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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的彷徨——张释之:大汉王朝的包青天

历史大观园 身前后名 2020-06-25 21:00:33 0


十年蹉跎

陈平那么贪,不但没被当成大老虎打倒在地,反而官越当越大,最后成为当朝宰相而位极人臣,难道堂堂大汉王朝就没有监察部门?

汉朝当然有这样的部门,而且级别很高,位列九卿之一。

这个部门的第一把手就叫廷尉,主掌狱刑。放到现在廷尉就是首席大法官。廷的意思就是“平”,意思就是要求廷尉在执法时要一碗水端平。不过,帝制时代的廷尉大多都是秉承皇帝的旨意,皇上让谁死,廷尉就得宣判谁秋后问斩,执行的都是皇帝或权贵的旨意,大多是制造冤案的直接推手。比如萧何的被贪官,主掌刑狱的廷尉就是看着刘邦的脸色办事。刘邦叫关,他就毫不犹豫地把曾经位高权重的相国大人套上刑具,押到牢里吃囚徒的饭;刘邦叫放,他就满脸堆笑地把萧相国礼送出班房。

当然,那会儿也有刚正不阿的廷尉。比如张释之。

张释之跟陈平一样,小的时候就跟哥哥张仲一起生活。不过,张仲比陈伯有钱多了,所以,张释之年轻时生活得一点不苦难。后来,他的哥哥还花钱帮他搞到一个公务员的指标成为国家干部。他第一个职位是骑郎,侍奉着汉文帝,级别很低。这个骑郎一当就是十年,也未被汉文帝提拔一次,弄得他很郁闷,觉得太对不起哥哥了,就想辞职不干。

在他下决心丢掉铁饭碗时,刚正的袁盎却很看好他,眼看他就要卷起包袱走人,觉得很可惜,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辞掉铁饭碗。

他说:“我十年前在这里当骑郎,现在仍然当骑郎,一点进步都没有,直到现在还在花哥哥的钱。都有十年工龄了,还是一个啃哥族,也太对不起哥哥了。所以还是回家再找门路算了。”

袁盎立刻去找汉文帝,说:“张释之是个人才,不能让他走,陛下该提拔他一下啊。”

袁盎当时是中郎将,同时也是汉文帝的红人。汉文帝对袁盎的话很重视。因此,尽管他没看出张释之有什么突出的能力,但看在袁盎的面子上,仍然提拔张释之当了谒者。

谒者的级别虽然不高,在那些士大夫眼里,只不过比小屁民强一点,但毕竟被提拔了,而且又在皇帝身边,算起来也不错了。张释之得到这个任命之后,信心又满了起来,以为自己在皇帝身边,只要找个机会,跟皇帝聊上,让皇帝发现自己然后重用自己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张释之知道,当今皇帝刘恒是个平易近人的人。他虽然也是高皇帝的儿子,但因为庶出,本来与皇位沾边的可能性不大,更别说他的老妈薄氏最先还是魏豹的小妾。

魏豹就是陈平曾经效力过的魏咎的弟弟。魏咎死后,他继续革命,被封为魏王。后来,他跟随刘邦入关。再后来,刘邦和项羽闹翻,他把形势拿来详细分析之后,觉得不管从哪方面比较,项羽都比刘邦强。于是,就脱离了刘邦的阵营。

魏豹离开刘邦后并没有很蠢地直接倒向项羽,而是带着自己的部队看着两人你死我活。

后来,当时大名鼎鼎的算命女士许负说魏豹的小老婆薄氏的儿子将来会是皇帝。薄氏还不敢当真,但魏豹却当真起来——儿子是皇帝,那自己是什么?当然也是皇帝啊。

他坚定地相信命运,于是就错估了形势,高调宣布与刘邦为敌,并派人联络项羽,要先灭了刘邦。刘邦当然怒起来,派韩信带兵过来,把魏豹痛扁了一顿,然后把他死死包围在安邑。魏豹没办法,只得高举着白旗出来投降。

刘邦虽然没有当场砍掉魏豹的脑袋,但不久驻守安邑的大将周苛却借口为了维稳的需要,把魏豹杀了。魏豹临死的时候,肯定还在大骂许负所说是骗人的鬼话。

可是许负仍然断言薄姬的儿子是皇帝。

当然,这时的薄姬已经不是魏豹的小妾了,而是刘邦的床上美女了。周苛杀魏豹后,就把薄姬当战利品送到织室当纺织工人。

按说,一个纺织工人是没有发达的日子的。哪知,运气一来、门板也挡不住的话可不是白说的。不知什么原因,刘邦居然会走进织室里,看到了薄姬。刘邦觉得这个纺织工人的颜值真的不低,就帮她转换身份,把她调到后宫。进后宫之后,虽然不用做纺织工的活,却又来了个好事多磨。她在后宫里坐了冷板凳一年多,刘邦基本忘记了这个美女。幸亏她朋友圈中有两个闺密,一个叫管夫人,一个叫赵子儿。三人年轻时曾在某个无聊的日子里,立了个誓言:先贵无相忘。这时,管夫人和赵子儿都是刘邦身边的红人。有一次,两人把这件旧事又提了起来,正好被刘邦听到了,刘邦让她们把事情再说一遍。刘邦一听,觉得薄美女真的太可怜了。于是,他当天就把薄美女召进来,让她陪自己睡觉。后来薄姬就生了刘恒,虽然许负仍然说,薄姬的儿子贵不可言,但薄姬对许负的预言已经怕得要命。因此,她就一直很低调。刘恒受他母亲的影响也十分地低调。他离开长安去到晋阳后,算是离开了险地。当时,吕后对戚夫人的残酷,他和他母亲知道得很清楚。

刘恒知道,皇帝的儿子是很幸福的,但不是每个儿子都幸福,甚至有的人因为是皇子而死于非命。受封代王以后,他只想在代地那里把这个代王当到自然死的那一刻。

当后来陈平和周勃派人来迎接他去当皇帝时,他第一反应就以为是骗他回去,死不愿接受。而他的部属当中,也有人认为其中有诈,劝他先装病,对长安当局来个听其言、观其行,再作决定。但也有人认为,现在大汉江山稳固得很,不必有什么疑虑。

刘恒也不知道信谁的才好。最后,只得打卦,看看是凶是吉。

结果:大横!

刘恒也不知道“大横”是什么意思,要是横尸长安,那不如现在仰药算了。

但卦师说,这是大吉啊。你看看,这个大横所裂的纹路很正,表示不久就要做天王了。

刘恒仍然不知道,什么是天王。现在有王,也有皇帝,可没有天王这个职务啊。

卦师说,天王就是天子,比一般的王高一级。

刘恒一听,这才启程去长安,成为了历史上著名的皇帝汉文帝。你想想,启程去当皇帝,都还这么提心吊胆,充分说明了当时的政治生态是何等的险恶。刘恒当了皇帝之后,性格要比他的老爸好多了,心里有一点平民情绪,对那些底层的臣下也比较照顾。

张释之因为这个原因,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前途还是很光明的。于是,他一有机会就向刘恒发表自己的政治见解,陈述利国利民的大计方针。

他的口才发挥得很好,对自己的这些方针也十分自信,可刘恒最后只是笑着说:“你说的这些都太空洞了,现在我不想听这样的假大空论调。你不要再高谈阔论下去了,说点具体的。”

张释之为了今天,早就做好了几手准备,假大空那一套行不通,就来一套接近现实版的,把秦到汉的历史复述一遍,然后总结出秦亡汉兴的原因。

刘恒最关心的当然是他的权力稳固问题,一听到这个话题,立刻就来了兴趣,把那双皇帝的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刘恒听着听着,觉得这个小官员真是有才,袁盎大人可不是乱推荐人的。

于是,又提拔了一把:谒者仆射。当时谒者的在编人员有七十个。这七十个里面,也还分级别的,常侍谒者五人。这五个是比较有脸面的,主管殿上时节的威仪。另外还有给事谒者三十人,这三十人相当于皇家的仪仗队,个个长得又帅又剽悍,负责外事联谊之类的事,比如引见臣下、传达皇帝的命令等,有的还充当使者,所以那张脸有时是代表国家的。而仆射就是这帮人的最高领导。

仗义执言

谒者仆射的官仍然不怎么高,远不如别的仆射那么拉风,但当这个官的人一般都在皇帝的身边。张释之的主要工作就是天天跟刘恒跑这儿跑那儿,到处视察。

有一天,他和刘恒去虎圈——也就是皇家动物园视察。

刘恒也像很多领导一样,不管到哪个地方视察,在听完工作汇报之后,还要搞一些自由动作——也就是向汇报的官员提出一些问题,比如现在农民的收入是多少,种这么多田地是否够吃,等等。他这时问的人是主管虎圈的上林尉。刘恒问的当然是虎圈的一些情况,比如,现在登记在册的老虎有多少只?孔雀有几只?雄性雌性各多少?有多少只熊猫到了发情期……一共十多个这样的问题。这个上林尉做梦都想不到皇帝居然会关心这些情况,事先一点没有准备,一张十几道题目的试卷居然一道也不能回答,直接就打了个零分。平时威风凛凛的皇家动物园园长,这时只是在那里不断地扭头观望,汗出如浆。

幸亏还有个啬夫。你不知道啬夫是什么吧?告诉你,不是人名,而是一个工作岗位名称。此前是乡官,负责收税之类的工作。但在园陵也设置这个岗位,负责打理一些具体的事务。这绝对是一个最基层的岗位。这个啬夫的记忆力很好,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被皇帝问得只会流汗不会说话了,心里很高兴,便出来回答这些问题,而且这哥们儿不但心理素质超好,表现力也很强,汇报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抑扬顿挫。

刘恒听得也很满意,不断地提问下去,啬夫则不断地响亮回答下来。最后,刘恒问得累了,就冷眼扫了那个还在流汗不止的上林尉,然后冷冷地说:“做官的就应当像啬夫一样,对自己的业务清清楚楚。你这个上林尉看来是专门吃空饷的,这种只要级别不管业务的人是要不得的。”

他当场下了个任免文件,免掉上林尉的职务,破格提拔啬夫为上林令,问大家有什么意见?

当然没有意见,只要不免到自己,谁能有什么意见?当年刘邦让韩信当大将军时,韩信还是一个逃兵,比这个啬夫还要差,因为逃兵被抓回来是会被处决的。

刘恒的眼光向大家巡视了几圈,看到大家都在那里心悦诚服,觉得也很解气。以后当官的要小心一点,不要像这个上林尉只把工资数得很清楚,但对本职工作却十几问而不知,比一问三不知还要弱多了。

过了一会儿,张释之上前说:“我有话要说。”

刘恒说:“你说。”

张释之说:“陛下觉得绛侯周勃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恒说:“那还用说?大汉朝元老,连高皇帝都欣赏他。朕也觉得他是个很值得尊敬的长者啊。”

张释之又说:“东阳侯张相如的人品怎么样?”

刘恒说:“当然也是个好人啊。做官要是都像他们这样,朕就高枕无忧了。”

张释之说:“这两个人都是忠厚的长者,也都是官员的楷模。可他们的口才一点不出众。当年陛下问周勃的时候,周将军就曾经一问三不知。现在陛下凭着一个人的口才就大力提拔,难道是想让大家都以这个善于喋喋不休、口才强悍的啬夫为榜样吗?以后朝中的大臣根本不用干活,天天在那里进行脱口秀比赛,一个个说得比唱得好听,整个朝中大小臣工,个个都是演讲家?这让耳朵很享受,可是陛下也知道,秦朝就是由于重用了那些舞文弄墨的官吏,于是官员们为了抢效率,层层加码,办事一个比一个苛刻;好像这样下来,办事效率很高,其实这样的弊端是很大的——最后弄得没法再快了,就只做官样文书来表功,把行政资源全用在做表面文章上,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展一点实质都没有的工作。如此一来,秦朝的最高领导人就无法听到真实的情况,更听不到自己的过失。于是,国势就不断地败下去,最后也就没有了大秦帝国。现在陛下因为啬夫的口才而大力提拔他,我怕大家很快就会效仿他,不久就会形成一种风气,再不久这个风气就会风靡全国,以后陛下的身边就会被应声虫全面包围。陛下请认真想一想。”

刘恒一听,觉得有理,心里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吧,那就收回成命。”那个啬夫的委任状眼看就要到手,哪知最后仍然落空。现在你知道了吧?很多话真的不可信,即使是皇帝的金口玉牙,有时仍然是算不得数的——当然,就看是哪个皇帝了,即使是同一个皇帝,也要看他处于哪个历史时期了。当年秦始皇很听李斯的,但后来李斯再怎么说,他也不听了,何况一个谒者仆射的反对意见?

刘恒上了车,还招手让张释之也上来跟他一起乘坐。他让车夫把车开慢一点,他要在车上跟张释之聊聊天。主题仍然是秦国灭亡的历史教训。

这一路来,张释之聊得太对刘恒的胃口了,到了宫中,刘恒立刻提拔张释之为公车令。

如果你看到这三个字,以为张释之现在的职务就相当于如今的公车办公室主任,主管政府部门的公车,那就错了。张释之这个公车令是卫尉的下属,主要负责看管宫南的阙门,也就是司马门,另一个职责是夜间徼巡宫中。所有呈给皇帝的奏章以及其他汇报文件,都先交给他,再由他转交皇帝。如果皇帝不信任,能让你当这个官么?再来说说这个司马门。这个门就在寝宫的南面,因为置有两个司马,故称司马门,除了皇帝,谁过司马门都得下车下马,否则就是死罪。后来的曹植曾在驰道那里飙车,开司马门而出。曹操知道后,大怒,把公车令杀了,然后曹植也因此失去了曹操的欢心。虽然他后来跟曹丕争储失败的原因有很多,但这个司马门事件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其实在张释之当公车令后也出了个司马门事故。当然这一次的主角不是文学大咖曹植,而是太子和梁王。

当时,太子和梁王同乘一辆车入朝,两人仗着一个是未来皇帝,一个是太子的弟弟,因此到了司马门就没下车。如果是别人,看到这样,估计也就装着看不见。可张释之不是别人,他立刻上前去阻止,不让他们进宫,然后检举他们犯了不敬罪。

不敬罪处理的结果,可以参看后来曹操处理司马门的结果。

太子和梁王绝对是当时的权贵,太子就不用细说了,而梁王是什么人,可能很多人都不太了解。这哥们儿深受他父皇的喜爱,而且跟现太子、后来的皇帝关系也很好。后来,他的目光盯到了皇帝的位子上,甚至派杀手暗杀阻止他当皇帝的大臣。由于他老妈窦太后的干预,他虽然没有被处理,但也被夺了兵权。你想想,这么一个牛人,谁都不敢得罪。但张释之的眼里,只有法律,没有权贵。

张释之是幸运的。他的举报信送上去之后,第一个收到的就是刘恒的母亲——薄太后。

薄太后一看就很生气。刘恒立马赶到老妈面前,不断地做自我批评,说:“老妈啊,我管教儿子不严,让皇子也成了犯罪分子。这个责任应当由我来承担啊。”

薄太后虽然很生气,但并不真的让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成为现实。她马上派人带着她的特赦诏书过去,对着张释之和那两个皇子宣读。

张释之这才把太子兄弟无罪释放。

尽管太子兄弟对他怀恨在心,但刘恒对张释之却更加欣赏了,任命他当了中大夫。不久,再升一格,成为中郎将,成了高级官员。

当然,他的主要任务仍然是随侍汉文帝左右。

有一次,他跟刘恒去视察,来到霸陵。

当时,他们一行人站在霸陵的北面。

刘恒的眼睛向北面眺望,手也在指点江山。他回过头来,看了看身边的慎夫人。慎夫人此时正被他无限宠爱着。他指着那条道路说:“你知道那条路是什么路么?”

慎夫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刘恒说:“这是通往邯郸的路啊。”

慎夫人正是邯郸人,一听到这话,心底立刻涌起那句“侯门一去深如海”的名言来,那双打动了刘恒无数次的眼睛马上就湿润起来。她马上取出琵琶来,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刘恒跟着唱起了歌,歌声很悲切。大家一听,原来皇帝也知道美女一入侯门深似海啊,但他们仍然要造出那么多宫殿来,到处选美女,让很多美女最后老死宫中。

弹完唱完,刘恒转头对大臣们说:“如果用北山的石头做椁,再把苎麻切碎了,塞住石椁的缝隙,然后再用油漆涂好,谁能打得开呢?”

大臣们一听,都齐声叫好,皇上真是天纵英明啊。

张释之在大臣们都叫好之后上前说:“依我看,如果在里面放了很多值钱的东西,造成巨大的诱惑,引起那些盗墓人员的贪欲,即使封铸南山做棺椁,没有缝隙,人家也会创造出缝隙来;如果里面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就是没有棺椁,我们也不必忧虑啊。”

汉文帝一听,还是张释之有水平,回来之后,就任命他为廷尉。

张释之就这样成了大汉王朝的首席大法官。

依法断案

不久,汉文帝继续出巡,于是继续出事,而且是个安全事故。

汉文帝的车驾经过长安城北的中渭桥时,突然有一个人从桥下狂奔而来。

汉文帝的车驾受了惊吓,步调就不一致起来,把汉文帝也吓得不轻。刘恒也顾不得皇帝的风度了,直接下令把这个敢于惊吓皇帝车驾的人抓起来,然后直下廷尉。

如果是别人,根本不用翻看法律条文,直接就把那个人拉下去砍了狗头——连皇帝都敢冲撞,不砍你砍谁?而且按当时的社会环境,砍这样的人,全国也没有谁反对。

可现在的廷尉不是别人而是张释之。

张释之吩咐把那个人带到公堂上,自己亲自审理。

张释之问他为什么要冲撞皇帝?

那人说:“小人是长安乡下人,有事到城中来办事。听说长安城中实行交通管制,清理道上的行人,就躲到桥下。我已经躲了很久,以为皇上的队伍已经过去了,就从桥下钻了出来。哪知,皇帝的车队正好过来。我就慌了起来,然后就拼命奔跑。”

张释之一听,就当庭宣判,此人触犯清道禁令,应处以罚金。

汉文帝正在等着宣判结果。他知道张释之办事效率是很高的,派人过来问结果如何了。

张释之如实向他汇报。

汉文帝一听,不由大怒起来,朕亲自交办的案件,你就判得这么轻?你以为他是一般的交通违法事故?他一脸愤怒地对张释之说:“这个人惊吓了朕的马。要不是朕的马是好马,恐怕朕就要从车中摔下来了。这个后果你说有多严重?可你就只罚他几个钱。”

张释之对此早有准备,说:“法律是天子和天下人都应该共同遵守的。现在法律就这样规定。如果因为陛下生气,就加重对他的处罚力度,陛下固然很解气了,可这样的法律还能取信于民么?如果当时陛下立刻杀了他,这事也就顺了陛下之意。可陛下把他交给了廷尉,就意味着要依法审理。廷尉是天下公正执法的榜样,如果在执法过程中,廷尉带头量刑偏失,天下其他的执法人就都可以任性执法了。以后老百姓还怎么过啊。请陛下明察。”

刘恒听张释之说了这么一大段,只得在那里张着嘴巴,无语了半分钟,最后才小声地说:“廷尉真的判得正确,我没意见了。”

接着又发生了一个案件。有个胆子很大的人偷了高祖庙前的玉环。高祖庙的玉环被偷,这样的案件一般都是破得很快的。没几天,那个胆大人傻的小偷就被人赃俱获。

刘恒一直都在关注这个案子的进展,听说抓到了小偷,就下令交廷尉治罪,让你知道偷高祖庙的东西可不是平常的偷鸡摸狗。

张释之又亲自审理,问话完毕之后,打开法律条文,然后按法律规定以偷盗宗庙服饰之罪定罪,上报刘恒。

刘恒一看,只气得要大暴粗口,指着张释之大吼:“此人胆大包天,连先帝庙中的器物都敢下手。我把他交给廷尉审理,目的就是要判他个灭族,让天下人知道,偷宗庙的器物,后果是严重的。可你却只是按照法律条文来惩处,然后上报我结案。告诉你,朕这么做,并不是制造什么冤假错案,而是表达朕恭敬宗庙之意啊。”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个大帽子盖下来,肯定会当场吓尿。

可是张释之却只是脱下帽子,磕着头,坚持自己的意见:“依照法律,这样的判决已经够重了。而且在罪名相同时,也还要区别犯罪的轻重不同。现在他偷了一个宗庙的器物,就可以判他灭族,要是以后有个比他胆子更大人更蠢的人挖走长陵的一把泥巴,请问陛下,到时用什么刑罚判他呢?还能灭什么呢?是不是把所有同姓都杀了?”

刘恒一听,当场无语。他摆摆手让张释之退出,然后跟他的老妈薄太后商议。两人讨论了大半天,最后觉得还是张释之的话正确。

张廷尉连办了几个案件。这些案件其实很简单,但因为都与皇帝有关而不容小视。如果是别人,那肯定是看皇帝的脸色办。皇帝觉得该杀,廷尉就没有理由手软——在皇帝和屁民之间选择,谁敢偏向小屁民?可是张释之只是按法律条文办,法律怎么规定,他就怎么判,皇帝的脸色由皇帝自己消化。于是,他的名头马上响了起来,连条侯周亚夫等高官都过来和他交朋友。

连名士王生也想办法巴结他。

当时有个大名士叫王生,是黄老学说的权威人士,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学界大咖。朝廷曾把他召到朝中,大家听说王生来了,都过来看看这个大师的模样。

王生其实已经很老了,头发胡子全白,一张老脸面对着大臣们,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们看啊,我的鞋带松了。”

所有的目光都从他的上半身转移到他的脚面上。那两边肮脏的鞋带还真的都松了。这个老头真没教养,上朝廷来连个鞋带也不系好。在朝廷上蹲下身去整理鞋带,样子是很不雅观的。还什么名士!

大家都在那里等大名士表演这个不雅观的动作。

可是大名士就是大名士,他的鞋带松了,并不是自己蹲下去系好的,他转头看了看大伙,突然指着张释之说:“你,帮我系一下鞋带。”

大家知道张释之这些年来,有时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现在居然被这个老头当使唤丫环一样叫过来帮系鞋带,而且是在朝堂之上、众大臣的灼灼目光之下,廷尉大人不发飚才怪。且看张廷尉如何发飚。

谁知,张释之二话不说,上前去蹲了下来,双手很麻利地把王生的鞋带系好。

王生动了几下脚,然后伸出拇指说:“系得很好啊。”

过后,有人问王生:“老人家,张廷尉跟你好像没什么过节啊,为什么在朝堂上当众羞辱他?”

王生笑呵呵地说:“张廷尉是天下名臣,我很佩服他。可是我年纪已经太大了,又没有什么地位,帮不了他什么忙。我就故意这样来羞辱他一把,让他当众跪下为我系鞋带。这样一来,他的人气指数会上升几个百分点呢。”

这话一传出去,张释之的名气就更大了,到处被人赞美。

你想想,从权贵到名士再到一般平民百姓,都万众一心地大力赞美,张释之的官应该越做越大才对。可是他的官运也只到廷尉为止。

因为,汉文帝刘恒死了。

再无张释之

刘恒一死,张释之立刻感觉到自己当青天大老爷的日子就要到头了。这个世界不是老百姓说你好你就好的,更不是老百姓希望你把官越当越大你就真的不断得到提拔的。权力在皇帝那里。

现在皇帝换届,新任皇帝是那个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汉景帝刘启。

当年张释之曾经抓过他。张释之知道刘启肯定会记恨他。他以前不断地为民请命,为了一个小屁民去跟皇帝理论,往往能把皇帝驳倒,最后还是能够依法办事。可是他还没有抓过刘恒啊。他相信,如果他抓过刘恒,刘恒也不会这么对他好的。

他天天怕刘启抓他,只好找到了王生帮忙。王生帮他想了个办法让他抓住了一个面见新皇帝的机会。然后,他当面向新皇帝谢罪。但刘启还是装了一次大度,笑呵呵地说,没事了。

可没事之后,就有事了。

一年之后,一纸诏书下来,张释之被免去廷尉职务,改任淮南王相。

这个改任是赤裸裸地贬谪。

张释之没多久就郁闷而死。

汉朝的廷尉是当时的首席大法官,大多数廷尉都是为枉法而生的,只有张释之是这个群体中的异数,成为大汉王朝的青天大老爷,即使原、被告分别是皇帝和小屁民,他仍然以法律为准绳,而没有为皇帝徇私枉法过,因此很久以来都受到人们的赞扬,把他当成廷尉的楷模。

我想,如果张释之的顶头上司不是汉文帝,而是别的皇帝,只怕他那颗脑袋早就与身体分离了。刘恒因为出身的缘故,从来就谨小慎微,虽然权力无边无际,但仍然不敢任性,于是成就了张释之。如果是汉高祖刘邦或者是汉武帝之类的人,张释之的后果不会比司马迁先生强。

被张释之依法保护而不成为冤假错案主角的人是幸运的,而张释之本人也是幸运的。

在整个西汉时代,张释之之后,再无张释之!

因为汉文帝之后再无汉文帝!

可以说,张释之这个品牌不是大汉王朝的制度打造出来的,而是由汉文帝和张释之共同造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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