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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丹王的传说

历史大观园 宋元文明 2020-05-22 11:04:15 0

刚强的未亡人月里朵

阿保机刚一去世,次日即七月二十八日,述律皇后立即开始亲自代行国家的军政大权。她很果断。以前,当阿保机出征党项时,室韦的两个部落乘虚来袭,她接到战报后整兵迎战,大破来犯之军,威名声震草原。

一国之主的开国皇帝死于远征前线后,若政策上稍有闪失,一代人所开创的契丹国乃至阿保机家族的王权,很可能就会烟消云散。危机当前,她应对得十分漂亮。十几天之间,她忙于控制人心、安排各方面的事务。然后带领政府机构和远征军的主力,护送阿保机的灵柩,故意缓缓退行,走了一个多月,肃静而平安地返回到根据地上京临潢府。

述律皇后名叫月里朵。她的名字确实字美音美,但是脾气也很大。父系四代以上祖先,实际上是回鹘人。与契丹国通婚的述律氏一族,可以说就是属回鹘系的。她的母亲是契丹王的女儿、又是阿保机的姑母,因此她和丈夫为表兄妹关系。她的霸业是由哥哥敌鲁、弟弟阿古只和实鲁共同辅佐的。

契丹国可以说是以阿保机和月里朵夫妇二人(包括阿保机之弟苏)为核心的、由“堂表兄弟”和“重堂表兄弟”们建立的。从前李存勖也曾称她为“婶母”,以表示敬意。那不单单是为了与阿保机结盟而摆出的姿态吧。从后来的事态分析,也可以说阿保机的继承人多半其实就是未亡人月里朵。

总而言之,阿保机继任者的人选就握在月里朵手中。阿保机和月里朵生有三子,长子是刚刚被任命为渤海国后身东丹国之首领的突欲;次子是在阿保机晚年以“大元帅”之名任出征华北军主帅的尧骨;幼子是备受宠爱的李胡。月里朵选择了次子尧骨。

竟然撇开本应当选的“皇太子”突欲,看来是一场硬性的候选人指派。如果仅从记载的表面文字分析,不由得使人感到某种程度上似乎是遵循了既定的方针。选突欲还是尧骨,这是关系到契丹国之命运和未来的影响深远的抉择。

东丹王突欲的晦气

这与征渤海国有很深的关系,这里稍做倒叙。在接受渤海国的大諲譔再度投降的下一个月,即926年二月,阿保机在军中举行以青牛白马祭祀天地的契丹传统仪式,大赦天下,改元“天显”,并遣使至后唐的李存勖通报平定渤海国之事。

十四天后,改渤海国为东丹国,更其首都忽汗城之名为天福,册封皇太子突欲为“人皇王”,立他为国主。相对于父亲阿保机的“天皇帝”和母亲月里朵的“地皇后”称号,突欲得到了位列天、地、人顺序中第三位的特殊称号。可以说突欲在权力结构方面站到了一个特别的位置上。

当天,新“东丹”王国的首领们会合,定阿保机之弟迭剌为左大相、渤海国的老相为右大相、曾任渤海国司徒的大素贤为左次相、契丹的耶律羽之(阿保机的重堂弟,本名寅底哂,或许音近indišen)为右次相。契丹和渤海双方的王族和要人两人分别搭配任职,显然是想建成一个结合二者的“新国家”。另外,阿保机将渤海国的大諲譔一家带回契丹本土,在上京临潢府城西为其筑城以居,为他起契丹名“乌鲁古”、为其妻起契丹名“阿里只”。

大諲譔等人肯定是不情愿的。但是反过来说,阿保机无意杀死作为被征服者的渤海国王及其王族和臣僚,他就是以这种“特殊待遇”来接受他们的。看来,阿保机为首的契丹领导集体似乎是想建立不是单靠武力吞并而是融合契丹与渤海的一种联合国家或联合王国。本来,双方之间就一直是契丹为主人、渤海处于从属地位的一种联盟。

以往契丹和奚保持着松散的部落联盟的关系,阿保机建国以后,成为更加明确的联合政权。形成了阿保机之八部契丹拧成的“统一王权”凌驾于奚之五部分散的“部族王权”的结构。阿保机等人不就是想与渤海王族之间建立一种类似的关系吗?

旧渤海国境内的东丹国,正是这种融合双方的复合国家。而在契丹本土,渤海国的王族和臣僚们与契丹和奚的王族、族长、显贵们共同聚合成为一个权力复合体。总之,是构想了一种以阿保机的血脉为共同的君主,贯通契丹、奚、渤海三者的多元复合的广域国家。也可以说是一种近乎“共主联盟”的构想。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四位相官之外,新设了东丹国的百官,授予突欲天子的冠服,建元“甘露”,决定每年向契丹本土进贡十五万匹布和一千匹马。在道理上,东丹国主突欲被定位为“天子”,组成拥有不同于契丹本国新年号“天显”之年号的独立国家、同时具有进贡义务的“属国”。

确定了新国家的基本姿态,阿保机说道:“此地濒海,非可久居,留汝抚治,以见朕爱民之心。”离别之际又说:“得汝治东土,吾复何忧。”据说突欲大哭而退。

阿保机和突欲之间,没见到有什么矛盾。这对父子看上去反倒像是一直相互信赖的。不正是因为突欲沉着冷静,阿保机才把风俗习惯和传统迥异的渤海地区交给他去统治吗?突欲深知那是一条极其困难的“荆棘之路”,又深感父亲一贯的评价和信赖。这对于突欲是无上的幸福,但也成了他日后不幸的起因。

被推翻的设想

即便如此,突欲的不幸也来得太频繁了。首先,虽说暂时以东丹国的形式建了国,但那仅仅是改组了渤海国的宫廷和政府,事实上政权交替仅限于首都这一“点”上。在契丹军来攻之前已大乱的渤海国境内,现在混乱转化为对东丹国的反叛。

起初,契丹进攻渤海时采取的是迂回突破的战术。先攻打渤海西部边境与契丹相望的战略据点扶余府,然后一鼓作气进攻首都忽汗城。在此之前,攻下扶余城时,阿保机打算调查人口数字,唯有皇太子突欲进言道:“今始得地而料民,民必不安。若乘破竹之势,径造忽汗城,克之必矣。”听从其言,契丹军立即东进。在攻下扶余城仅六天后,以阿保机之弟安端和月里朵之弟阿古只为统帅带领的一万骑兵的先头部队,就击破了大諲譔的老相所统领的三万渤海主力军。于是,由皇太子突欲、大元帅尧骨、前南府宰相苏等人率领的先遣部队,当夜包围了忽汗城。据说大諲譔在三天后求降。真可谓靠闪电战打开了渤海首都的城门。

可是,八天后大諲譔又改变了主意。阿保机遂于当天武力攻下忽汗城,亲自入城,令大諲譔在自己马前彻底请罪。其间,阿保机向渤海国的各州县宣布首都已陷落、国王已投降,并送去招降书。结果,在大諲譔再次投降后的二月,渤海的将军和首领们从境内各地赶来表示投降。看上去似乎渤海各地服服帖帖地接受了契丹的霸权。因此得以施行大赦、改元、组建东丹国等一系列政治举措。回过来看,从上一年闰十二月着手攻略扶余城后仅用二十天的时间就再次制服了大諲譔,又在五十天内改组出东丹国,真是动作神速。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渤海境内依旧不安定。阿保机等人或许以为占据了最大的军事据点和首都、制服了王族和政府这个“头”,渤海各地就会自然而然地归附。可是事与愿违。暂且称降的人们接连举起了反旗。更为棘手的是,在渤海国及其周边散布着独立或半独立的部落,虽然濊貊、铁骊、靺鞨等部首先来贡,然而最强的女真诸部即尚未被统一的Jusin各部族就没想与契丹联合。

这样一来,东丹国实际上有名无实。契丹军不得不四处作战展开镇压。其中有些战役打得似乎相当艰苦。东丹国的突欲已经出不了首都忽汗城即新天福城了。诸将当中,大元帅尧骨自然成了讨伐战的主将。他主要向北,制服了离契丹领土最近的达卢古部,震慑并牵制了达卢古部后面以完颜部为首的女真联盟。实际上,分散在各部的女真(诸部)的潜在力量,正是契丹国在东方的最大军事威胁。月里朵之弟阿古只稍向南,击溃了来自鸭绿江方面的大批人马,进而破了回跋城。可是也就在那时死于手伤或疾病。

东丹王的传说

15 渤海国的疆域

总之,对渤海国的军事行动,无论是前半期漂亮的闪电战还是后半期略显艰苦的讨伐战,都是由构成契丹国之核心的阿保机和月里朵的近亲们全体参与进行的。即便如此,也没能最终将渤海全境纳入契丹的势力范围。而且,在渤海国故地的东部,此后有一股以“渤海”自称的势力尽管微弱但一直存在着。如果将断断续续的记载串联起来看,它有可能一直持续到北宋末期即女真族所建立的大金国(通称为金朝)出现时。

阿保机的本意

可以说突欲在精神上有所准备,但是对于已经背上了东丹国这个沉重负担的他,更大的不幸还是随之而来。那就是父亲阿保机的去世。当瞬间击毁渤海国的核心部分、改建为东丹国时,阿保机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死吧。他不是还踌躇满志地准备南伐中华吗?

在开始派兵征讨和镇压渤海境内各反叛势力的926年三月,阿保机决定“班师”,即准备撤兵。可以说,阿保机之弟安端首先带着讨伐战的最初战果回师了。时机显示要彻底消灭各反叛势力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明知如此,阿保机还是下令主力军撤兵。那是因为什么呢?答案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武装干涉陷入混乱的沙陀政权即所谓的后唐。

此前,从前年(924)至去年完成大西征,继而东进征讨渤海,都是为在不远的将来大举入侵中华做准备。然而,华北的局势难以置信地急转直下。如上所述,李存勖的异常转为整个后唐的混乱。在阿保机所率契丹军展开闪电战时,沙陀政权已经开始崩溃,且崩溃程度与日俱增。这方面的消息应该不时地传到远征途中阿保机的耳中。新情况已远远超出了阿保机的预想。

时机在向阿保机微笑。不管怎么说,已经没有时间再一味泡在渤海方面的事情上了。首先必须率主力军转向西行,无论如何不能白白错过天赐良机。然后根据华北局势的发展,一鼓作气南进。阿保机平生最大的机会似乎就要出现了。

可是命运更加令人啼笑皆非。准备西还的阿保机,在入夏之前的四月五日与随行而来的突欲及其属下的官员们做了最后的告别。中华方面的局势变化得实在惊人,李嗣源刚于上个月不得已举兵反事,而在混乱的旋涡中李存勖已经丢了性命。他死得也太简单了,可怜到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假如李存勖再有一点毅力和耐性的话,后来的事态发展恐怕就完全不同了。

对沙陀和李嗣源来说,窝囊反倒成全了幸运。假如李存勖积极应战,沙陀政权就会分裂、华北就会变成动乱的战场,那对契丹和阿保机是幸运之事。无论是从当时的形势还是李存勖曾经的勇猛形象出发,那种看法都是很自然的。然而李存勖独自我行我素,很快就自行谢幕退出了历史舞台。在这个意义上或许可以说,他没有给沙陀军阀和华北的百姓带来大的麻烦。而阿保机的希望落空了。李存勖直到最后仍然给他制造着麻烦。

意外之死

关于阿保机何时得到李存勖悲惨而死和李嗣源顺利即位消息的确切时间,史料中没有明确记载。如前所述,李嗣源所派报告皇帝李存勖去世消息的使团,就好像已有准备似的迅速来到阿保机的驻地,那时已是六月份了。在和使者姚坤的交谈中,阿保机说他已于上月得知此事。情况究竟如何呢?从当时危急的形势、契丹和沙陀之间紧张的关系来分析,阿保机早在四月份就得知李存勖已死,但是他很可能一直在观望“其后”的动向。然而整个华北在李嗣源的统治下迅速得到安定,阿保机也只能是大失所望。

李嗣源统领的沙陀也十分清楚阿保机的意图,正由于最担心契丹军的南侵,所以当即派使者北上“告哀”,特地赶到阿保机远征途中的营地请求接见。总之,姚坤是想表达阿保机的期望已经很难实现之意。而阿保机挖苦说李嗣源的行为说到底难道不是篡权吗?他不断牵制对方,向李嗣源提出重新订立盟约、并以之为代价割让土地的要求,施加压力。当时,阿保机手中理应还握有契丹军大举南进这张牌。他对姚坤所说去华北看看嗣源也行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阿保机自己却出现了问题,那就是伤寒。原因之一在于,从前年开始西征、紧接着又是东征,长时间的行军积劳成疾。另外,正如他对长子突欲所说的那样,“此地濒海,非可久居”,或许渤海国东半部地区的水土损害了他的身体。阿保机很有可能是在与渤海的交战当中发的病。不过就像他和姚坤交谈时所反映出来的情况那样,阿保机虽说已经病了,但是精神头依然十足。可以设想,他一面冷眼观察着制服渤海的战斗,一面分析着华北形势的走向,在契丹和东丹的边境上度夏,等待着身体的康复。

死是很难预测的。到底人能预知自己的死吗?阿保机大概也没有料到自己的死吧。他没有留下关于继承人的遗嘱。不过,就阿保机来说,自己只要不让已当了十年皇太子的突欲“退避”,就无须担心突欲当不上继承人。但是,父亲阿保机没有留下明确的遗诏就意外地去世了,这对于突欲来说是第二个不幸。

另外,《资治通鉴》和因袭它的《契丹国志》说阿保机去世时发生了如下的事情。月里朵把诸将领和族长中难调之人的妻子们召集过来,说道:“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然后召集来她们的丈夫,边哭边问:“汝思先帝乎?”那些人回答说:“受先帝恩,岂得不思?”月里朵随即说道:“果思之,宜往见之。”于是都杀了。真是个令人叹息的故事。可是相关内容照例仍然只见于这两种书。司马光所虚构的故事,充分反映了他的精神世界。

月里朵的选择

东丹王突欲更大的不幸在于和母亲月里朵之间“关系不和”。这只能说是一种宿命。

在月里朵的指挥下,护送阿保机灵柩的契丹主力军离开扶余城西行,八天后,大元帅尧骨结束讨伐,与之会合于途中营地。三天后,人皇王突欲从东边赶来。而在西还的路途中,契丹政府的首宰苏去世了。

阿保机、其爱弟苏和月里朵之弟阿古只这三位构成契丹国顶梁柱的人一旦去世,“堂表兄弟政权”中就仅剩月里朵一人了。九月,在上京临潢府为阿保机“入殓”,并举行了葬礼和其他一系列国事活动。这些都是在她的主持下完成的。天显元年(926),契丹国在接受保留渤海国形式的同时,被很大的一片阴影和不安所笼罩,没有选定继承人度过了这一年。

月里朵很可能正在分析形势。实际上她本人似乎也不清楚该定谁为继承人。927年秋八月,按中华习惯庙号被称为太祖的阿保机的皇陵“祖陵”竣工,阿保机的遗体被葬在了那里。当时,月里朵欲殉葬,为左右所阻止,于是她切断右腕放入丈夫的棺木中。她是想与亡夫同去,但是那样一来契丹国的前途就危险了,所以她以右腕做了自己的替身。真是个令人惊异的刚烈女子。

总之,契丹内外的人们都聚集在这里了。已经不能再任帝位空虚下去了。不惜身留单臂、尽力代掌国家大权的月里朵,内心已向尧骨倾斜。

尧骨确实是个单纯素朴的人,外表威严而内心豁达,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对母亲来说,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又是个不辞辛劳的勇将,这一点也使尚武的月里朵对这个孩子很是中意。

而突欲自幼聪敏好学,也是一个将才。自十八岁当上皇太子以来越发沉稳。在跟随父亲阿保机、叔父苏、舅父阿古只学习理政的过程中,迅速地长成了大人。仅此一点就使他和母亲月里朵之间关系疏远了。大概她觉得这是个喜欢生活在别人当中的“他人之子”吧。

再者,突欲在和沙陀的第二次决战时遭到狡猾的李存勖的算计,无奈成了败将。而且征服渤海后不断发生的“叛乱”,也被归咎为突欲之过。相反,尧骨却显然战功累累,成为代表契丹军事实力的人物,深得诸将领的信赖。尧骨显然已胜运在握。

察觉到月里朵的这种心思,阿保机的股肱之臣耶律迭里进言道:“帝位宜先嫡长;今东丹王赴朝,当立。”身居政府要职的他,直率地说出了宰相苏和阿古只若仍在世将会说的话。然而明知是这么回事的月里朵,反被这样直截了当的话激怒了。她以预谋和东丹王结党之名将其下狱,百般折磨,终因未能获取对突欲不利的口供而将其杀害。

事情发展到这里,就看月里朵的演技了。她命令突欲和尧骨二人一同骑马立于帐前,对族长和部将们说道:“二子吾皆爱之,莫知所立,汝曹择可立者执其辔。”谁都明白月里朵的心思,争相说道:“愿事元帅太子。”月里朵说:“众之所欲,吾安敢违?”遂决定拥立尧骨。

很快,这场表演有了回应。突欲也召集契丹国的要人,对他们说:“大元帅功德及人神,中外攸属,宜主社稷。”率群臣拜见太后月里朵,自请让位。这本身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举动。月里朵准其请,于是尧骨即位。时为927年阴历十一月壬戌日。

东丹王之渡海

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新皇帝尧骨和东丹王突欲之间的关系已超越不和,逐渐变得凶险、非同一般起来。

在即位一年多后的天显三年(928)十二月,尧骨终于出手了。他将东丹国原封不动地整个迁往契丹本土的西拉木伦河最下游即现在的辽宁平原。将原称东平的辽阳改名为“南京”,定为副都,令兄长突欲驻其地。这个新方案是根据任东丹国右次相的耶律羽之的奏言做出的,理由之一是渤海境内尚未平服。还有,当时的辽宁平原尽管本是一方沃野,但是由于变成政治上的缓冲地带而长期人烟稀少,此前阿保机已从中华大量移民至该地,这回是要靠渤海的百姓来正式开发了。

理由本身很正当,令人难以抗拒。但是,在放弃不稳定的东方、巩固东丹国以及经济开发等表面上说得通的有利之处以外,还有另一个目的。不用说就是把不放心的突欲连东丹国一起迁到契丹本土的近处、控制其行动。突欲的一举一动,都在尧骨所派卫兵的眼皮底下。

突欲已成笼中之鸟。

其结果,曾经被誉为“海东盛国”的旧渤海国的大半领土变成了弃地,往日的繁荣丧失殆尽。只是,如前所述,可称为其“依靠”的残存势力还在那片故土上隐约地活动着。而辽宁平原一带出现了以渤海移民为主的聚居地,所谓的“辽东”之地就此复苏,其首邑辽阳后来成为契丹帝国“五京”之一的东京。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展成为包括渤海系居民和女真、蒙古、汉、朝鲜等各种人群杂居的多种族社会。蒙古时代和努尔哈赤初期引人注目的辽东“国际社会”的状况,可以追溯至以东丹国之名大量迁入渤海移民之时。

突欲在“新都”辽阳的西宫内建了书楼,写下《乐田园诗》。扮起了隐士。他并未就此满足,又在位于国土南边的辽西名山医巫闾山的山顶上建了另一个书楼“望海楼”,藏入从前手头收集的一万卷书,每天眺望远方的大海度日,俨然一副仙人或隐士的样子。

不过,突欲未必只是装装样子,他是个地地道道、出类拔萃的文人。他通晓契丹文和汉文,身上洋溢着中华文化的素养,尤其擅长绘画,在描绘契丹的人物、动物和风景方面,可谓绝世高手。来自中华之地的商人到此竞相求购他的画作,据说,他的画作在开封和洛阳可以卖到非常高的价钱。后来在宋朝的秘府也有收藏。欣赏他的流传至今的作品,能感到其具有准确的构图和下笔的能力。虽然不能说突欲是绝对的绘画天才,但总给人一种清澈明快的感觉,应该是某种类型的才子吧。

突欲并没有安于现状。在母亲和弟弟的压制下坚持活下去之余,他还有别的生存方式。他也没有放弃政治上的抱负。930年,东丹王突欲终于登上后唐李嗣源从南边派来的海船,驶向大海。突欲带了四十多人的随从、万卷书和渤海妃子高美人随行,在山东半岛的登州登陆,按天子之礼受到迎接。

东丹王就这样流亡而去。李嗣源大为欢迎,他先劝突欲改姓“东丹”、改名“赞华”,接着又给他赐名“李赞华”。

新名的意思一目了然。或为“钦慕中华”之义,或为“赞赏中华”之义,二者异曲同工,都表达了仰慕中华的心情。的确,东丹王的流亡表面上是以憧憬中华为理由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假如是突欲自己起的名字则另当别论,如果是李嗣源提出来的话,就真的有些奇怪而逗笑了。很可能大半是出于戏弄和玩笑,也很可能是做戏般地起名。

“李”姓本为后唐沙陀王朝的“国姓”。李嗣源为投己而来的契丹皇兄推荐这个“李”姓,以此表示视他为己方“唐朝”的同族,是一种犒劳之举。而且就在第二年,李嗣源顶住反对意见任命突欲为滑州节度使,即地方军阀,所谓的“藩镇”,使他不仅具有后唐王族的名分,而且成了拥有独立的军事和行政权力的一种“诸侯”。

东丹王的传说

16 东丹王耶律突欲所绘契丹贵族和马(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这无疑是一种厚遇。李嗣源的目的很明确。他是要通过把契丹的实力派人物东丹王突欲拢入自己的怀抱,为北方大国契丹的坚固阵地钉入一只楔子。在尽可能削弱其威胁的同时,恢复难以控制的局面,将形势转向有利的方向,起码要使他成为牵制月里朵和尧骨的砝码。

就突欲来说,他渡海投“中华”也有自己的目的,就是期待弟弟尧骨一旦一败涂地,他可以反攻。看来如果沙陀军阀以新的华北政权的力量北伐,突欲很有可能作为契丹皇帝东山再起。所以绝不是什么简单的“慕华”、“赞华”。而是他料定后唐会欢迎自己,才选择了渡海。

沙陀之混乱

在突欲渡海事件三年后的933年,李嗣源死去了。后唐政权立刻陷入了混乱。李嗣源的亲生儿子李从厚成为继承人,但李嗣源的养子李从珂杀死李从厚,在洛阳称帝。这又是前述那种基于假父子关系的“义子”、“义儿”、“假子”之类的实例。李嗣源麾下著名的勇将李从珂就是他的“义子”。

可是,东丹王突欲此时却做出了奇怪的举动。他竟然给弟弟即契丹皇帝尧骨送去密报,说:“从珂弑君,盍讨之。”因骨肉相争而流亡别国,却从流亡之地给仇人出主意、谋划侵略那个国家—这不由得使人联想到日本战国末期时的武田信虎和儿子晴信(信玄)的故事,不同的只是他们为父子关系。

父亲信虎因儿子的阴谋遭到邻国骏河的今川氏的囚禁,可是他在今川义元死于桶狭间后,立即向驱逐自己的儿子即甲斐国主派去密使,告知他此时是侵入骏河的绝好机会。这个奇闻广为人知。也许原本就是江户时期虚构的故事。日本的信虎,比儿子信玄活得时间长,他在京都得到了儿子的死讯。可是东丹王却具有讽刺意味地搭上了性命。

却说,石敬瑭虽然有个汉式的姓名,但仍然是沙陀族。他既是已故李嗣源的女婿,也是他少有的心腹。此前,他作为防御契丹南进的北面驻屯军的将领,镇守沙陀军阀起初的根据地山西太原。如果单个计算,可以说他手里掌握着后唐国内最强的军力。他和李从珂是冤家对头,关系一直紧张,这种情况因李嗣源的去世而立刻表面化了。已经称帝的李从珂,在石敬瑭看来宛如眼中钉。李从珂清楚若不将其除掉,此人将危及自己的政权。于是立即派兵北上。

东丹王的传说

17 燕云十六州 □表示十六州 ○长城线是明朝时期的

石敬瑭遭到李从珂的进攻后,向北边的帝王即契丹国主耶律尧骨请求援兵。说明他即便掌握着再强的部队,可是要靠一己之力与如今拥有皇帝之名、能号令军队的李从珂抗争,还是很困难的。更何况,一旦李从珂与北边的契丹帝国联手、形成“夹击”之势,自己根本无法对付。眼下已经腹背受敌,没有了退路。

石敬瑭和契丹就割让燕云之地和行父子之礼达成了协议。总的来说就是,当时石敬瑭提出献上中华本土北部边境线一带的区域、降为属国。这些条件,耶律尧骨清楚,并同意了。史上著名的“燕云十六州”,此后就成了契丹的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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