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暴动与立法

关键词：僭主／奴隶／贵族

公元前8世纪～公元前7世纪

雅典城邦建立以后，太平日子并没过多长时间，便因为平民与贵族的矛盾日益尖锐，社会日益动荡不安，爆发了贵族基隆领导的暴动。虽然暴动被镇压下去，却难以平息雅典社会内部的矛盾。几年后，执政官德拉古制定法律，采取高压统治，用严厉的惩罚来防治犯罪事件。不过，社会治安并未由此转好，反而更加恶化，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尖锐的社会矛盾

公元前8世纪，古希腊开始进入奴隶社会。铁器广泛应用，商品货币经济也不断发展，原始社会的血缘关系以及土地公有制很快瓦解。贵族政治体系建立之后，雅典迎来了一段短暂的繁荣时期。然而，看似平静的社会深处，矛盾如暗流涌动。

贵族依仗权势占据大量土地，广大自由农民失去自己的土地，只得依靠租借贵族的土地耕作为生。地租非常繁重，他们需要把产出的5/6（也有人说是1/6）交纳给贵族，因而被称为“六一汉”。农民如果交不起租金，就会连同妻子、儿女一起被捕，沦为债务奴隶。原则上来说，他们只要偿还债务，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但这只是一句空话，利滚利，债滚债，他们的欠债一年比一年多。还有些人被卖到国外，命运更加悲惨。

另一方面，大批平民失去土地后，连租种贵族土地的资格都没有。他们虽然享有人身自由，却失去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们要求重新得到失去的土地，免除债务，以避免沦为债务奴隶。同时，还有一部分平民通过从事工商业变得富有，但社会地位不高，不仅没有参政的权利，甚至还会在政治上受到欺压。他们与贵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纠纷和冲突不断爆发。

基于调和平民与贵族冲突的要求，僭主政治这一特殊的统治方式应运而生。僭主是指通过暴力等非法手段（非合法选举）推翻贵族政权，并建立个人独裁统治的篡位者。起初，“僭主”一词并无贬义，只是表示一位独裁专制的统治者，其政绩因人而异，有的僭主政绩卓越，为本国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也有残暴酷虐的暴君。

僭主具有强权，却始终没能获得法理上的认可，始终被人们认为是篡夺政权的人。不过，僭主在调和平民与贵族两大阶级的冲突方面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僭主独立于平民和贵族两个阶级之外，采取措施抑制贵族的利益，给平民一定的好处，从而缩小两个阶级之间的贫富差距和其他利益上的差距，相当于平民与贵族之间的“中介”。

然而，僭主却没能彻底解决平民与贵族的冲突，只是在表面上进行小修小补。相反，由于两个阶级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大规模的暴动，其中影响最大的是贵族基隆领导的暴动。

基隆暴动

基隆曾经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夺得胜利，具有极高的声望。他的妻子是麦加拉僭主特西阿真尼的女儿，强大的妻族成了他政治上的靠山。基隆在政坛平步青云，但他不甘心于此，他的目标是成为雅典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并企图利用贵族与平民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借此发动政变，自己当上僭主。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他事先联合来往亲密的亲朋好友，又争取平民领袖的支持，最后还寻求岳父的协助。他的亲友们多为贵族，手下有一批人马可供驱使。岳父特西阿真尼出于对女儿的考虑和政变后可以得到的好处，也调拨了一支军队帮助他。如此一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但是基隆还是犹豫不决，不敢轻举妄动，他的身家性命全系于此事，必须谨慎行事。想来想去，他决定去询问神的意见。供奉太阳神阿波罗的德尔菲神庙的神谶非常灵验，基隆避过众人的眼线，悄悄地求神的指示：“我伟大的神，请告诉我此举是凶还是吉？什么时刻才是动手的好日子？”女祭司通过与神沟通，传达下来的答复是：吉，宙斯的大节日。

基隆大喜过望，同时对于神指定的时间感到困惑，宙斯的大节日指的是什么日子？神谶过于含糊了，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一天，他苦思冥想时，突然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于是派奴隶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奴隶回来禀告说，四年一度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就要举行了，人们在欢送运动员去参赛。

他恍然大悟，神说的“宙斯的大节日”不就是奥林匹克运动会吗？运动会正是为神王宙斯举办的呀，而且他还曾经在运动会上赢得过荣誉。他欣喜若狂，觉得连神也在帮助他，于是决定即刻行动。他迅速召集人马，准备夺取卫城，只要攻占了卫城，僭主之位就是囊中之物了。

公元前630年左右，基隆发动政变。他率军顺利地攻上了卫城，眼看着夺权就要成功。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曾经拉拢过的平民领袖却临阵倒戈，号召所有的雅典人来反对他。雅典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包围了基隆和他的部下，把他们围困在卫城里。

基隆不肯出来，平民也进不去，双方处于对峙局面。渐渐地，平民失去了耐心，纷纷散去，或许是他们自愿的，抑或是有人命令他们离开。总而言之，围困基隆的只剩下九位执政官和他们的士兵了。

此时，基隆所率军队的内部也出现了混乱，因为缺少水和粮食，一些人死于饥饿。剩下的人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坚持到底，另一派主张投降。作为领袖的基隆决定保全自己的性命，带着兄弟偷偷地从卫城中逃走了。这一举动成为压倒其他人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时，执政官允诺如果叛乱者愿意投降，可以对他们既往不咎。留在卫城里的人便接受了执政官的和谈要求。但可悲的是，这只是一场骗局。雅典人诱骗叛乱者放弃抵抗，然后冲进卫城大开杀戒。有些叛乱者瑟瑟发抖地躲在雅典娜的祭坛前，雅典人不顾神庙里不准流血的规定，杀死了他们；另一些人逃到了复仇女神的神庙里，也被雅典人杀害了。

虽然政变被镇压下去了，可是灾难还没有结束。当时的雅典执政官美伽克勒斯是著名的阿尔克门尼德家族的成员，是他下令在神面前杀死了叛乱者，违背了宗教原则，犯下了渎神罪。因此在政变平息后，阿尔克门尼德家族被指责为女神的罪人和被诅咒者。雅典人人心惶惶，担心神灵会迁怒整个城市，恰巧随后雅典发生了一系列灾祸，在惊恐之下，雅典人的愤怒爆发出来了，他们决定惩罚阿尔克门尼德家族。雅典人放逐了他们整个家族，并挖开坟墓，将死者的尸体掘出来示众。

但是雅典人还是没有安心，因为做完这些措施后，雅典紧接着又发生了一场瘟疫。最后，雅典人邀请了预言家和贤者埃皮门尼德来到雅典净化这座受到污染和亵渎的城市。在埃皮门尼德的努力下，通过献祭等宗教仪式才让女神息怒，瘟疫逐渐被成功地控制住了。雅典人很感激埃皮门尼德，送给他大量金银珠宝，可是埃皮门尼德什么都没要，只拿走了一棵橄榄树。

德拉古立法

基隆暴动并未使平民与贵族间的矛盾得到丝毫缓解，反而加剧了雅典治安的混乱。当时雅典还没有成文法，平时在社会生活中使用的是习惯法，但是贵族根本不把习惯法放在眼里，犯法后躲藏几天，然后便大摇大摆地出来了。受害者向执政官告状，最后也不了了之。深受多重欺压的平民愤怒不已，有些人被迫落草为寇，劫富济贫，有些人被逼到绝境，刺杀贵族，一时间社会秩序变得极为混乱。

同时，贵族之间也互相争权夺利，暴力事件频频发生。人们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需要稳定规范的法律制度来保障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贵族也担心如果平民的反抗加剧，他们的统治地位将会不保。于是雅典人委托执政官德拉古立法，希望以此规整秩序。

德拉古是当时雅典的六位司法执政官之一。公元前621年，他拟定了一部法律，后人称为《德拉古法》。《德拉古法》是雅典的第一部成文法，在法律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然而这部法旨在维护贵族利益，完全漠视了平民的权利。

德拉古从法律上规定债权人可以将欠债不还的人及其家属变为奴隶。在社会治安问题上则量刑过重，杀人、纵火、抢劫、盗窃一律处死，甚至连偷窃蔬菜、水果也被判处死刑。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懒惰”竟然也是一条罪名。据说有人曾经问过德拉古，为什么对大多数的犯罪采取如此严苛的量刑？死刑未免过重了。他回答道，在他看来，轻罪理应处死，至于更大的罪，还找不到比死刑更严重的刑罚，只好也处死他们。

德拉古的刑法如此严酷，以至于有人说他的法律不是用墨水而是用鲜血写成的，直到今天，一项专横冷酷的法律或者裁决都会被描述成“德拉古式的”。

德拉古所拟定的法律条文保存下来的极少。其中有一条是：过失杀人者，流放。但是也有缓和的余地，只要罪犯的直系男性亲属一致同意赦免，就可以饶恕罪犯。这无疑为贵族逃避刑罚制造了借口。

在这部强硬法律的控制下，贵族之间的争斗确实有所缓解，但是平民对此怨声四起，既然小偷小摸与杀人抢劫是同样的刑罚，犯罪的成本是同样的，许多人干脆铤而走险，犯下重罪。如此一来，社会治安非但没有日趋良好，反而更加恶化。恐怕这也是德拉古始料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