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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武宗嬉游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03 09:21:16 0

武宗嬉游武宗于1506年,改年号为正德元年,即位之初,一仍旧例,顾命协和,天下晏安。四月,英国公张懋在上奏中开始提及:“仰惟皇上嗣位以来,日御经筵,躬亲庶政,天下喁喁望治。

迩者忽闻宴闲之际,留心骑射,甚至群小杂沓,经出掖门,游观园囿,纵情逸乐,臣等闻之,不胜惊惧。”①即位刚四个月,武宗就开始微服出宫,自觅淫乐,故懋等切言谏止。吏科给事中胡煜也对武宗不重视学习,玩物丧志的行为提出规谏,他说:“君值英妙之年,正力学之时,但儒师日讲之时,课业未毕就有鸿鹄之思,几席研读未几忽生逸乐之想。”他提醒武宗,身为帝王,一念之不纯,一动之失中,都会产生极大影响。他劝武宗应灭宴安愉佚之志,正心以视朝廷,力图天下之治。当时武宗好骑射,常微服出宫游猎。兵科给事中汤一漠力劝止行。大学士刘健于六月上疏中指出陛下近日以来,视朝太迟,免朝太多,奏事渐晚,游戏渐广。可见武宗在正德元年六月,已经沉溺于逸乐怠荒于朝政了。当时顾命大臣刘健进谏要求武宗作到以下几点:一、无单骑驰驱,出入官禁;二、无频幸监局(内官太监办事机构),泛舟海子(京郊游览胜地之一);三、无事鹰犬弹射;四、无纳内侍进献饮膳。七月,宦官利用武宗擅权现象已很明显。南京御史陆岜上疏言:“自古宦竖欲擅主权,必先蛊其心志,……陛下嗣位以来,天下喁然望治,乃未几宠幸阉寺,颠覆典刑。太监马永成、魏彬、刘汉、傅兴、罗祥、谷大用辈,共为蒙蔽,日事宴游……廷臣屡谏,未蒙省纳。若辈必谓宫中行乐,何关治乱,此正奸人蒙君之故术也。”②从奏折文中可看出,正德元年七月,阉宦内臣已开始掌握皇帝。为劝武宗回心向治,陆岜更痛切地说:“陛下广殿细旃,岂知小民穷簷蔀风雨之不庇?锦衣玉食,岂知小民祁寒暑雨冻馁之弗堪!驰骋宴乐,岂知小民疾首蹙额赴诉之无路!……夏秋亢旱,江南米价翔贵,京城盗贼横行,可纵情恣欲,不一顾念乎?伏望侧身修行,屏永成辈以绝乱源,委任大臣,务学亲政以还至治。”③当月,司礼监传旨,以大婚礼需银四十万两。尚书韩文以户部库空虚,请先发十万两。监察御史赵佑言,皇帝大婚,左右必以此为口实,将肆无厌之欲,用如泥沙,坐致耗国。诏许减四分之一。立夏氏为皇后。自大婚后视朝更迟。刘健说,近两月来,或日高数丈才视朝,侍卫执役人等不能久立,俱纵横坐卧,弃杖满地,四方朝见官吏,外国朝贡使臣,疲于久候,不但精神困倦,而且过时误事。言官揭露宦官刘瑾的罪恶说:“内臣刘瑾等八人,奸险佞巧,诬罔恣肆,而瑾尤甚,日以荒纵导陛下。……引车骑供执鞭之役,列市肆而亲商贾之为。致陛下日高未朝,漏尽不寝。此数人者,方且窃弄威权,诈传诏旨;放逐大臣刑诛台谏……。”④可见武宗嗣位不及一年,则嬉游忘政,权倾阉宦,造成了政治腐败与危机。

正德二年(1507)八月,作“豹房”。武宗被宦官蛊惑,在西华门别构院落,筑宫殿。而造密室于两厢,勾连栉比,称做“豹房”。命建市场,身穿商人衣与群小贸易,一手持账本,一手端算盘,与买主争利喧吵,还令市正调节。左右簇拥入“廊下家”,所谓廊下家,就是宦官在甬道上张设的酒肆。武宗坐在当垆妇女之中,武宗一到,娼妇妖艳,杂出蜂拥而人,醉后宿其处。到此时,“豹房”已成为武宗朝夕沉溺之所,堪称淫荡之宫,自呼为“新宅”,日召教坊乐工人“新宅”承应。武宗淫虐之行使内外廷臣侧目,民间谣诼四起,议论纷纷。

正德五年(1510)六月,武宗自称“大庆法王西天觉道圆明自在大定慧佛”,让有司铸印。内臣诱武宗事佛,故有是命。八月,刘瑾谋反事发。杨一清举发其事,旋籍刘瑾家。初,武宗不欲诛瑾,及抄其家,得金银累数百万,珠玉宝玩无算,并得衮衣、玉带、甲杖、弓弩诸违禁物,又见其常持扇内藏利匕,武宗大怒,厉声喊:“奴果反,趣付狱。”⑤六科给事中谢讷、十三道御史贺泰列奏瑾罪凡十九事,请亟赐诛戮。武宗同意,令法司、锦衣卫会百官审讯于午门外。

正德七年(1512),武宗赐义子127人,皆姓朱。旋又增建豹房。工部上疏说,建造豹房,至今所费白金已达24万余两。今又令增修房屋200余间,现国乏民贫,何以为继?求量减其半。不允。武宗每岁张灯,费数万。至是宁王宸濠另作奇巧来献。令所遣人入宫悬挂,将灯附于柱上,再于庭轩间设毡篷,贮火药其中,偶不慎,延烧宫殿,乾清官以内都成灰烬。武宗往豹房临视,回顾火焰烛天,笑语左右说,不过是一团大烟火。后武宗下诏罪己。户科给事中已经认为,乾清宫是陛下的正当寝宫,陛下舍乾清宫而远处豹房,忽视生太子而蓄养义子,疏远儒臣而亲近番僧,轻朝政而创开酒店,信童竖而日事宴游,使得君臣隔阂,纪纲废弛。建议诏大臣研究恢复朝纲,退朝之暇,要端处寝宫,四时庙亨要亲主其事,义子番僧,俱罢遣,豹房酒店,一并拆除。南京十三道御史汪正等上疏言:“陛下嗣位九年,储位尚虚。请择宗室幼而贤者一人,置之左右,以代宗庙之礼,尽晨昏之职,俟皇子诞生,遣之归国。”⑥一时间建储问题成了满朝文武忧虑的焦点之一。

正德十年(1515),俗尚奢华,宴会丰腆,居室宏丽。当时大臣设宴,一席千金。这种风俗,多由武宗开其端,因此虽屡有禁令,也只能是一纸空文。六月,武宗又常自西安门出京城,经宿而回,不知临幸何所。皇帝不在宫中,政位空虚,道路相传,众口藉藉,满朝文武心志惶忧,神魂飞越。十一月,左右言西域胡僧能知三世人,谓之“活佛”。武宗欲见,命太监刘允往迎。允行,带珠琲、黄金供具、金印袈裟,及其徒馈赐钜万。敕允往还十年为期,所携茶盐数以千万计。越两月入其地,番僧号“佛子”,恐中国人诱害,不肯出。允部下俱怒,想劫持前来,遭番人夜袭,尽夺宝货器械以去。死军官二人,士卒数百人,伤者一半,允乘马疾走仅免。

正德十一年(1516)二月,给事中潘埙上疏:传闻西安门外积庆、鸣玉二坊居民议论纷纷,认为朝廷有所兴作;又有人说要添教场;又有人说想创造私第。京城军民房屋都吞并于势家,两坊间帝居以为固,这次也不能幸免。想必是左右近幸,又出新奇之事蛊惑圣心,请说明实情,以安坊民之心。当时因四镇军操练,毁二坊居民,造皇店酒肆,建义子府。武宗为非作歹,殃及二坊居民,因此潘埙才有此请。

正德十一年(1516)三月,内旨授马昂为右都督。昂初为延绥总兵官,以奸贪骄横被弹劾罢官,有妹,善歌能骑射,嫁指挥毕春,有娠。马昂依仗江彬之势夺回其妹,进于武宗,召入豹房,大宠。升马昂为右都督,其弟马炅、马昂并赐蟒衣、大珰,武宗及内臣都称之为舅。赐宅太平仓东,势震京师。都给事中吕经第认为,皇帝如为皇储打算,应选世族之女备嫔御,奈何溺卑污以自亵!京师到处传闻,马昂及其子弟,出入宫禁,肆无忌惮,又树立徒党为羽翼,小人之情无厌,如不早治,后悔莫及!请求诛戮马昂,斥逐所入孕妇,以息人言。

御史徐文华说,中人之家尚耻再醮之妇,令万乘之尊为此,反之于心则未安,宣之于口则不顺,传之于天下后世则可丑。他认为出此主意进淫妇者,当族。都给事中石天柱上疏言,以再醮淫妇之子为嗣,有违天地神柢,举朝文武天下臣民之意,“藉使以陛下威力成于一时,异白诸王宗室,肯坐视祖宗基业与他人乎?内外大臣,肯倪首立于其朝乎?望亟遣出,以清官禁,消天下谤”⑦。武宗从数骑过马昂宅入饮,酒酣,召马昂,马昂以妾病辞,武宗大怒,马昂惧,与太监张忠勾结进其妾杜氏,立即宣旨升马昂弟马炅为都指挥,马昂为仪真守备。马昂大喜过望。又进四美女谢恩。时江彬得宠,多次诱导武宗远游。并说,宣府乐工多佳丽处子,还可以巡边,做到远游有名。第二年果然有宣府之幸。

正德十二年(1517)七月,武宗听取江彬之言,准备到宣府巡视居庸关。御史张钦认为,这次北巡,实欲亲征,岂知北寇猖獗,很易酿成英宗己巳之变。匹夫犹不自轻,奈何以宗社之重,身蹈不测之险?现今内无亲王监国,又无太子临朝,国家多事,灾潦频仍,若起不虞祸变,而陛下“观兵绝塞,臣窃危之”⑧。八月,武宗微服至昌平。大学士梁储等追及沙河,上疏请还,不纳。旋至居庸关。时武清、东安等县,芦沟桥、清河店等处俱有盗贼。京城之内东直门诸坊,强贼白日剽杀。立春,武宗命迎春于宣府,备诸戏剧。又饰大车数十辆令僧与妇女数百杂载戏匿,观后大笑以为乐。

正德十三年(1518)正月,武宗自宣府还京,群臣迎驾于德胜门,武宗驰马自东华门人,宿豹房。不久又至京郊南海子,夜,宴文武群臣及四夷朝使,以“亲征”所获刀械衣器示群臣纵观。三月,至昌平。四月武宗在密云,民间竞传上欲括子女,敛财物以充进奉,所至逃匿。五月,车驾至喜峰口,旋回京师。七月,武宗又将北巡塞上,传旨特命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率六军往征。令内阁草敕,而“朱寿”者,武宗自命之名。武宗以敕命为儿戏,震动京师!内阁大臣、九卿及科、道官集于左顺门,泣谏不可。不纳。旋,复命兵部议加威武大将军“朱寿”为公爵。满朝文臣啼笑皆非。车驾度居庸关、历怀来、保安诸城堡、驻宣府。初,武宗以豹房为家,及江彬辈导人宣府,武宗命造行宫,运豹房子女珍玩充实其内,甚乐,每称“家里”,还京后亦念念不忘。八月,武宗自万全左卫历怀安、天城、阳和至大同。驻大同。在大同又降敕自封为镇国公,岁支禄米5000石,会吏部遵敕奉行。十月,车驾渡河入榆林。冬,又自榆林幸绥德州,幸总兵官戴钦宅,寻纳其女,都是江彬所诱。武宗自榆林,历米脂、绥德渡河至石州、文水。车驾至太原。先是,武宗在偏头关,索女乐于太原。晋府(太原)乐工杨腾妻刘氏,善讴,武宗载以俱归,大见宠幸。左右暗地调戏,刘氏一笑而解。江彬与近幸都事之以母,称“刘娘娘”。武宗自贱如此,威信日下。

正德十四年(1519)二月,大祀南郊,礼毕,仍出猎于京郊南海子。三月,武宗决意南巡,群臣惶惧,计无所出。宁王宸濠反,武宗将亲征,兵部尚书王琼等谏止,不准。八月,亲征南巡,命草威武大将军制,又以江彬为威武副将军,并下内阁。车驾发京师,先至涿州,又至保定府,驻保定。宴于府堂,巡抚都御史伍符及巡按、御史,管粮立事俱侍宴行酒。武宗与伍符为藏阄之戏,符探得阄,武宗不悦,饮符至醉,乃大笑,天子之威丧尽。不久,车驾至临清。武宗南行时,刘姬病未从行,约以玉簪召。武宗过芦沟桥,驰马失簪,索而不得,至临清,遣使召姬,无信约,不肯出。于是武宗复自临清北上,乘单舸晨夜疾趋至张家湾,载刘姬与俱南,从官俱不知,往返踰月。武宗发临清,过济宁,至徐州。又乘龙舟自徐州顺流而下,至淮安清江浦,宿于太监张阳宅。当时武宗沿途捕得鱼鸟,分赐左右,凡得一鳞一毛者,各献金帛为谢。于是在清江浦钓鱼数日,十一月,至宝应,渔于汜光湖。旋至扬州。武宗行渔,得一巨鱼,戏言值五百金,江彬将鱼送知府蒋瑶,责令出五百金。蒋瑶持其妻簪珥及内衣进献,说,府库无钱,我就有这些,武宗大笑。扬州府有琼花观,诏取琼花,蒋瑶说,自宋徽宗被掳北上,此花已绝,今无以献。又传旨征异物,蒋瑶具对非扬州所产。武宗说,纡白布也非扬州土产吗?蒋瑶不得已,进布500疋。武宗对地方苛剥至此!“有吴经者,尤亲眶,帝南征经先至扬州,尝夜半燃炬通衢,遍入寡妇处女家,掠以出,号哭震远近,许以金赎,贫者多自经”⑨。张锐,“以捕妖言功,加禄至120石。每缉事,先令逻卒诱人为奸,乃捕之,得贿则释”。武宗所信用多奸黠不惩之徒。

正德十五年(1520)八月,武宗自南京返京。先自瓜州渡江,登金山至镇江,宿大学士杨一清宅,乐饮两昼夜,赋诗,又遍览一清所藏书籍,取《册府元龟》202册以归。从镇江宿望江楼至扬州。又至宝应再次垂钓汜光湖。再进至淮安,到清江浦,再宿张阳宅。垂钓积水湖,渔舟过轻,武宗舟覆,溺于水,左右大惧,急争入水掖帝出,自此遂不豫。武宗经东昌,过天津而至通州。将欲西巡,会武宗身体疲惫已甚,左右力请还朝。越三日,乃返京师。

正德十六年(1521)二月,武宗疾甚,不视朝。又因疾,罢郊祀。三月,武宗死。武宗无嗣,遗诏迎兴世子朱厚熄入嗣皇帝位。武帝一生,嬉游荒政,纵宦为虐,淫荡恣肆,未能建储,常于豹房议事,又以敕命为儿戏,自名朱寿策封威武大将军、定国公,满朝文武为之侧目。至死无嗣,可谓荒淫无道之君。

注释①②③④⑤⑥⑦⑧《明通鉴》卷四一,武宗正德元年。

⑨《明史》卷三○四《宦官谷大永传》及附注。

宸濠之叛武宗正德二年(1507)四月,刘瑾受宁王宸濠重赂,假传圣旨恢复宁王护卫屯田。朱宸濠旧在大宁(明代北边地名,在今内蒙古宁城西,辖境相当于今内蒙古老哈河奈曼旗以南,辽河医巫闾山、大凌河以西,河北滦河以东,及长城线以北地),是北边三卫之地。太祖时,诸子藩王中,燕王善谋,宁王善战。靖难之役时,朱棣施巧计挟宁王迁北平,后徙江西。天顺间,宁王府因做不法之事,被革去护卫,改为南昌卫。武宗正德初,朱宸濠遗内官粱安载金银两万赂瑾,瑾朦胧奏请改南昌左卫为护卫。又奏准给予南昌河泊所一处,侵剥民利。后刘瑾事发被杀,兵部奏请革除宁王宸濠护卫,仍改为南昌左卫。正德六年(1511)宸濠又葬其母于先朝违禁之地西山青岚。后宁王竟敢建阳春书院,僭号离宫,宸濠怀不轨之心,术士李自然妄称得天命,谓宁王当为天子。宸濠又招术士李日芳,诈称城东南角有天子气,所以才构筑阳春书院以做离宫。朱宸濠还买通兵部尚书陆完,又勾结伶人臧贤,武宗左右近习钱宁、张锐、张雄等,预谋再复宁王护卫。大学士费宏说:“今宁王以金宝钜万复护卫,苟昕其所为,吾江西无噍类矣。”①后陆完等施巧计,投宁王乞护卫疏,疏下阁议时,陆完又阴结杨廷和下制批准,费宏竟没有参与商讨的机会。朱宸濠再次朦胧得复护卫。朱宸濠恢复藩王地位后,自称国主,妄传护卫为侍卫,改令旨为圣旨。宸濠密令承奉刘吉等招盗匪杨清、李甫、王儒等百余人入藩王府,号称“把势”。不久,宸濠招鄱阳湖盗匪杨子乔,统其部下杨清等肆行劫掠,扰害民生。是时,宸濠“时时调中朝事,闻谤言则喜,或言帝明圣、朝廷治即怒”②。

为加紧篡逆,宸濠招举人刘养正入府密谋。朱宸濠闻刘养正有才气,又精习兵法,故将其请入府中讲论当年宋太祖陈桥兵变事。刘养正见其有谋反意,甚称宸濠有拨乱之才,于是狼狈为奸,密约待机举事。江西按察副使胡世宁奏宁王宸濠谋逆不轨状,兵部移文宁王府,令其束缚部下。时宸濠谋叛踪迹已很明显,人们不敢议论。胡世宁发愤上疏说:“宁王自复护卫以来,骚扰间阎,钤束官吏,礼乐政令,渐不出自朝廷,臣恐江西之患不止群盗也。”③胡世宁“请朝廷早裁抑之”④。要求朝廷派得力大臣兼任提督、巡抚之职,以消患于无形。疏上兵部移文后,朱宸濠很害怕,把罪过都推卸给下属以自我解脱。不久,“宸濠连奏世宁罪,世宁坐谪戍,自是无敢言者”⑤。后朝廷派河南左布政孙燧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江西。初,宁王宸濠谋逆,巡抚王哲被杀。董杰代王哲为巡抚,仅八个月也遭害。此后任汉、俞谏都只做了一年多巡抚就被罢官归里。现在孙燧以廷臣身份巡抚江西,不待言风险更大。孙燧接到任命后,叹息道:“是当死生以之矣。”⑥先把妻儿遣送回乡,自己只身带僮仆二人前往。先是俞谏因抵忤朱宸濠被夺官闲居,朱宸濠更加得意;腹削百姓,运珍宝结禁近,以遥相支援。同时还连结江西各洞寨盗匪,纵其流劫。藩国官吏,凡以正自持者,朱宸濠总是千方百计将其排挤掉,怕灾祸临头的官员只能一味迁就。孙燧到任后,了解到这种情势,深感大变将作,于是采取均征赋、饬戒备、实仓储、散盐利等措施,缓解百姓苦难,对敢于摧剥扰民的官吏,逐渐消除,侦破为奸谋逆的团伙,立即绳之以法,来翦除朱宸濠的羽翼。

先是,胡世宁已晋升福建按察使,准备离开江西,朱宸濠却诬告江西巡察副使胡世宁离间亲王,妖言诽谤,并贿赂内臣,矫旨逮捕。朱宸濠诬告不成,又在胡世宁临行前投毒谋害,胡吃后便血,几乎死亡。朱宸濠因胡世宁上奏弹劾他谋逆,对他恨之入骨,必欲置之于死地。世宁既迁福建,顺路抵浙回家。朱宸濠又指使其党羽浙江巡御史潘鹏派士兵悬赏缉拿胡世宁。恰逢按察使李承勋见事不平,私匿世宁,变姓名,抄小路送他归京师告发。至京后,世宁被下锦衣狱,自辩无罪,当时两京言官陈启充、徐文华交章求救,经冬,经严刑讯拷,几乎至死。这是因为刑讯时,钱宁、萧敬、张雄、张锐、江彬等受朱宸濠重贿,这些人便威胁刑官,必坐以诬谄亲王罪至死。当时大理寺少卿胡瓒据理力争说:“濠谋赖世宁以发,而置之极刑,何以服天下!”众人力为世宁争,当时江西巡抚孙燧等又力言其委曲,表明世宁为无辜,这才得减死谪戍辽东沈阳卫。同时还削夺大理寺少卿胡瓒等俸禄。朱宸濠上勾下连,在谋叛前横行乡里,诬告朝臣,险些酿成冤狱,其危害之大,可见一斑。

正德十二年(1517)三月,朱宸濠令王春、余钦等招募大盗凌十一、闵廿四等500余人,四集亡命,同杨清等藏于丁家山寺,劫掠官、军民、商财货。还厚结广西土官狼兵,并南赣、汀、漳洞蛮以为响应。派人去广东买皮帐,制作皮甲,并私造枪炮盔甲及外域佛朗机铳等兵器,日夜制作不休。

正德十四年(1519)四月,李士宝、刘养正、王春、刘吉、万锐等,与朱宸濠筹谋叛乱,又怕事不成反受诛戮,想在武宗晏驾后乘机变乱。朱宸濠派奸党卢孑L章等分布于水陆要道,与朝奸党万里传报,十日一传,踪迹大露。先是孙燧托名捕盗,加强进贤、南康、瑞州等地戒备。又请敕湖东道分巡兼理兵备,与之相犄角。九江当鄱阳湖要害之地,请求用重兵把守。同时还在南康、宁州、武宁、瑞昌及湖广、兴国、通城严密设防,便于控制。又怕朱宸濠一旦叛乱,劫掠兵器,孙燧又假借讨贼为名,把卫城兵器调出城外。孙燧曾笑谈说,朱宸濠要想叛乱,我不消灭他,他在我的严密包围下,处处挨打,也一定会迅速被消灭。适逢江西大水,凌十一、吴十三、闵廿四等出没于鄱阳湖为寇,孙燧就和许逵从江外掩杀追捕。当夜大风雨,不能渡江,三大贼逃匿于朱宸濠林墓地中,未被搜捕到。

朱宸濠致书陆完,让他设法紧急调走孙燧,让梁辰、汤沐接替,右佥都御史王守仁亦可,千万不能任用吴廷举。此时,王守仁也上疏揭露朱宸濠谋反。朱宸濠奸党路劫孙燧,未能得逞。孙燧又因朱宸濠是朝廷懿亲,不敢先下手,所以他自己上奏,请求归里,不准。东厂太监张锐、大学士杨廷和最初也想与朱宸濠结党,并帮助他恢复护卫。不久发现朱宸濠真要谋反,而且得悉皇帝已经注意到他和宁王的来往,在紧急中,他们就在一起商议,再次削夺朱宸濠的护卫,以免后患无穷。御史萧淮上疏说:宁王不遵祖训,包藏祸心,招纳亡命,反叛踪迹已经暴露无遗。江彬、张忠也赞成萧淮之见。于是派太监赖义带着敕命到江西革除朱宸濠护卫。同时给事中徐之鸾、御史沈灼又分别上奏朱宸濠所行不法之事。武宗下诏,发兵搜索朱宸濠派进京城的侦探。当时朱宸濠的侦探林华藏在臧贤家,武宗下令搜查,臧贤家多复壁,表面看是锁好的木厨,打开厨门就是长巷,林华就侥幸靠了这条复壁巷道,得以逃脱,回到江西。

正德十四年(1519)六月,宁王朱宸濠正式叛变。先是六月,正值朱宸濠生日,设宴请镇巡三司同来祝寿。忽闻京城派太监擒拿宁王,又值林华归来,尽言武宗拟除护卫事,宸濠大惊,急召刘养正、刘吉等密谋。刘养正等以为情态紧急,应趁次日镇巡三司官贺寿之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对不附己者均杀掉,因而举事。于是连夜集合吴十三、凌十一、闵廿四等交给他们兵器守候府邸,又招李士实,告以举兵事,李士实答应与其一同叛乱。明日,各官人谢后,左右带甲露刃侍者数百人。“宸濠出立露台,大言曰:‘太后有密旨,令我起兵入朝监国,汝等知之乎?’都御史孙燧毅然曰:‘密旨安在’?濠曰:‘不必多言,我今往南京,汝保驾否’?燧张目直视濠,厉声曰:‘天无二日,臣安有二君!太祖法制在,谁则敢违’?濠大怒,命缚燧,众骇愕,相顾失色”⑧。按察司副使许逵大吼:孙御史是朝廷大臣,你们这些反贼,谁敢擅自加害?许逵又对孙燧说:我让你先发制人,你不听,今日反受制于人!宸濠下令把许逵捆绑起来,酷刑拷打,问他还有什么话可说?许逵厉声曰:我只有赤心而已,岂能和你们一起反叛!宁王气急败坏地令校尉将孙、许二人推出惠民门问斩。许逵临终大骂:今日贼杀我,明日朝廷必杀贼!城中之人无不为之流涕鸣冤!又将御史主金、主事马思聪、金山等一并械锁下狱。李士实、季(165页)等持檄谕降诸郡县,革正德年号,指斥武宗罪行。宸濠以李士实、刘养正为左右丞相,参政王纶为兵部尚书总督军务大元帅。分遣逆党娄伯、王春等四出收兵。不久闵廿四、吴十三夺船顺流攻打南康,知府陈霖逃走。再攻九江,兵备副使曹雷。知府汪颖等亦逃,城俱陷,宸濠使师夔据守。娄伯到达进贤,被知县刘源清杀死。

先是,王守仁提督江西,知李士实与宸濠谋逆,早有准备,及宸濠叛,王守仁先报京师宸濠反,又部署各郡县严守待命。王守仁传檄远近,暴露宸濠罪恶,起兵讨伐。朱宸濠出兵攻打南京,王守仁部署部分兵力将其阻击于安庆,然后率主力迅速攻占南昌、九江等要害之地,既断其归路,又端其老巢。正德十四年(1519)七月二十日,南昌城陷,赣州、奉新等县叛兵亦降。守仁安抚百姓,惩办叛军首恶,释放整编余众。整编军作战凌厉,但旧习不改,大肆劫掠,王守仁斩杀头目数人,军稍定。又将恶习不改者入狱惩治,取宁王府库兵甲资财充作军资,官军大盛。

时朱宸濠愤安庆不下,督兵填壕堑,决心攻占安庆,听到南昌失守,非常恐慌。李士实劝朱宸濠不要还兵,应驻扎于安庆,顺路夺占南京。既然已经称帝,江西自然降服。朱宸濠不听,竟解安庆之围,移师阮子江,先遣两万兵援救南昌,自率大军继后。七月二十二日,谍报至江西,王守仁集众议。有人认为宁王兵盛,凭其愤怒,倾巢而来,我援兵未至,势难支撑。不如坚壁自守,等待四方援兵,朱宸濠久顿坚城之下,兵孤援绝,必将自溃。王守仁认为,宁王兵虽强,单凭焚掠劫众建威,未曾逢强敌与其鏖战;他们对部下,只不过许愿封赏,今进取不成,巢穴又陷,众心已离,我用锐卒乘胜追击,彼将不战自溃。当天抚州知府陈槐援兵到达。二十三日,宸濠先锋至樵舍,王守仁遣将迎击。令伍文定以正兵当前,余恩带兵继之,邢殉统兵绕其后,徐琏、戴德孺张两翼分击。二十四日,叛兵逼黄家渡,骄气盛。伍文定、余恩佯败,叛军争利。前后不及,邢殉自后急击,横贯其阵,叛军败退。伍文定、余恩回师追击,徐琏、戴德孺合兵夹击,叛军大败。官军追奔十余里,斩杀2000余,有万余人入水溺死。

王守仁又遣将攻九江、南康,断其归路。朱宸濠拼死挣扎合兵攻打官军,官兵败死者数百人。伍文定斩杀退却者,自立于炮铳之间,火烧须鬓不移足,将士大振,殊死战,一炮击中朱宸濠舟,叛军大败,斩杀2000余人,入水溺死者无算。叛军再退樵舍。伍文定紧急部署火攻,朱宸濠正在樵舍议论惩处不尽力之将,忽见火焰冲天,官兵四集,火烧到了朱宸濠的副舟,叛军再次大败。朱宸濠及地方叛将、中官人叛军者,贼枭吴十三、凌十一等全部就擒。时九江、南康亦光复,将士执朱宸濠回江西,军民聚观,欢呼之声动天地。朱宸濠见王守仁,大喊:王先生,我愿全削护卫,请把我降为庶民,可否?王守仁说:自有国法在。朱宸濠俯首默然。

初,宸濠谋叛,娄妃泣谏,宁王不听。至是朱宸濠在囚车中泣叫:“昔纣用妇人言而亡天下,我不用妇人言而亡其国,今悔恨何及!”⑧王守仁立即求娄妃之尸安葬。八月,武宗宣诏御驾亲征,自称“奉天征讨威武大将军镇国公”边将江彬、许泰、刘晖,中贵张永、张忠俱称将军。武宗实欲乘机游南京。兵至江西、战事已毕,沿途无人与战。九月,武宗至南京。江彬、张忠想放走朱宸濠,王守仁极言不可放虎归山,将朱宸濠送至杭州,交给张永,自回江西。张永得囚,在武宗前力赞王守仁之功,武宗更加相信张永,命王守仁巡抚江西。提拔吉安知府武文定为江西按察使,赣州知府邢殉为江西布政司右参政。北军入江西时,谩骂王守仁,骄横不可一世。王守仁隐忍,以厚礼接迎犒赏,后来北方官军都说:“王都堂待我有礼,我安得犯之?”旋,北军班师。北军驻省城五月,糜费浩烦,江西骚然,官民皆苦不堪言。十二月,朱宸濠至南京,武宗想专揽大功,与近侍戎装,整肃军容,出城数十里,列俘于前,作凯旋状。仪典后,将宁王等囚禁起来。

正德十五年(1520)九月,武宗让王守仁上详细告捷书,王守仁奏报实情,其中揭露了江彬、张忠合奸谋叛的罪行。武宗读后,始议北旋。十月武宗自南京班师回朝。十二月,武宗到达通州,赐朱宸濠死,又焚其尸,余党入京后磔诛之。至此,宸濠之叛全部结束。

注释①《明史纪事本末》卷四七《宸濠之叛》。

②《明史》卷一一八《诸王传》。

③《明史纪事本末》卷四七《宸濠之叛》。

④⑤《明史》卷一一八《诸王传》。

⑥《明通鉴》卷四六○武宗正德十年。

⑦⑧《明史纪事本末》卷四七《宸濠之叛》。

嘉靖崇信道教嘉靖元年(1522)三月,礼部登记大能仁寺妖僧齐瑞竹资财及玄明宫佛像,毁像括金屑一千余两。齐瑞竹是武宗正德年间赐玉书金印的大法师,武宗赏赐他的财物,难以数计。至世宗嘉靖时,采纳工部侍郎赵璜的建议加以查封毁括。奉世宗之命,礼部郎中屠埙发布檄文,普遍查封禁毁京师诸谣祠(指佛寺),把它们完全拆毁。

七月,嘉靖皇帝开始崇奉道教,逐渐兴建寺观。

嘉靖二年(1523)四月,太监崔文祈祷,引诱世宗在乾清官建祷仙道场,日夜不断祷祭。又让内监十几人研习道教经藏于宫中。大学士杨廷和、九卿乔宇等上疏请求“斥远僧道,停罢斋醮”①。给事中周瑯、张嵩、张汝、安磐等交章弹劾崔文以邪道诱帝之罪。闰四月,给事中郑一鹏说,正德十六年以来祷祀繁兴,制用渐广,乾清、坤宁诸宫,各建斋醮,西天厂、西番厂、汉经厂以至于五花宫、西暖阁、东次阁也都设斋醮。或昼夜斋醮,或隔天一斋,甚至一天斋醮两次。皇帝对儒家经典的学习几乎全废。他认为,破坏太平盛业,丧失天下人的期望,莫过于此。他斥责说,挟皇帝行斋醮之徒,必然是魏彬、张锐之辈的余党。过去武宗受欺蒙,使得生民涂炭,海内虚耗。先帝已误,陛下怎能一误再误呢!他请求世宗立即疏远斩杀这些兴妖道之人。他还建议,改西天厂为宝训厂,贮藏列宗列祖遗给后世的各种书籍文献;改西番厂为古训厂,贮存五经四书及子、史诸书;改汉经厂为听纳厂,贮存诸臣奏议。委派正派谨慎的官员掌管锁钥,这样一来,皇帝攻读儒家经典之余,抽闲暇去三厂览读,自然可以成尧、舜之功业了。世宗览毕说:“天时饥馑,斋祀暂且停止。”②嘉靖五年(1526)让道士邵元节做“真人”,吴尚礼做“左至灵”。十年(1531)十一月,帝信道教益深,召大学士张孚敬还朝,建祈嗣醮于钦安殿,命礼部尚书夏言充当醮坛监礼使,侍郎谌若水、顾鼎臣充当迎嗣导引官。文武大臣按日进香,皇帝亲自行初礼和终礼。十一年(1532)编修杨名上《修省疏》,斥责汪嬷、郭勋助帝斋醮之奸,请求停止祷祀斋醮。世宗大怒,下锦衣狱械讯,几乎被整死,后被谪戍远方。十三年(1534)五月,世宗于重华殿,召大学士张孚敬及武定侯郭勋等五人,入观拜祀天青爵,还作《纪乐同游诗》。嘉靖十五年(1536)正月,加致一真人邵元节道号,赐玉带冠服。元节,兴安人。仙源范文泰授予《龙图龟范》,嘉靖初,召入京,对于便殿,元节以“立教主静”之说进,帝款待厚遇之。不久,因为祷雪灵验,命作致一真人,领金录醮事,给玉及金银象印各一。适逢嘉靖有事南郊,召邵元节分献风雷灵雨坛,宴于奉天殿,授二品官,并封其师为“真人”。敕令建真人府于城西,建成后,让夏言作记刻于庭。岁给禄100石,遣缇绮40人充扫除役,增田30顷,免其租徭。至此,宠待益隆。五月,拆除禁中佛殿。建慈庆、慈宁二宫。当时,世宗想除掉佛教殿堂。召武定侯郭勋、礼部尚书夏言入禁中瞻视大服千善殿,有铜铸像神鬼淫亵的各种姿态。又有金匣藏佛首佛牙及支离傀儡等物约一万三千多斤。夏言退后上疏力请将其置诸郊野,不能再渎留大内宫禁之中。世宗认为,这些淫邪物状,智者不想看,百姓无知,必以奇异供奉,虽然弃之中野,必有暗自挖掘用来蛊惑百姓者,不如捣毁,永远清除。于是宫禁里的邪秽物像一律清除。十二月,皇帝命中使到邵元节家乡贵溪山中建仙源宫。建成后,邵元节请求暂时归山。不久,世宗派锦衣千户孙经往贵溪求邵元节归京师,船到潞河,命中使迎接,赐彩蟒衣及“阐教辅国”玉印。当时世宗因为祈求皇子降生设醮斋祭,早晚都有云气见于祈坛。世宗大喜,过了三天,皇子降生,遂录致一真人邵元节祷祀有功,加授礼部尚书,给一品服俸,赐白金、文绮、宝冠、法服、貂裘。授其徒邵启为等不同秩禄。嘉靖初年,张颜人贺。皇帝赐以“清心寡欲”对。加封正一嗣教真人,赐金冠、玉带、蟒衣、银币,于是留在京城。不久请求归山。世宗差人持诏召还,不称名而称卿。住宅起火焚坏,又盖新宅。给事中黄臣劝谏说,过去大师栾巴、郭宪见火起以酒灭火,今张彦宅火坏,还用重新翻盖吗?世宗不从。张彦不久死,诏以列侯例封谥,并赐邮典。上尊号“天师永绪”。

嘉靖十八年(1539)八月,致一真人邵元节死。当时嘉靖亲自拜祭显陵。元节留京师,一日晨起,元节招其徒说,我快要死了,怎能再见皇上一面?话未了,死去。世宗正驻扎在裕州。听到邵元节死前之言,大恸。手诏敕命行在礼部赠谥号,命中官锦衣护丧还。敕命有司营葬邮典均依伯爵之例。方士陶典真一名陶仲文,黄冈人。小时候作过县掾,好神仙方术,曾经授符术于罗田万玉山。邵元节未显名时,也往来过仲文家。嘉靖初年,陶仲文受辽东库大使,任满回到京城。当时邵元节贵幸,年老后曾请求告老还乡,未得应允。恰值宫中有黑气出现,邵元节治之不灵验,就推荐陶仲文代替自己除妖氛。试行于宫禁中,稍能祛除妖氛,世宗格外加宠。此时,护驾南巡至卫辉,白昼有旋风绕驾不散,世宗问陶仲文是何原因?仲文回答说,要身经一次大火。遣陶仲文斋醮禳除此灾,陶仲文说,身临大火之祸,终不得免,但仅可以一人庇护皇上龙体不受伤害。当天夜里,行宫果然大火被灾,宫中死伤人无算,锦衣卫中官陆炳冒火冲入寝殿,背世宗出焰火中,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果如陶仲文所言。次日,敕命行在吏部授陶仲文“神霄保国宣教高士”爵衔,授予诰印,允许携眷人宫。九月,世宗谕辅臣说他想令东宫太子监国,静休一两年后再亲政。太仆卿杨最上疏说:“圣上之所以下此圣谕,不过笃信方士调动罢了。尧舜也曾修性养心,汤、武也曾亲身施行仙道,他们不是不懂得修养可以成仙,因为不易成仙,所以不去学习它。难道尧舜之世就没有仙人,尧舜的智慧不懂得学习?孔子说老子是‘龙’,龙就是仙。孔子不是不知道老子是仙人,不能学习,而是学成仙人不是那么容易。我听到您的上谕,开始很吃惊,接下来就感到非常悲伤。我忠心相劝,您端理政务,每日想一想如何治理好国家,不近声色,保住元阳之气,不想成仙自然就会成仙,不想长寿自然就会得到长寿,黄白之术,金丹之药,都会伤元气,不可信。”世宗看疏大怒。把杨最押赴镇抚司拷讯,最终死在狱中。八月,万寿圣节,建三昼夜醮,告玄极殿。郭勋领方士段朝用见世宗,说段朝用能化物为金银,然后将所化的银器进献。世宗大喜说,今日得段朝用真是天之所授。因此授段朝用“紫府宣忠高士”爵号。将他所化银器荐于太庙,加郭勋禄米100石。十一月,进陶仲文为忠孝秉一真人,负责道教事宜。不久又加少保、礼部尚书,又加少傅,食一品俸。

嘉靖二十年(1541)正月,御史杨爵进言:为人君者要奉天安民,使民各得其所。现在饥民颠连无告,冻馁沟壑,可是土木之工十年不止。又委派部臣,构建雷坛,以一个方士原因而剥民膏血,百姓怎能得其所呢?用左道惑众,明智的君王一定要诛戮不赦。现在异言异服,列于廷苑;金紫赤绂,赏到了方术之士身上。保傅重臣,都在做法论道。保傅的人选,不是天下英才,不足以当此尊贵,而今却送给了迂怪诡诞之徒,名器之滥,到今天可算是混乱到了极点。您以天纵圣智,贵为上天元子。如能远循帝道,近守祖法,天灾会消弭,山川鬼神,也不会不安宁。如果以天威加之以危祸,像往年杨最,言出而身死,近日罗洪先等言毕罢黜,国体治道,所损实多。如此以往,深恐忠荩杜口,则谗谀交进,安危休戚,则难以逆料。世宗览疏,大怒,命镇抚司下狱刑讯。二十二年(1543)二月,段朝用下狱论死。

初,段朝用以黄白之术勾结武定侯郭勋,并靠郭勋举荐进人宫禁,久而久之,他的化物成金银之技穷,郭勋也因罪人狱,段朝用入勋家索赂殴死其家厮役张祥,又上疏亵渎皇帝,世宗大怒,收送法司论死。可见杨爵所言不谬。宫婢杨金英等阴谋杀死世宗,谋泄被杀。世宗说,我如果不是仰仗天地鸿恩,消除宫廷变乱,怎么还会有今天呢?我早晨起来就要到朝天宫去斋醮七天。开始斋醮之日,有白鹤40余只从天空中飞过,群臣一致祝贺。此后世宗更加崇信道教。

嘉靖三十一年(1552)二月,太上道君诞辰,建醮永寿宫九日。三月,诏修太和山玄帝宫。三十三年(1554)四月。世宗举祀高玄大典,工部尚书赵文华请求归里养病,是日已止封停刑,世宗刚修玄,禁止奏疏,尤其讳言疾病,赵文华恰犯忌,疏止,世宗大怒,当即罢官。三十五年(1556)上睿皇帝道号“三天金阙无上玉堂都仙清主玄道德哲慧圣尊开真仁化大帝”。献皇后号“三天金阙无上玉堂总仙法主玄元道,德哲慧圣母天后”,孝烈皇后号“九天金阙玉堂辅圣天后掌仙妙化元君”,世宗自号“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玄真君”,后加号“九天弘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玄应开化伏魔忠孝皇帝”,再加号“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三元证应玉虚总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三十九年(1560)二月,浙江总督胡宗宪上奏汪直狱,世宗说,是玄天保佑。敕命告玄极殿,而论胡宗宪功。不久,胡宗宪献芝草五、白龟二。世宗很高兴,回赐金帛金彩鹤衣一身。礼部请谢玄极告祖庙,世宗允奏。不几天,白龟死。世宗则说,天降灵物,我怀疑我快要离开尘世不久了吧!四十一年(1562)三月,万寿宫建成。先是万寿宫于四十年十一月被火灾,不到三个月又重新盖成,其中寿源、万春、太玄、仙禧诸殿,极其宏丽。世宗大喜,加大学士徐阶等官爵。

四十一年(1562)五月,大学士严嵩免,子世恩下狱。初,方士蓝道行以觇箕得幸。上问蓝道行,今天下何以不能治?蓝道行说,贤者不用,不肖者不退。世宗问谁贤谁否?蓝道行说徐阶、杨博贤,严嵩不肖。世宗听后动心,恰巧此时世宗收到邹应龙弹劾严嵩父子上疏一件,其中说:“世恩凭借父势,专利无厌,私擅爵贵,广致贿遗。每一开选,则视官之高下而低昂其值,及遇升迁,则视缺之美恶而上下其价;以致选法大坏,市遭公行,群丑竟趋,索价转钜。如刑部主事项治元,以万二千金而转吏部;举人潘鸿业,以二千二百金而得知州;至于交通臧贿,为之关节者,不下百十余人……”③想到了这些情节,世宗说,“人恶严嵩久矣。

朕以其赞玄寿君,特优眷。乃纵逆子负朕,其令致仕”④。敕令下严嵩罢官,世恩下狱。不久,世宗念严嵩赞玄寿君之功,竟忽忽不乐。诏谕徐阶想传位太子,退居西内,专门祈祷长生。徐阶劝谏不要急于传位,世宗认为,这都是仰承上天之命,再有提及严嵩之事的,将严嵩与邹应龙一起处斩!严嵩明白了世宗的心意,秘密贿赂中官,揭发了蓝道行专权私假称玉诏的罪行。世宗听后知蓝道行有奸谋,震怒,以进妖言惑主罪论死。

嘉靖四十三年(1564)五月,桃夜降于世宗帷帐之中,大喜,修迎恩典礼五天。不久,桃再次降下。当天夜里白兔生二子,世宗更加高兴,谢玄极宫,告祖庙。又几天后,寿鹿也生下两子,群臣上表贺喜。世宗认为奇祥三次由天赐,故亲手写答谢文。四十四年(1565)正月,世宗病重不能临朝,注意玄修之事。先是,王大任奉命在陕西、湖广等地招致王金等,能合成内养之药。姜儆奉命到江西、广东,也得到了能通符法的人回京。

世宗诏命都授予翰林侍讲。姜儆不自安。求归里,王大任仍留在朝廷,为翰林所不齿。世宗虽然修玄西内,而擅权不放,常于夜里五更,还在看批奏章。

自从王金等以修得宠幸,与陶仲文之子陶世恩希求恩泽,于是伪造五色灵龟,灵芝,以为天降瑞征。又与陶傲、刘文彬、申世文、高守中等伪造《诸品仙方》、《养老新书》以及金石药进献。他们的处方诡秘不可辨认,性燥热,不是《神农百草》所载。世宗服用“仙药”后,稍稍火性发作,不能痊愈。即使这样,陶傲竟迁为太医院使,陶世恩升为太常寺卿,王金授太医院御医,刘文彬晋升为太常寺博士。十月,海瑞上疏,极言修玄之事不为明智,谓天赐天桃、药丸,怪妄尤甚,由于皇上二十余年虔心修玄,朝政委于奸相严嵩,一时间官之侵渔、将之怯懦、吏之为奸,一切实情不得而知,如果说陛下有种种失误,大端在于玄修。而玄修之事有百害而无一利,徒使教爵禄、竦精神,求之终身而不可得。他认为现在必须急于纠正的大事是:“大臣持禄外为谀,小臣畏罪而为顺,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⑤疏上,世宗大怒,敕命逮囚海瑞于镇抚。

嘉靖四十五年(1566)正月,世宗久病不愈,诏谕大学士徐阶,想到承天去拜祭显陵,取药补气。徐阶力谏阻止。当年冬,世宗死于乾清官,遗诏说:“朕奉宗庙四十五年,享国长久,累朝未有。一念倦倦,惟敬天勤民是务。只缘多病,过求长生,遂至奸人诳惑。自今建言得罪诸臣,存者召用,没者卸录,见监者即释复职。”⑥穆宗即位后,释放户部主事海瑞于狱中,逮系方士王金、陶傲、申世恩、刘文彬、高守中、陶世恩等下诏狱,论死。世宗一生修玄习道,务求仙化,长生不死,以至二十余年荒怠朝政,致使奸臣当朝,忠良遭害,纲维颠倒,弊端丛生,终其生而不悟。直至穆宗践祚,方得拨乱反正。

注释①②《明史纪事本末》卷五二《世宗崇道教》。

③《明通鉴》卷六二,世宗嘉靖四十一年。

④⑤⑥《明史纪事本末》卷五二《世宗崇道教》。

安南叛服安南国是远古交趾地区。唐、虞时代称南交,秦设象郡。汉初,南越王赵陀占据这个地区,武帝平南越,设置交趾、九真、日南三郡,设刺史。任延、锡光做郡守时,教民耕种,制冠履,渐立学校。后徽侧、徽贰反叛,马援平定了叛乱,立铜柱为界。建安时期,吴国分立广州。唐初,改安南都尉府,属岭南管辖。北宋初,安南内乱频仍,宋淳熙年间,封安南国王,安南作为国家从这时开始。元世祖时由于安南不服管辖,派大将脱雚讨伐,十七战都取胜,安南王陈日炬弃城入海,因粮尽而还,日炬死,子陈日煃继位,自称藩臣,入贡不绝,元复封为安南国王。洪武初,陈日煃遣使朝贡,朱元璋嘉礼接纳,封陈日煃为安南国王。其孙日炜被国相黎季釐所杀,立日煃为帝。后黎季聱大杀陈氏自立政权,国号大虞,纪元天圣,改名胡一元。不久立其子胡查为帝,自称太上皇。永乐二年(1404)六月,胡查遣使奉表献地。八月,老挝军民宣慰使习歹遣使护前安南王孙陈天平来朝,诉胡一元、胡奎父子篡逆之罪,成祖怜而接纳,不久,安南故臣裴伯耆告急,请讨黎季聱,愿为前驱效死。十二月,安南遣正旦使者至,成祖命礼部尚书带陈天平见安南正旦使,使者识陈天平为故王孙,皆下拜。

永乐三年(1405)六月,安南国遣使阮景真,请陈天平归国。十二月,敕命行人聂聪送陈天平归国,征南副将军黄中、吕毅、大理卿薛赢将兵五千护行。四年(1406)三月,陈天平等度隘留、鸡陵二关,将至芹站,山路险峻,林木蒙密,军行不成列,会雨潦,安南胡查所布伏兵突发,杀陈天平,薛嵓、聂聪遇害。黄中等急整兵击之,桥断不得前,中等引兵还,奏闻,永乐帝大怒,以胡奎欺君罪名遗成国公朱能率25将军,以两京畿、荆、湖、闽、浙、广西兵出凭祥讨逆。五年(1407)九月,生擒黎季聱、黎苍等至京,安南平。诏以季釐及子苍下狱,赦其子澄孙芮等,后季聱出狱,戍广西。子苍及澄以善兵器,赦用之。八月,交趾简定反。简定是陈氏故臣,不肯事黎氏,曾随官军下安南为别将,颇有功。后知成祖不想复陈氏政权,就自己逃走,纠集旧部,自称日南王,改元兴庆,始扰边,而陈季扩、邓景隆尤为猖獗。命黔国公沐晟发云南、贵州、四川兵数万往征。命兵部尚书刘儁往赞军事。十二月,沐晟与简定战于生厥江,失败。简定益猖狂,攻陷许多郡县。是年(1409),简定自称上皇,立陈季扩为大越皇帝,改元重光。季扩自称是陈氏之后,安南民不忍弃陈氏,则相率归季扩。八月,邓景异攻盘滩,守将徐政战死。英国公张辅兵至交趾,于馘子关、太平海口等处斩首数千,溺死无算,生擒潘抵等200余人,获船400余艘。首领阮世美、邓景异投奔陈季扩,安南陈季扩自称陈氏之后,请成祖封。张辅不允,进兵清化。当时陈季扩据地稍远,明军全力以赴,穷追简定于演州,分沐晟兵从磊江而南,都督朱荣舟师抵牛鼻关,张辅自率骑至美良。简定弃马走吉利深山,经明军搜山终于擒获。同时擒其将相陈希葛、阮宴等槛送京师,惟陈季扩、邓镕、景异逃至义安。简定至京后处死。八年(1410)、九年(1411)明军继续追击陈季扩。十一年(1413)十二月,英国公张辅、黔国公沐晟合兵攻安南兵于爱子江。当时英国公张辅、黔国公沐晟等进兵顺州,陈季扩党人阮师桧屯爱子江,设象伏兵候官军。张辅侦知,告戒先驱。群象来冲,明军以矢石伤象鼻,群象奔还本阵,自相蹂践,明军乘机蜂拥而上,斩安南将阮山,生擒将军潘经等数十人,其众死伤者无算。十二年(1414)正月,明军至政和县罗蒙江,都是悬崖侧径,英国公张辅舍骑步行,大索,射中邓景异,俘获。并获阮师桧于南灵州。陈季扩遁走老挝,都指挥师祐追赶,进占老挝三关,蛮人溃散,弃陈季扩及其妾于南么,生擒以归。八月,交趾陈季扩被处斩。十三年(1415)四月,命英国公张辅镇守交趾,加陈洽兵部尚书,赞理军务。张辅下交趾,三擒其伪王,威镇西南,交趾人服从管制,安南初定。十四年(1416)十一月,一召交趾总兵、英国公张辅还京,命丰城侯李彬代镇守。辅经营交趾前后十年,命监察御史黄宗载巡按交趾。交趾营房都覆盖茅草,多起火焚毁,黄宗载令三司募官伐木陶瓦,半年后,营房均覆瓦,火患遂息。

十六年(1418)正月,交趾清化府俄乐县土官巡检黎利反。黎利初随陈季扩做伪金吾将军,后降明,做巡检,然而心中总在谋图反侧。张辅还京,僭称平定王,让他弟弟黎石为相国,段莽为都督,啸聚范柳、范晏等四出剽掠。总兵丰城侯李彬遣都督朱广讨伐,擒斩数百人。黎利败走,擒范晏,李彬请就交趾戮晏以徇。先是,李彬代张辅镇交趾,中官马骐为监军,定岁贡扇万柄,翠羽万个。交人不堪其苦,三年间叛者四五起,而黎利为最。十八年(1420)五月,敕命丰城侯李彬说:“叛寇黎利,潘僚、车三农、文历等迄今未获,宜尽正画方略,早灭此贼。”①交趾左参政冯贵,右参政侯保讨黎利战死。侯保,河北真定人,由国子生知广城县,有善政。明设交趾郡县,择人抚治,升侯保为交州知府,迁参政。时黎利剽掠郡县,侯保率民兵筑堡垒于要害处抵抗,黎利率众攻打,侯保战死。冯贵,武陵人,举进士为给事中,旋升交趾参政,能抚辑流民,归附甚众。有士兵二万余人,劲勇习战,每出阵皆有功。后中官马骐疾之,尽夺其兵。及黎利反,众人强求冯贵剿捕,只予赢卒数百迎战黎利,贵力战而死。侯保为政清廉,冯贵有方略,对于他们的阵亡,大家十分痛惜,也为此后平定黎利,带来极大不利。九月,召李彬还。以荣昌伯陈智代替。十月,赦黎利为清化知府。遣内官山寿谕利,竟不赴。二十二年(1424)九月,掌交趾都司都督方政与黎利战于义安府、茶龙州,不利,昌江卫指挥伍云战死。都指挥陈忠与黎利战于清化,大胜。

宣宗宣德元年(1426)三月,总兵陈智、方政讨黎利,进至茶龙州兵败。十月,黎利弟黎善据广威州,拥众数十万,分道攻交趾。十一月,平州知州何忠怀奏潜请王师,夜步走出城200余里,为黎利得,大喜,认为何知州名闻远近,乃置酒劝忠:“能从我,同享富贵。”②何忠大骂:“贼奴!吾天朝朝臣,岂食汝犬彘食!”夺杯掷黎,流血盈面,遂遇害。事闻于朝廷,宣宗深悼惜,敕旌其门,赐谥忠节。二年(1427)二月,黎利攻交趾城,总兵王通猝击之,大败黎利军。斩其司空丁礼、司徒黎豸以下万余人,利惶恐,不能军。诸将请乘胜急击,通犹豫不决,给黎利以喘息之机,四出剽掠,不久,势复张。四月黎利攻昌江。七月黎利攻隘留关,镇远侯顾兴祖拥兵南宁不动,隘留城陷,逮兴祖下狱。九月,安远侯柳升等率师至交趾隘留关,黎利等乞罢兵息民,立陈氏后主其地,不许。升与黎利战败绩,七万人皆没。王通知升败,决意与和。工部尚书黄福被俘,黎利等皆下马罗拜说:“我父母也,公向不北归,我曹不至此。”③说罢都哭泣,黄福劝他们归顺朝廷。黎利等终不忍加害。他们的渠长送给黄福干粮,赠金币出境,到龙州,黄福把黎利所赠之物悉归之官。十月,王通与黎利立坛为盟,退师,遣指挥阚忠与黎利所遣人,奉表及物至朝廷。宣宗敕王通等即日班师。内外镇守、三司、卫、所、府、州、县文武吏士,携家来归。

宪宗成化十六年(1480),安南国王称灏侵占城。先是,黎利死,子黎麟立。麟死,子黎溶立。溶为庶兄琮所杀而自立。琮侵老挝败,黎寿域等杀琮而立溶弟灏为安南国王。中官钱能镇云南,复私与灏通,与之结为金兰。轰宄行于边境,危及云南,巡抚王恕发其轰,乱乃免。

世宗嘉靖元年(1522),莫登庸立黎磨,僭号统元,追谥黎明为襄翼帝。六年(1527),莫登庸酰杀黎广,并其母而自立。时黎譓尚据清华、义安、顺化、广南四道,其旧臣不服登庸者,分据险阻,为之声援。后登庸率兵击憩,占清华。譓败走老挝。九年(1530)九月,黎譓愤悒死,众立譓子宁,号日“世孙”,有兵三千。登庸阴结土帅郭辽鹤,使袭宁,大败之,擒宁妃淑宝沉于江,宁与郑绥,子惟堫走老挝,聚兵八千人,保漆马江。登庸以其子方瀛为大王,改国号大正。十六年(1537),议讨安南。二月,钦州知州林希元,上书陈讨安南策,广东廉州知府张岳上书言:“自古夷狄,惟猾夏则诛,逆命则诛,未闻以不通贡劳问罪之师也。今用兵之声先已传布,诚恐往勘之使,生事乐祸,迎合附会,谋动干戈。”④力陈目前不可动兵者六事。四月,兵部议讨安南,兵部侍郎潘珍上谏说:陈暠、莫登庸皆弑逆之贼,黎宁与其父譓,不请封入贡亦二十年,揆以大义,皆所当讨,何独徇宁请为出师耶?且其地不足郡县,叛服无与中国。今北敌日蕃,联帐万里,烽警频闻,顾释门庭之防,劳师袭远,非计之得。宜遣大臣有文武才者,声言进讨,赦其胁从,且令黎宁合剿,使一国之人,借我天声,壮彼士气,可坐收其功也。”⑤户部侍郎唐胄认为:“帝王之于荒服,以不治治之。自安南内难,两广遂少边警,不必疲中国为黎氏复仇。”⑥无奈世宗南伐之意甚锐,不可挠。十七年(1538)四月,命咸宁侯仇鸾为征彝副将军,兵部尚书毛伯温参军务,讨安南。二十年(1541),以莫登庸为安南都统使。最初,毛伯温上疏说,莫登庸畏威,而黎宁称黎氏后,谱系不详,不能作证,请求收纳莫登庸,削去故爵,量授新职,使其安抚安南。廷议,同意毛伯温主张,乃降安南王莫登庸为安南都统司,任命莫登庸为都统使,从二品,子孙世及,别给印章。六月,毛伯温班师。

神宗万历二十四年(1596)四月,黎维潭来降。先是,毛伯温班师,莫登庸死,授其孙莫福海为安南都统使。莫福海不能揖众,为黎宁所逐,莫福海居南海上,朝廷亦置不问。后来莫福海子浤澳又势大,最后逐黎氏有其国。万历九年(1581),浤潠之子莫茂洽来贡。因为莫法瀵被部下黎伯骊所逐,死于海阳,至是,茂洽始得袭位。黎氏自宁死,其旧臣郑简立宁子宠于西都。简是郑惟僚的儿子。黎宠死无子,简等共立黎晖四世孙黎维邦为主。维邦死,次子维潭立。诏以维潭为都统使,安南复定。安南国中设十三道,道不过中国一县。自黎氏以来,虽奉贡称藩,然在其国中称帝,死后加谥称宗。黎明被杀,存人说是郑惟铲所为。郑氏势大,亡黎氏复黎氏都是郑氏所为。维潭死,子维新嗣,维新死,子维祺立。均对明纳贡。

注释①②③《明史纪事本末》卷二二《安南叛服》。

④⑤《明通鉴》卷五七,世宗嘉靖十六年。

⑥《明史纪事本末》卷二二《安南叛服》。

庚戌之变世宗嘉靖二十九年(1550)二月,宣府谍报,寇(指俺答)移帐驻威宁海子,又报入犯朔州。兵部议:“寇入宣府,则冲黄花、白马、古北等隘。今日庙谟所当先定者,惟亟备蓟镇,屏蔽京师。请发河间兵一支驻密云,保定兵一支驻通州,俱听蓟州抚镇节制。”①世宗下诏从兵部议。六月,俺答入犯大同。当时俺答移驻威宁海子,势将南下,由墩口溃墙而人,将精兵尽埋伏于密林之中,而以老弱之兵往来诱导明军。总兵官张达很轻视俺答老弱之兵,未能集中兵力,就急于率部追击,俺答伏兵顿发,围数重,张达马倒,被杀害。副总兵林椿,正在打杀余下的老弱残兵,在弥陀山地区忽闻张达被围,急引兵西救。适逢俺答精兵矢下如雨,林椿也中流矢死。张达、林椿骁勇善战,俺答得此二将首级立即撤兵。

八月,俺答入蓟州塞。张达败没,以仇鸾为宣大总兵。俺答、狼台吉复拥众窥大同。初仇鸾坐废,往京师府邸,后因贿严世蕃得总兵宣大。时俺答入寇,仇鸾惶惧无策,其所厮养者时义、侯荣对仇鸾说,不要忧愁,他可为仇鸾解除忧患。于是代表仇鸾持重赂贿俺答。令其转寇他塞,不要入犯大同。俺答受贿后,留给他箭纛以为信,与之盟,于是东去,谍报又传敌中传言说,打算入犯宣府以东,辽左以西地区。兵部尚书知道皇帝讨厌听警报,不细奏报,命令蓟州抚、镇、使严加戒备,不久警报渐甚,于是发诸边兵12000骑、京营兵24000骑,分布于宣、蓟关隘地区。而京兵悉市井佣保子,识者知其必败。

是月,俺答率部下至古北口,以数千骑攻墙。都御史王汝孝带领全部人马出,以火炮矢石向下攻打,俺答于是伪装切断蓟州军,而另派精骑从间道黄榆沟冲垮城防出京师兵背后。京师兵大惊溃,弃甲马窜入山谷林莽中。俺答部众即于怀柔、顺义大加掠杀,吏士死伤无算,长驱入内地。巡按顺天御史王仔自度兵弱不能抵抗,连夜上草疏说:“敌兵傈悍若风雨,而古北口距京师仅七舍,漫衍无卫戍陈望。神京陵寝。万一荡摇,事系非小,请速集廷臣,议战守策。”②王仔本人出驻通州,召吏民发给兵械,让其做好准备。收漕运船只于潞河西,不让敌人使用。刚准备好,夜半敌兵果至,在河东20里孤山、汝口诸处扎营。王仔再次上疏告急,使使者缒城入京请援。京师震惊,急集诸营兵守城,少壮者全部到边堠戍守,已初经败丧,仅余四五万人。一半是老弱,一半到总兵、提督、太监家服役,不让他们参军。仓促从武库取甲仗,武库宦官又按条例收费,不能及时下发,很长时间不能组成军队。丁汝夔将情况报知皇上,世宗大惊,诏吏部左侍郎王邦瑞、定西侯蒋傅提督九门文武大臣,各十三人守一门。又别遣都御史商大节督科道官,招募民间青壮力大能武者及义军4万,及甲坊保伍,布于诸门之间。集在京天下应武试者千余人,分别随诸大臣调度。又传檄诸镇兵勤王。当时俺答骑兵逼通州数日,由于大河相阻,不能渡。王仔日夜守城不能支,连连告急,诏遣都御史王仪往援。

是月,咸宁侯仇鸾得勤王檄,以大同兵两万入援。先是,俺答东行,时义等劝仇鸾因此而邀功。于是仇鸾假装上奏说:“臣侦贼东犯蓟镇,诚恐京师震惊,请以便宜应援,或随贼搏战,或径趋居庸为防守。”③世宗非常感佩,诏命留驻居庸关,闻警人援。而俺答果从蓟镇攻古北口,入犯京城,世宗更加相信仇鸾所断,诏命入援。于是仇鸾与副总兵徐珏、游击张腾等率兵驰至,陈兵通州河西。世宗大喜。此时,保定都御史杨守谦,带五千骑兵赶到,延绥副将朱楫带三千兵赶到,人心稍安。不久,河间、宣府、山西、辽阳诸将各带兵来到,共七镇五万多人云集京师。世宗看到守备稍强,各赐玺书褒奖,赐金帛,令奋力驱寇。拜咸宁侯仇鸾为平虏大将军,诸道兵全听仇鸾节制。又赐《封记》以杨守谦为兵部左侍郎,总督各路戎务,卫京师。都督陆炳提督皇城诸门,缉察不测之变。都御史商大节督巡五城,防止内衅。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徐阶上奏释放原参将戴伦、欧阳安,让他们从军戴罪立功。命京营兵于城内外各巷陌间扎营屯守。京城兵平日未曾与敌遇,驱之出城,多畏葸不敢前。城外及近地居民拥入,日夜不绝,多有被伤浓血淋漓者。都督陆炳清出太仓米,降价周济流徙老弱。世宗允准。当时变起仓促,诸务未备。勤王师各轻骑驰至,未备糗粮。世宗下令以牛酒诸费犒师,却不知所出。户部移文往复越二三日,军士始得数饼饵。开仓发粟,则府库皆空,所以士兵饥疲。都督陆炳说,户部之臣失预算,大军集聚,而粮饷不支,士卒多冻馁而死。世宗大怒,撤去尚书李士翱以下诸臣官职,戴罪办事。

俺答兵自白河东渡潞水西北行,大掠村落居民,焚烧庐舍,火日夜不绝。郊民扶伤集门下,门闭不得入,号痛之声彻于西内,世宗命启门纳难民入。当天,俺答掠妇女,于演武堂饮乐,骑兵往返六门外,仇鸾率勤王兵不敢击,时时遣时义、侯荣与之通,私许贡市以自安。不久俺答兵到东直门,俘御厩内八人以去。不杀,缚之见俺答,俺答在氈帐中,对他们说:“你们回去,把书信给你们天子看。”八人回京面奏天子,打开书信,语言轻谩,求人贡。世宗召大学士严嵩、李本、尚书徐阶在西苑研究,严嵩推诿责任于徐阶。徐阶认为,俺答近在京畿,危及中枢,可以贡市为缓兵之计,又恐以后必有无厌之求。世宗说:“苟利社稷,皮币珠玉皆非所爱。”④徐阶认为,如果止于皮币珠玉则可,万一有不能从者,将如何?有人认为,先让俺答退兵,然后双方遣使协议,同时也可为缓兵之计。国子司业赵贞吉抗言说:“此不必问,问则奸邪之臣必有以和说进者。万一许贡,则彼必入城。三千之众,恐鸟蛮驿中莫之容也。且彼肆深入,内外夹攻,何以御之,不几震惊宫阙乎?不务驱逐,而畏其恐吓,迫而许之,何异城下盟!”⑤俺答书中曾要求通贡市,准其一次来三千人入贡。所以赵贞吉有此议论。赵贞吉还建议犒赏三军。激励斗志,开言路,重功赏,鼓励文武百官,共为城守。遣官宣谕诸营兵,使力战杀敌。世宗钦佩赵贞吉勇气,提拔贞吉为左春坊左谕德兼河南道监察御史,以五万金,宣谕行营将士。当时通政使樊深上奏御寇七事,其中有一条说:“仇鸾未闻一战。非士不用命,即主将养寇要功,乞密遣近侍诘状。”⑥可见有识之士,早已看破仇鸾所谓勤王御寇事中的蹊跷,不料世宗览奏后大怒,竟将樊深罢官,斥黜为民。

俺答自巩华城(今北京昌平一带),转掠西山、良乡以西,保定也为之震动。当时世宗久不视朝,吏部尚书夏邦谟力请世宗延见廷臣,以振威武。世宗视朝后,文武大臣具服,待命阙下。这时世宗才下诏逮系驻守通州都御使王仪,巡抚蓟辽都御史王汝孝、蓟州总兵罗希韩,到京审讯。初,王仪到通州上任,命令京营兵屯戍城外,而自己在城中馆阁晏卧。仇鸾兵至,俺答军稍却,鸾兵掠食村落,王仪发兵捕捉下狱,殴死数十几人。鸾兵大哗,巡按御史上其状,帝怒,方逮捕王仪下狱。不久任巡按御史王仔为佥都御史,代王仪守通州。当初,俺答初犯通州,丁汝夔闻警,束手无策。派侦察兵探虚实,出城不十数里,道遇扶伤者,立刻奔还,自称已见敌哨所,城中震惊。丁汝夔不信其言,再次探听,侦察结果相同,城中几次震惊。成国公朱希忠掌京营兵,恐兵不战获罪,乃东西调动为掩饰之计,士疲劳不得休息,多出怨言,语稍闻于世宗。当时宣府、延绥、辽阳、山西援兵集聚,粮饷不给,兵饥生怨,仇鸾大同军劫掠为食,村落荡然,被捕者,诈称辽阳军。先是,敌中传语说:“辽阳实导我来者。”⑦所以京师讹传辽阳军叛变。时仇鸾方被宠,其部下有被捕获者,世宗也认为是出于饥疲,令交还仇鸾自己处理,鸾也不再追究。大同军更加放肆,民苦大同军甚于敌寇。大同军诈称辽阳军,民间无知,就说因为丁汝夔是山东人,以同乡之荫庇护辽阳叛军。及俺答兵至城下,丁汝夔更加惶恐,怕军队损折,让诸将不要轻易出战,诸军怯懦不敢接战,都诿言丁汝夔禁不肯发,民间更怨恨汝夔。诸中贵园墅在城外又多所残毁,争泣诉帝前,认为杨守谦、丁汝夔怀二心,欲投敌。世宗从城高处望城外火光,心中已很恼火,又听中贵泣诉,更加暴怒,认为不杀一大臣无以惩后,于是捕丁汝夔下狱。又差使者于前线逮捕杨守谦,下法司论罪。命王邦瑞摄兵部事,艾希谆代杨守谦指挥军队。于是刑部侍郎彭黯、左都御史屠乔、大理寺卿沈良才等论丁汝夔、杨守谦罪当斩,一时又拿不出证据。世宗坐斋宫大怒,责彭黯等为党奸,欲免汝夔等罪,各廷杖有差,系狱。丁汝夔自裁,杨守谦弃士,流其妻三千里外,将其子远戍铁岭卫。

初,赵贞吉廷议后,负盛气到西苑直房求见严嵩,嵩不见,贞吉怒斥守门人。通政赵文华赶到,劝赵贞吉不要急于求见,国家大事应当慢慢商议。贞吉大骂赵文华:权门的一条狗,怎懂得天下大事!严嵩听了非常气愤,于是假装推荐赵贞吉带着银子出城慰问军队。诸军屯驻城外,贞吉用民车将赏银运到仇鸾住所,鸾不受。俺答骑兵已远离,赵贞吉无奈,带着敕命,巡查城外,把银子普遍发给各营将士而返回交命,严嵩说赵贞吉太荒唐,而追查他以前审理周尚文,沈束案件,将他抓进监狱。后来打了赵贞吉九十棍,谪遣他为荔浦县典史。可见真正为朝廷抗俺答的人,在奸相严嵩压抑下,不能如愿,反受其愆。明代政治之黑暗亦可见其一斑。

是月,俺答引众而西,掳掠大量人口牲畜金帛财物而去。想夺路白羊口出塞,而留余众在京城外做疑兵。俺答所过之境均属平虏大将军辖内,凡十余万骑,这些军队眼看着俺答抢掠而去,没有一人敢于上前发一矢。俺答到白羊口,守将防卫险要,不得奔出,不得不稍弃牛羊妇女等,复拥众东南行,到昌平北,突然与仇鸾兵相遇。仇鸾出于不意,仓皇奔逃几不成军。俺答纵骑兵蹂阵而入,杀伤千余人,险些生擒仇鸾。因为裨将戴伦、徐仁力救,仅以身免。于是斩杀平民首级献上,欲自立功。俺答骑兵长驱至天寿山,总兵赵国忠列阵红门前,不敢入,俺答夺路沿潮河川由古北口故道逃去,京城解围。九月,俺答众部全体出塞,已成疲师,又顾恋辎重,不能列军戎阵,诸将怯惧,加上白羊之败,更加不敢包逼京师,至石匣城张家及古北等口外退还。仇鸾虚报御敌有功之人:大同游击王禄,战于怀来,斩17人,获马12匹;山西游击柴缙战于昌平,夺回男女242人;都督仇聚,战于海甸,生擒4人。不久仇鸾报杀敌功80余级。世宗优诏慰鸾,加太保,赐金币。仇鸾通敌,致使十万余骑,闻敌而避,不敢接战,使俺答得顺利掠获而归,罪当诛身灭族,但伪报战功,反而取得世宗宠幸,世宗昏聩,无以复加。嘉靖二十九年是庚戌年,所以历史上称这次事件为“庚戌之变”。

庚戌之变后,改京营十二团营兵为三大营。即五军营、神枢营和神机营。以仇鸾人理京城三大营,王邦瑞协理戎政,为副职。又设置蓟辽总督大臣,以蓟州、保定、辽东三镇隶属之。让兵部侍郎孙桧总督蓟辽。不久,又以何栋代替仇鸾,大大加强了京师的防卫,但仇鸾通敌罪状仍未被揭露。

注释①《明通鉴》卷五九,世宗嘉靖二十九年。

②③④⑤⑥⑦《明史纪事本末》卷五九《庚戌之变》。

俺答封贡初,鞑靼小王子有三子:长子阿尔伦、次子阿著、三子满官嗔。阿尔伦死后,他的两个儿子还小,于是阿著自称小王子。不久阿著又死,各部立阿尔伦子卜赤。阿著有二子,一名吉囊,一名俺答,均强盛。小王子卜赤虽为君王,但难以号令吉囊及俺答。吉囊分地河套,处在关中,土地肥饶。俺答分地开源、上郡,土地贫瘠,所以经常在边疆扰害。以后俺答逐渐强盛,拥有骑兵十余万,称雄诸部。原满官嗔所部八营也都听其调遣。这时俺答进犯边疆益加频繁。

世宗嘉靖十年(1531)三月,俺答入犯大同。十月,再犯大同。不久出松潘(今四川松蹯县),入寇西川(四川成都地区)西境。从这时开始无岁不入犯,前后杀掠吏民剽劫人畜以亿万计。

世宗嘉靖十九年(1540)七月,俺答诸部大举入侵宣府。先是,大同归正人王九子说:北部哈剌嗔纠集俺答、几禄、吉囊、青台吉、赤台吉等共十余部,祭旗晾马,带十天干粮入犯边塞。紧接着就有探马飞报,俺答已过圣顺川抵达蔚州。他们所过之处破关隘焚庐舍,杀人盈野。总兵白爵拚死抵抗,大战水儿亭,败阵。总兵云冒又在连云堡战败。俺答留驻宣府境内达两个月才退出塞外。大同遭俺答践踏之时,一部分叛卒逃出塞外,投俺答诸部。俺答挑选其中狡黠桀骜者,赐牛羊幕帐,让他们装扮成僧道乞丐侦察诸边,有的竟混入京城,把重要军情,都侦察到手并报告俺答。其中有才智的人李天章、高怀智等都做了俺答部众的头目。八月,俺答率诸部入塞,大同镇守军暗中派使者与俺答订立密约:“勿掠我人畜,我亦不拦汝。”①俺答诸部非常高兴,与使者折箭为盟而去。于是就绕过大同,由井坪、朔州抵雁门人岢岚、兴县、交城、汾州、文水、清源诸处,杀掠人畜。路遇大同守卒,竟把所掠得辎重部分留给他们,借道退走。巡抚大同史道,总兵王隍任其退走,像没事一样。宣府总兵白爵调赴应援,也观望不战。巡抚山西都御史陈讲告急,事下兵部,尚书张瓒竟说:“寇且退矣,何事张皇?”②任俺答吉囊纵掠而去!明代边塞镇卒与敌通谋,欺蒙朝廷,牺牲百姓。嘉靖二十年(1541)九月,吉囊入大同,杀掠人畜数万,京师戒严。不久,俺答再次入犯,大掠太原、石州。世宗命宣大总督樊继祖发兵应援,樊继祖竟不执行,让俺答纵掠而去。

嘉靖二十一年(1542)六月,俺答入犯大同,吉囊肆掠忻、彳弋二州娼妓以纵淫乐。吉囊诸子内部不和,不相统属,分居于河套之地,这本是明军向吉囊大举反攻的良好机会,但由于大同镇卒与俺答有密约在前,对于如此腐败敌人也不去反击,以致坐失良机。而俺答势力日渐强盛,俺答之子黄台吉,短臂,善用兵器,也有一定调动军队及谋划布阵的才能,军令之残酷有过其父。俺答于是纠合青台吉、口兄刺哈、哈刺汉及叛人高怀智、李天章各自拥众数犯大同,然而又不轻易与明军作战,只用少数残兵就足以扼制镇卒。在这时,俺答经朔州破雁门关,掠太原而南,又造成对京城的严重威胁,京师戒严。七月,朝廷商量悬赏办法:斩俺答头者,赏千金,可越级提升。杀死偏裨将吏者赏三百金,连升三级。竟无一人应者。俺答拥众过太原列营汾水东西。剽掠潞安、平阳诸州县。世宗派翟鹏提督宣府、大同、偏头关、保定、山东、河南诸地军务,还没到达戍守地,各路军队就不相统摄,都观望不战,放纵敌寇深入。俺答大军驻平遥、介休间,他们遣散骑入山落中,杀掠人畜,押辎重掠获物迤逦回大营,明诸将没有一人乘险狙击俺答军。只有副总兵张世忠从侯城村起营,相约与诸将追击敌之散骑,但得不到各营支援。他的这一行动,惹怒俺答,他们率大军把张世忠团团围住,明军各部将领坐视不援,终因众寡悬殊,张世忠经苦战力穷,脑中二矢而亡。

嘉靖二十四年(1545),宁夏总兵仇鸾曾因吉囊入寇甘肃,与总督侍郎张珩、巡抚张锦打退吉囊进攻,而虚报战功、夸大事实。兵部也因他奏捷有假加以揭露,但世宗览奏后竟说:“剿获既多,厥功可嘉,其加鸾宫保,任一子所镇抚。”③世宗奖罚不明,不能不促使边军混乱难以统辖。二十六年(1547)四月,俺答请求入贡,总督宣大侍郎翁万达上奏,请酌可否。世宗批覆:“逆寇连岁为患,诡言求贡,勿得听从。其各严边兵防御,如有执异,处以极典。”④二十八年(1549)二月。俺答大举入寇,略大同,直抵怀来,指挥江瀚、董呖迎战,战绩颇佳,后因力竭无援战死疆场。总兵周尚文率兵万人,追到曹家庄,与俺答兵大战,总督翁万达亲率精兵接援,俺答败走。这次战役,斩首55,缴获器杖铠甲无算。俺答士兵伤创甚众,俺答因此败逃出塞外,这是二十年来少有的大胜利。捷闻,有功之臣皆得封赏。二十九年(1550)入月,俺答穿宣府到达蓟州边塞,入古北口,围顺义,驱马直入。后来又逼通州,大掠密云、三河、昌平诸处,进犯京师,京城震恐。俺答再求入贡,世宗命廷臣集议。俺答再扰犯诸陵,转掠西山、良乡以西,最后向东撤出,京城的严峻形势方得解除。

嘉靖三十年(1551)三月,明朝与俺答通马市。四月,宣大马市成。命史道主市事,每一马偿币若干,俺答驱马至城下,计值取偿。遣官宣谕朝廷恩威,并敕命俺答严饬各部落,不得随意滋事,轻开边衅。七月,仇鸾遣时义以小利贿俺答,希望交还叛人萧芹等,俺答得利遂擒萧芹等30余人,械至大同塞下,交付总督史道。十二月,俺答入寇大同。初,史道主持宣府、大同马市,俺答以羸马多索钱,史道不允,俺答部众大哗,于是入寇。多者一月三入寇。甚至边市边寇。兵部尚书赵锦认为,自古以来御寇之道,战守为上,而羁縻终非长策。世宗命督臣加强侦察,并严防私通牟利。明年三月,罢马市。当时边防久废,言官屡谏,仇鸾害怕大祸临头,于是罢马市。召吕道回京。世宗敕命:有再敢言开马市者论死,著为法令。兵部请敕令边臣补修宣、大边垣烽堠。给事中李幼孜上言:“敌垒卑小,宜于垣上增筑高台,营建房庐,以栖兵器。”⑤四月,大将军仇鸾率师出塞,偷袭俺答于威宁海,大败而还。当时,俺答屡次入犯辽、蓟边塞,都由朵颜导引,为患极大。后蓟州警报愈急,仇鸾理当带兵抵御,恰逢仇鸾生病。兵部尚书赵锦上疏言仇鸾病不能行。世宗认为仇鸾不能主兵事,应收其大将军印绶,别遣将军带兵。赵锦夜驰至仇鸾宅第,收仇鸾印绶,鸾因此病情加剧,死去。当时世宗已经听说仇鸾有奸逆之行,于是命都督陆炳密访,后陆炳揭发了仇鸾与俺答前后交通纳贿及其他乱政情状。世宗大怒,下令宣布仇鸾罪恶,剖棺戮尸,其父母妻子及时义、侯荣等都处斩,抄没其家。俺答得知,引众退去。赵锦也因当初随从仇鸾而被谪戍。世宗诏谕更改戎政,完全改变了仇鸾过去的措置与规定。三十二年(1553)七月,宣府、蓟镇守臣,各报俺答入寇,兵部议:“蓟州密迩京师,备豫宜急,乞令提督时陈统人卫兵分布昌平、怀柔、顺义等处,遏其古北口入犯之路。仍简京营及入卫边兵,九门列营以备战守。”⑥嘉靖三十七年(1558)四月,大同右卫围久不解,议者公推杨博前往,杨博征诸镇之兵,声言出塞北伐,羽檄日数十下,俺答听说杨博将到,引兵遁去。守将尚表拒守四月,誓师励众,死守不屈,杨博上书奏其功;王德战死,奏立祠加邮;参将周现暗通俺答,请求撤换其职务。从此,边防之兵人人砥砺,思自奋立功。杨博又陈善后二十余事,筑牛心诸堡,建烽堠2800余所,挖濠堑1000余里,共50天完工。世宗大喜,加杨博太子太保。

穆宗隆庆元年(1567)五月,俺答进犯大同,参将刘国引兵打退其进犯。九月,俺答子黄台吉拥众窥伺陵后南山。穆宗命总督刘焘率兵护陵寝。俺答入寇山西石州,攻陷石州杀知州王亮。驻重兵于石州,剽掠交、汾等处,山西骚动。恰逢蓟镇有警、京城戒严。当时俺答人边已二十余日,势甚横。不久,雨潦连旬,马多死,俺答军皆弃马步归,所剽获不能尽载,遗于道路者甚众,十余日方退出边塞,而官军无一人追击。大同总兵申维岳、孙吴等终不敢出战而还。不久,俺答始全部撤走。诸将才稍稍移出,俘获奸细明海等及其老弱疲幼,自以为有功。诸将之中只有方振与俺答交战,尤月带兵驱逐俺答到岚县,属于稍稍敢于迎战者。事奏后,诏命将督、抚、镇诸臣官职罢去,听候处理。把诸将逮入京城审讯,议加罪赏罚各有区别。时边臣怠玩,掩罪冒功,积弊已久,因此才敢于纵恣俺答随意出入。至是议罚,诸将始知畏法。

隆庆三年(1569)改总理练兵都督戚继光为总兵官。先是,戚继光至镇,上疏说:蓟镇兵虽多也少,原因有七,边兵不练之失有六,虽练无益之弊有四。又说:“兵形像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地而制胜。蓟之地有三:平原广陌,内地百里以南之形也;半险半易,近边之形也;山谷仄隘,林薄蓊翳,边外之形也。寇入平原利车战,在近边利马战,在边外利步战,三者迭用,乃可制胜。今边兵惟习马耳,未娴山战、林战、谷战之道也。惟浙兵能之。愿更予臣浙东杀手、砘手各三千,益以西北马步军,专听臣训练”⑦。又说:他所创事业,诸将看作是累赘,无法发挥作用。兵部认为,蓟镇既有总兵,又设总理,权已分割,不便统一调度,诸将只能观望。应召回总兵郭琥,专任戚继光。穆宗同意兵部议,于是命令戚继光以总兵官名义镇守蓟州、永平、山海关等处。而止调浙兵北上。四年(1570)十月,俺答孙把汉那吉率其下属阿力哥等十人来降。初,俺答抢外孙妇为妻,又夺孙妇,触怒其孙把汉那吉。把汉那吉多智略,有口辩,至是与阿力哥及妻室比吉等十人南走,叩关请降。边将议应加优卸做人质,并以交换叛徒赵全为约。穆宗任命把汉那吉为指挥,阿力哥为正千户,各赏大红苛丝衣一身。俺答妻恐明廷害其孙,日夜哭请俺答,俺答亦悔,拥十万众压境,得知明朝果优卹俺答孙,开始感到惭愧说:“汉乃肯全吾孙,吾且留臂盟,世服属无贰,奚有于叛人”③。于是与明定盟,通贡马市。俺答诸部均贪明朝财物,喜而从之。十二月,俺答执叛臣赵全等九人来献,并求赐还把汉那吉。穆宗准其迎还。

隆庆五年,(1571)封俺答为顺义王,任其子弟部落为都督等官。在封贡互市问题上,朝中争议较大。首辅张居正在封贡、互市的决策中起作用极大。当郭乾在争论中彷徨时,张居正请求皇帝下诏廷议。以坚定其信心;当封俺答一事尚在争议时,张居正又找出成祖封和宁、太和、贤义三王的先例,促使皇帝下决心封俺答;穆宗决定封贡、互市后,张居正又拟旨敕行。同时还与总督王崇古计议具体实施内容。五月,总督王崇古为俺答陈请四事:一、请给王印;二、请许贡入京,贡马30匹;三、请给铁锅;四、请抚赏部中亲属布缎米豆,散所部穷丁。塞上仍许不时小市。这些内容的提出都与张居正授意密不可分。六月,顺义王俺答使恰台吉、打儿汉执赵全余党赵崇山、穆教清、张永保、孙大臣及妖人李梦阳等来献。穆宗嘉赏其诚顺,赏白金30两,彩币四表里(衣料);恰台吉等各10两,一表里。六年(1572)九月,俺答贡马250匹,时穆宗已死,神宗即位。十二月释放俺答旧使火力赤奴谋赤北还。

神宗万历元年(1573)颁发顺义王俺答佛经,给镀金银印。三年(1575)十月,俺答请佛像蟒缎,同时筑成一城,求赐名。赐城名为福化,量给其请。当年,黄台吉改贡市于新平堡。五年(1577)二月,顺义王俺答执叛盟者献鹤等四人,帝赐俺答币,论叛者如法。三月,俺答请开茶马市,又求都督金印,不准。九月,俺答上书复求茶市。兵部认为俺答称迎佛,僧寺必须用茶,量给数十篦示恩。神宗批覆:量给数十篦示恩可以,开茶市,不可。七年(1579)秋,俺答请赐寺额,诏名其寺为弘慈寺。八年(1580)八月,俺答次子不他失为骠骑将军,常汉我、不艮台吉等百户。九年(1581)十二月,顺义王俺答死,赐祭七坛,采币12双,布百匹。其妻三娘子率其子黄台吉上表谢贡马。黄台吉为俺答长子,俺答死,黄台吉想让三娘子(其母)做他的妻子。三娘子嫌黄台吉老,不愿从,后又想,如从黄台吉;可为王后,若不从,终为妇人,便从黄台吉为妻。十一年(1583)闰二月,黄台吉袭封顺义王,更名为乞庆哈黄台吉。十四年(1586)二月,黄台吉死,扯力克当嗣。督臣郑洛示意扯力克说:“娘子(指三娘子)三世归顺,汝能与娘子聚,则封,不亟聚,封别有属也。”⑨于是扯力克尽逐诸妾,于十月入三娘子帐中,强与之合婚。其部下牙答汉盗掠助马堡,洪卖盗掠偏头关,因其擅自扰掠明朝边塞地区,三娘子俱罚治如法。

万历十五年(1587)七月,神宗诏封扯力克为顺义王,三娘子为忠顺夫人。至此俺答扰边之祸始息。

注释①②③④⑤《明史纪事本末》卷六○《俺答封贡》。

⑥《明通鉴》卷六○《世宗嘉靖三十二年》。

⑦《明通鉴》卷六四《穆宗隆庆三年》。

⑧⑨《明史纪事本末》卷六○《俺答封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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