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正史——齐明帝

齐明帝萧鸾（452—498）　字景栖，小名玄度，为高帝次兄始安王萧道生第二子。

萧鸾少孤，由高帝抚育成人。宋泰豫元年（472），为吉安令，以严于吏政而知名。昇明二年（478），迁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进号辅国将军。高帝建齐，封为西昌侯，为郢州刺史。武帝时，先后为侍中、尚书左仆射、尚书令。

永明十一年（493），武帝病死，皇太孙萧昭业继位，即郁林王。郁林王为文惠太子萧长懋的长子，少年时长得漂亮，爱好书法，善于谈吐，待人接物殷勤周到，因而博得武帝的宠爱，常独呼至身边，倍加抚问。但他品质恶劣，矫情饰诈。文惠太子死，在大庭广众之中，他装出极度哀痛的样子，逢人便哭。待武帝来到东宫，他倒地便拜，哭得死去活来。武帝感到这个孙子颇有孝心，便更加喜爱。其实郁林王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马上就欢笑畅饮。武帝病急，郁林王前往服侍时，面露忧伤，泪水涟涟。武帝见此，以为此孙必能担负大任，临终前执握他的手说：“若忆翁，当好作！”意思是叫他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地干出一番事业。可武帝丧车尚未出端门，他就托病回内宫，命歌妓奏曲作乐，鼓声歌声响彻内外。

自从登基之后，郁林王浪费无度，好斗鸡跑马，把招婉殿拆了，改为跑马道，又在宫内饲养名鹰快犬，还经常与侍从穿上民服在闹市中游走戏玩，又在文惠太子崇安陵的墓道中投掷泥块，或赌赛跳高，做种种粗鄙的游戏。每看到钱，他就说：“以前我想多用一文都不行，现在可没人管我怎么用了。”随意赏赐左右侍从，动辄数十万、百万。武帝时国库积钱数亿万，金银布帛无数。不到一年，就被他挥霍殆尽。他还经常进入主衣库，让皇后何氏及宠爱的妃子们用各种宝贵器具互相攻击，直到把它们打成碎片，才欢笑罢手。

主上昏聩，周围则群小缠绕。虽然武帝临终安排萧鸾等人辅弼幼主，可郁林王偏爱中书舍人綦毋珍之、朱隆之等人。綦毋珍之所有建议及人事上的推荐，郁林王无一拒绝。仗恃皇帝的恩宠，綦毋珍之将朝中的重要职位，划定价格，公开卖官鬻爵，一月之间，竟富至千金。他还擅自攫取宫中物品，占用差使人役。“宁可不听皇上圣旨，不可违背舍人之命”是当时朝中百官的基本态度。宦官徐龙驹经常住在含章殿中，头戴黄纶帽，身披貂皮外衣，面朝南坐在案前，代替郁林王批阅公文，左右侍奉，仿佛就是皇帝。

面对如此局势，萧鸾数次上书劝谏。郁林王不仅不听，反生嫌疑，想借机除掉萧鸾。隆昌元年（494）七月，萧鸾领兵入宫，杀王于延德殿西弄，迎新安王萧昭文为帝，改元延兴。

萧昭文继位时年仅十五岁，又懦弱无能，萧鸾根本未把他看重，只是把宗室诸王视为大敌。自延兴元年七月起，萧鸾自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把握一切朝政，甚至连萧昭文的饮食，也须经他同意。一次，萧昭文想吃蒸鱼，让厨官向萧鸾请求，萧鸾没有理睬。厨官便以骠骑无令为词，不敢去做。

萧昭文只做了三个多月的皇帝，便遭废杀。同年十月，萧鸾自立，改元建武，是为明帝。

明帝因为自己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亲子皆幼小，而高帝、武帝子孙日渐长大，乃于即位前后蓄意大杀兄弟侄子。高帝有子十九人，当时还剩下鄱阳王萧锵等八人，都为明帝所杀。武帝有二十三个儿子，十六人为明帝杀害。文惠太子共有四子，除萧昭业、萧昭文已被杀外，巴陵王萧昭秀、桂阳王萧昭粲，亦为明帝所杀，连竟陵王萧子良的儿子萧昭胄、萧昭颍也未免杀祸。总计齐高帝之后，只有豫章王萧嶷有后代于梁，其余诸子及武帝诸子孙全部绝后。这些人被杀时，有的仅七岁，较大的算是鄱阳王萧锵，也不过二十六岁。明帝杀人前，常和其侄始安王萧遥光商量，两人屏人密语后，明帝点起香火，呜咽流涕一番。高帝第八子桂阳王萧铄说过：“我昨天去见皇帝，看见他流泪哽咽，我的哥哥鄱阳王萧锵就死了。今天去见皇帝，皇帝又流泪了，且有不忍心的神色，恐怕轮到我了吧。”深夜果然有中兵来把他杀害了。明帝每杀诸王，总是黑夜派兵包围王府，呼噪而入，逮而杀之。在外地的诸王，多由典签执行。

在诛杀诸王的同时，明帝对朝中大臣也横加屠戮。武帝的侄儿、卫尉萧谌，本是郁林王的心腹，后为明帝拉拢过来，并亲自领兵勒死了郁林王。明帝即位之初，曾许诺让他镇守扬州。可事后觉得扬州物产丰盈，衔接水陆两路，为冲要之地，改派萧遥光。对此，萧谌颇感失望。一次闲聊中，他悻悻地对人说：“烧好了一锅饭，却被别人端吃了。”明帝深知萧谌富有智谋，又是一个得而喜、失则怨的人，特地嘱咐亲信，对萧谌严加监视。萧谌平时的一切言论和行为，包括喜怒哀乐之状，都由密探侦视后报于明帝。见萧谌大言无忌，明帝渐生厌恶，便于召赴华林园宴会之机，将其杀害。建武四年（497），两次参预废立的尚书令王晏也被诛杀于华林园中。

明帝残酷杀人，内心充满忧惧。他相信鬼神，重用那些与鬼神打交道的妄人。他感到人间处处是陷阱，每次出宫，总要先占卜利害，南出则称西去，东游则说北行，不让人预先知道其行迹。他又不信大臣，事必躬亲，要求各郡县及朝中六署、九府的日常事务，直接向他汇报，取得他的旨意后才能办理；文武官吏的选拔和任用，本归吏部管理，可他要亲自过问，每日里陷入繁忙的事务之中。太中大夫顾暠见此，当面劝谏道：“繁重琐碎的事务，应分别由职能部门办理，而陛下全部包揽，亲自处理，结果是陛下劳累，而大臣清闲。这种‘代理庖人宰割，代替大臣斫削’的做法，大可不必。”可明帝不听。

齐自立国以来，提倡俭朴，杜绝奢侈，明帝也是如此。即位后，先后废除武帝所建的新林苑，把这些土地归还百姓；废文惠太子所起的太子东田，斥卖于民间；武帝时的车轿舟船上的金银饰物，全部剔除送主衣库收藏。他本人生活也十分朴素。一次，他使用皂荚沐浴，指着用过的皂荚水对身边近侍说：“这个还可使用。”又有一次，负责膳食的太官进献一种名叫裹蒸的食品，他对太官说：“我一次吃不完这么一个，可以把它切成四块，剩余的晚餐再吃。”比起武帝晚年，明帝的生活要节俭得多。

建武五年三月，明帝病倒，召太子萧宝卷叮嘱道：“凡作事不可在人后。”七月，死于正福殿，葬于兴安陵（今江苏丹阳）。

评：刘宋子孙多不得善终，犹为文帝、孝武、废帝、明帝数君而为，而齐高帝、武帝子孙皆为明帝一人所杀，其惨毒自古未有。齐高帝曾对武帝说：“宋氏若不骨肉相残，他族岂得乘其衰敝。”武帝谨遵其嘱，在位十余年，用心政事，国力稍有恢复，诸兄弟亦得保全。而明帝重蹈刘宋覆辙，尽杀高、武十九子。杀人子孙者，人亦杀其子孙。萧齐便在这一片杀戮声中灭亡了。宋、齐、梁、陈这四个联翩而至的小朝廷都很短暂，而齐尤短，其原因与明帝的滥杀是大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