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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鹘的登场与安史之乱——回鹘的摩尼教与粟特人

历史大观园 历史评论 2020-06-14 17:30:16 0


九姓回鹘可汗碑

到目前为止,我们从与回鹘关係的角度探讨了安史之乱,另外作为回鹘方面史料的九姓回鹘可汗碑等,也片段地记载了这些经过。遗留在位于蒙古高原鄂尔浑河畔的回鹘首都窝鲁朵八里(其遗迹为喀喇巴喇哈逊Karabalgasun遗迹)的九姓回鹘可汗碑,是回鹘帝国第八代保义可汗(在位八〇八~八二一年)时代的巨大记功碑,可说是回鹘的正式历史文献,用回鹘语、粟特语、汉文三种语言记述。

回鹘语是回鹘自己的语言,汉文不只是在唐帝国也是东亚汉字文化圈的共通书写语,而粟特语是包含北中国的丝路东部地区的国际语,也意外地证明了粟特人在回鹘的重要性。就我的看法,本碑文不仅是回鹘史料,应该说是丝路东部整体的摩尼教纪念碑。碑文的回鹘语一面几乎被破坏殆尽,恐怕是人为蓄意所致,幸运地是粟特语碑面与汉文碑面保存比较完整。

在这裡,引用粟特语碑面、汉文碑面的有关牟羽可汗的即位到安史之乱时远征中国本土,以及与此直接相关的摩尼教传入的前半部分。一九九〇年代在文部省科学研究费的补助下,我作为代表在蒙古进行实地调查,对九姓回鹘可汗碑的解读研究产生了进展。粟特语碑面是透过吉田丰的最新业绩,汉文碑面则是根据我正在复原的最新文本的翻译版本。小部分的毁损可推测复原的就用[],无法推测之处则留空白,大面积的毁损就以……显示。括号( )则是为了让解释浅显易懂而补充说明的。


●粟特语碑面第八~十二行

(译文)

[牟羽]能够即位为可汗,是因为作为男子他相当奇特,他的一切都处在一种很独一无二的状态。他坐上统治者的位子时,对他的惊讶与敬畏之情远播四方。因为(他的)天运与幸运,[  ]与智慧,手腕与[男子气概]……于是,(带)话(=请求信)来了。(信的内容)如下:「请解救我们的苦难吧,请给予援助。」于是神王(=可汗)听闻此话(请求信)后,便亲自和强大的军队一起进入天子居地(指中国)。这支军队……他们再度进行战斗。因为所有的外教信徒(=异教徒)们都向神圣的末摩尼宗教那麽[  ]了,于是驱逐了这个[  ]。神王(=可汗)和强大的军队一起在这个于都斤山(蒙古高原中央部)之地[  ]攻击、夺取。……数目有四位的[摩尼僧?]……我们侍奉[  ],而对立的法(邪教)则保持势力,侍奉恶魔。现在,神王(=可汗)的……(用?)他的手,(代替?)点燃所有燃火的宗教,(已经?)接受神圣的末摩尼宗教,之后,神王(=可汗)和[  ]接受宗教。……你们却不能够接受。……那时,神王(=可汗)同意(/满足),(因此)下诏(曰):请「(你们)接受,因此(?)(我们)一直以来侍奉、供养、信仰恶魔。应该轻蔑的手法……我们在名为谷拉塔库的土地上,将偶像全部烧燬吧(/已经烧燬)。」伟大的神[王(=可汗)和]王子们(?)……神圣的末摩尼宗教……往下方(?)神圣的慕闍马尔.阿鲁亚曼.普夫耳做了[  ]之时……

●汉文碑面第六~八行

(汉文原文)

英伟杰特异常,宇内□□,诸邦钦伏。咱大唐玄宗帝蒙尘,史思明之子朝义□□□□使,币重言甘,乞师并力,欲灭唐社。可汗忿彼孤恩,窃弄神器,亲逞骁雄,与王师犄角,合势前駈,克复京洛。皇帝与回纥约,长为兄弟之邦,永为舅甥之国。可汗乃顿军东都,因观风俗败民弗师,将睿息等四僧入国,阐扬二祀,洞彻三际。况法师妙达明门,精通七部,才高海岳,辩若悬河,故能开正教于回鹘[以下省略]


(白话译文)

因为[牟羽可汗的力量]奇特异常,北方世界诸邦钦伏。[唐玄宗]皇帝蒙尘,史思明[之子朝义]……派遣使者,支付大量钱币,说了很多甜美的话,要求出动军队协助,欲灭唐朝。对于史思明[之子朝义]背弃玄宗之恩,打算篡夺帝位一事,牟羽可汗感到气愤,亲自率领骁勇善战的军队,与唐军共同前后包抄敌人(反叛军),互相合作将敌人一扫而空,克复京洛。皇帝(代宗)……[唐与回鹘]成为兄弟之邦,永为……之国。(牟羽)可汗驻屯东都(洛阳)视察风俗……(摩尼教高僧)[  ]法师,率领睿息等四位摩尼僧进入回鹘帝国,传播摩尼教,他们洞彻三际(对应过去、现在、未来的前际、中际、后际,也就是基础的摩尼教教义)。况且法师熟知摩尼教教义,精通七部构成的摩尼教典,才能比海深、比山高,辩若悬河,故能开正教(摩尼教)于回鹘[以下省略]

由上可知,粟特语碑面与汉文碑面的内容完全不对应,尤其是派遣使者和请求信向回鹘要求援军的,在粟特语碑面写的是唐朝皇帝,可是汉文碑面是史朝义。汉文碑面有破损,只解读到「史思明」,可是根据汉籍记载的事件原委,可知破损部分无疑是其子史朝义,故补上了他的名字。不只如此,根据汉籍可得知的是,介入安史之乱的回鹘可汗是第二代的磨延啜(葛勒可汗)与第三代的牟羽可汗两人。

前者是七五六年接到肃宗的请求,立即出动军队,不仅平定了邻近肃宗的行在灵州(灵武)的鄂尔多斯地区,隔年七五七年还派遣了以回鹘皇太子般存在的长子叶护为首的援军,对夺回长安、洛阳有莫大的贡献。

相对于此,后者的牟羽可汗在七六二年秋天,最初是受到史朝义之邀,为了侵略唐朝而自行率领大军南下,可是受到在肃宗之后继位的代宗的拚命请求下,结果站在唐朝这一方,进攻到洛阳终结了安史之乱。

另一方面,汉籍完全没有记载的,是在九姓回鹘可汗碑的汉文碑面第七到八行,牟羽可汗在洛阳附近停留时认识摩尼僧,七六三年将他们带回本国,开启了摩尼教在回鹘的历史。

新发现的回鹘文书残片

而连记载丰富资料的汉籍都没有记录,只能透过九姓回鹘可汗碑这样留在回鹘方面的稀少史料才得知的,同样还有其他事物。直到最近,我从中亚的吐鲁番盆地出土的文书群当中,发现回鹘自身留下关于安史之乱与摩尼教的回鹘语史料。它是目前收藏在柏林/布兰登堡科学院,编号为Mainz345的残片。

Mainz345正面

——前缺——

①……中国[的天子?京兆?]

②从城市往外[逃出?西方的?遥远?]

③去到土地(蒙尘)。而且中国[的天]

④从其子之处好几次[请求救援军队?]

⑤一面要求,他的请求书送抵我们的地方……

⑥请求书送抵。「现在,我们的地方[敌人攻进来了?但是]

⑦希望您谅解啊,我们无法失去我们的国家。」(天子的话)……

⑧……届时,我会……

⑨……军……

⑩……留下……

——后缺——


Mainz345背面

——前缺——

①……于都斤山[的圣灵]……

②……的之间(一方),还有

③在[吉辰]吉日,对(国家与宗教)两方

④[握有完全支配权?]从神圣的牟羽王之处,有高僧讲道(?)

⑤……以[将]军为首的三十人的大

⑥附属于[军司令官?]士兵们,神圣的马尔.阿鲁亚曼

⑦作为使者来到了[普夫耳慕]闍之处。

⑧……神圣的慕闍在那个时候……

⑨……做了……。以及……

——后缺——

如果整理这件复原的文本内容,正面是记述回鹘介入安史之乱,背面是认可在回鹘传播摩尼教的牟羽可汗与摩尼教团的关係。若是更加具体且大胆推论的话,应该是如下吧。

正面的第一到三行,是七五六年玄宗皇帝(以及之后的肃宗皇帝)逃离长安的蒙尘,第三行到第七行是中国皇帝写信给回鹘请求救援,第八到十行是回鹘军往中国出动,而后面部分的缺损相当严重。接著,背面第一到二行是叙述牟羽可汗透过土耳其民族的圣山——于都斤山的圣灵(威灵、守护神)加持,作为权威与权力受到保证的正统可汗实施统治,此外在第三行以后,甚至叙述接受摩尼教(或者是打算接受)而与摩尼教团最高位阶的「慕闍」马尔.阿鲁亚曼.普夫耳(mr'ry'm'n pwxr)有所接触。

这位慕闍与九姓回鹘可汗碑粟特语碑面看到的当然是同一人物,应该也与〈牟羽可汗入教记〉记载的慕闍为同一人吧。慕闍在涵盖回鹘的摩尼教东方司教区只有一位,推测当时他的据点(大司教座)第一是高昌,第二是焉耆。

正面第五行的「他的请求书」,符合了九姓回鹘可汗碑粟特语碑面第九行记载的「于是,(带)话(=请求信)来了。(信的内容)如下:「请解救我们的苦难吧,请给予援助。」于是神王(=可汗)听闻此话(=请求信)后,便亲自和强大的军队一起进入天子居地(指中国)。」任谁都很容易联想在一起。

在这裡,解释为「请求书」的一词,在粟特语和回鹘语都是下位者向上位者的用语或请求,甚至也可以是对神的祈祷文或是呈给皇帝的上奏文的意思。要留意的是,唐朝皇帝派遣使者拿著这封给回鹘可汗的求救信使用这一个词,也就是完全把可汗置于皇帝之上。

本文书正面的第二到三行的记述,可以与九姓回鹘可汗碑汉文碑面第六行的「蒙尘」相对应。玄宗皇帝的「蒙尘」是发生于磨延啜时代的历史事实,磨延啜自身的记功碑希乃乌苏碑也正是如此记载。然而,在本文书与九姓回鹘可汗碑同样都是记载为牟羽时代。还有,九姓回鹘可汗碑粟特语碑面的请求书只有一次,而且是在牟羽可汗时代,但是本文书是写「好几次」,当然这些是把肃宗向磨延啜以及代宗向牟羽提出的请求书合起来说的缘故。虽然肃宗向磨延啜多次提出请求的可能性高,但是代宗向牟羽提出请求的次数依时间来看,应该只有一次的机会,而且是牟羽从蒙古高原南下后,在中国本土内收到的。因此,在本文书所看到的可汗「好几次」收到请求,不可能是牟羽一人。

牟羽远征中国,原本是因应叛乱方的领导人史朝义的要求,并非唐朝方面的请求,因此本文书正面记载的,照理应该是磨延啜的事蹟。

为何磨延啜的功绩会被忽略?

以客观角度来看,磨延啜与牟羽可汗两人均对唐朝有很大的恩惠,难以判定谁的功绩比较伟大。可是,牟羽的可敦(可汗的正妻)不过是唐朝臣子僕固怀恩的女儿,磨延啜的可敦宁国公主是肃宗的亲生女,可以说磨延啜在回鹘的评价应该比较高才是。

然而,在九姓回鹘可汗碑裡平定安史之乱有功的人,却只是彰显牟羽可汗,完全忽略了磨延啜。原本九姓回鹘可汗碑汉文碑面有关磨延啜的部分,经过我和吉田丰的复原,记述即位的十九个字与接续的事蹟八个字,合计仅有二十七个字而已。牟羽可汗的事蹟却花了四百字以上来叙述,实在是天壤之别。

在回鹘内部的历史上,暂且不论磨延啜有没有任何值得表彰的功绩,如前所述,他在与唐朝的外交关係上有很大的成果。此外在漠北,对外方面,他对西北方叶尼塞河上游的契骨人或黠戛斯人、西方阿尔泰一带的葛逻禄也是战功显赫,扩张了回鹘帝国的版图。对内方面,他在蒙古草原的重要据点建立了希乃乌苏碑、塔里亚特碑(Tariat Inscription)、铁兹碑(Tez Inscription),推动在鄂尔浑河畔建造窝鲁朵八里,甚至为了粟特人和汉人在沿著西北部的色楞格河支流建造白八里(富贵城)等,跟亲生子牟羽比起来是毫不逊色的伟大人物。那麽,为何两个人在九姓回鹘可汗碑裡的记述篇幅是如此天差地远?依我的看法,理由如下。

实际上建设回鹘帝国的药罗葛氏的王族血统在第六代断绝,阿跌氏出身的骨咄禄将军即宰相颉于迦斯以被国人推举的形式,以不流血的和平革命即位为第七代怀信可汗。也就是说,七九五年的王族血统由阿跌氏取代了药罗葛氏,而九姓回鹘可汗碑是继承阿跌氏怀信的第八代保义可汗,将前代的功绩与自己的功绩合併记载下来,从一开始对于药罗葛氏六代可汗的事蹟就很冷淡。

对牟羽可汗发动政变,杀害可汗与其身边大量的粟特人,即位为第四代可汗的顿莫贺达干,是迫害摩尼教的可汗。而且,迫害摩尼教的状况在第五、六代可汗也持续著,但是到了阿跌氏怀信可汗的时候,摩尼教复活,之后且正式国教化。在这样的情势底下建立的九姓回鹘可汗碑,实际上不单是为了大力讚扬现任可汗的功绩而从建国以前的历史开始说起的历史纪念碑,而且也是描述摩尼教会的历史,祈求今后发展愈来愈兴盛。因此,儘管是血脉不同的人,对于回鹘摩尼教会的最大功劳者即牟羽可汗的事蹟,例外地做了详细的记载。

从希乃乌苏碑裡看到建设白八里的记载,可知磨延啜与粟特人的关係匪浅,但是因为他与粟特人传来的摩尼教并没有关联性,因此在九姓回鹘可汗碑并没有被讚扬。这肯定是因为自第七代怀信可汗以后,阿跌氏回鹘帝国是史上唯一以摩尼教为国教的国家,以及后面直接继承的西回鹘汗国(九世纪后半至十三世纪初)初期的官方态度。那麽把征讨安史之乱与导入摩尼教都归功于牟羽可汗一人的方针,应该也是享有国家或者是王朝全面保护的回鹘摩尼教团的整体立场,还有记载进入回鹘时代之后的摩尼教教会历史的官方文献,也是朝这个方向统一的吧。

原本官方留下来的历史文献,不管是哪裡通常都是隐藏对自己不利的事实。即使是回鹘方面的九姓回鹘可汗碑,牟羽可汗的南征军队其实最初是因应史朝义的请求,为了合作创立新的「征服王朝」而出兵的,儘管如此,碑文的记载却是牟羽从一开始就批评史朝义的请求是如何罔顾唐朝恩情的背叛行为,感觉从头到尾都站在唐朝这一边。另一方面,中国方面的史料像这样的略笔,或者是中华主义作祟下的改窜则是不胜枚举。

举个例子来看,从九姓回鹘可汗碑粟特语碑面与Mainz345文书可知,唐朝向回鹘请求援军的态势是非常十万火急的,可是在汉籍裡的语感却是截然不同。《旧唐书》本纪卷十记载,在至德元载(七五六年)九月,肃宗派遣敦煌王和僕固怀恩等人前往回鹘请求帮助,而在先前八月的项目裡,叙述的则是回鹘和吐蕃如何向唐朝「请和亲,愿助国讨贼」。在《新唐书》回鹘传裡,虽然没有明载日期,可是上面写的却是回鹘先提出要求,所以才派遣敦煌王和僕固怀恩,真是叫人喷饭。必须「请求和亲」的是唐朝这一方,绝对不是回鹘或是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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