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历史—— 皇权衰弱与外戚、宦官轮流掌权

公元88年，10岁的和帝即位。四年之后（92年），和帝联合宦官郑众，反扑、攻击窦宪，逼迫窦宪“就国”，离开洛阳，之后又逼他自杀。这样的事，也就是皇帝年幼时皇太后与外戚专擅，皇帝长大了要亲政，就凭借宦官力量从外戚手中将权力夺回，我们在西汉的历史中曾看到过。这种历史现象就是“家族相似性”，但在表面的相似之外，有些新的特征出现。

公元105年，和帝驾崩，朝廷要立新的皇帝。和帝的皇后是邓皇后，她是另一个开国功臣邓禹的孙女。邓皇后自己没有生育，在和帝留下来的两个儿子中，她决定“舍长立幼”，选择了后来被称为殇帝的那个儿子做皇帝。

从上述过程中，我们看到了东汉和西汉的两个差异。第一，西汉的皇帝要与外戚斗争，除了宫中最亲近的宦官之外，他能够信赖的，还有自家的刘姓宗亲。然而在东汉，刘姓宗亲的力量从皇权斗争中出局了。皇帝的叔伯兄弟等人，已经持续被压抑、被削弱到没有影响力了。少了刘姓宗室这股力量，东汉皇帝就不得不更依赖宦官。

第二，西汉外戚的力量，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宫中皇后或皇太后与皇帝的关系。这相当于皇后或皇太后从皇帝那里获得权力后，将之转交给自家父兄来行使。东汉的外戚少了这层考虑，他们本身就是大姓，且长久以来形成了对刘家的牵制，因而当然比西汉的外戚更独立，也更强悍。

东汉的宦官比西汉的强大，东汉的外戚也比西汉的强大，二者挟持之下，东汉的皇帝既幼弱又可怜，发展到后来，皇帝基本上被架空了。和帝死后，邓太后“舍长立幼”，就是故意选了年纪小、身体差的后嗣当皇帝，皇帝没有能力行使任何权力，只能由邓太后临朝掌政，而且没多久，新立的皇帝就死了，小皇帝还没长大便殁了，所以他的谥号为“殇”。

公元106年，即位一年的殇帝死了，东汉朝廷又立了安帝，他仍然是邓太后选的。邓太后早就预见殇帝活不久，她从刘氏宗亲中积极物色，找了她觉得最乖、最听话的一个，将之留在宫中，早做了准备，殇帝一死，她就安排安帝即位。

安帝年龄较大，所以他即位三年后（109年），大臣杜根便上奏，建议皇帝亲政。奏书一上，邓太后便“令盛以缣囊，于殿上扑杀之”，邓太后命人直接用布袋包住杜根，要在殿上把他活活打死。执法的人私下告诉行刑的人打的时候不要太用力，打完就把杜根送出城，杜根装死得以逃过一劫。

> 清 焦秉贞 《历朝贤后故事图》之《和熹邓绥戒饬宗族图》

这种事也不可能发生在西汉。杜根做什么了？他不过就是为皇帝说了句话而已，认为皇帝应该当个真皇帝了，如此就引来邓太后“令盛以缣囊，于殿上扑杀之”的反应！在东汉的皇后、皇太后中，邓太后还不是以跋扈出名的，她的反应清楚显现出，这时的皇权已经空洞化了，朝廷的实际权力不在皇帝身上，皇帝根本无法发挥实际作用。

朝廷的实际权力有时在外戚手里，有时在宦官手里。西汉时，皇帝和宦官的关系，源自皇帝为了对付外戚而拉拢宦官，主动权在皇帝；但到了东汉中期以后，情况反过来了，主动的往往是宦官，宦官挟持皇帝来保护或增加自身的权力。

皇权空洞化后，东汉的政治就陷入固定的轮转中。当皇太后在位时，外戚是政权实际的主人；当皇太后去世，皇后还没升级为皇太后时，表面上外戚势力消退了，但也仍然不是皇帝做主，而是宦官当政。等到皇帝死了，皇太后及其背后的外戚想要掌权，一定先对付宦官。而宦官为了保护自己，对抗外戚，必然更牢牢地抓住仍然是至高权力象征的皇帝。

几朝这样轮转下来，一个新的变量出现了。宦官在内朝，直到顺帝之前，宦官势力都出不了宫门，他们只能依靠皇帝。但外戚就比宦官灵活，他们可内可外。有皇太后可以依恃时，他们当然靠皇太后；没有皇太后时，他们就转而拉拢外朝的力量。

也是从邓太后开始，她和后来的外戚势力，刻意笼络士人，表彰儒学，有意识地将外朝的力量拉拢过来，使其成为外戚与宦官斗争中的另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