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正史——刘据　刘旦

刘　据（前128—前91）　汉武帝太子，即戾太子，亦称卫太子。

其母卫子夫，原为平阳公主家歌女，武帝去平阳公主家时被看中带回宫中。这时陈皇后与汉武帝结婚已有十年余，但无子。卫子夫进宫以后先生下三女，元朔元年生刘据，此时汉武帝已二十九岁。武帝中年得子，非常高兴，出身低微的卫子夫被汉武帝日益尊宠。而陈皇后却对卫子夫产生嫉妒，并搞迷信的巫蛊活动，结果被发觉，废皇后，改立卫子夫为皇后。前122年，七岁的刘据被立为太子。汉武帝对刘据非常喜欢，先请人教他《公羊春秋》，后又请瑕丘江公教他《穀梁春秋》，为他建造博望苑，供他交际朋友，谈论学问。前116年，刘据娶史良娣为妻，生子刘进，号史皇孙。

刘据性情宽厚仁爱，武帝认为他太慈和了，不像他有魄力，敢作敢为。武帝每次决定征伐之事，刘据常要来规劝；武帝用法严峻，常杀大臣，刘据往往为他们说情。但武帝对他还是喜爱的。武帝每次出巡，都把朝中大事嘱托给太子，宫廷事务常交付卫皇后。后来卫后色衰，太子据也逐渐失宠，母子日益不安。武帝觉察后，宽慰大将军卫青说：“太子敦重好静，一定能安定天下。我南征北战忧劳天下，是为他打好基础。再说，想寻求守文的君主哪里还有比太子更贤德的人呢？”后霍去病、卫青相继去世，卫后和太子失去主要羽翼。但由于卫皇后谨慎小心，善自防闲，规避嫌疑，才得以维持皇后的地位。

汉武帝晚年，一场灾祸向卫后母子袭来。

武帝晚年宠幸河间赵倢伃。赵倢伃号拳夫人，后来居在钩弋宫，号钩弋夫人。传说他怀孕十四个月生下皇子弗陵。武帝视为神灵，以为这和尧母怀胎十四月生下尧一样，天命在弗陵，于是改钩弋门为尧母门。宠臣水衡都尉江充领会武帝宠爱少子的用意，是想改立弗陵为嗣君。于是伺机发动一场针对太子的阴谋活动。

江充，赵国邯郸人，原名齐，他把能歌善舞的妹妹嫁给赵太子丹，攀裙带发迹。后江充与丹交恶，逃到长安，告发丹的阴私，受武帝赏识，任直指绣衣使者，督捕京师地区的盗贼，并有权检察贵戚近臣。一次，太子家使乘车马行驶在宫内驰道中，正好遇上江充。驰道是专供皇帝使用的御路，一般人不能行驶。江充依法拘押太子家使，没收车马。太子求情，江充不允，并报告武帝，得到武帝赞赏，从此江充与太子结怨。

卫皇后的姐姐卫君孺是丞相公孙贺的妻子。前92年十一月，其子公孙敬声在担任太仆期间，私用北军的钱一千九百万，事发，下狱。当时朝廷正在缉拿要犯朱安世。公孙贺请求捕捉朱安世来赎他儿子的罪。后来，朱安世果然被捕。但朱安世哈哈大笑地对公孙贺说：“这下子你丞相一家要灭族了！”他从狱中上书武帝，揭发公孙贺私通武帝女儿阳石公主的事，说他还叫巫师在甘泉宫内暗埋木偶人，用恶言诅咒皇帝早死。武帝大怒，派人查实，果然在上林苑、甘泉宫等皇帝经常去的地方暗埋了许多木偶。武帝听罢汇报，气得咬牙，下令把丞相公孙贺一家斩尽杀绝，又杀了许多后宫宫女。这事牵连了许多大臣，前后死了几百人。

公孙贺巫蛊案发生后，年迈的汉武帝气急力衰，在甘泉宫内生病。连日的高烧使他昏昏沉沉，梦中常出现一大批木偶手持棍杖来敲他的脑袋。惊醒以后更是胡言乱语，说是有人在诅咒他，希望他早死。江充深知武帝的心思，这时一个坏念头出现了，前一时期在驰道上与太子有过顶撞，太子肯定对他有恨。皇上一旦驾崩，太子做了皇帝，自己的身家性命将要保不住。一不做，二不休，倒不如想方设法来陷害太子。他叫人先在宫内埋下木偶，然后煞有介事地对武帝说：“宫中到处都有邪气，不除掉，陛下恐怕得不到安宁。”病中的汉武帝对此深信不疑，叫人去宫中查看。江充带了宦官苏文在宫内乱挖，甚至在皇帝御座底下也挖地三尺。又到卫皇后和太子的宫中搜查，弄得卫后、太子不得安宁。装模作样一阵后，江充向武帝谎报说：“在太子宫中挖掘到许多木人，还有帛书，上面写着许多大逆不道的话。”病中的武帝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太子知道这事是江充有意陷害，想到父皇面前说清楚，但汉武帝住在甘泉宫，皇后和太子多次派人去问安，都被挡住，不得入宫。太子无法，就和师傅石德商议对策。石德说：“丞相一家都为此事被杀了头，现在什么也讲不清楚了。只有借皇帝的节杖逮捕江充，让他供出奸计和真情，才是办法。”太子无计可施，就按石德的意见，叫人冒充皇帝使者，逮捕了江充。刘据亲自审问江充，气愤地说：“你这个赵国的强盗，以前扰乱了赵国父子，还不够吗？还要来挑拨我们父子关系！”他越说越恨，禁不住手持宝剑，狠狠刺去，结果了江充的性命。

宦官苏文逃了出来，到甘泉宫报告汉武帝，说太子造反了。武帝武断地认为是太子畏罪，才杀了江充，马上命令使者召太子前来觐见。使者怕死，不敢见太子，兜了个圈子，回来向武帝谎报说：“太子真的造反了！要斩杀臣，臣是逃回来的。”武帝闻讯大怒，给丞相刘屈氂下诏说：“捕获或斩杀反者，自有赏赐。平叛时要用牛车，围成军阵，不要短兵相接，杀伤愈多愈好。下令关闭所有城门，不许一个反者逃去！”太子刘据也向百官宣告说：“皇上病困甘泉宫，疑其中有变，有奸臣作乱！”武帝闻讯怒火中烧，抱病离开甘泉宫，住进城西建章宫，下诏征发附近军队和二千石以下的官吏，全部出来打仗，归丞相刘屈氂指挥。太子据感到危急，也放出城内监狱中的囚犯，由师傅石德等人率领，和皇帝的军队对抗。这场混战在长安城里整整打了五天，死几万人，鲜血灌满了城里的水沟。长安城内一片混乱，传言“太子反”，百姓纷纷参战，帮助丞相。于是太子兵败，带了两个儿子逃向长安城南覆盎门，被司直田仁私放出城。丞相要斩田仁，被御史大夫暴胜之阻止。武帝怒责暴胜之，暴胜之自杀。卫皇后闻讯，悲愤欲绝也自杀身死，田仁最后被腰斩。

太子据怀着悲愤的心情，带着两个儿子，向东逃到湖县（今河南阌乡县），藏在一个卖鞋人家里。这时一个守卫高祖陵墓的郎官田千秋，勇敢地上书为太子鸣冤叫屈，说：“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罪哉！”并说他在梦中见到高皇帝为太子叫冤。壶关乡官三老令狐茂也上书武帝，批评皇上不该那样对待自己的儿子，说：“父好比天，母好比地，子好比万物。天平地安，阴阳和调，万物就茂盛；阴阳不和，万物就夭伤。江充是个出身低微的贱臣，得到陛下的重用，用天子的命令弄虚作假，制造阴谋，陷害太子。太子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杀了江充逃走。儿子盗用父兵，不是出于邪心，不过是为了自救。请陛下速罢甲兵，不要叫太子长久流亡在外！”再说太子逃到东湖，住在那个卖鞋人家里。他穷得无法生活，外出向朋友借钱，不幸被发觉。当官兵到达卖鞋人家里，太子以为再也逃不掉了，便跑进内屋，向着苍天，满眶热泪地长叹几声，悬梁自尽了。两个儿子和卖鞋人在格斗中遭杀害。

这场由巫蛊迷信加上陷害引起的宫廷斗争，使武帝失去了皇太子、皇孙，苍老多病的面上又增添了许多皱纹。当他冷静下来，想想宽厚仁慈的太子不可能反对自己，所谓巫蛊云云，都是江充凭空捏造出来陷害太子的。痛定思痛，终于感悟，明白自己上了江充的当，干了一件大蠢事。他只能把江充一家灭族，把宦官苏文烧死，算是为太子报仇。后来，他又在太子殉难的地方，建造了思子宫和归来望思之台，寄托他的哀思和愧恨。

刘　旦（？—前80）　汉武帝第三子，李姬生，封燕王，昭帝时与上官桀父子、桑弘羊等人谋反，自杀。他的活动反映了武帝死后至昭帝初年宫廷内的一场斗争。

汉武帝一共有六个儿子：卫皇后生太子据；次为王夫人生齐怀王闳；李姬生燕剌王旦、广陵厉王胥；李夫人生昌邑王髆；赵倢伃，即钩弋夫人生弗陵。

武帝晚年由于巫蛊之祸，太子据兵败自杀，储君出缺。二子齐怀王闳早逝。按例，三子刘旦将继承皇位。刘旦此人有辩略，也懂得博学经书杂说，爱好星历术数和倡优射猎，好招致游士，活动能力强，其性格是与武帝同类型的人物。但此人有野心，不讨武帝喜欢。太子刘据死后，燕王旦自以为太子之位非他莫属，派一名使者入京奏报要求让自己入朝宿卫，俨然以武帝继承人自居。不料武帝对他十分讨厌，不仅未立他为太子，还把派来的使者杀了，后又借口削去了他封国内三县，使燕王大失所望。他的弟弟广陵王刘胥，好倡乐逸游，行为不守法度，屡犯过错，武帝对他无好感。而李夫人生的昌邑王刘髆，从小体弱多病，武帝也看不中他。这样，武帝晚年为他的继承人问题伤透了脑筋。最后他把眼光注意到了最小的儿子刘弗陵身上。

弗陵是武帝晚年得的儿子，赵倢伃所生。赵倢伃是赵地一美女，武帝在一次巡游赵地时看中。这姑娘天生丽质，但从小有一只手始终紧握，谁也掰不开。武帝见她后，轻轻一掰，手掌就分开了，内有一钩。武帝把她带回宫后，为她筑造了一座钩弋宫，遂称她钩弋夫人，或拳夫人。她怀孕十四个月，生下弗陵。武帝视弗陵为神灵所降，对他特别宠爱。因为尧母也是怀孕十四月生下尧，故武帝认为弗陵将来必成大器。于是武帝在临终前，立弗陵为太子，并要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金日、太仆上官桀、左将军及御史大夫桑弘羊四人辅佐幼主。

燕王旦当听到武帝驾崩和立弗陵为帝时，他怎么也想不通，认为“我当为帝”，并对昭帝发给他的玺书产生怀疑，认为玺书的封函太小，不是正规的玺书规格。同时，他与同宗室的中山哀王的儿子刘长、齐孝王孙刘泽密谋，伪称曾受武帝诏：修武备，预防不测。实际是作谋反的准备。不久，刘旦与刘泽散布谣言说：少帝（昭帝弗陵）不是武帝的儿子，是霍光等所立的，于是起兵讨伐。但事未举而风声已泄。昭帝始元元年（前86）八月，青州刺史隽不疑收捕刘泽，并向皇帝奏报了此事。朝廷审讯牵连出燕王旦。结果刘泽被处死刑，而刘旦因是至亲之故，昭帝特许勿治。这次谋反，未开始即被粉碎。但刘旦的野心并未稍敛，不久又与盖长公主、上官桀父子勾结起来。

盖长公主是武帝的长女，食鄂邑，故称鄂邑盖长公主，是昭帝及燕王旦之姊。盖长公主有男宠丁外人，而此人与上官桀儿子上官安关系甚密。上官安娶霍光女儿，生一女。前84年，此女只有五岁，上官安就急于要送她入宫为昭帝后。霍光是她的外祖父，认为年纪太小，不宜入宫。但上官安不死心，通过丁外人的关系，使盖长公主在宫内活动，果然如愿以偿，上官安的女儿被召入宫内为倢伃，次年立为皇后。

上官桀父子为报答丁外人的恩情，欲为其求封侯，但因出身低微，无功，遭到霍光拒绝。由此盖长公主与霍光有怨。上官桀虽与霍光为儿女亲家，又同是辅政大臣，但两人作风不同，政见不一。上官桀自以为在武帝时已位列九卿，在霍光之上，而现在政事一切都由霍光决定，对霍光心怀嫉恨。而御史大夫桑弘羊因在盐铁会议上与霍光意见不一，霍光要罢盐铁官营，侵夺了桑弘羊的利益，因此两人也有矛盾。于是，这些反对霍光的势力很快在燕王旦的麾下联合起来，一场表面上反对霍光，实质是要废昭帝、立燕王旦上台的阴谋开始活动起来。

元凤元年（前80）九月，霍光出京师赴广明去校阅羽林郎。上官桀、桑弘羊等人认为时机已到。他们商议，由桑弘羊起草，以燕王旦的名义上奏弹劾霍光的过失，定他的罪。不料霍光已经回京，只好另找机会。一天趁霍光休沐在家，他们急忙把奏牍呈了上去。其内容大致是：“霍光出京城去校阅羽林郎，排场像帝王一样的派头。前中郎将苏武出使匈奴，前后二十余年，持节重归，忠义过人，只任命他为典属国，而大将军长史杨敞，没有什么功绩，反而委他为搜粟都尉。霍光又擅自调动、增加幕府校尉，专权自恣，疑有不正常的举动。臣旦愿意归还符玺，入宫宿卫，密察奸臣变故，免生不测。”

这时昭帝年已十四岁，逐渐成熟。他看罢奏牍将它搁置起来，并不批覆。上官桀等人等候多日，毫无动静，不得不入宫探问，昭帝笑而不答。翌日霍光上朝，上官桀等以为昭帝要处罪霍光。不料昭帝对霍光未加治罪，反而下令要追究有人伪造燕王旦书谋害霍光之事。

上官桀父子知道昭帝识破阴谋，将祸及己身，索性又想出一毒谋，拟先杀霍光，继废昭帝，再诱令燕王旦入京，刺死燕王，自立为帝。一场更大的阴谋在酝酿中。但上官桀把此事告诉盖长公主时，只说要杀霍光，废昭帝，迎立燕王为帝。盖长公主竟同意此计，并商议由长公主出面设席请光，伏兵行刺。同时派人飞驰燕国，叫刘旦预备入都。

被高兴冲昏了头的燕王旦，不听燕相平的苦苦规劝，积极准备着谋反的计划。不料，他们的阴谋被盖长公主的舍人代稻田使者燕仓知道，燕仓告诉了搜粟都尉杨敞，而杨敞又把此情告知谏议大夫杜延年，杜延年直接急报霍光。霍光一闻此讯，马上入宫禀告昭帝。昭帝便与霍光商定，密令丞相田千秋，速捕逆党。于是把这个叛逆集团上官桀、上官安、盖长公主、丁外人、桑弘羊父子一网打尽，一个个成了刀下之鬼。燕王旦知道京城事败，无路可走，遂用绶带自缢，妃妾等从死者二十余人。昭帝谥旦为剌王，赦免旦子，废为庶人，削国为郡。一场阴谋推翻昭帝的宫廷政变，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