看透皇帝的不是别人,就是这群宦官。不久,他们就发现,刘志已经不那么喜欢李膺了。这是搞定李膺的最佳时机。

他们很快就抓到了李膺一个把柄。

这个把柄是张成制造出来的。

张成是个迷信专家,据说他精通预测之术。别人都是吹自己的预测如何如何的精确,然后骗几个钱,他却为自己打了一卦。他这次预测的结果是,朝廷马上就要颁布大赦令了,可以杀人了。于是,他叫他的儿子去杀人。

李膺知道后,勃然大怒,马上派人把张氏父子逮捕起来。

才抓了张氏父子没几天,朝廷的大赦令还真的颁布了。李膺更加愤怒,也不管大赦令了,下令把张氏父子砍头。

张成因为精通占卜术,向来跟宦官关系很铁。一般这样的人,一结交到宦官,接触皇帝也就很容易了。因此,有时刘志也叫张成过来帮他预测一下。

宦官们知道张成被杀了,都喜出望外,立刻叫张成的徒弟上书,指控李膺“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于是,一个历史名词“党人”就此诞生。刘志知道张成被杀之后,也很气愤,你杀那些宦官子弟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朕的国师也搞定了,你还把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么?立即下诏,要求各郡国逮捕所谓的党人,而且还搞了个告全国同胞书,向全国各族人民宣告,要求广大人民群众团结起来,同仇敌忾,把对党人的斗争进行到底,不消灭党人,决不收兵。

史上有名的党锢事件就这样发生。

陈蕃极力劝谏刘志,但都无效。最后刘志看到陈蕃不断地上书,觉得也烦了起来,干脆把他的官也免了。

李膺当然也被抓了,他朋友圈里的所有人也全被抓住。皇甫规看到李膺被抓,觉得自己也是名士一个,如果不被抓,就算不得名士,就上书说自己也是党人的骨干分子,请把自己也抓起来,投入监狱,与李膺一起坐牢。但朝廷不理。在这场运动中,一共抓了二百多人。有些被划进党人黑名单的人逃走,刘志也大发圣旨,要求务必抓到。

到了第二年,由于窦武求情,刘志的态度才松了下来,对党人没有继续处理,而是都赦其归田,但外加一条:这些人都得终身禁锢,永世不得为官。

通过这次反击,本来势力已大为疲软的宦官集团又再度抬头,使得大汉王朝继续朝着衰败的方向滑落。

窦武的失策

党人事件没几天,永康元年(167)十二月二十八日,刘志在德阳前殿驾崩。这哥们儿只活了35岁,对酒色的爱好超过他的前辈们,靠着宦官集团为他处理朝政,自己专门在宫中酒色,宫中的美女也为史上最多。可是二十多年来,居然没有生出一个儿子。

于是,大汉王朝的大臣们又一次履行挑选下一代国家领导人的职责。

这一次全盘负责的是窦武。

因为刘志的皇后叫窦妙,而窦妙的老爸叫窦武。

是的,又一个外戚集团上来了。你可能都觉得外戚这两个字看腻了,但大汉王朝的皇家们没有腻。

于是,我们只得继续。

窦妙当皇后时,一点得不到刘志的宠爱,窦家几乎没什么权。可刘志一死,权力就自动转到了窦武的手上。

面对突然来到的权力,窦武也有点茫然了。他也不知道让谁来当皇帝才好。于是,他只得向刘鲦请教。刘鲦就推荐了渎亭侯刘宏。窦武想也不想,直接就去向他的女儿现任太后报告,然后就派中常侍曹节带着一帮人去把刘宏迎来。这时,刘宏只有12岁。

接下来,刘宏按汉朝的传统,先任命窦武为大将军,陈蕃为太傅,与司徒胡广一起主持朝政。连曹节也被封为长安乡侯。

窦武和陈蕃都是李膺的朋友,同时也都是宦官集团的敌人。他们一掌权立即把以李膺为首的党人都提拔上来,让他们重返工作岗位。此时,陈蕃他们最想干的事就是清除宦官集团。

这也是他们放手清除宦官集团的大好机会。因为刘宏还是小学生,宦官无力可借,大小事务全由他们说了算。

窦武更想把宦官搞掉。只有把宦官们打倒,窦家才能安心掌权。

然而,刘宏没有干涉他们的事,但另外一个人却把他们的事搞砸了,这个人就是窦武的女儿,现任太后窦妙。

窦妙绝对不是一个有政治眼光的女人。这个美女当了多年的皇后,可一直没得到皇帝的喜欢,名为皇后实为守活寡,心里一直郁闷。此时大权在握,内心世界全是暴发户的心态。刘宏进宫时,带来了一个叫赵娆的奶妈以及一群女尚书。这些女人进来没几天,就适应了宫廷生活,天天围在窦太后的身边。她们都是奴仆出身,最拿手的就是溜须拍马,很快就得到窦太后的喜欢。当然,如果只是这些女性,以后的故事就没多少可读性了。窦太后的身边除了这群女人之外,还围着一批宦官。这些宦官经过这么多年的锤炼,个个都把自己锤炼成一流的政客。他们知道,现在那些大臣们恨宦官恨得要死,他们要活下去,唯一的靠山就是窦太后。而要巴结窦太后,必须先巴结这些女人。就这样,宦官们很快就把这些女人拉进了自己的朋友圈。

这时,曹节已经成为新一代宦官集团的带头大哥。

窦太后每天生活在一片奉承的语言中,觉得很爽,觉得这些宦官和女人真可爱,天天向她奉献着那些让她内心世界超级爽歪歪的语言,于是就不断地颁布诏书,封他们官爵。

本来,作为窦武的女儿,向来处于弱势地位的窦太后,权力运作对于她而言,基本是盲点,只要窦武和陈蕃坚持原则,只把她当作权力的招牌,利用她的太后地位,然后政由己出,其他的都不让她说话,还是能够做到的。可这几个老人家只按照传统的思维方式,对窦妙跟宦官们的关系只是咬牙切齿,恨得想去吃宦官们的肉,却没有去坚决制止。

最后,陈蕃忍无可忍了,就找窦武商量,说:“曹节和王甫这些宦官很早以来就操纵朝政,扰乱天下。如果现在不杀他们,以后就难收拾了。”

窦武点头表示同意陈蕃的观点。

如果他们立即着手把宦官们抓起来,那是一点难度也没有的。因为现在的宦官除了窦太后之外,他们没其他力量。

这几个老人家大概跟宦官们斗争久了,长期领教着宦官们的嚣张,一谈到宦官,内心世界就变得复杂,觉得宦官力量不可小看,必须认真对待。于是,他们找来几个人共同密谋,要拟出一个没有一点漏洞的方案来,以便一击成功。却不想,这让他们终于犯了一个大错。

其实,杀几个宦官,根本不用什么理由,宦官们长期干政就是搞定他们的理由。但陈蕃还是要找理由。这一次,他找了一个理由——日食。然后就跟窦武商量,说现在发生了日食,是老天在警告我们。所以必须把宦官们搞定,以应天变。

当然,如果窦武果断地下手,仍然没有事。

可窦武却硬是按程序走,进宫向他的女儿报告,要求重新明确宦官的工作职责,说这些宦官只是负责打理宫内的杂事,现在却让他们走到前台,掌握大权,使他们的亲信遍布天下,个个残暴得要命,老百姓天天因此闹事。所以必须尽诛宦官,以清朝廷。

太后一听,就急了,你杀了宦官,谁来服侍老娘?谁天天来给老娘说那么多养耳的话?她不是政治家,她只是一个女人,脑子里想的不是国家大事,而只是自己的生活琐事。但老爸的话又不好推托,只好说:“朝廷世代都有宦官,这也是传统啊。如果他们真的有危害,最多只是杀那些有罪的人,别的就不理了吧。”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只要窦武和陈蕃下决心,不理这个目光短浅的女人的话,大事仍然可定。可他们仍然去执行太后的旨意,只是想在执行过程中打一打折扣。他们知道,曹节这些人是太后的亲信,只有管霸几个人跟太后没有走近,于是决定先拿管霸开刀。你也知道,管霸其实是宦官集团里的良心人士。于是,管霸和另一个中常侍苏康被抓,然后被砍死。

窦武杀了管霸之后,接着又请求收拾曹节。太后果然不同意。

于是,几个老人家除了叹气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过了不久陈蕃再上书,强烈要求清除曹节、侯览、王甫等宦官,否则大汉的天下就会坏在他们的手里。他在奏章里的措辞虽然十分激烈,但太后却一点不动心,坚决否决了他的建议。

几个政治大家居然被一个女人玩得无可奈何。这就是汉代的政治体制。

接着又发生了一个天文异象,就是金星侵犯房宿上将星,深入太微星座。侍中刘瑜是这方面的专家,看了之后,立即上奏,这个天象是在表示,奸人就在身边,请加强防备。他还给窦武写信,以天文知识当理论依据,现在这个情况,是对大臣不利,请你们赶紧定好大计。否则,受祸的将是你们。

陈蕃和窦武很感谢刘瑜,立刻提拔他当司隶校尉。

窦武被说多了,又下了一个小决心,把黄门令魏彪免官,让自己的亲信小黄门山冰去接替。然后让山冰出面弹劾郑飒,再把郑飒投进监狱。你一看到这个情节,就知道,宦官们到现在仍然弱得很,只要一下决心,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把他们抓起来。可窦武却仍然拐来拐去,把自己搞得都很苦。

陈蕃也觉得窦武办事也太繁琐了,一点不干脆,对他说:“对这些家伙,抓住就应当立刻杀头,还关什么监狱去审问他们?”可窦武也像他女儿否决他的意见一样不同意陈蕃的建议。

他继续走他的程序。

当然,这个程序这时还是按他设计的脚本进行的。他让山冰等几个人审问郑飒,郑飒终于把曹节和王甫也牵连了进来。于是,山冰根据这个供词,奏请太后逮捕曹节等人。

你想想,窦武去奏请,那个暴发户太后都不同意,你一个黄门令算什么?太后能准奏吗?更要命的是,山冰还把这个奏章交由刘瑜拿去转交给太后。

窦武以为,这个程序走得太有理有节有利了,只等刘瑜把这个奏章转给他的女儿,明天就可以动手了。他很放心。

很放心的窦武再次放心地离开宫殿,然后回到家里,准备好好睡一场。

他在家里睡大觉时,宫中的那群宦官却正在紧张地忙着。窦武和陈蕃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已经明显感到大刀正举在他们的头顶,但他们能有什么办法?眼看一个一个同行被抓走,他们急得要命。

当窦武很爽地回家时,刘瑜请诛宦官的奏章正好交给负责管理奏章的太监手里。这个太监一看,全是诛杀宦官的内容,就在第一时间里把这事告诉了长乐五官史朱瑀。

朱瑀跑过来打开奏章一看,吓了一跳,大骂了起来:“那些有罪的人你们可以杀啊,我们有什么罪,为什么都要一起诛灭?”

这哥们儿比曹节他们更狠,也不找谁商量,直接就大叫:“陈蕃和窦武他们要请太后废掉皇帝,做大逆不道的事。”你看到这个情节,就知道朱瑀远比窦武强多了。

当然,如果他只是大喊大叫,那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他大喊大叫之后,连夜把自己的一帮亲信叫来,开了个短会,一起发誓要搞定窦武和陈蕃,然后按他们的脚本往下进行。

先由曹节去找到小皇帝,对他说:“现在外面乱得很,请皇上到德阳殿前。”而且还教他做了一个动作,这个动作就是拔出宝剑做向前冲锋的姿态。然后叫赵娆和那帮女人跟在后面,拿好皇帝的印信,关闭所有的宫门。接着把尚书台那一帮尚书叫来,把刀子架在他们的颈脖上,叫他们按宦官们的意思把诏书写好。然后任王甫为黄门令,拿着皇帝的符节去抓山冰和尹勋。两人不受诏,王甫就把他们全杀了。王甫放出郑飒,然后返回宫中,劫持窦妙,夺到玉玺。至此,朝廷的权力全在他们的手里。

宦官们派郑飒带着一帮人持符节去抓窦武。

窦武这才知道,事情坏了。他这时倒还冷静,拒绝受诏,骑上马逃到步兵校尉营中,跟他的侄儿窦绍一起把前来抓捕他们的使者杀死,然后集中北军几千人,进到都亭,对军士们做了个简单的动员:“太监们造反了!请你们努力杀敌,谁杀太监多谁就可以得到重赏。”

陈蕃很快也得到了消息。这位老人家已经80岁,在大汉王朝的政坛里混了大半辈子,被打了很多次,按说斗争经验很丰富才对。可当面临这个历史性的关键节点时,他只懂把读书人的迂腐特点做得十分到位。他并没有出去,以自己的影响力去号召武装力量前来平定宦官之乱,而是带着一帮跟他一样呆的官属拿着兵器,气喘吁吁地冲进承明门,然后来到尚书门,挥舞着手臂,大叫:“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

他在大喊大叫时,王甫正好出来,跟他碰了个面对面,等他叫完,就指着他大骂:“先帝刚刚驾崩,坟墓都还没有修好。窦武有什么功劳?现在父子都封为列侯。天天花着国家的钱,饮酒作乐,过着腐败的生活。不到十多天,他们家的财富都累以万计。这算什么忠臣?你是朝廷的宰辅,却跟他互相勾结。哈哈,我们还要到哪里去抓奸贼?”命令武士把这个老头儿抓起来。

陈蕃到了这时,已经没有办法了,只得使劲骂王甫。王甫下令把陈蕃带到北寺狱。

一个太监用脚踢着陈蕃大骂:“老家伙,看你还扣我们的俸禄吗?”

宦官们可不像窦武那样,一切按程序进行,抓到人之后,还审问一下。他们当天就把陈蕃杀死在狱中。这位老人家临死时,不知道心里又有何感想?以前,他想杀宦官,手中没权。现在他手中有权,仍然想杀宦官,可最后居然为宦官所杀。也许,他会把这些归结于天意。其实,这是因为他的搭档窦武太没水平了。

接下来,窦武就显得更没水平了。

本来,他手中尚有数千人,只要能坚持住,真相很快会大白。此时,宦官们手里虽然有皇帝,但全国人民都恨宦官们。时间一过,宦官们身边就会什么人都没有。

哪知,一个人的到来,让窦武陷于了绝境。

而且更搞笑的是,这个人并不是窦武的敌人。

这个人叫张奂,时任匈奴中郎将,有着丰富的战争经验。他刚刚回到首都。

曹节看到窦武手下有军队,自己玩阴的很有水平,可要去打仗,那是万万不行的,看到张奂回来,知道完全可以利用一下。于是就叫他带兵去打窦武。

张奂还真不明真相,带着部队就出发了。

结果,窦武被打了个大败,他的部队都向宦官投降。他和窦绍逃不出去,只得自杀。这哥们儿估计临死时,连个感慨也没时间发了。本来大权在握,兵权也在自己的手里,连谁当皇帝都是由自己定的,最后却斗不过几个宦官,死得十分窝囊。

把窦武搞定了,朝廷大权又回到了宦官手中。他们把窦家老少都流放到日南(现越南)。至于那个窦妙,迁往南宫。这个老美女,为了贪图享乐,把一群老爸的敌人当亲信,时时反对老爸的建议,最后落得父兄被杀,老妈被迁到越南的地步,窦家的亲戚和部属全部被抓或被杀。窦武和陈蕃灭宦官的主张绝对正确,但把这个天下交由一个内宫妇人来决策,是最大的错误。窦武和陈蕃的结局,再一次证明:有时秀才真的玩不过流氓!

当然最郁闷的是张奂。这哥们儿历来也不是宦官的朋友,心里对宦官也很痛恨,结果自己却成了宦官的工具,帮宦官打败窦武,彻底成了历史的罪人。他很悔恨,但悔恨还有什么用?他拒绝接受宦官封给他的爵位,然后回到家里,天天生活在后悔的心情中。这就是历史,一步走错,步步走错。

第二次党锢之祸

这个事件结束后,已经是汉灵帝建定二年(169)。

把窦家搞定后,刘宏最大的利益就是趁着太后位子空缺,把自己的老妈提拔了一把。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但老妈还活着,现在的头衔是贵人,人称董贵人。他把董贵人迎到宫中,先封孝仁皇后,接着任命董贵人的哥哥董宠为执金吾、弟弟董重为五官中郎将。

宦官们继续追捕他们的反对党,不断加大打击反对党的力度。而党人历来是宦官集团最坚决的反对者。

李膺是党人的领袖,窦武和陈蕃执政时,都重新启用了他们。现在窦武玩完,李膺又一次被免掉所有职务。

张俭也是当时的大名士,也被列于党人的大名单中。这哥们儿向来跟侯览不和,因此侯览最恨他。他还是现任山东督邮,于是,侯览就叫他一个手下朱并诬陷一下张俭。

朱并立刻就开展陷害工作,上书说,张俭和24个老乡在一起喝酒时,互相起外号,这不是结成朋党是什么?结成朋党的目的就是做危害国家的事。而这24人中,张俭又是首要分子。于是,刘宏下诏,命令逮捕以张俭为首的24人党,拉开了第二次党锢的序幕。

接着,曹节要求有关部门上奏“诸钩党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朱寓、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请下州郡考治”。

14岁的刘宏拿着这份有关部门的奏章,傻乎乎地问曹节:“什么叫钩党?”

曹节当然知道,立刻回答:“经常在一起相互牵连结党的,就是党人。简称钩党啊。”

刘宏又问:“党人到底有什么罪,为什么一定要杀掉他们?”

曹节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个弱智皇帝真好啊。他当场回答:“这些党人互相推举,结成朋党,准备图谋不轨啊。”

哪知,刘宏又不知道什么叫不轨了,歪着头问:“不轨是什么?”

曹节回答得更干脆:“就是要推翻朝廷,把陛下废掉啊。”

刘宏虽然智商不高,但这话还是听得懂的,原来有这么严重啊,马上准奏。

这时,全国到处是抓捕党人的声音。李膺回到家里,别人对他说:“老先生你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膺却说:“我有我做人的原则,既然当皇上的大臣,就不怕受苦受难,既然被当成了罪犯,更不会躲避。我现在都六十岁了,还能逃到哪里?”于是,自己前去投案,被宦官们活活打死。他的门生故吏都被关进监狱。

张俭仍然逃了出来。他既是大名士,又是被抓捕的首要人物,因此抓他的风声一阵紧过一阵。他只得到处逃亡,逃得很狼狈,只要看到有人家的门打开,他就上前请求人家收容。由于他的名声超级好,因此大家都愿意收留他。

很多人都因为收留他而家破人亡。后来,他辗转来到东菜郡,住在一个叫李笃的人家里。外黄县令毛钦很快就知道了张俭的藏身之处,带着兵器来到李笃家。李笃说:“你一定要抓张俭?”

毛钦拍着李笃的肩膀说:“你为什么就这么自私,想把这桩仁义的事全部记在自己的名下?”

李笃笑着说:“现在只好和你分享了。”

到了这个时候,因为窝藏张俭而被杀的已经有十多人,因为他而受牵连的人几乎遍布全国。直到党锢解禁后,张俭才回到家。

这一次党锢运动比上一次更加严酷,宦官们在这次运动中将七百多人迫害致死,朝中贤能尽失。从此,大汉王朝进入了一个史上最漫长的宦官政治时代,直接走上了政失人亡的不归之路。

爱财成癖

刘宏很爱宦官,而且爱得不靠谱。他有一句名言: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居然把几个太监当成自己的父母,不知刘邦地下有知,该作何感想?

他不但爱宦官,更爱钱财。

他当皇帝的这段经历,就是他与宦官们共同敛财的贪欲岁月。

由于他的那句名言,宦官们无不权倾一时。尤其是被刘宏称为“我父”的张让,其权势之大,可以说是无边无际。所有的人都知道,要想得到好处,必须去巴结刘宏的这个“老爸”。由于巴结他的人太多,大部分人都很难看到张让的本尊,于是就只能巴结他身边的人。他府中有一个家奴,虽然在张让面前跟狗一样,可一出张让的家门,就立刻面子一板,变得威风凛凛。有一个土豪叫孟佗,家里有很多钱,也想投资官场,于是就把大量的钱财送给张家的这个奴仆,然后又通过这个奴仆送给更多的奴仆。送得多了,连这些奴仆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问他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帮忙。他说:“只需要你们向我一拜就够了。”这么多钱就一拜?奴仆们最拿手的动作就是向主人跪拜,奴仆都答应他。

当时,每天都有大批人前往张让的府上求见这个大太监,据说张家门前的车每天有一千多辆。有一天,孟佗也去见张让。由于人太多,车辆无法前进,那个奴仆看到张土豪来了,立刻带着他那一帮同事跑了过来,向孟佗齐拜,然后引导他的车驶进大门,把那些宾客都看呆了。大家回过神后,都以为,老孟跟张大太监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于是,便都把钱送到他家来,让他大赚特赚。当然,孟佗也不独吞,他把这些财宝也分给张让。张让大喜,你这小子发财水平真不简单,于是让他当了凉州刺史。

于是,贪官污吏塞满朝中。这些贪官的财富越来越多,而国库却越来越空了。

刘宏老早就知道国库已经空虚了。如果是别的皇帝,此时,肯定会请来一大批大臣,开会研究一下全国的经济工作,如何让财政复苏起来。可这哥们儿却自有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设立一个叫“西邸”的机构,这是一个拍卖官位的专门机构。以前邓太后也曾拍卖过官位,但还没有设立过专门机构,而且拍卖的基本都是一些闲职。现在,刘宏却把所有的官位都拿来摆地摊,二千石的标价二千万,四百石的标价四百万。即使是因为举孝廉得到官职的,也要再出1/3的钱,才可以当官。如果你指定要当某县县令的,则按某县的大小和富有程度收费,做得非常灵活。有钱的先交钱,再当官;没钱的人可以先当官再还债。后来,刘宏还通过自己的渠道,把三公九卿的位子也拿来拍卖,每个岗位一千万。所得的钱并没有上缴国库,而是都收入西邸的仓库中。他看着堆在仓库里的钱,笑他的前任刘志堂堂一个皇帝,也太不会理财了,以至死了都没有一点私房钱。

刘宏觉得自己不光会做皇帝,还会做生意。当然,他不会带着钱到处跑市场,拍着脑袋搞营销,而是在后宫中开辟了一个市场,修建了很多店面,然后叫宫人们都来做生意,他自己也穿着商人的衣服,在市场上喝酒玩乐。他觉得狗也很好玩,便又在西园里玩狗,让狗戴着文官的帽子,身上还披着绶带,然后带着这些狗官到处跑。后来,他又觉得驴也很好玩,就亲自手执缰绳,驾驶着四头驴拉的车子,在园子里来回奔跑。这个八卦很快从西园传到宫门外,京城的人便都竞相向皇帝看齐,买来驴子拉车,过过皇帝的娱乐生活,致使驴的价钱比马还要贵。

各郡国送过来的贡品,他都要先选出一部分珍品,放到自己的私署中,还起了个名叫“导行费”。中常侍吕强劝他说天下的财富都是皇上的啊,何必把这些化为私有?但他不听。

皇帝都是这个样子,宦官们就更加肆无忌惮了,纷纷大兴土木,个个仿照皇宫的模样修建自己的豪宅。

有一次,刘宏想登上永安宫,来个登高望远,看看咱们伟大祖国的首都到底如何的壮丽。宦官们一听,怕他看到自己的房子跟宫殿一样壮丽,肯定会生气,他一生气,后果会很严重。于是便请人来劝阻刘宏,理由是:天子不应当登高啊,登高会使人民流散。皇上爱民如子,哪会忍心让广大人民流散呢?

刘宏一听,立刻从谏如流,而且为了体现他爱民如子的情怀,宣布从此之后不再登高。

当然,宦官中也有人品好的太监。吕强就是个很不错的太监,经常规劝刘宏。张让就看他不顺眼起来,觉得这样的人不能继续留在宦官集团当中。他联合几个宦官对刘宏说:“近来我们发现吕强经常跟党人在一起读书。”

他们读的是什么书?

“《霍光传》。”

刘宏一听,也吓了一跳,吕强要当霍光?马上就派中黄门带着兵器去召吕强。吕强知道自己被陷害了,他更知道,一被他的这些同僚陷害,结果就是死路一条,于是自杀。

张让知道后,又对刘宏说:“皇上才派人召吕强,还没有向他宣布什么,他就主动自杀了,说明他真的有罪。”刘宏下令把吕强的亲属全部逮捕,财产全部没收。

这么折腾了几年,老百姓终于绝望了。

张角看清了这一点,终于登高一呼,引爆了史上著名的“黄巾起义”。一时之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响彻全国。在短短的时间内,黄巾军就发展到数十万人,大有席卷全国之势。

此时,刘宏已经二十来岁,已经亲政了。他接到黄巾军举事的消息后,也慌乱了起来。他虽然亲信宦官,但他也知道,宦官们在宫中玩来玩去,杀杀一些大臣,贪贪钱财那是很有水平的,但你要他们举着刀枪,带着部队去跟黄巾军对战,那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他把镇压黄巾军的任务交给了何进。

何进是汉灵帝现任皇后的哥哥,原先是个屠户,妹妹进宫后,他就不断地被提拔。这哥们儿此前也知道自己没文化,所以还是比校低调的,况且现在朝中一切都是宦官说了算。宦官虽然不会杀猪,但宦官这辈子杀的反对党,比他杀的猪还多。因此,他只是当着他的官,过着幸福的国舅生活,别的基本不过问。

刘宏跟他几个前任一样,一有战事,一点脑力劳动也不舍得花,直接就把这事交给外戚,不管这个外戚有没有水平。总之,汉朝的传统就是:内事不决问宦官,外事不决问外戚。

何进接到任务后,便派出皇甫嵩等人出征。

宦官们看到有人出去打仗了,他们又可以安心敛财了。

这些人收起钱来,一点不计后果。皇甫嵩绝对是讨伐黄巾军最为得力的将军,他们仍然想从他手里要钱。

皇甫嵩出征时,途经赵忠的老家,看到赵忠家建造的住宅超过了法定的规格,就上奏要求把赵忠的宅子没收,但刘宏一点也不理。张让私下还派人去向皇甫嵩索贿5000万,皇甫嵩不给,张让就以皇甫久战不胜、浪费大量军用物资为由,叫刘宏把他召回,然后收掉他左车骑将军的印绶。

这时,黄巾军才刚刚平定,而其他地方又不断发生武装暴动。可刘宏却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仍然把敛财当作他工作的重中之重。他在西园那里又修建了一座万金堂,把大司农里的金钱和布匹都拉出来,堆满堂中。万金堂装不下了,他就把那些钱财,寄存到小黄门、常侍们的家里,每家都存数千万。

刘宏每天看着他这一堆又一堆的钱财,笑得面部肌肉歪来歪去,他觉得皇帝真好当啊,盼望着把这个皇帝当得越久越好。

哪知,这哥们这辈子把精力都投入酒色之中,才三十来岁,身体就已经透支完毕。

这哥们儿在历史上跟他的前任桓帝齐名,但他比刘志还是强一点的。刘志同样酒色一生,后宫美女史上最多,但到死的时候还没有生出一个儿子。刘宏虽然死了几个皇子,但现在还有两个儿子活着,一个叫刘协,一个叫刘辩。

大臣们没事干,就在中平六年给他上了个奏章,要他把太子确立了。他还没有考虑清楚,就于当年的四月病重起来,重到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继续活下去了。这哥们儿对宦官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居然在临死之时,把蹇硕当托孤大臣,让蹇硕在他死后,照顾他的接班人,然后就闭上了那双一天到晚都盯着钱财的眼睛。

纵观东汉末年的这两个皇帝,朝政都交到宦官手里,然后任由宦官挥舞着权力大棒,为所欲为。其实,宦官们的力量是有限的,只要皇帝一宣布收权,宦官们立刻现出本相,什么也做不成。可是因为那些大臣只能让皇帝去勤政,看不惯他们的荒淫无道、疯狂敛财,所以,皇帝宁愿与宦官为伍,大肆打压朝臣,最后宦官们过上了史无前例的幸福生活,连续掌了几十年的大权,而大汉王朝就这样直接衰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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