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书画大师的“小”

自古以来有人品定书品的惯例，因其人废其书的案例并不算少。比如说臭名昭著的北宋权相蔡京，其书法艺术为时人称道，当时人们谈到他的书法，都说“冠绝一时”“无人出其右者”，就连眼高于顶的米芾都表示自己的书法不如蔡京。即便书法技艺如此超卓，但在评定书法“宋四家”的时候，却因其人品低劣而将其排除在外。正因如此，在很多人看来，艺术大师们创造了具有审美价值的作品，所谓道高品自高，私下里他们也是道德完人，其实不然。

明朝万历年间，有个非常出名的书画家董其昌，《明史》说他的作品“为本朝第一”“名闻外国”，清康熙帝、乾隆帝对他的书法也是推崇备至。但就这样一个艺绝四海、名满八荒的大师，人品却与才艺严重脱节，着实让人不敢恭维，称其为十足的小人都算太客气了。大致数来，其标签就有贪官、恶霸、混蛋、色情狂等等。

明神宗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董其昌出任湖广提学副使，主要职责是监督、检查湖广地区的学校及教育事务。按说董其昌应该以服务学生为己任，但他却不，反而以愚弄学生为乐。

一次考试，董其昌提前一天在办公楼前贴了个告示——“明日不考文”。第二天考试时，考生们都在那等着考官出考题，半天没有下文。考生们追问董其昌是何缘由，他居然还表示相当惊讶，挺“无辜”地反问说：“考题？考题我昨天已经贴出去了啊！”原来他是将“明日不考文”作为考题了，这不是玩人吗？考生们异常愤怒，呼啦啦闯进办公楼，呯呤嗙啷砸坏了董其昌的办公室，把他撵得抱头鼠窜。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影响颇大的丑闻了。董其昌也没脸再当什么官了，灰溜溜地辞职回老家去了。

可是，董其昌并没有因此吸取教训老实做人，他在老家也不消停。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已经六十岁的董其昌辞官在家，他的两个儿子带人强抢老乡陆绍芳的女儿绿英，顺便把陆家砸得稀巴烂。陆绍芳不甘受辱，踏上漫漫上访路，没结果，就到处跟人哭诉董其昌强抢民女的恶行。

有人打抱不平，编了个说唱段子《黑白传》，通俗点来讲就是“董其昌和陆绿英不得不说的事”，说书人都走街串巷说唱那段子，义务宣传董其昌强抢民女的“先进事迹”。董其昌听说后狂嚎着“一定要追查到底”，经过一番调查推理后，将说书人范昶锁定为段子的原创者，把他关进看守所，每天逼着他喝凉水，玩躲猫猫，没多久就把他折腾死了。

范昶无辜命归西，他的母亲不愿意了，带着儿媳、孙媳披麻戴孝到董家讨要说法，激动起来便一哭二闹三上吊。董其昌竟然指使家仆对她们动手，暴打一顿不说，最令人发指的是，还把几个妇女摁倒，扒光了示众，以儆效尤。

这下可是飞机炸茅房——激起民愤了，董其昌光天化日下如此行为在民间闹得反响很大，群众对他恨之入骨，都说：“没想到以书画闻名于世的董其昌竟是这么个人！”批判他的大字报和漫画糊满了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儿童高唱：“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人送外号“枭孽”“兽宦”，这货成了当之无愧的“人民公敌”。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春的一场庙会上，愤怒的群众爆发群体性“倒董”事件，一把火把他家几百间的豪宅别墅烧了个干干净净，董其昌收藏数十年的字画也全部化为飞灰，警察都阻止不了群众高涨的热情。董其昌吓得屁滚尿流，跟脱缰的野狗似的一溜烟跑到苏州一带避难去了，直到半年后风声过去了才敢回家。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民抄董宦”事件。

董其昌死后，对他的书画艺术的评价一路走高，清朝康熙、乾隆皇帝都是他的铁杆粉丝，把董书作为他们学习书法的字帖，在皇帝的带动下，朝野兴起学董书的热潮，董其昌声名一时无两。只可惜“海内但闻其虚名之赫奕，而不知其心术之奸邪”，他的身后事，只能留与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