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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梦华——被过度解读和误解的大明高危职业:锦衣卫

历史大观园 还原历史 2020-06-21 23:43:51 0


本回开始讲明朝的职业及社会福利,按计划只讲民间百姓所从事之工作,因忽想起有一种职业被误读了四百余年,且一直被过度地渲染,在下说的便是传说中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的大明锦衣卫。在下觉得有必要让列位看官重新认识一下那个特殊的群体,故以一个章节之篇幅来谈谈锦衣卫。

锦衣卫,顾名思义,是一个军事机构。

卫所是明朝主要的军事制度,乃太祖所创立,分为卫、所两个编制,即一府设所,几府设卫,卫下设指挥使,统兵五千六百人。指挥使下又设千户、百户等。各府之卫所由各地指挥使管辖,而各地之指挥使则由五军都督府统管,此乃地方上的卫所。

京师之卫所又分两种。一则为京师三大营,即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成祖迁都北京后,又分京师京营和南京京营。其中五军营练习的是军阵,三千营练习的是巡哨,神机器练习的是火器。二则是皇帝亲军,相当于皇帝的贴身侍卫,锦衣卫便是亲军的一种,主要职责是掌管皇帝的仪仗和安全。

锦衣卫的前身唤作拱卫司,因有管理仪仗之职责,又统辖仪鸾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洪武十五年,撤亲军都尉府和仪鸾司,改置锦衣卫,如此,这个在大明朝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机构就正式出现在了历史舞台上。

不知为何,在后世或有意或无意的渲染下,锦衣卫竟成了黑暗、血腥、凶残、阴险的代名词,似乎提到锦衣卫,所有人都应该战战兢兢、闻风丧胆,见到锦衣卫时说不怕,反倒是咄咄怪事!

事实上,锦衣卫究竟可不可怕,要看从哪个角度去看待。

首先来看看锦衣卫之职责,其一是皇家侍卫仪仗,凡皇帝出行,或狩猎,或亲征,或祭祀等,必有锦衣卫相随。仪仗队伍由将军、校尉、力士组成,将军在前,称为大汉将军,由体形魁梧、样貌威严者担任,依据出行之性质、规模之大小,随行之大汉将军人数亦有增减,一般几百或上千人,最多时为一千五百人。大汉将军身着盔甲,肩上扛有一柄大刀,骑骏马,着实威风。不过这大汉将军只是一个称呼,并非真的将军,只是以资壮观罢了。

间杂于大汉将军之中的则是穿红色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的锦衣卫。无论是飞鱼服还是绣春刀,皆为皇帝所赐,并非所有的锦衣卫都能穿戴,也不是锦衣卫的常服和常用兵器。锦衣卫一般在重要场合或祭祀之时方才穿飞鱼服、佩绣春刀,一年之中着此隆重服饰之时不多。

飞鱼服分多种颜色,其中红色最为尊贵。飞鱼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一种神兽,长得有些像龙,双足、四爪、两翼,有鱼尾,看上去张牙舞爪的,甚是威武。飞鱼服与其余大臣所着的“飞禽走兽”官服一样,代表的是等级和权力。

当然,前文早已讲到,服饰之限制,只是在明朝前期严格,到了中晚期,衣着打扮可谓百花齐放,奇装异服也就罢了,在万历朝时,甚至有百姓穿蟒服、飞鱼服招摇过市。

校尉掌卤簿。卤簿,指是的“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皆谓之簿,故曰卤簿”(《汉宫仪》),其实就是在前引导整个仪仗、手持甲盾的校尉队伍。而力士则举金鼓或旗帜。

除去这些仪仗队,另有在前面负责开路巡逻的,还有在銮驾与京师之间来回传递消息的。这一整套皇帝出行之队伍,皆由锦衣卫充任。若硬是要问百姓怕是不怕,说心里话,看到这般的大阵仗,说怕未免夸张了,平民只要不去挡皇帝的銮驾,随行之锦衣卫哪个也不会为难于百姓,怕从何来?敬畏之意倒是有的,一国之帝王出行,前前后后由锦衣卫侍候着,队伍绵延几里,焉能不令人敬畏?

除去皇帝出行,平日在宫里锦衣卫也没闲着。因是皇帝之亲军,禁苑之安全自然由锦衣卫负责。此外,皇帝在奉天门御门听政之时,锦衣卫亦须在指定位置把守。

所谓御门听政,便是俗称的上朝,上朝并非在金銮殿(太和殿)上,而是在金銮殿外面的奉天门,早朝鼓响时,文武大臣便序立于左右掖门之外,待听得钟鸣,乃从左右掖门而入,过金水桥,入奉天门,在丹墀下立于东西两侧。

是时,在御座西侧立有一员锦衣卫,一般负责传旨,亦起到威武之作用。此外,在丹墀、御道、金水桥、奉天门外广场两侧,掖门等处,侍立有大汉将军一百二十九名,千户两人,百户四人,另有五百校尉分守于午门内外,一则警卫,二则鸣鞭、执仪仗。文武大臣从宫外一路走来,至奉天门里,一路上皆有各级锦衣卫把守。

早朝一般在寅时(凌晨五点)开始,大臣们一般丑、寅(凌晨三四点)交际便要在左右掖门候着了,可想而知,负责警卫和仪仗的锦衣卫,必然要比大臣们早一步当值才是,丑时就得准备着了,委实辛苦。

遇着嘉靖、万历那样几十年不上朝的皇帝,锦衣卫自然是幸福的,要是遇上太祖、成祖以及后来的崇祯,天天上朝,一天都不肯落下,端的是苦不堪言。

以上所言,是锦衣卫在执行侍卫仪仗任务时的大体情况。其第二个职责是巡查侦缉,兼负责廷仗,即给百官打屁股。

明朝中晚期,劝诫的、上疏的,甚至是与皇帝吵架的言官前赴后继,络绎不绝,皇帝不能将他们怎样,骂也只能由他们骂着,但气极了,打屁股却是常有的事,金口一开,杖三十,立于殿外的锦衣卫行动如风,冲进去就把要受廷杖的官员提出来,拖到午门去打屁股。

执行廷仗的乃锦衣卫校尉,另外还有个监刑的,一般为司礼监的太监。何以还要让太监监刑呢,莫非皇帝信不过锦衣卫吗?

其实廷杖是有名堂的。要先将官员的官服脱了,用草绳捆绑,头朝下、屁股朝上趴着。廷杖乃栗木所制,特点是硬而有韧劲儿,不易折,打人的那头为槌状,有铁皮包着,铁皮上还有倒钩,要是一杖下去,行刑之人再顺势一扯,慢说是皮开肉绽,连肉都会被扯去一大块,比通常的水火棍厉害多了。因此,廷杖一般最高一百杖,相当于极刑,百杖下去,屁股上基本没肉了,只剩骨头。一般人挨不过八十杖,若是皇帝金口一开,杖八十,无论是行刑之人还是受刑之人,心头都明白,唯死而已。

此时,所谓的名堂就出来了。皇帝下旨廷杖,锦衣卫将受刑官员拖出去,要怎么打,皇帝会向太监秘密授意,有些官员着实惹皇帝痛恨,便会着实打,有些虽嘴上厉害,但确实是可用之材,廷杖不过是唬他一唬,叫他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故锦衣卫校尉在执行之时,需要留意旁边监刑太监的动作,要是太监的双脚呈八字朝外张开,那就着实打,生死由命;若太监的双脚是朝里并拢的,那就用心打,每一杖下去,看似凶狠,其实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只出血不动及根本,表面上看血肉模糊,其实在家里将养几日就能恢复如初,力道拿捏恰到好处,是为用心。

这般的用心打,极考验锦衣卫的功力,若非平时苦练,绝难做到。那么如何才能练得这般的功夫呢?

分作两个步骤。第一步是基本功,拿一块砖,砖上垫张薄纸,练到一杖下去,砖碎了而纸无损,则过关;第二步是练巧劲儿,割一块带皮的猪肉,放在地上,往猪肉上打,一直练到猪皮打烂了却不伤及皮下组织,就算练成这门功夫了。

莫要看是门打人的功夫,对锦衣卫来说,这是生存之道,若是练得不精,打人屁股时火候不到,将不该打死的打死了,该打死的还留了口气,拂了帝王之意,便是掉脑袋的大事。

这样的锦衣卫可不可怖呢?在下以为,也不可怖,不只是老百姓无须去怕,连当官的都不怕。打屁股怕什么呢?大明朝的言官们,前赴后继,怼天怼地怼皇帝,一个言官被锦衣卫拖出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言官站出来,皇帝就像捅了马蜂窝也似,赶之不尽,躲之不及,何以如此?法不责众也。明朝中晚期,政治和社会氛围与前期截然不同。前期太祖、成祖心狠手辣,全然不怕杀人,杀多少都不在乎,中晚期则是另一种状态,文人觉醒了,文臣觉醒了,法制完善了,皇权削弱了,但凡有些知识,便有足够的社会地位,受人尊重,秀才可以见县官不跪,可以享受国家的津贴,文臣可以举着道德的牌子与皇帝分庭抗礼。换言之,在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平等的前提下,文官们拿着律法和道德与权力对抗,不只为了理想,不只为了维护传统的礼法道德,还为了扬名青史,那么打几下屁股又有何妨呢?

当然,也有被打死的,但是比例不太大,除非遇上特殊事件,处于特别敏感时期,一般情况下,皇帝也不敢任性到明知是马蜂窝还不惜一切去捅破的地步。

锦衣卫的另一个职能是缉查,此也是被后世大肆渲染之处。客观地讲,在太祖、成祖时期,锦衣卫确实是十分恐怖的。

锦衣卫因是皇帝亲军,又具有缉查功能,与其他禁军相比,权力更大,职责更广,在籍人员更多。按照明朝军队制度,一般卫下只辖制五个所,定员五千六百人,而锦衣卫则辖有十七个所,在籍人员逾六万,可见皇帝对这个机构的重视程度。

那么皇帝为何对锦衣卫如此重视呢?无非两个字——集权,利用这个机构打击异党、揭发贪官和骄横的将领。

众所周知,太祖时期有著名的四大案,即空印案、郭桓案、胡惟庸案、蓝玉案。其中,胡惟庸案和蓝玉案是锦衣卫揭举的。四大案轰轰烈烈地进行之时,光是被斩首的就有十余万人,牵涉如此之广、涉案人员如此之多,锦衣卫“功不可没”。

四大案几乎覆盖了太祖朝的整个时期,那时的锦衣卫端的是如魔鬼一样的存在,不管是民间百姓还是在朝官员,提到“锦衣卫”三字,无不畏之如虎,比见了鬼还要怕。

后来,太祖似乎也觉得锦衣卫权力太大,手段太狠,曾下令取消其缉查之职权,然成祖时又将之恢复,自此之后,锦衣卫之缉查功能便一直存在,为皇家服务。

锦衣卫大致有三个部门,经历司管理文书,收发公文,另有南北两个镇抚司,南镇抚司管刑法,北镇抚司掌刑狱,专事缉查、逮捕、审问等事,有自己的诏狱,独立于三法司之外,直接听命于皇帝。身为一个拥有特别权力的特务部门,明初的时候,锦衣卫的诏狱被比作地狱还是可信的。

那么锦衣卫是否如外界传说的那样,在整个明朝都拥有特殊的权力,一直若魔鬼般存在呢?

列位看官,耐心地将本部书看到这里,应清楚在下的为人了,说话一般不刻意夸大,亦不蓄意诋毁,下面便历数一下历朝锦衣卫的总指挥使,看过他们的事迹后,相信列位看官应会对锦衣卫有个总体之印象。

史上第一位有名有姓的锦衣卫指挥使唤作毛骧,即制造胡惟庸案之人。

胡惟庸乃明朝开国之宰相,理当被历史记住,然其还有个特殊的名头留在史书上,他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任宰相,他被杀后,太祖就撤了相位,改内阁理事。起先内阁只是皇帝的咨询机构,只有票拟权,内阁意见经司礼监批红,才交到皇帝手里,由皇帝作最后的决断。

洪武二十八年六月,太祖御奉天殿,与众臣曰:

自古三公论道,六卿分职。自秦始置丞相,不旋踵而亡。汉、唐、宋因之,虽有贤相,然其间所用者多有小人专权乱政。我朝罢相,设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分理天下事务,彼此颉颃,不敢相压,事皆朝廷总之,所以稳当。以后嗣君并不许立丞相,臣下敢有奏请设立者,文武群臣即时劾奏,将犯人凌迟,全家处死。

这一段话标志着,宰相一职,自秦而始,至明而终了。不得不说,此乃太祖的一大创举。但是处理了胡惟庸后,又有一个新问题,如何处理胡惟庸案的善后事?

什么叫作胡惟庸案的善后事?胡惟庸任宰相后的确骄横,确也有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之事,甚至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过于傲慢,没将太祖放在眼里。但是说一千道一万,不管是以胡惟庸所犯之事论,还是以胡惟庸的功绩论,他都罪不至死,至多功过相抵,贬为庶人罢了,不应牵涉数万人,血流成河。那么要如何善后呢?

这时候毛骧出场了。毛骧知道太祖为何以胡惟庸做文章,于是想出了一个最简单而直接的理由——谋反。

于是,胡惟庸死后,此案再次被翻起,性质也从擅权枉法升级成了欲图谋反,被查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朝中为之一空,甚至连开国元老李善长也莫能幸免。

实际上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因胡惟庸枉法延伸至谋反,虽使此案合理化了,然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可以杀的功臣如数杀尽了,还有谁为朝廷出力,还有谁敢为朝廷出力?于是索性将毛骧也一同杀了,以息众怨,《明史》载毛骧“坐胡惟庸党死”。

太祖时期的第二任锦衣卫指挥使唤作蒋瓛,乃蓝玉谋反案的告发者,所用之手段与毛骧一般无二。与胡惟庸案不同的是,胡惟庸案因太祖想要集权,而蓝玉案则是因太子朱标早夭。

蓝玉与朱标关系甚好,可谓忠心耿耿,如果朱标不死,蓝玉便是镇国之将军,也不需要死,但是朱标一死,形势就变得微妙起来。皇孙朱允炆年幼,将来能镇得住蓝玉吗?蓝玉重兵在握,表现出拥兵自重的形迹,为大明江山永固计,除之无害。于是便由蒋瓛牵头,掀起蓝玉案。最后,蒋瓛也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被太祖赐死。

太祖末年的锦衣卫指挥使唤作宋忠,人如其名,是位忠勇之辈,与前两任指挥使不同,他是个“文能读书写文章,武可上马奔战场”的文武双全之才。

宋忠于洪武末任指挥使,建文朝时,因燕王朱棣之乱,被派去北方戍边,以都督之身份屯兵开平。建文元年,怀来一战,宋忠战死,英勇殉国,在锦衣卫指挥使里面,算是事迹较为突出的一位了。

成祖朝时期的首任指挥使叫作纪纲。此人本是临邑(山东德州)一农民,建文二年,朱棣自北方一路南下,至临邑时,纪纲冒着被斩之风险,拦下朱棣的马,说愿参军,鞍前马后,誓死效劳。朱棣试了下他的功夫,弓马娴熟,且又颇有胆识,遂将之留在身边。从此之后,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农民开始飞黄腾达,及至朱棣夺位成功,坐拥天下,纪纲被授都指挥佥事,兼掌锦衣卫。

是时,成祖刚刚得了天下,能信任者不多,而所疑者却数不胜数,要将建文朝旧臣清除,正需要纪纲这样的人,故成祖时期的锦衣卫如太祖时期一样,位高权重,神鬼俱怕。纪纲也因此骄横起来,为争一位颇有些姿色的女道士,用铁爪敲碎阳武侯薛禄的脑袋。

洪武二十一年之进士、建文朝的内阁首辅、永乐元年的翰林侍读、主编《永乐大典》的名士解缙,因劝阻成祖不要轻易更换太子,得罪汉王朱高煦,朱高煦买通纪纲,趁成祖北征,将解缙下狱。纪纲在诏狱中将解缙灌醉,又拖至雪地里活活冻死。

永乐五年,成祖选妃,全国各地的美女入京时,纪纲比成祖先一步筛选了一遍,送入自个儿府中,尽情享乐。纪纲家中招募了众多亡命之徒,要么是有命案在身者,要么是江湖黑帮头领,常聚众闹事。时人谓之纪纲有反意,在下以为如此一个农民,估计未敢有如此大的野心,不过是欲望膨胀之下,为所欲为,忘记自己是谁罢了。后纪纲被人告发,死于凌迟。

如果说毛骧和蒋瓛是政治之牺牲品的话,那么纪纲则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他人。

以上提到的四位锦衣卫指挥使,除宋忠外,其余三位皆为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狠主,他们所处的时局十分相似,新主夺取天下后,急需清除异己、树立权威,故而那些时候的锦衣卫真如后世所渲染的那般,黑暗、血腥、凶狠、残暴。

后期,随着国家日趋稳定,政治上亦逐渐开明,锦衣卫不再那么可怕,而且,在太监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后,锦衣卫的地位逐渐削弱,有时甚至有些可怜。

英宗时期,土木堡之变前后,有位锦衣卫指挥使,叫作马顺,此人在史书上并无恶迹,只不过跟错了人,是明朝第一位专权的司礼监大太监王振手下的人,靠王振的提拔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正统十四年,瓦剌大举南下,王振遂撺掇英宗亲征,说只要主子亲征,三军士气大振,定能吓跑瓦剌兵。

王振掌权后贪是贪了些,可骨子里却是个书生,通经书,也算得上满腹经纶,只是中了秀才后屡试不第,这才在教了几年书后自阉入宫。王振在满脑子的理想主义作祟下,鼓动英宗御驾亲征。英宗似乎对自个儿也有些信心,便引出了明朝历史上著名的土木堡之变。皇帝御驾亲征非但仗没打赢,还让人掳了去,自大明朝立国以来,何曾有过这等事情,端的是奇耻大辱!

群臣得知消息,有害怕的,有哭泣的,也有大骂的,将王振的十八代祖宗一一请了一遍,这还不够,他们拥至午门,要求监国的郕王朱祁钰尽快做出决断,否则大明危矣。

朱祁钰一则性格优柔寡断,二则皇帝被掳,国家剧变,也委实六神无主,故而说道:“尔等且出宫待命,容后再议。”

朱祁钰的态度着实把那帮文官激怒了,国家无主,大明危在旦夕,如何还容后再议?真要是到了瓦剌挟皇上大举入侵的地步,天下岂非就要易主了吗?当下在于谦等人的带动下,文官们再次涌将上去,要朱祁钰给个说法。

这时候马顺出场了,也许他在走出去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这个举动竟能创造历史。

马顺见文官们不依不饶,带了锦衣卫走上前去,喝道:“郕王有令,教尔等退下,莫非没听见吗?”

言官最骄傲之事,便是他们提出的建议或意见为皇帝采纳,是时国家危急,朱祁钰不但将他们之言置若罔闻,还叫他们退出宫去,置言官于何地,又置国家安危于何地?

前文说过,明朝初期之文官,乃是抱着理想抱负治国,并无一丝一毫之杂念,郕王不听,他们心中本来就气,被马顺这么一声喝,端的是火上浇油一般,当中有位户科给事中,名唤王竑,是个暴脾气,上去一手抓了马顺的头发,一手拿朝笏就打。

旁边的锦衣卫见指挥使被打了,本是要上去帮忙的,可没想到气急了的文官们正愁没地方发泄呢,竟比锦衣卫还快一步,蜂拥而上,帮着王竑往马顺身上招呼。

一时间,午门内外,朝廷命官,竟似一帮街头流氓斗殴,纷纷扰扰,喧声震天。不仅于谦懵了,朱祁钰被吓坏了,连旁边的锦衣卫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要知道这时候宫中无主,而他们面对的又是一群掌握了言论的文官,轻易惹不起的,那么到底是上去劝架,加入战斗,还是袖手旁观?众人一时手足无措。

此时,王竑见众同僚皆加入了战斗,越发来劲儿,张嘴一咬,就咬在了马顺的脸上,使劲儿一扯,竟扯下一块脸皮来。马顺吃痛,倒地痛呼。文官们似乎还不解气,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及至停手时,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已气绝而亡,活活被打死了。

这是大明朝历史上唯一一个被群臣打死的锦衣卫指挥使,此事史称午门血案。

于谦到底是稳重之辈,见死人了,且死的是挂着正三品衔的锦衣卫指挥使,日后追究起来,只怕得死一批人,情急之下,上去抓住吓坏了的朱祁钰,道:“殿下,马顺乃王振一党,罪当诛,请赦百官无罪!”

朱祁钰闻言,瞿然一省,眼下强敌当前,朝中要是再闹将起来,大明朝便真的没救了,当下只得依了于谦之言,赦百官无罪。可惜,马顺因是王振一手提拔起来的,不过护主时说了一句话,便被活活打死。

这场闹剧结束之后,众人亦冷静了,一边由于谦负责保护京师,以防瓦剌携英宗南下,一边拥立朱祁钰为帝,改年号景泰,史称景泰帝,遥尊英宗为太上皇。

景泰朝之时,又出现一位指挥使,姓卢名忠,此人名虽为忠,为人却与宋忠迥然不同,是个媚主且好贪小便宜之辈。

土木堡之变中,于谦指挥京师军民合力抵抗瓦剌军,赢得了北京保卫战的胜利。一年后,英宗被瓦剌放还,按《明史》记载,景泰帝客客气气地把英宗迎入了宫里,并让他以太上皇的身份居于南宫。

由于是官方修的史书,显然有所美化,但明眼人都知道,英宗入京,景泰帝是舒服不了的,心里像被扎了根刺,极为不适。那卢忠便利用了景泰帝的这一心思,想讨好皇上,得些好处,却不想引出一桩大大的公案来。

英宗被关在南宫,一关就是七年,期间宫里的一些老太监,不管是念旧也好,被迫也罢,服侍在英宗身边。其中有一位叫阮浪的老太监,乃成祖时期入的宫,对英宗颇有感情,故而服侍得甚为周到。

这一日,阮浪生辰,英宗感念其里外照应,拿出身边的一柄金刀,作为礼物送与阮浪。

金刀乃皇帝身边之物,制作自是十分精美,一位小太监看到了,爱不释手。那小太监唤作王瑶,是阮浪手底下的人。阮浪年迈,且又深处这冷宫禁苑之中,对身外之物早就看得淡了,见王瑶喜欢,索性就送给了他。阮浪可能做梦也无法想到,送一柄刀竟会送出如此大的事来。

那王瑶与卢忠交好,两人喝酒时,王瑶喜滋滋地将金刀拿出来,道:“此乃太上皇所赐,你道是金贵不金贵?”

卢忠是十足的小人,见此金刀,便起了歹念,将王瑶灌醉了,拿了金刀来找景泰帝,说太上皇勾结阮浪、王瑶,欲图复辟,此金刀就是证据。

景泰帝心里若明镜也似,仅凭一老一小两个太监和一柄金刀,若要复辟,不啻儿戏,但他需要一个突破口,去剔除心头的那根刺,合不合理似乎并没有那么的重要了。

当下,景泰帝下旨,抓捕阮浪、王瑶,逼他们交代出太上皇复辟之事。卢忠领旨,将阮浪、王瑶下了诏狱。

有人曾说,锦衣卫的诏狱便是地狱,若是在平时,未免有些夸张,然一旦涉及政治、政权,诏狱只怕比地狱还要可怕。

按照卢忠的设想,凭锦衣卫的手段,让阮浪、王瑶交代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他看错了人,确切地讲是低估了人心,天下并非所有人都与他一样,为了利益可以丧尽天良。十八般手段用尽之后,阮浪、王瑶依然咬紧牙关,只说金刀是太上皇所送之礼物。

如此一来,卢忠慌了。所谓复辟,性质无异于谋反篡位,景泰帝紧盯着不放,百官密切关注着进展,拖的时间越长,舆论越多,压力也就越大。如果真的无法将脏水成功泼到太上皇身上,那么最后牺牲的只能是卢忠,他会因诬蔑罪当众斩首,以平息朝野内外的愤怒。于是,卢忠疯了。他不得不疯,不疯就只有死路一条。

此案史称金刀案,以太上皇英宗复辟、卢忠被斩而告终,是个在政治上耍手段,最终将自个儿玩死的典型案例。

英宗复辟,改元天顺,先后任命了两名锦衣卫指挥使,叫作袁彬、哈铭(后赐名杨铭),都是大大的忠义之辈。土木堡之变时,英宗被掳,大多数人逃的逃、叛的叛,只此二人始终侍候在英宗身边,不离不弃。英宗复辟,两人先后担任指挥使,成为英宗最信任之人,直至寿终正寝,死于任上,死后妻儿俱得荫庇,端的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与卢忠的遭遇形成鲜明的对比。

成化朝的首任锦衣卫指挥使叫作万通,是万贵妃的弟弟,继任叫作朱骥,二人秉公办案,皆为正直之辈。成化十三年,西厂成立,时汪直的势力已盖过了锦衣卫,锦衣卫风光不再。

正德朝时,锦衣卫指挥使石文义、张采依附于刘谨。刘谨倒台后,两人也先后被杀。

嘉靖朝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较多,大多无恶迹,得以善终。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陆炳,乃嘉靖帝奶娘之子,还曾救过嘉靖帝的性命,颇得信任,再加上他为人忠厚,对文官甚有礼貌,更不曾枉害过一人,朝野内外称颂,生前加封太保、少傅,死后追封忠诚伯,谥号武惠,生前身后能享如此殊荣的,在明朝的锦衣卫指挥使里面只此一人。

从万历朝到崇祯朝,由于朝中各派系争斗激烈,太监的政治地位被无限拔高,各方为了利益尔虞我诈,不能以单纯的是非观念去简单地评价。如以万历二十一年武科进士身份入仕的刘守有,有贪污之劣迹,支持张居正改革,然在那个时代,不贪的官员已十分稀有了。

刘守有之后是骆思恭。骆思恭参加过万历朝的朝鲜战争,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帝崩,李选侍联合魏忠贤,挟持朱由校,欲做皇太后垂帘听政,后来在杨涟等大臣的逼迫下,抢了朱由校离开乾清宫,史称移宫案。在此案过程中,骆思恭出了不少力,故受魏忠贤排斥,未能一直留在锦衣卫指挥使任上。

天启朝的指挥使叫作田尔耕,比骆思恭“识趣”了许多,依附魏忠贤,与许显纯、崔呈秀、杨寰、孙云鹤等人号称魏党手下“五彪”。

时阉党与东林党之争斗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故田尔耕大兴牢狱,杨涟、左光斗都是经其之手进入诏狱的。

那么田尔耕之行为,究竟该如何评价呢?在下还是那句话,这个时候的事情,已无法以善恶是非观去评论,文官制度崩塌之后,阉党也好,东林党也罢,哪个敢说自己纯粹为了家国黎民,没有私欲?

既然是非善恶不能怪乎于人,那么该怪谁呢?要怪也只能怪时局了。是当时的形势将他们拉入了角斗场,在强敌环伺、你死我活的情况下,敢不争乎?

魏忠贤被后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无非是因为他打压了东林党,即残害了所谓的忠良。但是,魏忠贤倒台后,那帮所谓的忠良也并没把明朝带上平稳安定之路。他们废除了魏忠贤时期的南北赋税不均的所谓的不公平现象,全国统一均收,实际上此等带有理想主义的举措,把北方的农民逼上了绝路,直接导致了大量的农民起义。

众所周知,南北一直存在贫富差距,此乃不争的事实,特别是江南,明朝末年,国家已乱成一锅粥了,民间依然富得冒油,这在中国历史上是个极为罕见的特殊现象。东林党上台后,无视现实,搞一刀切的公平,结果江南的百姓压力减轻了,北方百姓却迎来了压垮他们最后一根稻草。

后魏党倒台,田尔耕被东林党以阉党之名处死。

骆养性是骆思恭之子,袭其父之职,任锦衣卫指挥使,得崇祯信任。袁崇焕死后,新东林党人、内阁首辅周延儒自请去北边巡视战况,与后金交战,一矢未发,却向朝廷谎报军情,谓之大捷,被骆养性揭发;崇祯帝得悉,大怒,将周延儒赐死。

从此事来看,骆养性对明朝多少还是有些贡献的,在位期间,并不见劣迹。清兵入关后,降清。

崇祯朝的最后一任锦衣卫指挥使叫吴孟明,天启年间,因得罪了魏党爪牙许显纯,险些丧命,此后亡命天涯,崇祯初年,复原职,无劣迹,更无害人之心,但与明末时大部分人一样,好贪,史载其“缓于害人而急于得贿”。

好了,明朝的锦衣卫史至此终,大明朝的历史亦是至此终,从锦衣卫的兴衰史上,依稀能看出整部大明史,亦能隐约看到,所谓的锦衣卫之恶,实乃社会抑或时代之恶,从这个角度而言,如锦衣卫之恶,历朝历代有之,非是明朝特色。只不过明朝党争激烈,为历朝罕见,增加了锦衣卫的活动空间,但在大部分时候,锦衣卫不过是一个正常的缉查、司仪机构,所作所为更是鲜有危及百姓。

此外,锦衣卫也并非只管政治,不理民政,在城市设施的管理领域,也有锦衣卫忙碌的身影。文化领域,亦有锦衣卫留下的传世之作,前文提到的哈铭,便留下了一本《正统临戎录》,袁彬著有《北征事迹》一书,后被收录进《四库全书》。

说完锦衣卫,再说说鲜为人知的五城兵马司,看起来比较威风,实则是个职责大、权力小的机构,且常为百姓所不齿,上下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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