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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梦华——从《三国演义》到《金瓶梅》

历史大观园 还原历史 2020-06-21 23:45:04 0


从《三国演义》到《金瓶梅》,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标题,有意思之处并非风趣或暗示了什么,而是在这个过程中体现出社会的进步以及言论的自由。无论是《西游记》里孙大圣的“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还是《金梅瓶》里面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风月事,没有被制度的棒子一棒打死,实在是千秋万代之幸事!

不过在说这些伟大的著作之前,必须说两个人。

兴许列位看官立即会想到罗贯中、施耐庵或兰陵笑笑生、吴承恩等人物,非也!在下要提到的这两人,不仅是明朝的通俗小说家,更是知名的出版家,毫不夸张地说,没有他们就没有明朝通俗小说的繁荣。

先来说第一位,此人姓熊,名福镇,字大木,号钟谷,福建建阳人氏,由于一些历史上的记录谬误,多以熊大木称之。

熊氏家族,自唐至宋,或官或隐,皆有名望,到了熊大木这一辈,已沦为市井小民,不过向上之心未泯,熊大木虽为商人,则是个文化儒商,开有一家书坊,叫作忠正堂。

在嘉靖朝之前,民间书商的日子并不好过,不过是翻刻一些朝廷许可的书籍,种类少之又少,阅读群体狭窄,举国上下没几人读书,卖书的市场就可想而知了。

嘉靖元年,这是明朝文化振兴的重要时期,通俗小说的第一个刊本,张尚德本《三国志通俗演义》问世了,紧接着都察院亦刊印了《三国演义》和《水浒传》,陪都南京国子监紧跟脚步,于当年也发行了《三国演义》。

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官方正式承认了通俗演义小说的地位和合法性。一经流入市场,竞相购买阅读,市场为之疯狂。

这时候,熊大木当然也没有落后,刊印了《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但是,这种近乎疯狂的印刷发行之后,又出现了两个新的问题,一是市场饱和,满街皆是《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书商之间竞争激烈,难以真正赚到银子;二是读者如痴如狂地读完这两本书后,依旧无书可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问题越发突出。

一方面是竞相印行后的市场饱和,一方面却是无书可读的窘况,此是难题,亦是巨大的商机。此时,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熊大木的命运。此人唤作杨涌泉,也是建阳人,清白堂书坊的主人,与熊大木交好。

这日,杨涌泉进门之后,未及入座,便拱手道:“大木兄,敝人登门,实有一事央求于兄。”

熊大木笑道:“你我兄弟,凡事都可商量,杨兄只管说便是。”

杨涌泉道:“演义小说,国人竞相追阅,然书市之上,类似书籍寥寥无几,大木兄莫非没想过要做些什么吗?”

熊大木眉头微微一沉,道:“所谓书商,无非是以书逐利,眼下之市场,在下亦时时忧虑,争奈当今文人以写正统诗文为乐,无意创作难登大雅之堂的通俗小说以娱乐百姓,如之奈何?”

杨涌泉微哂道:“敝人倒是有一个办法,可解决文稿缺乏之虑。”

熊大木毕竟是书商,眼睛一亮,问道:“杨兄快些说来!”

杨涌泉道:“既无人写,不若你亲自操刀。题材敝人都替你想好了,以《精忠录》为蓝本,创作一部叙述岳武穆业绩的小说,定能填补稿源之缺,解百姓读书之渴。”

熊大木委实吃了一惊,他以刊书卖书为业,却从没想过自己创作来弥补稿源之缺,讶然道:“在下何德何能,敢行著书立说之事也!”

“大木兄啊!”杨涌泉有些急了,说道,“慢说那些读书人不屑于写此低俗文本,即便是写者众多,以你的才华亦不逊于那些眼高于顶之辈,即便不是为了你自己,就当是为了书坊之业绩,如何?”

熊大木听罢,便沉默了。他本不过一介商人,自然不敢行著书立说的高雅事,但撇开那些为往圣继绝学之类的风雅事,为了生意又有何不可呢?

“罢了。”熊大木道,“便依杨兄所言,写来试试。”

明朝通俗小说的繁荣大事,便在这一句“试试”之中拉开了帷幕,列位看官道奇是不奇?

历史上许多事情便是如此神奇,在后世看来,明明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然在当时看来,往往轻描淡写。

在杨涌泉的再三请求下,熊大木创作了首部以岳飞为主角的小说——《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又名《武穆精忠传》,该作品乃继《三国演义》《水浒传》之后的第三部演义作品。

这一年是嘉靖三十一年,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年月。

《大宋中兴通俗演义》的问世,意义可谓是划时代的,除去它是明朝第三部通俗演义小说,对后世岳飞相关题材的创作影响深远之外,还令其他书坊主人醍醐灌顶,原来书商除了刻版印行之外,还可以自己创作,产生稿源!

毫无疑问,《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刊行后,投入通俗小说奇缺的书市,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购者如潮,反响之热烈,熊大木也是始料未及。

受此鼓舞,熊大木又先后创作了《南北宋志传》(其中《北宋志传》又名《杨家将传》或《杨家将演义》)、《唐书志传通俗演义》《全汉志传》《宋代君臣演义》等演义作品。

其他书坊主人见有利可图,纷纷跟进,亦创作了大量的作品,开启了此后几十年以书坊主为主的通俗小说创作时代。

市场打开了,财源自是滚滚而来,那么回到创作本身,这些作品好吗?

在下引用一段话:芜杂浅陋,率无可观。然其力之及于人心者甚大,又或有文人起而结集润色之,则亦为鸿篇巨制之胚胎也。(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此为后世之评论,应为客观。说那些作品言词浅陋,无多少可读之处,要是有文人润色,或也可成为鸿篇巨制,换言之,结构颇是宏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下以上面提及的《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即《武穆精忠传》为例,来评评熊大木之小说是否真的恁般不堪。

行文上看,模仿痕迹较重,许多句式与《三国演义》相差无几。不过,无可厚非,世上任何一位作家,管他后来如何有名,也是从模仿开始的。纵观《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全书内容,多引用史家论述,以第三者身份对小说进行评点、注释,如《三国演义》里面的论曰、评曰、纲曰、断云,随处可见,鲜明地体现出当时演义小说的创作风格——按鉴演义,即以史为纲,补史之余,将正统之史话通俗化,补以个人之想象和见解,以成小说。

既然是按鉴演义,熊大木则将《精忠录》里岳飞的二十一道奏章、三篇题记、一道檄文、一封书信和两首词均收录于作品中。鉴于此,有人曾言,《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多是将文言翻译为白话,有些甚至直接抄录,而属于文学创作的部分却少之又少。

不可否认,熊大木之作品未免平铺直叙,过于拘谨,同样是民间流传已久的故事,与《三国演义》那般将无数人物和事件串联起来,形成皇皇巨著相比,《大宋中兴通俗演义》的确相形见绌,甚至没有可比性。但是,在下以为,任何事情要从多方面去看,明朝之通俗演义小说刚刚起步,不能以后世之小说作品与熊大木的仿作相提并论,况且,商人逐利,目的并非著不世之文章,流芳百世,不过是一时之兴起,成一世之富贵罢了,两者岂能相比乎?

然不容置疑的是,熊大木的行为一石激起千层浪,给明朝的文化市场注入了活力,此亦熊大木除创作本身外,给中国小说史做出的巨大贡献,故史称“熊大木模式”。

此模式的出现,将演义小说的创作推上了模式化之路,给后人的创作提供了借鉴和启发,这才是其最大的意义。

再来说第二个人,此人姓余,名文台,字象斗,号三台山人、三台馆主人,也是建阳人氏,乃三台馆、双峰堂书坊的主人。

不过余象斗与熊大木并非同一时期的人,余象斗大约出生于嘉靖末年,万历十六年正式投身于刻印出版行业,以三台馆的名义刊刻了《万天官四世孙家传平学洞微宝镜》一书,同年刊印了熊大木的小说《全汉志传》。

万历二十二年,一本公案小说的出现,改变了余象斗的命运。该公案小说唤作《包龙图判百家公案》,作者为安遇时,与前文叙及的演义小说相似,包龙图之故事在民间流传较为广泛,且有相关话本、杂剧,安遇时将之合并、重述,有些故事本与包龙图并无干系,也灌以包公之名,编撰成了一部包括引子在内共计一百回的小说。

《包龙图判百家公案》从其质量上而言,不足以令在下花笔墨叙述,其意义与熊大木的《大宋中兴通俗演义》一样,开一代公案小说之先河,余象斗以商人敏锐的洞察力嗅出了商机,亲自操刀,在万历二十六年创作并刊印了《皇明诸司廉明奇判公案》,借《包龙图判百家公案》之东风,委实大卖了一把。后又趁热写了续集《皇明诸司公案》。

一时,公案小说大热。其余书商纷纷跟进。如何跟进的呢?并非所有书坊主人都有熊大木、余象斗之才,由是,便聘请民间文人效仿赶制,出现了《新民公案》《海刚峰先生居官公案传》《详刑公案》《名公案断法林灼见》等公案小说,开启了明朝公案小说之风潮,甚至形成了公案流派。

如此这般不断赶制、效仿,再加上不入流文人参与创作,泥沙俱下、良莠不齐自不消说,更为严重的是,所参与创作之文人,不一定懂得司法公案,有些甚至连编撰故事亦难以应付,除了东拼西凑之外,便只有抄袭一途了。比如《海刚峰先生居官公案传》,全书总共四卷,收录七十一则故事,抄袭自安遇时《包龙图判百家公案》的便达十八则,抄自《皇明诸司廉明奇判公案》的有九则,《皇明诸司公案》二则,另抄了文言小说《耳谈类增》十七则,全书超过一半的故事抄自他人的作品!

抄袭泛滥,原创枯竭,这般的恶性循环是对读者的愚弄,导致的恶果是被读者抛弃,最终让公案小说的热潮退却,直至消失。

以上所说,乃是从《三国演义》延伸出的“熊大木模式”,该模式再影响其他书坊,最终形成了明朝中晚期蔚为壮观的通俗小说创作之风。在下再提一部小说,以便引出下面的内容。

该作品便是后来妇嬬皆知的神魔小说《西游记》。《西游记》具体成书之年月已无法考证,大约在嘉靖末年至万历初年之间。有人曾言《西游记》在嘉靖朝属于禁书,该是谬传,一则该书问世时嘉靖帝只怕已然过世,二则到了明中晚期可谓百无禁忌,又岂会去禁一部小说?

同《三国演义》一样,《西游记》一经问世,便作为神魔小说的开山之作,以开天辟地之态,势不可挡地流行于世,人们争相传阅,爱不释卷,同时,也引起了一股模仿大潮。

在众多的模仿者之中,反应最快、出手最为迅速的当属余象斗。

万历二十年,世德堂刊印了首版《西游记》,万历二十五年,罗懋登所著的《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问世,这两部著作,虽说内容不尽相同,却是概以新奇著称,引领阅读潮流。余象斗看到有利可图,在万历三十年创作并刊印了《北方真武祖师玄天上帝出身志传》(注:简称《北游记》),大获成功,紧接着又创作了《五显灵官大帝华光天王传》(注:亦称《南游记》),揭开了神魔小说创作的新篇章。

与演义小说、公案小说的流行一样,神魔小说亦遭遇了大量的跟风、模仿,只几年间,同类作品层出不穷。余象斗在《北游记》和《南游记》获得良好效益后,转身又策划了一套《四游记》。

所谓《四游记》,是一套合集,除去余象斗自个儿的《南游记》《北游记》外,另有吴元泰的《八仙出处东游记》、杨致和的《西游记传》,刚好合成东南西北四游,趁着《西游记》的热度,顺势而上,刊行于世。

除《四游记》外,另有《西游记》同人作品,有朱鼎臣的《唐三藏西游释厄传》、杨致和的《唐三藏出身全传》、董说的《西游记补》以及佚名的《续西游记》等,在民间书商以及众多文人的联手合作下,围绕《西游记》做文章,且不论作品的价值有多高,但名利双收却是不容置疑的。

与此同时,相关的神魔小说亦是层出不穷,如朱星祚的《二十四尊得道罗汉传》、邓志谟的《飞剑记》《咒枣记》、朱开泰的《达摩出身传灯传》、朱明世的《牛郎织女传》、杨尔曾的《韩湘子全传》等。

在众多的神魔小说中,艺术价值最高、流传最广的应是许仲琳的《封神演义》,又名《商周列国全传》,许是作者在创作此书时思想更为纯粹,从艺术上而言,不失为《西游记》之后另一部传世之作。

这便是明朝的演义、公案、神魔小说流行的大概脉络。相信列位看官也看出来了,通俗小说能够流行且形成各种流派,仅靠官方推动是远远不够的,绝大部分的功劳属于民间书商,无论他们出于何等样的目的,最终掀起了明朝文化的大繁荣,却是毋庸置疑的。

一种文化的流行,于个人而言,可能仅仅只是文化娱乐生活丰富了些,于闲暇之际多了一种高雅的打发时光的方式,但是,从国家的层面上说,却是开放、自信、富强的充分体现,只有真正实现言论上的自由,方会出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盛况。

人们经常说唐宋之开放和富裕,唐诗、宋词确也成了中国文化史上最为灿烂、光辉的一页,但是论自由奔放,则不及明朝。何出此言呢?

这便要说到本章节的标题,从《三国演义》到《金瓶梅》,其中涵盖了《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和《金瓶梅》明朝四大奇书,此四部书所奇之处,一自然是内容,《三国演义》为演义小说的高峰,按鉴演义,以史为主,辅以超乎于常人的想象力,将三国之计谋、战争、人物,事无巨细地表现出来,冠绝古今;《水浒传》乃英雄演义的集大成者,一百单八将无一重复,个个栩栩如生,性格鲜明,单此一点,普天之下能做到的寥寥无几;《西游记》为神魔小说的丰碑,无论是语言、情节还是人物设置,精巧奇诡,任凭后世怎生努力,亦难撼动其地位;《金瓶梅》则是世情小说的表率,无论在哪朝哪代,能将生活细节写得如此之细,且以这般的手段表现出来,不仅仅需要耐心,更需要足够的胆识和气魄。

二是题材和思想,也是在下要说的重点。以上四部奇书,无论是《三国演义》的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还是《水浒传》的各路英雄反官府、反朝廷,一言不合拔剑而起,官民倒置,或是《西游记》所体现的孙悟空这个人物的反判精神,抑或《金瓶梅》不拘一格地对社会风俗的描写、官场黑暗的揭露,以及男女之间露骨的风花雪月的刻画,在封建社会特殊的体制下,哪个朝代可以做到?

唯明朝耳!

明朝,开创了演义小说、公案小说、神魔小说以及世情小说的先河,同时亦树立了一座座丰碑,令后世望尘莫及。

在特定的时代下,文学作品的伟大体现的是那个时代的伟大,尽管明朝依旧有许多不足之处,但仅以伟大文学作品这一项,便足以令其他朝代难以望其项背。

在本章内容行将结束前,在下想问一个细节上的问题,不知列位看官是否发现,以上提到的几位民间书商,无一例外皆是福建建阳人,这是巧合吗?

福建建阳在明朝的出版史上,究竟有怎样重要的地位,在推动文化方面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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