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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最风流、最长寿、绰号最多的词人——张先

历史大观园 文人墨客 2020-06-14 19:17:54 0


风流才子和美艳小尼姑

公元990年,距离北宋建朝已有三十年,宋太祖赵匡胤和他的继承人通过攘外安内、“杯酒释兵权”、鼓励读书人出仕等一系列重大举措,使得一度受到兵乱重创的政局渐趋稳定,民生经济也渐渐得到复苏与发展。

太湖一带,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在社会安定的大环境下,人们的衣食有了保障,读书人也就渐渐多了。太湖的南边有个叫乌程的地方,当时出了一个名叫张维的读书人,他守着一片田园,白天劳作,夜间读书,闲暇时背上行囊去溪涧山谷四处漫游,若在市井或山野间遇见能触动他的事物就赋诗一首,随时记录自己的感悟和心情。比如那首《戏题斗促织》,就是他从日常生活中获得的感悟:

自离草莽得登堂,贤主恩优念不忘。

饱食瓮城常养锐,怒临沙堑敢摧强。

敌声夜振须仍奋,壮气秋高齿渐长。

眼底孽余平剪后,功成谁复论青黄。

张维虽然不曾富贵显达,但因为写诗结交了一些地方上有身份的文人朋友,如张舍人、丁秀才、马太守等,常聚在一起诗酒唱和,自得其乐。

公元990年,这年北宋没发生什么大事,但对张家来说却很重要——因为正是在这一年,张维的儿子张先出生了!张先日后官爵显赫,张家得以光耀门楣,张维也父凭子贵、被史书记上了一笔。而作为诗人,张维的许多诗是因为被张先画成《十咏图》而得以留名至今的。

张维和张先生活的年代仅隔了短短三十几年,时代风气却已截然不同,虽然父子俩都是“文青”,不过老爹是爱写诗的“旧人”,儿子却成了文化新领域“词坛”上的代表人物,在当时与柳永齐名。

在北宋初年,词的地位还很低,依然只是饭后茶余、酒坊歌肆的消遣之物,张维的词和同时代的柳永一样,内容多反映士大夫的诗酒生活及男女之情,而且往往能凭借歌姬们的传唱红遍大江南北。比如,那首流传至今的《碧牡丹·晏同叔出姬》就是如此:

步帐摇红绮。晓月堕,沈烟砌。缓板香檀,唱彻伊家新制。怨入眉头,敛黛峰横翠。芭蕉寒,雨声碎。

镜华翳。闲照孤鸾戏。思量去时容易。钿盒瑶钗,至今冷落轻弃。望极蓝桥,但暮云千里。几重山,几重水。

宋代的许多达官显贵都会蓄养家姬,《碧牡丹·晏同叔出姬》描写的正是晏殊在家宴上招待张先的一位歌姬。

相传晏殊有位宠姬美貌而善歌。晏殊只比张先小一岁,和张先算得上同龄人,俩人同在朝廷为官,又是意趣相投的词友,因此每每设宴,晏殊都会把张先请来,令宠姬演唱张先的词曲。

后来,因晏夫人不满,晏殊无奈,只好将这位宠姬赶走,心里却仍对她念念不忘。张先知道老朋友的心底事,因此再次来宴府做客时,特意写了这首《碧牡丹》,令歌姬们演唱。词中从“唱彻伊家新制”的过往,写到歌姬“至今冷落轻弃”的现状,今昔对比,令人心酸,而一句“望极蓝桥,但暮云千里。几重山,几重水”,更是道尽了歌姬无尽的苦恋与相思。晏殊听后万分感慨,说道:“人活着就是要快乐,我何必自己苦自己呢!”不久又花重金将这位宠姬迎回了府里。(见《古今词话》)

经晏殊的家姬演唱,《碧牡丹》一词从晏府逐渐传开,最终成为家喻户晓的一首著名词曲。不过,能写出如此感人又如此深谙女人心的词,张先靠的绝不仅仅是才华。除了精通音律、写得一首好词,他还是个风流才子——女子是他词曲的传播者,是他创作的素材,同时也跟他一起,谱写了许多风流韵事。

张先曾写过《一丛花令·伤高怀远几时穷》一词: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这是一首写离愁别绪的词,写得十分哀婉动人。但如此缠绵多情的词,竟是张先为一位尼姑所作。

这位尼姑不是寻常的尼姑,而是张先的一位情人。一日,她在池边与张先偶遇,张先见小尼姑容貌惊人,不觉对她一见钟情,而小尼姑虽然出了家,却凡心未泯,看到眼前有这么一位风流倜傥的大才子对自己动情,也禁不住春心荡漾。自那日相见后,小尼姑就常常与张先私会。

小尼姑住在池中岛的阁楼上,因为戒律森严,张先每次都要等夜深人静时才敢偷偷与之相会。半夜,小尼姑听见楼下有动静,就悄悄将梯子放下让张先上楼。

私会尼姑这样的风流韵事注定不可能长久。《一丛花令·伤高怀远几时穷》一词,正是张先以小尼姑的角度写就的一段内心独白。

“十八新娘八十郎”

张先在富贵安逸中活了八十八个年头,称得上是北宋最长寿的词人了。他之所以长寿,一是因为生活优渥悠闲,同时也与他超脱大度的生活态度有关。

北宋时,都城汴京经济繁荣,街道两侧尽是青楼妓馆。虽是青楼女子,但其中不乏颇具才情、色艺双绝的佳人,她们与词人之间存在着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名妓需要靠词人的词来成名、以此抬高身价,而词人则要靠名妓的演唱来传播新作;此外,才子与佳人,又往往惺惺相惜、互为知己。

当时,汴京有个能歌能诗、气质超群的绝世美人,令文人争相追捧,且被后人赞为“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她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李师师。

相传,李师师爱唱新词,平日里结交的都是当时文坛赫赫有名的大腕,如晏殊、晏几道、柳永、周邦彦、秦观、晁冲之等人。在当时,别的歌妓都需要向这些词坛大腕索词,但李师师不一样,不用她求词,这些大词人就会主动赠词给她。张先就曾特地为她写过一首《师师令》:

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学妆皆道称时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长胜未起。纵乱云垂地。

都城池苑夸桃李。问东风何似。不须回扇障清歌,唇一点、小于珠子。正是残英和月坠。寄此情千里。

不说张先与李师师之间有过怎样的故事,能于众才子之间游刃有余,被晏几道赞为“遍看颍川花,不如师师好”,与她交往本身就是一件雅事吧?

当然,除了李师师这样炙手可热的名妓,张先也给别的歌妓作词。尤其在老年退休后,他有了更多闲暇时间,就经常为官妓填词。不过,由于太多美人向他索词,张先有时也会应接不暇。当时有个名叫龙靓的歌妓,就因得不到张先的词而急得向张先写了一首索词诗:

天与群芳千样葩,独无颜色不堪夸。

牡丹芍药人题遍,自分身如鼓子花。

张先看了龙靓的诗,赶紧为她写了一首《望江南》:

青楼宴,靓女荐瑶杯。一曲白云江月满,际天拖练夜潮来。人物误瑶台。

醺醺酒,拂拂上双腮。媚脸已非朱淡粉,香红全胜雪笼梅。标格外尘埃。

据说因为得了这首词,龙靓一时宾客盈门,立马成了当时的歌馆红人。

从张先和歌妓们的交往来看,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他生活在一群佳人间,不缺红颜知己,想必过得十分逍遥。不过,这对张先来说还不够。这位词坛才子一生风流,如果将他的风流韵事汇编成册,恐怕有厚厚一本,而他自己的词,如实记录了这些韵事。譬如《谢池春慢·玉仙观道中逢谢媚卿》一词,写的就是张先去玉仙观的途中偶遇佳人谢媚卿的一段情事:

缭墙重院,时闻有、啼莺到。绣被掩余寒,画幕明新晓。朱槛连空阔,飞絮无多少。径莎平,池水渺。日长风静,花影闲相照。

尘香拂马,逢谢女、城南道。秀艳过施粉,多媚生轻笑。斗色鲜衣薄,碾玉双蝉小。欢难偶,春过了。琵琶流怨,都入相思调。

而在张先的情史中,像谢媚卿这样的女子恐怕不在少数。虽是才子佳人、你情我愿的美好相逢,但无法长相厮守毕竟令人遗憾,因此便催生了“琵琶流怨”,催生了张先的一首“相思调”。

而张先的一生,最风流的一件事,莫过于八十岁纳小妾一事。娶妾之后他还颇为得意地赋诗一首:

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

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张先年事已高,心却未老,他不仅在八十岁纳了一个小妾,到了八十五岁高龄,又娶了个正值花季的侍妾。

为此,作为忘年交的苏轼忍不住写了一首戏作《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述古令作诗》打趣张先:

锦里先生自笑狂,莫欺九尺鬓眉苍。

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

柱下相君犹有齿,江南刺史已无肠。

平生谬作安昌客,略遣彭宣到后堂。

收到苏轼的诗,张先倒也不觉得受了冒犯,反而生怕苏轼误会,特地写了信去为自己辩解:“愁似鳏鱼知夜永,懒同蝴蝶为春忙。”大意是说:我这绝非好色,只是妻子去世了,长夜漫漫十分寂寥,这才娶了小妾排解愁绪。

因写词收获绰号一箩筐

在仕途上,张先的一生没有跌宕起伏的经历:四十岁考中进士,后来在各地担任知县、判官、通判、知府等官职,后来进尚书省,成了一名都官郎中,直到七十四岁退休,既没有平步青云的大喜,也没有遭受贬谪流放的坎坷挫折,可以说一辈子风平浪静。

或许正是这样平静的生活,让张先有闲心享受生活,也有闲情创作词曲,再加上他善交游,又才华横溢,在宋初词坛上,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张先词曲中的那些名句,也几乎人人都能念上两句,因为这些词句,张先还收获了不少雅号。

比如,张先曾写过一首描写怀春女子的小令《行香子·舞雪歌云》:

舞雪歌云。闲淡妆匀。蓝溪水、深染轻裙。酒香醺脸,粉色生春。更巧谈话,美情性,好精神。

江空无畔,凌波何处,月桥边、青柳朱门。断钟残角,又送黄昏。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

虽然是写闺情,却没有那么重的脂粉气,而是有“雪”有“云”,意蕴恬淡,营造出一种朦胧美。尤其是“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一句,连用三个“中”字,仅十个字,就由外而内写出了这位伤春女子心事重重、泪光点点,在黄昏时翘首企盼情人归来的神态与心情,用语之妙令人称绝。因此,《行香子·舞雪歌云》一出,“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就在歌坊妓馆间传唱。因为这首词,张先获得了“张三中”的雅号。

除了“张三中”,张先还有一个雅号叫“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云破月来花弄影”也是张先词中的名句,出自《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这是张先晚年所写的一篇词作。虽然他的生活一直优游自在,但也难免会有发愁烦闷的时候。于是,他令家姬演唱《水调歌》,边听歌边喝酒,本想借歌酒消愁,却越听越愁。不知不觉在昏昏沉沉中睡去,待酒醒了,愁仍在。

这是一种怎样的愁?“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这种无法排遣的苦闷,原来是因回忆年少时的往事引起的。傍晚时分,看门前成对的鸳鸯静静游于水上,自己却形影相吊,不觉心事重重。然而,青春不再,往事如烟,年轻时错过的就永远错过了,许多事只能追忆而无法再追寻。

张先没有点明他追忆的是何事何人,但“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一句,写暮春之夜云破月出,突然洒下一片月光,既写出了清朗的夜景之美,又婉约含蓄地点明了此时月下人内心的变化。

《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一词抒发的虽是张先日常生活的小感慨,却把一日的心情写得跌宕起伏,堪称词中精品,在当时广为流传。而“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一句,正是张先“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这一雅号的由来。据说,宋初的“状元郎”词人、又称“红杏尚书”的宋祁去张先家拜访时,就让随从这样通报:“尚书欲见‘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

此外,张先因写给小尼姑的《一丛花令·伤高怀远几时穷》,得了“桃杏嫁东风郎中”的绰号。不过,在诸多雅号和绰号中,最为著名的“张三影”,则是他自己取的。

据说有一次,一个十分崇敬张先的客人对他说:“听说人人都称您‘张三中’,即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张先听了,有些不以为然地问对方:“为什么不叫‘张三影’呢?”见客人不知道“三影”的出处,张先解释道:“‘云破月来花弄影’‘娇柔懒起,帘押残花影’‘柳径无人,坠絮飞无影’,此余平生所得意也。”(见《古今诗话》)

“娇柔懒起,帘押残花影”出自《归朝欢》:

声转辘轳闻露井。晓引银瓶牵素绠。西园人语夜来风,丛英飘坠红成径。宝猊烟未冷。莲台香蜡残痕凝。等身金,谁能得意,买此好光景。

粉落轻妆红玉莹。月枕横钗云坠领。有情无物不双栖,文禽只合常交颈。昼长欢岂定。争如翻作春宵永。日曈昽,娇柔懒起,帘押残花影。

“柳径无人,坠絮飞无影”则出自张先的另一首名为《剪牡丹·舟中闻双琵琶》的词:

野绿连空,天青垂水,素色溶漾都净。柳径无人,堕絮飞无影。汀洲日落人归,修巾薄袂,撷香拾翠相竞。如解凌波,泊烟渚春暝。

彩绦朱索新整。宿绣屏、画船风定。金凤响双槽,弹出今古幽思谁省。玉盘大小乱珠迸。酒上妆面,花艳眉相并。重听。尽汉妃一曲,江空月静。

而“云破月来花弄影”“娇柔懒起,帘押残花影”“柳径无人,坠絮飞无影”三句,不仅是张先自己的得意之作,也被历代后人广为传诵,以致“张三影”在词坛上比张先更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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