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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梦华——从范进中举说科举

历史大观园 还原历史 2020-06-21 23:44:29 0


科举的诞生,使国家选用人才的方式从世袭制、察举制、孝廉制中脱离出来,让普通的百姓也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让为官不再是权贵的专属,从血缘、门第等关系中脱离出来,实现真正的公开化、公平化、透明化,乃一种伟大的进步。

从隋炀帝大业元年设进士科取士始,至清光绪三十一年废除止,科举制恰好存在了一千三百年,在这一千余年的历史洪流中,科举制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共产生了七百多名状元,十一万余名进士,数百万名举人,不晓得列位看官是否如此想过:自隋至清,中国的历史靠这些科举选拔出来的人在推动,中华文明靠这些人在创造,一个个精彩的历史瞬间,无论是感动的、伤怀的还是悲壮的、可歌可泣的,都是他们在演绎,正是这些人,创造了精彩的历史,也正是这些人,留给后辈丰富的精神财富,以及众多值得我们骄傲的文化和发明。

列位看官兴许狐疑了,听汝之语气,莫非推崇科举吗?

在下并非推崇科举,但对历史必须客观地看待,而且需要站在当时的环境下去看待当时的现象和事件,才能做到公正公允。有人痛恨科举,可那些痛恨者,哪一个真正经历了科举呢?有人骂科举禁锢了人们的思想,死记硬背出了众多的书呆子,一个个摇头晃脑,似乎除了读书再无其他用途。可无论是唐诗宋词,还是明朝之小说,诸位从哪里看出科举禁锢了人们之思想?

倘若在下说《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金瓶梅》这些优秀的文学著作,那些动不动就要杀上金銮殿去,喊着“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经典人物形象,是在思想禁锢的时代创作出来的,您敢信吗?

那么范进呢,那个给科举害得险些发疯之人,又当如何说?

也罢,那么在下便从范进起头,来说说科举。不过,必须说明的是,范进乃文学作品里面的虚构人物,之所以被后世认为是典型的人物形象,乃因其极具代表性,代表了当时众多儒生的一种生存状态,他自然值得同情,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哪朝哪代都存在范进,确切地说,他非明朝特有,而是贯穿历史的底层书生形象。

范进者,据《儒林外史》交代,乃白庙村的一位穷书生,毕生之愿便是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争奈天不佑人,五十出头了还是个童生。

何谓童生?《明史·选举志》曰:“士子未入学者,通谓之童生。”

明制,在参加院试考取秀才前,需要经过县试和府试,谓之小考或童试,三年两考。考生需去户籍所在地的县衙门报名,填写籍贯、姓名、年龄以及三代之履历,再由同考的五人互相作担保,再由一名本县廪生证明,确保是本县生员且出身清白,无居父母之丧,方可入试。

童试考期在二月,考完之后,于同年四月参加府试,由知府主持,手续和考题与县试相仿,共考四场,前两场是一诗一文,三场为一策一论或一赋一诗,四场则是论三至四门艺术话题。

四场考试,逐场淘汰,最后留下来的童生的名册由县或府送往省督学院,等待院试。

院试也是三年两考,主考官为各省之学政,一般由监察御史担任,共考两场,首场叫作正试,考两文一诗,第二场叫复试,试一文一诗,院试头名唤作案首,凡院试通过者,则成为正式生员,即俗称的秀才。

范进年逾五十,须发苍白了,尚未通过院试,依然是童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想,该死心了。况且范进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经商也罢,务农也好,须做些正经事,养家糊口了。可范进骨子里自有读书人的一股子倔气,考不中便继续考,直到考中为止,抑或考不动了为止!

此等行为,在民间不免招来耻笑,诚如范进之岳父胡屠夫所言,那些中举的都是文曲星下凡,你个穷鬼尖嘴猴腮的,想要中相公,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连自家人都嘲笑范进,乡邻便可想而知了。有人言道,胡屠夫乃势利小人的代表,范进则是被封建科举毒害的、一意追求功名利禄的可怜书生的典型。

范进可怜是自然的,然谓之被科举毒害、一意追求功名之人,在下却不敢苟同。不可以旁观者的冷言冷语去批判当事人,倘若易地而处,你生在科举时代,你是范进,又当如何?莫非考了几次放弃了,便值得表扬吗?果若如此,除了可怜之外,只怕又会多一层可悲吧?

在下也曾是一个“范进式”的儒生,读书不好,赋闲在家,除了会写几篇文章外,一无是处,故有亲戚曾曰:武不像当兵人,文不像读书郎,无可安生处,这要怎生是好啊!当面尚且如此说,背后的议论便越发难听了。

如范进一般,在下的性子也是倔得紧,心想既然走了这一条路,那便一条道走到黑罢了,走出来了是运,走不出来是命,至于那些冷言冷语,且由他去吧。往大了说,此乃一种人生之理想;往小了说,便是要争一口气,乃是个人之志气,与所谓的封建科举毒害有何相干?所谓人各有志,有明一朝,放弃科举,或寄托山水,或闭门读书,或教学授课,或另辟蹊径的,大有人在,并没哪一条律法规定,生而为人,须经科举。

那么科举究竟是利多还是弊多呢?

科举自然是有弊端的,特别是自明初开始,以八股文取士,确实只能死记硬背,写文以“一先生之言为标准”,生搬硬套,墨守成规,自是禁锢了士子之思想,造就了一大批书呆子,那些人除了会背四书五经外,几乎什么都不会。故后人曰:八股之害,犹如鸦片、缠小脚,毒害百姓之深,无以复加。

又有晚明思想家顾炎武曰:

时文之出,每科一变,五尺童子能诵读十篇而变其文,即可以取功名,而钝者至白首而不得遇。老成之士,即以有用之岁月,消磨于场屋之中,而少年捷得者,又易视天下国家之事,以为人生所以为功名者,惟此而已,故败坏天下之人才。而至于士不成士,官不成官,兵不成兵,将不成将,夫然后贼寇奸宄得而乘之,敌国外侮得而胜之。

顾炎武得出的结论是,八股之害一如焚坑,败坏的不只人才,还有国家。在下以为,此话是有道理的,因为顾炎武谈论的是八股,而非科举。必须要明确,八股是八股,科举是科举,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科举,作为以考试为手段选拔人才的一种方式,是中国历史上最合理、最公平的一种制度,它是无可替代的。以“范进式”的众多寒门学子为例,倘若没有科举,他们将永世不能翻身,他们从出生起就只能定格在贫贱的位置上。

言归正传,再将笔墨放到范进身上。却说后来范进中了秀才,也是有功名傍身的人了,但依然贫穷。范进想去参加乡试,可家中穷得揭不开锅,何来赴考之资啊,便去向岳父胡屠夫借,又让胡屠夫羞辱了一顿,说范进能中秀才,非因有才,乃主考官见他考了一辈子,须发苍苍,这才怜悯,给他得了个秀才,他却还要去考举,岂非痴心妄想!

胡屠夫有错吗?客观地说,他并无过错。胡屠夫是个勤勤恳恳,每日五更就要去集市卖肉的小贩,故而他希望范进收了心,做个老实本分人,养家糊口,莫要每天想着吃天鹅肉。

范进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讥讽,只唯唯诺诺,说岳父教训得是!然范进内心始终不曾灭了那团火,那火之于范进,形如生命之火,若果然灭了,或许于他而言,生命亦行将终结。

于是他想方设法解决困难,参加了乡试。由于一生屡考屡败,他既期望能一考得中,金榜题名,又在自卑心作祟之下不敢相信自己会榜上有名。在这样的矛盾之下,范进心里已然准备好接受四邻新一轮的冷嘲热讽,此时消息传来,他高中举人!范进木然地看着给他报信的乡人,然后低下头,兀自提着他的鸡去集市叫卖,以便换些米,聊以度日。是的,范进不敢相信他中举了,他怀疑乡人在开他的玩笑,准备等他信了再放肆地嘲笑他。

这般的境遇,不曾经历的人难以理解,在下却感同身受。当年不顾一切地写作,在下经历了几乎所有作者都经历过的事情,那便是在投稿之路上屡投屡败。那时候,虽然依然在冷嘲热讽中默默地写作,但再也不敢在众人面前提投稿之事,唯恐不中,再惹讥讽。

在下之遭遇自是难以与落榜之痛相提并论,然却深为理解范进心里之苦。后来,当消息得到证实,看到屋前报喜讯的差役时,范进疯了!

大悲大喜之下,做出任何疯狂之举动皆在情由之中,有些人说,此乃太看重功名利禄,被封建科举毒害的最典型的表现。在下实在难以理解,站在何等角度之下方能说得出来这样的话?如果说书生读书而有向上之心,皆是追求功名利禄的话,那么天下书生非为名即为利,哪个能免俗?如果说读书考试是为科举毒害的话,那么是否意味着每朝每代的科举都是有害的?是否将千余年的科举俱皆否定了?

千百年来,还有比科举更加公正、公平的方法吗?显然是没有的。故而错的不是科举,而是每一朝的制度,明朝的科举制度是最为完善的,错就错在只能以八股之方式答卷,将学子之思维固定了。

说穿了,以八股为应试文体,无非是想要百姓臣子守忠守孝,不逾礼仪法度,以便统治。此乃太祖定国之后,在特殊的环境下所定下的特殊的体制,是将政治强加于读书考试的不可取的行为。

那么以八股取士果然一无是处吗?应付考试的学子,都是书呆子吗?

若说八股端的一无是处,那么清朝入主中原后,也不会将一无是处的科举之法沿袭下来。在下以为,八股固然有害,然其有害之程度大小,取决于国家整体环境的开放程度。

综观有明一朝,经济发达,环境自由,虽说八股取士之法未变,但是除此之外,鲜有约束民众之条令出台,这也是明朝中晚期涌现王守仁、李贽、王艮等一大批思想家的原因。通过科举的明朝官员,大多铁骨铮铮,有傲然之风骨,为了坚守心中之理想,不惜与权贵,与上级,甚至与皇帝据理力争,分庭抗礼,此等不惜犯上而坚守理想的事情,看遍整部中华史,除了春秋战国那个百家争鸣的时代几不可见,迂腐也好,正直可爱也罢,明朝臣子之傲骨不容忽视。

嘉靖初年,有一位书生,姓毛名澄,字宪清,号白斋,乃南直隶昆山人,弘治六年的状元,及至嘉靖帝时,官至礼部尚书。

嘉靖帝登基事属偶然。正德帝潇洒不羁,喜欢四处游荡,自封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且自编名号朱寿,四处领兵打仗,平安化王、宁王之叛乱,大败蒙古王子,弹指间诛刘谨,是为上下五千年最好玩、最不务正业,却又不失可爱而有手腕的皇帝。正德帝足迹遍及四海,又四处留情,偏苍天无情,并无给他留下子嗣,一日驾渔船打鱼时不慎落水,从此一病不起,终年三十一岁。

嘉靖帝乃正德帝的堂弟,登基后欲把自个儿的父亲兴献王朱佑杬追封为帝,倘若此事得成,与礼法不合,作为礼部尚书的毛澄自然不赞同,屡次上书,劝阻此事。

在皇权大如天的时代,若是不听皇帝的意思,便是忤旨,轻则重仗,重则杀头。无论在哪朝哪代,但凡重要之事,皇帝都是说一不二的,独明朝例外。嘉靖帝心下虽恨毛澄,却不敢公然驳他的意,几次商量无果,无奈之下,只能对毛澄之奏折视而不见,用无声的抗议来对付不依不饶的臣子。

毛澄见嘉靖帝以沉默的方式应对,便与内阁、都察院的几位大臣商量,以集体辞职之激进行为,要求嘉靖帝断了追封朱佑杬的念头。如此一来,嘉靖帝彻底慌了。列位看官许会不明白,堂堂一国之君主,莫非还怕臣子威胁吗?

明朝有一套十分完善的监察制度以及监察机构,是为都察院,乃太祖皇帝所创,铸有两枚印信,刻有“绳愆纠谬”字样,其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十三道监察御史又与直属于皇帝的六科给事中统称“科道”,也就是俗称的言官。言官又分作监官和谏官两种。监官代天子巡视,监察各级各道之官员风纪,大事上奏,小事独断;谏官则规劝皇上,以匡人君,以扶正气。

言官体制构成了上规劝君王、下弹劾百官的特殊监察机制。言官一般有二百人,品衔不高,不过七品或从七品,却拥有特殊而广泛的职权,按照太祖的话说,便是“以小制大,以下制上,大小相制,上下相维”。有这等监察体制,慢说是天下百官,连帝王之言行都受到限制,不能为所欲为,它成为明朝一道极为特殊而又亮丽的官场风景线。

嘉靖帝面对以毛澄为首的大臣以及各路言官的威胁,除了徒叹如之奈何之外,端的是一丝办法都没有。

那一日下朝后,嘉靖帝叫来一名贴身太监,如此这般交代一番,让他去毛澄府上。那太监听完旨意,委实吃惊不小,心想,这等行为如何是一国之君所为也!但是,再看嘉靖帝认真而严肃的神色,只得叹息一声,出宫去了。

及至见到毛澄,那太监也不说话,扑通跪倒在地。毛澄大吃一惊,急忙要去扶,道:“公公何以如此,折煞我也,快快请起!”

那太监兀然跪地不起,道:“此乃圣上之意,咱家岂敢违旨也。”

毛澄似乎明白了,叹道:“何苦如此啊!”

太监道:“圣上说,身为人子,谁无父母乎?无视父母,是为不孝,何以大明孝治天下,唯使朕不能尽孝耶!”

毛澄闻言,顿时泪湿了眼眶,一边是祖制,一边是孝心,罢罢罢,既无法两全,那么当这鸟官又有何用呢?当下交代那太监,请求皇上罢了他的职,从此后不再理会此事便是了。

嘉靖二年二月三十日,毛澄获准辞职,卒于同年闰四月。嘉靖帝虽也恨其之纠缠不休,但在明朝的言官体制下,毛澄之举再正常不过了,故毛澄辞世后,嘉靖帝并没怀恨于心,加封其少傅,赐谥号文简。

在下说过,任何一种应试制度,都有其缺陷和危害,但是,究竟危害有多深,取决于社会整体环境。有明一朝,“毛澄式”的谏臣多如牛毛,皇帝忌惮臣子之事,在明朝中晚期普遍存在,后来的万历帝十余年不上朝,很大程度上是不想与臣子正面冲撞或接触。说到此处,列位看官想来也明白,所谓的科举之害,真正危害于何处了吧?

好了,再将笔墨放到范进身上。前面说到,范进听到中举的消息后,于大悲大喜之下疯了。所谓大悲,固然与四邻及亲人讥讽有关,但范进真正的压力来自科举本身。那么明朝之科举究竟多难,让一位读了一辈子书的书生到五十余岁还是个童生,以至于中举之后疯了?有分教:十口沟隍待一身,半年千里绝音尘。鬓毛如雪心如死,犹作长安不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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