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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荣耀——跳舞和酒会

历史大观园 列国史志 2020-07-19 20:42:21 0

伊丽莎白的父亲彼得大帝打算让她做路易十五(Louis XV)的新娘。为此,她拥有了一位法国舞蹈教师,学会了欧洲语言,被路易·卡拉瓦克画成一丝不挂的“小爱神”。据西班牙公使之言,18岁的她是个美人,“美到我平生罕见……格外动人……为人亲切也很爱卖弄风情”。这些品质令伊丽莎白受欢迎,令安娜女皇不安,并催生了流言:她养情人,举行狂欢会,像她父母那般狂饮——这些品性与行为自然引发告密者的安插,同时警察雇用马车夫监视女王储的宫邸。

伊丽莎白爱玩闹的生活方式使她成为近卫兵团的心肝宝贝。1741年她以一场黎明前的政变夺权时,身着的是普里奥布拉岑斯基团的制服。士兵们很高兴撵走那些行使着这么大权力的外国人——明尼希、奥斯特曼和冯·勒文沃尔德。尽管他们被驱逐且出现了一股民族主义高潮,但在伊丽莎白20年的统治期里,欧洲对圣彼得堡的影响从未停止过,甚至越来越精细。艺术勃兴,城市在一股新的世俗建筑风格的刺激下成长。

随着一年一度的冰雪融化解除了冬季对涅瓦河三角洲的束缚,外国船只到来了,访客们来到岸边啧叹展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座令人销魂的城市。伊丽莎白的首席建筑师弗朗切斯科·巴托罗米奥·拉斯特雷利正在建造一系列精致的巴洛克建筑,以满足伊丽莎白的愿望——用活泼的装饰激活这座由她父亲所建立,又经叶罗普金在安娜治下所发展的讲求实际的直线形城市。1742年4月25日伊丽莎白在莫斯科加冕后返回圣彼得堡,她那比安娜十年前的仪式更盛大的凯旋入城仪式,巩固了她所夺取的王位。彼得大帝的女儿正在宣示对彼得之城的所有权。

只要有一个合法的男性沙皇还活着,伊丽莎白的统治就是非法的,而且有多场计划暗杀她并把伊凡六世推上宝座的阴谋。一名宫中仆人和两名近卫兵的阴谋被揭发。他们受到鞭刑,鼻孔被切开,为首者被割舌,所有人都被流放西伯利亚。尽管伊丽莎白废除了极刑,但酷刑依旧被采用。两位上流社会的女士卷入1743年让伊凡称帝的密谋中,也遭鞭刑和烙舌。同年另一场阴谋导致彼得大帝首任妻子所属的卢普金家族(Lopukhins)的四名成员遭鞭刑并被流放。继续担任秘密总务局首脑的乌沙科夫依然忙碌,因为伊丽莎白的地位还不稳固。

1739年结束一场与土耳其的战争后,俄国再度与瑞典开战。伊丽莎白在宫中厉行节约。丝绸按照位阶来削减,所穿戴的花边总量也有限制。金银暂时被禁。在彼得堡的夜空中日益绚烂、颂扬爱国主义寓意的焰火表演仅限于新年、女皇的生日及命名日。然而伊丽莎白对豪华且铺张的炫耀的渴望意味着,当她在美化自己、她的宫廷与城市方面铺张浪费时,那种限制立刻荡然无存。圣彼得堡变得日益华美与舒适。从前那几十年的无法无天一去不回,尽管仍会有粗暴行为突发。伊丽莎白为报答精锐部队士兵在政变时的帮助,为整个队伍加官晋爵。按照曼施坦将军的记载,他们“出没在所有最肮脏的酒馆,喝得醉醺醺,然后在街上打滚。他们进入最高等贵族的宅院,威胁着要钱,然后半点客套都没有就拿走任何他们看上的东西”。曼施坦是被放逐的明尼希的副官,他可能不是最公正的见证人。这队人马很快就被整肃。

英国慈善家乔纳斯·汉威(Jonas Hanway)1743年6月抵达时,发现圣彼得堡“如此空旷、通风且很多地方建筑规整”。然而展示这座城市之优点的那些大厦,只不过是一片拥挤棚屋之海中的避难所。一位贵族一旦离开宫廷建筑的舒适,面前就是一种勉强糊口的临时生活的不安定。受限于这座城市的制约,湿漉漉的土地藐视着扩张的愿望。然而伊丽莎白继续着其先任们改善这座首都的努力。弗朗切斯科·巴托罗米奥·拉斯特雷利用装饰房屋的建筑性褶皱和边饰,契合一位喜爱娱乐的女皇。他是雕刻家兼建筑师卡洛·巴托罗米奥·拉斯特雷利(Carlo Bartolomeo Rastrelli)——1716年被彼得大帝召至圣彼得堡——的儿子,负责伊丽莎白当政期这座城市及其周边几乎所有的主要建造工作。他无疑是个艺术品鉴赏家,他的名号就让人想到对巴洛克风格最浮夸的过度使用。他主持的那些殿堂的内部,通过坚持使用图案构造、镜像和镀金而创造出一种流淌的欢乐效果,与他设计的不朽却浮夸的外部风格的流畅典雅恰相辉映。拉斯特雷利那装饰繁复的壮丽性充分体现了一位极其女性主义的女皇的情怀,这位女皇穿戴得像个男人作为执政的象征。他为冬宫和皇村建造的广阔的正立面,利用了当时宫廷舞蹈的优雅来实现一场行军的严酷效果。他制造的效果看起来属于今天不那么重视的一种装饰风格,但是它重复出现所形成的韵律则可能吸引当今世人的眼光。如果说金色装饰已经因为贴在便宜仿制家具上的仿金效果而使我们大倒胃口,那么拉斯特雷利那些殿堂的金色藤蔓花纹却是货真价实的金子——一个娇惯的宫廷的跃动放纵,一个新近变得富有并被赋予权力的君主的宣言。拉斯特雷利1754—1762年间建造的冬宫是那所住宅的第四个版本,也是矗立至今的那一版。它那俯瞰涅瓦河的250米长的正立面,是圣彼得堡的永久标志之一。这座建筑青绿色的墙面上点缀着白色半露方柱和2000多扇窗户,它恰在伊丽莎白去世之后、彼得三世(Peter III)的短暂统治期内完工。

俄国荣耀——跳舞和酒会

图10 拉斯特雷利为皇村正立面设计的重复装饰

米哈伊尔·泽姆佐夫被委派设计供伊丽莎白的爱宠阿列克谢·拉祖莫夫斯基居住的阿尼奇科夫宫。泽姆佐夫1743年去世后,拉斯特雷利接管这项计划。他在整个1740—1750年代都炙手可热。拉斯特雷利因为厌恶圣彼得堡早期建筑中平板一块的正立面,而为总理大臣建造了雅致的曲线形沃龙佐夫宫(Vorontsov Palace),它的内部空间金光回荡。他建造了现已毁坏的夏宫,也为谢尔盖·斯特罗加诺夫(Sergei Stroganov)建了一座公馆,此人垄断盐矿,因此成为俄国最富有的人之一。与此同时,拉斯特雷利所设计的建筑——比如彼得堡的斯莫尔尼大教堂(Smolny Convent)和夏宫的独立小圣堂——显示出他有能力将他在基辅和莫斯科工作时学来的本地传统,与他看家的意大利巴洛克风格相糅合。不同风格的融冶一炉,响应着伊丽莎白报谢俄国遗产的愿望。

斯莫尔尼大教堂于1748年在彼得大帝的焦油堆场开工,此处储藏焦油(smola),用于装配帆索和嵌填缝隙。这座女修院虽然被命名为新复活贞女修院(New Resurrection Convent of the Virgin),其与焦油的联系却挥之不去,于是以“斯莫尔尼”(Smolny)知名。它的主教堂受莫斯科东正教建筑启发而建成希腊十字形,上面顶着五个葱形圆顶。这座周界为矩形的建筑,四角都有小室,内里还有一个上覆圆顶的小圣堂。萨瓦·切瓦金斯基(Savva Chevakinsky)建造的圣尼古拉海事大教堂(Maritime Cathedral of St Nicholas)也类似地受益于早期俄国教堂。该教堂建造历时近十年,于1762年完工,比斯莫尔尼宫早两年。拒绝无视俄国的艺术传统,圣彼得堡正在发出已取得一定程度的成熟的信号。

尽管伊丽莎白有着发扬本土建筑传统的渴望,但她终于还是对欧洲风格目眩神迷,而拉斯特雷利在皇村为她设计的宫殿,就是意大利巴洛克式奢华的宣言。此宫于1756年7月竣工,成为冬宫在建时期伊丽莎白的主要居所。它那熠熠生辉且活泼灵动的内部,为假面舞会和豪华招待会创造出一种美妙的剧场般的环境。20世纪早期的艺术家亚历山大·贝诺瓦(Alexander Benois)评论说:“从第一间大厅开始便开启了一个无尽的金光闪烁又装饰繁复的房屋纵列。”镜像(Reflection)对于制造这个内部空间的愉悦感来说至关重要,仅大厅一处就有300面大镜子。法国大使德勒·麦瑟烈埃(de le Messelier)回忆了当“百叶窗被拉上,日光顿时让位于1200支蜡烛的光辉”的壮观时刻,蜡烛的火苗在反复成像的诸多镜子里成倍增加。当一支“80位音乐家组成的合唱团开始唱出雄壮的声音……那些门突然大敞,我们看到一尊辉煌的宝座,女皇正在随从们的簇拥下从这宝座上徐徐走下”。这是十足的专制君主的豪奢。宫殿中带娱乐设施——夏季有秋千和大滑水,冬季有冰丘——的花园,成为贵族的游乐场。穿行于游戏设施和气派亭阁间的蜿蜒花园小径,宫殿的罗可可韵律延伸到自然界。

特奥菲·高迪耶(Théophile Gautier)评论说,拉斯特雷利在内部装饰中使用的颜色——亮蓝、青绿与玫瑰这类轻快柔和的色调——正是当寒冷“干冽而雪花像冰晶般碎裂在脚面上”时,这座城市上方的天空中所闪烁的色彩。这几种颜色也见于宫廷服饰,尽管伊丽莎白本人偏爱穿戴白色与银色,并把很多钻石嵌在头发间,这些钻石比阳光下珠光闪烁的雪花更亮眼。女皇热爱服装,渴求饰品,并对所有到达她都城的美丽装束有垄断性的优先购买权。卸载织物与裙装的船只,在伊丽莎白仔细检查过船上的货物之前不得公开售卖。女皇大批量购买,而且依据皇家命令便宜买进。获得任何她想要之物的特权,变成了占有一切的癖性。她从英国首相罗伯特·沃尔波尔(Robert Walpole)那里买下63对狗,还建了一所大楼安置这些猎犬及其训练员。在圣彼得堡与莫斯科沿途,她建了25座木构行宫,有些只用过一次。她弄来车载斗量的花边、小件廉价珠宝、扣子和堆积如山的织物——有印度棉布、缎子、闪色塔夫绸、媒染过的金点罗纹丝缎。还有印花布、织锦、水纹织花,都是几百米长的上好货色。中国白丝绸外加深红缎和亮红缎自陆路从北京运来,更多豪奢物品被聚敛起来,以掩饰伊丽莎白作为一名统治者的实质性欠缺。她有点像18世纪的伊梅尔达·马科斯(Imelda Marcos),后者有几千双鞋和积箱盈箧的丝袜。虽然在1747年莫斯科的一场火灾中损失了4000套裙装,但彼得三世在伊丽莎白死后于夏宫发现了另外15 000套裙装——对一位大多时间都穿着制服的女皇来说,这令人印象颇深。

彼得大帝时代,赴外国朝堂的俄国公使都被命令出价购买生物学方面的奇巧之物,以在奇巧馆展览。伊丽莎白则把她的代理人当作搜寻并购买最新与最好物品的时尚探子来用。就像银幕上的明星都有一个专用舞台摄影师,她控制着宫廷的美丽等级,并且决不允许其他人看起来享有同等优势。假如一位女士头发上的缎带有遮蔽伊丽莎白光芒的威胁,女皇就一门心思要割断这条缎带,甚至打乱该女士的头发。伊丽莎白的外甥彼得的年轻妻子叶卡捷琳娜大公夫人(The Grand Duchess Catherine)记录,伊丽莎白命令宫中的女士们剃掉头发,还送给她们粗制滥造的黑色男式假发作为补偿,令这些女士们难过得落泪。叶卡捷琳娜对伊丽莎白的这种虚荣心态度尖刻。当她被告知说女皇“禁止女士们在服饰中包含许多种缎带和花边”时,她说,伊丽莎白不必劳神告诉她,因为她从未把“美丽妆容或精美服饰”当作她优点的来源——“当其中一个消失,另一个便显得可笑”。

仅1753—1754年度,伊丽莎白的宫廷在进口诸如手杖、扇子和鼻烟盒这类奢侈品方面就花费23万卢布——阿普拉克辛元帅(Field Marshal Apraksin)这一年里每天都用一个不同的首饰盒。英国人约翰·理查德(John Richard)记载,珠宝被“大量使用”,俄国宫廷是有瑕疵但个头大的首饰的唯一市场,“因为他们更看中尺寸而非品质”。在小贵族的车驾装备中,可以明显看到类似的虚伪和虚张声势。四轮大马车必须由不同颜色的马匹来拉,并由一个农夫装束的马车夫驾车,同时得有三四个衣着精良、手舞足蹈的仆役在场。当最富有之人铺张浪费到让人眼花缭乱时,小贵族们努力追赶。谢尔盖·纳雷什金(Sergei Naryshkin)穿着一件有银线、金线刺绣并有珠宝装饰的制服;当他出现在宫里,就仿佛彼得·谢里梅德夫(Peter Sheremetev)伯爵头上晃动着一个大珠宝盒里亮闪闪的东西。首富之家就连侍童的号衣都是金布所制。考虑到皇宫以外的街道上,农夫们在粗糙的布料中发痒和发炎,裹在层层叠叠的羊毛料中为求活下去,显然伊丽莎白的宫廷就是个泡沫。当贵族们轻快地漫步光明幻境时,穷人栖居在彼得堡潮湿阴郁的空气的暗影中。在首都之外,散布在伊丽莎白帝国各处的一小群又一小群农夫——人身自由属于主人的农奴们——揭竿而起,抗击他们遭受的非人待遇和农奴主的苛待。龙骑兵被派去镇压这些动乱。

寓言支持伊丽莎白对王位的可疑要求,但在诸多油画形象中,这位女皇茕茕孑立,没有那些曾支持叶卡捷琳娜一世的圣像的支援。就算在路易·卡拉瓦克那令人吃惊的7岁伊丽莎白裸像中,她的露面也没有众神相伴,仅仅抓着一幅肖似她父亲的小画像,作为她身份的证据。以勾引法国国王为目的,幼年伊丽莎白在画面上靠着一块厚实的貂皮,她脚趾间那道缝隙显然强调了一则性的讯息,成为潜意识的阴道标志。在她成年期的画像中,时装造就了伊丽莎白的威严。当这位女皇长大一些,便一直遭受针对女人的阴谋论调——关于她们长相不好并应竭尽一切加以弥补的谎言。一位法国外交官评论说,女皇花了很多时间修饰自己的外表之后,开始对镜子生气,下令取下她的头冠和饰品并且延后约见。御用珠宝师波杰(Pauzié)回忆,她“决不在上午6点前收场,然后睡到中午或更迟”。伊丽莎白与她的父母一样是个酒鬼,经常喝得太多以致晕倒,不得不由侍女们割开她的裙装和胸衣。

喝酒帮她逃避追猎她的恐惧感。因为担心政变或暗杀,伊丽莎白夜间保持清醒并四处活动。她不断换锁,睡不同的房间。她会一转脸就突然决定离开彼得堡。或者她会突然乘着一驾载满皇宫勤务工的马车离开夏宫,要不就与男女仆从一起晚餐。英国旅行家约翰·理查德观察到,“伊丽莎白是个多情善变的人,而且她不拘礼节,没有节制地放纵自己的激情,她选的人也不总是出身贵族,寒微之人有时撞了大运也能让她喜欢”。女皇有许多情人,而“外国朝廷都了然,派遣大使要派个容貌和谈吐能有助于谈判的人”——其中就有法国公使德拉夏塔迪侯爵(Marquis de la Chétardie)。这颗“耀眼的明星”发现伊丽莎白“讨人喜欢”(debonaire),但他表现得不稳重。侯爵写的一封信被人发现,“用词如此不受节制,以至于他被直接召回了”。事实上,夏塔迪的罪名不仅是在性欲上吹牛皮,还有两面派的外交手段。女皇正忙着与瑞典作战时,他鼓动土耳其进攻俄国。另一位法国外交官让–路易·法维耶(Jean-Louis Favier)记下了伊丽莎白的掩饰本领。女皇心中的“秘密角落”依旧“连最有资历和最老练的朝臣也无法靠近,当她决定贬黜他们的时候,她对他们前所未有地亲切”。伊丽莎白受痉挛及惊悸发作的困扰,因此反复无常、脾气凶暴,有时敲打为她清洁卧室的侍女,由此得了个绰号Khlop-baba,“打人女”。明尼希站在绞刑架上以及奥斯特曼的头搁在断头台上的紧要关头,伊丽莎白宣布缓刑,这也暗示出她有虐待狂倾向。

伊丽莎白利用宫廷宴会来试探到访的外交官,并密切关注欧洲力量均势的变化。当普鲁士的腓特烈二世(Frederick II)在1740—1748年间的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中获胜,俄国在促成法国与奥地利结盟以制约普鲁士的野心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因为腓特烈于1756年对萨克森进行挑衅袭击而开启了七年战争(Seven Years War),在此期间,俄国在反对普鲁士方面取得重大胜利,于是在伊丽莎白20年的统治期内,她的帝国开始确立作为欧洲政治中强大的外交和军事参与者的角色。这种新获得的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通过大不列颠开始对俄国进行间谍活动的事实而呈现出来。一位俄国书籍的收藏家,约翰·麦迪逊(John Maddison)受乔治三世命令去了解俄国,并为此而前往圣彼得堡。他回国后被派往不列颠机密处(British Secret Office)任职,拦截并翻译书信,也破解俄国密码。

伊丽莎白一如她的前任,对国内的政府问题不怎么上心。她在执政头三年里参加了15次元老院会议,接下来17年总共去过三次。英国驻俄国公使汉德福德爵士(Lord Hyndford)愤愤地抱怨,伊丽莎白“在各种事务或任何需要动一点脑或稍事勤勉的事情上都很迟钝”。女皇偏爱她的心腹们的闲言碎语,她让这些心腹从事她自家的阴谋活动。斯特罗加诺夫戏谑地称其中一人——上了年纪又声名狼藉的伊丽莎白·伊凡诺娃(Elizabeth Ivanova)是“外交部长”。伊丽莎白在政府事务方面满足于维持她父亲的想法与政策,她提醒元老院,她父亲当政时期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尽可能地增加国家收入。适度改革的想法来自她的密友圈,这个群体的成员五花八门,从英俊而未受教育的人,到泼妇,再到有革新精神的人。有着好声音的哥萨克·阿列克谢·拉祖莫夫斯基不会读也不会写,因此被任命为“狩猎总管”。夏季里,伊丽莎白与他一起疯狂地骑着快马放鹰打猎。

1740年代,自负又爱炫的彼得·舒瓦洛夫(Peter Shuvalov)开始了升迁之路。作为一个受过启蒙的思想者,舒瓦洛夫劳而无功地劝说女皇引入保护臣民的“基本且永久”的法律,即平等适用于君王和人民的法律——这是一次把独裁制转变为开明君主制的尝试。舒瓦洛夫提高了进口税与出口税,废除国内税,通过对盐和酒征税而把难以实行的直接课税转换为间接为国家获取收入的方法。在此过程中,他凭借垄断和特许权而让自己富得流油。他在1762年去世时已经有如过街之鼠,以致他的葬礼游行队伍从他位于莫伊卡河的豪宅向涅夫斯基修道院行进时,人们群起攻之。其他有本事接近女皇的人——侍臣,例如亚历山大·舒瓦洛夫(Alexander Shuvalov)、罗曼·沃龙佐夫(Roman Vorontsov)、伊万·车尔尼雪夫(Ivan Chernyshev)和谢尔盖·雅古靖斯基(Sergei Yaguzhinsky)——则以有利条件得到大型企业。农奴的免费劳动加上未开发自然资源的丰富储备,让这些人有了行寡头政治的可能。

伊丽莎白统治时期,剧院的存在不是简单地当舞台上的演员在被人忽视的状态下奋力演出之时,让光鲜亮丽的贵族们被看到并被敬仰。戏剧被严肃对待,正如她父亲曾对错过周日海上游览的居民课以罚金,伊丽莎白也能对错过一场演出的宫廷女士们罚款50卢布。1751年夏季,出席一场法国喜剧的人异乎寻常地少,激使女皇将她的剧院开放给宫廷以外,打扮得体的商人及其妻子可以前来。自此以后,付费的观众将有助于充实圣彼得堡数量日增的娱乐场所。1743年,一间新的喜剧剧院在涅夫斯基大街上的马房旧址开张,并且直到六年之后因火灾倒塌都一直保持运转。在木构冬宫——冬宫在建时期于涅瓦河旁草草建成——旁边,一家新歌剧院建成,同时拉斯特雷利还在夏园设计了另一所剧院,于1750年开张。

士官生学校的校长尤苏波夫(Yusupov)亲王鼓励他的学生既出演俄文剧也出演法文剧。1746年,来自雅罗斯拉夫尔(Yaroslavl)的一名商人对其中一场演出如此中意,以致他回家后成立了一个剧团。该剧团名声日隆,竟至于十年之后伊丽莎白下旨:

我们已经下令建立一所俄国剧院以演出悲剧和喜剧;我们指定它使用瓦西列夫斯基岛上邻近士官生之家的戈罗温的石头屋子。需要为这所剧院雇用男女演员:男演员从学唱歌的学生及目前在士官生学校的雅罗斯拉夫尔剧团的成员中招募,需要多少就招多少;类似的,也要雇用足够数量的女演员。为了维持该剧院的运转……每年应拨款5000卢布……

就这样一所永久性的俄国国家剧院成立了,并由政治上进步的剧作家亚历山大·苏马罗科夫(Alexander Sumarokov)负责。剧院用水平不一且喉音浓重的法语上演拉辛(Racine)、莫里哀(Molière)和高乃依(Corneille)的剧作,而多产的苏马罗科夫源源不断地创作出在伊丽莎白的宫廷大受欢迎的道德说教悲剧。女皇在与安娜关系紧张的那些年里,把颠覆性的戏剧当作一种情感安全阀,现在则很感激苏马罗科夫对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的改编,这个改编本突出英雄对国家的责任感,而非他对复仇的执迷。当苏马罗科夫在1761年因领导不善且可能侵吞公款受到伊万·舒瓦洛夫(Ivan Shuvalov)攻击而被解除领导权时,他本人的责任感遭到质疑。此次事件之后,这位负责人得以把自己奉献给他的初恋——诗歌。他想要作为一名职业诗人被承认和被重视,这在圣彼得堡可是桩新鲜事。

剧院在伊丽莎白当政时期开始向公众开放,音乐会也是如此。1746年7月,一位发起人收取1卢布作为一个外国男低音独唱会的入场券,这场演出在阿尔特米·扎格里阿茨基(Artemy Zagriazky)将军家举办。演出许可由治安法庭(Police Chancery)颁发,宣传这场音乐会的海报贴满全城。两年之后,周三傍晚音乐会率先在谢尔盖·加加宁(Sergei Gargarin)家举办,入场费也是1卢布。人们欢迎商人与城市居民出席,但喝醉的仆人和“衣着不当”的女人不得参加。除了这类表演,还有伊丽莎白宫廷管弦乐队中的一位波希米亚成员为谢尔盖·纳雷什金发明的一种音乐奇巧,在宫廷和城市街道四处皆可得见。这就是“活风琴”(living organ),需要25到40人的演出团队,这显然是为一个劳动力廉价的社会发明的。每根琴管都由一位不同的演出者吹奏,效果就是,这种看上去荒唐的装置能演奏“各种类型的最齐全的交响曲,从最慢的广板(largo)到最快的最急板(prestissimo)”。

声音甜美的伊丽莎白热爱宫中的唱诗班歌咏,经常站在隐蔽处跟着和。多亏了这些宫廷歌唱家队伍,圣彼得堡得以拥有一位主保圣人(patron saint)。当歌唱家安德烈·彼得罗(Andrei Petrov)上校去世时,他的妻子齐妮亚(Xenia)放弃他们的财产,穿上他的旧衣服,在首都街头漫游了40年,帮助穷人并为他们祈祷。人们开始爱戴她,而且她的离尘出世被证明对那些善待她的人有商业利益。商人们给她食物,出租马车的车夫让她免费搭乘,这都能吸引顾客,因为他们对一位圣洁的愚人慷慨,所以他们的善心得到了人民的回报。齐妮亚逝世后,她在斯摩棱斯克公墓(Smolenskoe Cemetery)的墓地成为一处朝圣之所,在20世纪头几年里,一天便吸引超过5000人。1988年也就是共产主义时代将要结束时,她被东正教会封圣,成为彼得堡的圣齐妮亚(St Xenia of Petersbu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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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 “活风琴”

作为一项宫廷娱乐的歌剧在安娜时期得以良好发展,伊丽莎白接掌宝座之后,更多意大利剧团以日益精致的舞台效果取悦宫廷观众。乔瓦尼–巴蒂斯塔·罗卡特里(Giovanni-Battista Locatelli)的旅行剧团于1757年年底前来,并上演了诙谐歌剧(opera buffa)。罗卡特里是他这门艺术的卓越宣传家,他的首席舞蹈家尼奥迪尼(Niodini)教宫中的女士们提高舞蹈技能之际,他便在家里授课。受过训练的俄国演出者逐渐出现。1740年代在圣彼得堡的舞台上,人们听到第一位俄国女歌剧演员的演唱,第一位演出生涯有记载的舞蹈家是阿克西妮亚·谢尔各娃(Aksinia Sergeeva),她被选中在伊丽莎白的加冕礼上跳舞。

弗朗切斯科·阿拉贾在伊丽莎白当政期内创作了大约30出歌剧,包括1745年为女皇17岁的外甥彼得·费德罗维奇(Peter Fedorovich)大公与其16岁的未婚妻安哈尔特–策尔布斯特–多恩贝格(Anhalt-Zerbst-Dornburg)的苏菲·弗里德里克·奥古斯特(Sophie Friederike Auguste)的豪华婚礼而作的《西皮奥内》(Scipio)。苏菲一年前就改宗俄国东正教,取了俄国名字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Ekaterina Alekseyevna),并将在俄国的未来扮演重要角色。婚礼包括10天的庆典,其间有宗教仪式、鸣枪致敬和宴会。宫廷宾客围着与“喷泉、瀑布、金字塔融为一体的”巨大桌子进餐,同时在皇宫广场外面,民众被飨以葡萄酒喷泉和烤肉。花花公子谢尔盖·纳雷什金抵达婚礼现场时身着一件镶珠宝的袍子,并乘着一驾嵌有亮闪闪镜子的马车,引起掌声喝彩。宴饮在阵容庞大且高难度的假面四对古舞中达到高潮,在这之后,大公夫人叶卡捷琳娜便在她乏味的新生活中安顿下来。她给自己在伊丽莎白宫廷度过的青年时代留下一份详尽但并非不偏不倚的叙述,把自己表现得太聪明也太有活力不会被这桩与低能儿、未来的彼得三世的不幸婚姻所窒息。

对奢靡的宫廷——小心应付着善于操控的女皇,与此同时还要学习如何在野心勃勃的贵族阶级的复杂权力斗争中折冲樽俎——感到厌倦,于是叶卡捷琳娜在阅读中寻得一丝清净。她的阅读从前沿哲学到古典作品都有涉猎。一天读孟德斯鸠(Montesquieu)《论法的精神》(De l’esprit des lois)或伏尔泰的《世界历史》(L’histoire universelle),次日就读塔西佗(Tacitus)或西塞罗(Cicero)。这位大公夫人尽管厌恶狩猎,却培养出骑马的爱好,像个男人般跨骑在马上,这令女皇惊慌失措,她觉得这种姿势会妨碍大公夫人生育继承人的能力。结婚差不多10年后,叶卡捷琳娜和彼得还没生出后代,并且双双准许对方找情人,这样看来伊丽莎白的焦虑似乎是有道理的。1752年间,谢尔盖·萨尔特科夫(Sergei Saltykov)公然对叶卡捷琳娜发起攻势,因此当叶卡捷琳娜1754年9月20日生下保罗·彼得罗维奇(Paul Petrovich)大公时,人们推测彼得不是孩子的父亲。法国大使德洛必达侯爵(Marquis de L’Hôpital)在他的急件中简略地提及孩子“属于萨尔特科夫先生”。然而这个孩子的出生赋予了叶卡捷琳娜权力,她现在不仅是法定继承人的妻子,还是一位未来君王的母亲。当伊丽莎白抢走婴儿保罗以监督他的抚养之后,叶卡捷琳娜继续与好些情人生孩子——一个女儿安娜,是波兰伯爵波尼亚托夫斯基(Stanislas Poniatowsky)所出;一个儿子布罗宾斯基(Brobinsky)伯爵,是格里戈里·奥洛夫(Gregory Orlov)所出。这些情人与这几次怀孕帮助这位迅速成熟的大公夫人懂得,在宫中,所有私密之事都是公开的,许多人把获悉某个秘密当成他们的工作。至于彼得,他似乎不是宫廷情报网的一部分——“上帝知道我老婆从哪儿怀的孕。我真的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我的以及我该不该正式承认它。”

如果说保罗的降生削弱了伊丽莎白之于叶卡捷琳娜的相对地位,那么它并不能抑制她生气勃勃的权力宣示。尽管宫廷舞会中客人的数目很少超过200,但宴饮总是铺张无度。一道特制的精美食品——以鹅肝泥作外皮的佩里格松露酱(pâté de Périgueux truffé-foie gras en croûte)装在冰盒子里搭乘马车——当它穿过敌对的普鲁士时被赋予了外交豁免权——横跨大陆运给伊丽莎白。宫中一道常年最受欢迎的美食叫“女皇烤肉”:一个烹饪用的俄罗斯套娃,里面塞着百灵鸟和橄榄,再把这个套娃塞进一只鹌鹑里,把鹌鹑塞入鹧鸪,把鹧鸪塞入野鸡,把野鸡塞入阉鸡,最后把阉鸡塞入一只乳猪——只为一位宾客就做这样一道菜。正餐有四道菜,但每道都包括2—15盘菜。如此这般精选只为品尝,主要是服务于帝王财富的展示。伊丽莎白嗜爱甜食,因此餐桌上甜品堆叠如山,甜品周围都是糖做的装饰品或当作饰品的“精美之物”,通常是彼得堡地标的缩微版本。

当女皇离开首都,宫廷随她而去,圣彼得堡变得沉寂。她返回时,首都成为一个剧场,独裁史诗在此上演,而且在伊丽莎白的命令下如万花筒般变幻莫测。诱人的女扮男装诡计给逃避增加了一种策略,并迎合了伊丽莎白的空虚。女皇为自己授予针对男性的圣安德鲁勋章(Order of St Andrew),任命自己为五个军团的团长,以及普里奥布拉岑斯基近卫兵团精锐连的首领。汉德福德爵士见证了她身穿卫兵制服,并对这一转变大感惊讶:“我相信,那些不认识她的人会因为她的气度把她认作一名军官。”乔纳斯·汉威评论说,女皇“身着军服作为团长与她的军官们一起在桌边”坐着时显得格外吸引人。叶卡捷琳娜大公夫人在《回忆录》中记载,举办易装假面舞会时:

大多数女人都有似发育不良的小男孩,而最老的那些人的肥短腿很难为她们加分。除了女皇本人,没有其他女人穿着男人衣服会显得真实和完美,因为女皇非常高挑,又有着颇为强壮的骨架,男人衣服不可思议地适合她。她拥有一双美腿,比我所见的任何男人的腿都美,还有一双比例绝佳的脚。

叶卡捷琳娜以不常有的大度补充说,伊丽莎白“很会穿衣,她穿每件衣服都呈现同等的特殊的优雅气息,不管穿男装还是女装”。

伊丽莎白统治时期,易装还卷入一场有争议的外交阴谋中。有一位受过专门训练的律师查理·热纳维耶·路易·奥古斯特·安德烈·提摩太·德恩·德博蒙(Charles Geneviève Louis Auguste André Timothée d’Eon de Beaumont)——简称骑士德恩(Chevalier d’Eon),他是个军官,也是位高超的剑术师以及历史、经济和政治领域的权威。他还被招募到法国的路易十五所雇用的特务团队“国王的秘密”(Secret du Roi)中。最重要的是,骑士德恩是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异装癖者之一。他的前50年大多作为一个男人度过,而他接下来的32年大体作为女人度过,他声称他运用自己的女性身份莉亚·德博蒙(Lia de Beaumont)从事针对俄国与英格兰的间谍活动。

一个把自己编成神话的间谍所呈现的东西中什么才是真实的,因为层层欺骗而模糊难辨,而且德恩的自传中在玩弄跨性别生活的模糊性。他的故事背后的一个目的是通过展示异装癖如何为了他的国家的利益效劳而证明异装癖的正当性。骑士捏造故事说,他伪装成伊丽莎白女皇的一个侍女以设法接近她,并且诱骗她与法国缔结针对奥地利的秘密盟约。他执行第一次在俄国的“秘密”使命期间,当他与首相大臣沃龙佐夫在皇村共进晚餐时,他的宴会主人告知迪昂说,一位为女皇效力的法语教师确信“当你在莫城(Meaux)诺夫德皇家修道院(Royal Abbey of Noëford)与本笃会(Benedictine)修女在一起时,她就认得你”,她还记得耳环和“左边脸颊上一块小小的酒红色胎记”。迪昂记录说,“我的脸红到发根”,意识到“这一发现将让我的龙骑兵制服黯然失色”。沃龙佐夫坦承,他与妻子认出了这块胎记,也注意到迪昂耳垂上的洞眼。迪昂立刻维护自己,抗议说他最近才完胜几个德国剑术大师,并暗示说,他不大可能同诺夫德的修女们切磋这种技艺吧。他补充说,这位法语教师是个“糊里糊涂的轻浮姑娘,梦想着月亮是生干酪做的”。沃龙佐夫不为所动,继续说:“如果这些怀疑是真的,正如我怀疑的那样,你对你的伪装没什么好怕的……你的谨慎与知识会对女皇非常有用。再把裙装穿起来并且到女修院去跟出身良好的姑娘们待一两个月吧……讲师的位置会是你的。”事实上,迪昂在俄国宫廷的工作是直截了当的外交任务。他的两次圣彼得堡之旅中,有三个角色:政治观察员,力图干扰不切实际的《英俄补助条约》(Anglo-Russian Subsidy Treaty)的“国王的秘密”代理,还有使馆秘书。法国外交档案中哪里都没有声明,迪昂曾假装成女皇的男扮女装的讲师。

尽管伊丽莎白只受过有限的教育,并且爱好声色犬马及纵情酒色胜过学识,但圣彼得堡正在成为一个知识中心。关于这座城市的第一份俄文研究诞生于1749—1751年间,是科学院助理图书管理员安德烈·波格丹诺夫(Andrei Bogdanov)所作的带插图的长篇地形学叙述。文中宣称伊丽莎白的都城十分“光彩夺目且尊贵高雅,因有着如此辉煌的新建筑”,比许多“以古老性著称”的欧洲城市更为优越。高涨的民族主义溢于言表。伊丽莎白统治初期,米哈伊尔·罗蒙诺索夫以曾用来神化彼得大帝的那些喻像,颂扬朝廷打倒了德国人的势力。罗蒙诺索夫是阿尔汉格尔斯克一个向上流动的渔夫的儿子,成为圣彼得堡的领袖性的博学之士(savant),科学与文学巨匠。普希金(Pushkin)提出,他是“我们的第一所大学”——是化学家、地理学家、语法学家、剧作家、诗人以及书面俄语(Literary Russian)的缔造人。在他莅临西欧几个世纪之后,博学多才之人开始出现在俄国。罗蒙诺索夫1755年创办杂志《每月创作》(Monthly Compositions),讨论启蒙时代所引出的议题,那是些可能有助于彼得大帝曾梦想之理性政府初具轮廓的思想。尽管伊丽莎白本人几乎谈不上对这些知识进步有贡献,但是她有能力担当“科学保护人”,就此而言堪称表现出了密涅瓦(Minerva)的品质。她统治期间,这座城市不再仅仅是“彼得之城”(Petropolis),而是——借用1759年为她的命名日所写的颂词——“古罗马与古雅典”。当宫廷在前一夜的宿醉中昏沉之际,一种伟大的新文化的黎明已经降临。

安娜曾支持建立艺术学院的计划,但这些计划在1733年被科学院否决了。直到罗蒙诺索夫力争创建它时,皇家自由绘画、雕刻与建筑艺术学院(Imperial Academy of the Liberal Arts of Painting, Sculpture and Architecture)才于1758年崭露头角。这所皇家学院是莫斯科大学的一部分,院址却在圣彼得堡——正像看上去那么荒谬,首都是有才干的艺术家可以获得委任且能找到最好指导者的地方。虽然该机构内含民族主义诉求,但它最初的三位教师是一位法国画家、一位法国雕刻家加一位德国铜版雕刻家。它最初招纳的38名学生中,11名来自贵族阶级,27名来自宫廷位阶和政府位阶较低的阶层。在彼得·舒瓦洛夫的堂弟伊万——他是某种意义上的教育部长——的领导下,1750年代还有其他重要的知识发展。为了给该世纪后半叶俄国的军事胜利铺路,第二所士官生学校于1752年开张,替代海军学院,而炮兵学校与工程师学校于1758年合并。训练年轻贵族的预备军校(Corps of Pages)1759年成立,是提高宫廷服务质量的一次努力。

这座城市第六大的一场洪水于1752年10月爆发,几天之后又是一场猛烈度较轻的洪水。那一年,乔格洛科夫(Choglokov)伯爵邀请叶卡捷琳娜及其情人谢尔盖·萨尔特科夫在他位于涅瓦河中的岛上狩猎,一行人刚坐下来吃晚餐,“大风便从海上刮起,令水位显著上升,及至没过楼梯脚,这座岛被几英尺深的海水覆盖”。在伊丽莎白20年的统治期内,这座城市遭受的大洪水是其重大洪水总数的十分之一。德屈斯蒂纳侯爵下一个世纪访问这座城市之初便表示:“这里的水迟早会打败人类的骄傲。”1740年代在较穷的街区也有过几场大火,吞没了许多贫民窟。但就算有这一切天灾和人祸,街道还是变得越来越安全。在安娜还宫圣彼得堡之前,就有一场关闭妓寮的运动,在一座满是士兵与水手的城市里,这些妓寮顾客盈门。但问题并未就此解决,因为妓女们只不过改在客栈酒馆从事她们的行当。因此,在伊丽莎白的命令下,位于主干大街的客栈酒馆统统被关闭,作为持续打击性交易的一部分。1750年,这座城市被一桩丑闻所震动,一位名叫安娜–屈内格纳达·费尔克(Anna-Cunegonda Felker)的德国女士——号称“德累斯顿莎”(Dresdensha)——贿赂警局一位官员,想运营全城的卖淫点:提供音乐、舞蹈和拣选姑娘的热门场所。德累斯顿莎吸引了一些重要客人,比如鲍里斯·戈利岑(Boris Golitsyn)亲王、费多尔·阿普拉克辛(Fedor Apraksin)伯爵,以及大批朝中官员。针对这项有组织非法活动的调查,由国家顾问杰米多夫(Demidov)领头,以逮捕250人告终。有罪者被施以鞭刑,妓女们被遣送至磨坊做工,外国人被驱逐。在这场胜利行动之后,杰米多夫曾论及夜晚的街道有多么安静。

白天的活动则稳步增多。清早的街道能看到邻村来的少女们带来用冰凉的有装饰的桦树皮罐和陶罐盛着的牛奶。冷天里,叫卖小贩游走街道售卖一种用蜂蜜、香料与热水制成的热气腾腾的便宜饮料“自必腾”(zbiten)。首都各处都有商人支起小桌子卖汤、波兰饺子(pierogis)、布林薄饼(blinis),和淡啤酒克瓦斯(kvas)——一种用发酵的谷物粉、麦芽和裸麦面包酿制的劳动者之酒。各个街区都有市场在运营,面粉批发贸易则在停靠于城市外围、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修道院附近的驳船上进行。从那里,面粉被重新装上小船,运至售卖面包、小圆糕点和油酥点心的大批商店或货摊。自带储存所捕鲜鱼的水箱的捕鱼船,停在涅瓦河上并铺展到运河区。最冷的那几个月里,鱼从水里捞出来几秒钟内就冻住了。

这座城市的工业此前都投入于各种建筑材料的生产,罗蒙诺索夫皇家瓷器厂1744年开工,开始生产奢侈品。它为宫廷生产有单色主题图案的餐桌用品,并把国库的硬币上的金箔敲下来加以利用。女皇开始对位于她都城中心的危险的工厂数量感到焦虑,其中有一家军备铸造厂和一家军火工厂,1750年代中期都被她赶到了郊外去。帝国其他地方的重工业和制造业,都靠着农奴或佃农的非自愿劳动而有着惊人的成长,然而在圣彼得堡,与欧洲的贸易继续主导着企业发展。

俄国荣耀——跳舞和酒会

图12 18世纪中叶从喷泉河眺望涅夫斯基大街,左侧是阿尼奇科夫宫

伊丽莎白即将50岁亦即到她父亲去世的年龄时,流言蜚语开始造成伤害。她持续腹痛。脸部发肿。视物越来越模糊。她在性事、迷信和饮酒——她放任自己大量喝酒——的作践之下,于1761年12月去世。虽说圣彼得堡的中心已经设计出来,但它的许多地标式建筑还待建,这座城市早熟式发展的下一个阶段将在一位非凡女皇的影响之下达成,她将让宫廷和首都得到精炼与完善。

大公夫人叶卡捷琳娜在回忆录中把她那身为法定继承人的丈夫刻画得格外惨淡,对此她有着既得利益,不过她所写的许多东西也得到了他人的证实。叶卡捷琳娜明智地懂得,她面前的生活有以下几种选择,“与他一起腐烂,或被他毁灭,要不然就拯救”自己、她的孩子们,“可能还有这个国家免于遭受这位王子的所有品德能力和身体能力所预示的灾祸”。彼得从10岁开始就喜爱喝酒,并且迅速变成一个不可救药的酒鬼。随从们发现根本无法阻止他喝酒,而且以他的衰弱之躯,唯一可书一笔的老师是“教他跳舞的兰德”。彼得热爱玩具和玩偶,还进行“枯燥乏味”的牵线木偶表演。叶卡捷琳娜评论说,他把所有玩具士兵安排在非常窄的桌子上,桌上固定有易弯的铜带子。这些东西砰砰作响时,听起来像枪响,于是彼得就主持“宫廷典礼,让这些兵丁开来复枪”。他每天都用这些玩具上演卫兵换岗及出席游行,叶卡捷琳娜写道,他“身着靴子、马刺、高领和围巾一应俱全的制服,而那些被允许加入这场有趣操练的仆人们,也被迫以同样方式着装”。在夏季的奥拉宁鲍姆,彼得反复训练身着荷尔斯泰因制服的仆人们,并表达出对俄国的敌人——普鲁士的腓特烈——的危险的仰慕之情。

彼得对叶卡捷琳娜性冷淡,却对伯爵夫人伊丽莎白·沃龙佐娃(Elizabeth Vorontsova)产生巨大的欲望,这位伯爵夫人流口水、散发臭气、斜视,还满脸天花愈后的瘢痕。可以肯定,她嗜酒,并对这位声音尖利、头发细长稀疏的大公表现出极大的性渴望。当她被特普洛娃(Teplova)女士取代后,彼得用军事器材填满他的各个房间,想要以此讨好他的新女人。他也证明自己算是个窥淫狂,在一扇上锁的门上钻了洞,好享受伊丽莎白女皇与拉祖莫夫斯基的香艳时刻,还邀他的随从们分享“这一不得体的欢愉”。

彼得显然会成为全俄罗斯宝座的不称职的占有者。整个冬季,他都全神贯注于计划“在奥拉宁鲍姆附近建一所嘉布遣会(Capuchin)修道院风格的乡村房屋”,他、叶卡捷琳娜和他们的宫廷,将在里面穿着修士和修女的服装。当叶卡捷琳娜发现一只大老鼠被彼得“以郑重其事的行刑仪式绞死”并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时,大公回答说,这只“老鼠犯了一项依据军事法律应施以极刑的罪……它爬到这间屋子里一张桌子上的纸板堡垒的防御墙顶上,吃了两个在其中一个阵地工事上站岗的纸人哨兵”。叶卡捷琳娜忍不住“因为这桩愚蠢至极的事而放声大笑”。

靠着被称为“政变”的政治行动——这种行动正变得如此常见,几乎可以被当作新常态了——俄国得以从它致命的新沙皇手中被拯救出来。与此同时,在伊丽莎白的葬礼上,打着石膏的彼得还在弥撒上继续捣乱,大笑着尖叫并对着神甫们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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