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正史——慕容德　冯跋

慕容德（336—405）　字玄明。慕容皝的幼子，慕容垂之弟。

慕容德姿貌雄伟，博览群书，生性稳重，多才多艺。慕容儁称帝后，于晋穆帝永和十年（354）大封宗室，未满二十岁的慕容德被封为梁公，先后担任过幽州刺史和左卫将军。慕容即位后，慕容德又被改封为范阳王。

慕容德虽然年轻，却颇有远见卓识。晋废帝太和三年（368）二月，前秦的苻双以陕城（今河南三门峡市西）叛降前燕，并请求派兵接应。慕容德当即上疏，认为是天赐良机。这一颇有远见的建议，却被太傅慕容评拒绝了。事虽不行，慕容德慷慨激昂的议论却得到了他哥哥慕容垂的赞赏，此后便时常与他一起谈论军国大事，而慕容德的话也总能做到贴切得当，慕容垂高兴地说：“你的器量与见识大有长进，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太和四年，东晋桓温大举伐燕。慕容德奉命率骑兵一万执行切断晋军石门粮道的任务。桓温因粮尽退兵，他又率精锐骑兵四千人预先埋伏在襄邑，与尾随追击的慕容垂前后夹击，大破晋军。慕容垂受到太傅慕容评和太后可足浑氏的陷害，出奔前秦后，一向与慕容垂友善的慕容德也受到牵连，被罢免了职务。第二年十一月，前燕被前秦攻灭，慕容德与燕主慕容一起迁往长安，被苻坚委任为张掖太守。几年后，他又被免职，回到长安。

晋孝武帝太元八年（383），苻坚起兵攻伐东晋，慕容德被任命为奋威将军，随同苻坚一起出征。苻坚在淝水之战中惨败，率残部奔赴慕容垂处时，慕容德竭力主张乘机除掉苻坚以报前燕灭亡之仇，没有被慕容垂采纳。队伍回撤到荥阳时，慕容德又向慕容建议说：“昔日勾践栖身于会稽，终于获取了吴国。圣人相时而动，百战百胜。如今上天让秦军丧师败绩，应该乘其衰弊之机，恢复燕国。”慕容也不听从。于是他随慕容垂到了邺郡。

太元九年，慕容垂称燕王，慕容德被封为车骑大将军、范阳王，受命坐镇京师，参与决断政事。在此后几年中，慕容德先任尚书令，再任司徒，成为慕容垂处理军国大事的得力助手。有时，他随慕容垂领兵出征，有时又奉命留守后方，深得慕容垂的倚重。

太元十八年十月，慕容垂准备出兵讨伐西燕慕容永。慕容永占据长子（今属山西），拥有十万军队，后燕则因连年征战，士卒疲乏，文臣武将们都认为不宜出征。只有慕容德坚决支持讨伐西燕，他对慕容垂说：“慕容永本是我国的枝叶，如今又僭称为王，蛊惑视听，致使中原逐鹿，争战不止，应该先除掉他，以正民心。当年汉光武帝也曾不顾百官疲乏，率师出征，这不是不仁，而是事情紧急的缘故。兵法上有不得已而用之的说法，我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慕容垂听了，笑着对臣僚们说：“司徒的意见正与朕相同。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朕的决心已定。”果然，慕容垂在第二年就攻破长子，擒杀慕容永，灭亡了西燕。

后燕太子慕容宝在太元二十年率军攻伐北魏，惨败于参合陂以后，请求再次攻打北魏。慕容德又极力支持，对慕容垂说：“北魏以参合陂大捷，心存轻视我国太子之意，应该以陛下的神奇韬略制服他们，不然将后患无穷。”慕容垂也有此意，便在次年三月留慕容德镇守都城中山，自己率军伐魏。燕军一直打到平城，洗雪了参合陂战败的耻辱。

慕容垂病死，太子慕容宝即位后，慕容德被委任为都督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冀州牧，出镇邺城。此时，北魏又向后燕发起了反攻。北魏主拓跋珪率军攻克了常山（治今河北正定南），自常山以东的后燕各郡县官吏或逃或降，只剩下中山、邺城、信都三城还在后燕手中。邺城随即也遭到了五万魏军的围攻。慕容德不得不在晋安帝隆安元年（397）正月派人向后秦求援。但后秦军却迟迟不来，邺城军民更加惶恐不安。在紧急关头，慕容德亲自犒劳士卒，厚加安抚，士卒们人人感恩，都愿意决一死战。恰在此时，魏军将领拓跋章与贺赖卢之间内斗，各自率军撤退。慕容德乘机出击，大破拓跋章的军队，人心方安。

其时，后燕都城中山被魏军攻破，慕容宝狼狈出逃，准备南下到邺城。此时，慕容德的侄子慕容麟也投奔了邺城，并建议慕容德南赴滑台。慕容德率部属四万户从邺城南迁滑台，仿哥哥慕容垂的故事，自称燕王，史称南燕。准备南下的慕容宝得知慕容德已经称王，只得重新逃往北方。

隆安三年八月，慕容德攻克广固（今山东青州西北），就以此作为都城。同年在广固称帝。为了使官吏和百姓便于回避，慕容德特地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备德。他还建立了学宫，挑选公卿以下子弟二百人为太学生。

慕容德曾在大宴群臣，酒酣耳热时笑着问道：“朕虽然才寡德薄，但南面称帝以后，在上不骄，时刻敬畏戒惧，众卿以为朕可与古代怎样的君王相比？”青州刺史鞠仲奉承说：“陛下是中兴圣主，与夏代的少康、汉代的光武相当。”慕容德即命侍臣赏赐他丝帛千匹。鞠仲认为赏赐太多了，推辞不受。慕容德说道：“卿知道调侃朕，朕难道就不会调侃卿吗？卿答对不实，所以朕也以虚言赏赐给卿。”大臣韩范进言说：“天子无戏言，忠臣无妄对。今日之论，上下相欺，可谓君臣俱失。”慕容德欣然接受批评，赏赐韩范帛五十匹。

前燕灭亡时，慕容德的母亲和兄、嫂与他一同迁往长安。慕容德追随慕容垂前往邺城，便与他们失去了联系。晋安帝元兴二年（403）四月，慕容德旧日的部属从长安来，才知道几个儿子和哥哥已遭杀害，母亲因年老而幸免，十年后病死，怀孕的嫂子在狱吏的搭救下逃亡，生了侄子慕容超。慕容德得知凶讯，号啕痛哭，以至呕血，由此而得病。

晋安帝义熙元年（405）四月，兄子慕容超从长安逃到南燕。慕容德当即封他为北海王，拜为骠骑大将军、司隶校尉。这年九月，慕容德病危，临终前，立慕容超为太子。死时年七十，在位四年。

生性谨慎的慕容德唯恐死后不得安宁，对后事也作了安排。他病死的当夜，有十余个棺柩分别从四个城门抬出，悄悄地埋葬在山谷中，当时人都不知道他的尸体究竟埋在何处。

慕容超即位不久，就一改原先倾心结交、礼贤下士的形象，把亲信公孙五楼引为心腹，朝廷大权都交给公孙五楼，自己则醉心于田猎游逸，凶残嗜杀，贵族大臣们人人自危，不是被杀就是出逃，南燕的局势日益混乱，终于在义熙六年被刘裕率领的东晋军队攻灭，慕容超被刘裕俘至建康处斩，年二十六，在位六年，南燕共存国十一年。

冯　跋（？—430）　字文起，因受鲜卑风俗影响，小字乞直伐，长乐信都（今河北冀县）人。父亲冯安，曾任西燕慕容永的将军。

冯跋自幼稳重少言，宽仁有大度。三个弟弟都任性放达，不治产业，只有冯跋恭谨慎重，勤于料理家产，深得父母的器重。冯跋最初随父亲效力于西燕慕容永，后燕慕容垂灭慕容永后，冯跋东徙来到了和龙（今辽宁朝阳）。慕容宝即位后，冯跋又被任命为中卫将军，与建威将军高云结成了好友。高云本属高句丽的支脉，自从慕容皝在晋成帝咸康八年（342）攻破高句丽，掳掠了五万余口返回，高云所属的这一支便世代成了燕国的臣属。慕容宝即位后，把高云收为养子，改名慕容云，任命为建威将军。高云沉稳寡言，当时人很少与他交往，只有冯跋与他性情相近、志趣相投，来往密切，成了好朋友。

慕容宝在位时，冯跋和弟弟素弗得罪了慕容垂的幼子慕容熙，慕容熙即天王位以后，就密谋诛杀冯跋兄弟，冯跋又触犯了慕容熙的禁忌，只得与几个弟弟一起逃亡到了深山。

慕容熙当政，赋税极重，生活奢侈，宠爱皇后苻氏，为之征调百姓建造承华殿，弄得土与谷同价。苻氏夏天想吃冻鱼，冬天又想吃生地黄，慕容熙就下令官府督办，搞不到就杀头。苻氏在晋安帝义熙三年（407）四月病死，慕容熙自己哭得死去活来，还下令文武百官都到宫内哭丧，并派人逐一检查，凡没有眼泪者都受到惩处。大臣们无奈，只得用辛辣物把眼泪辣出来。

慕容熙的荒淫残忍，激起了后燕臣民的怨恨。冯跋伺机与弟弟素弗、堂兄万泥合谋，潜入京城，乘慕容熙出城为苻氏送葬，分头行动，占领了皇宫，推举高云即天王位，史称北燕。慕容熙闻讯赶回，攻城未克，被搜捕斩杀。后燕亡。

冯跋拥立高云有功，担任了都督中外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他的堂兄冯万泥当了尚书令，弟弟冯素弗当了昌黎尹，另一个弟弟冯弘则担任了征东大将。第二年，冯跋又使诸弟分别镇守肥如（治今河北卢龙北）、白狼（今辽宁朝阳境）等重镇，把军权和重镇都掌握在冯氏手中，控制了北燕的政局。

高云当燕王本为冯跋兄弟所立，见冯跋兄弟气势逼人，更加恐惧，因此蓄养一些壮士作为心腹爪牙以自防，其中最受重用的是离班和桃仁，二人专掌宫廷警卫。为了笼络他们，高云动辄以巨额钱财作为赏赐，还让两人的衣食享用和自己相同。但贪得无厌的离班和桃仁仍然心怀怨恨。义熙五年十一月，二人入宫杀了高云。

高云被刺，冯跋登上洪光门袖手旁观。部下张泰、李桑冲下城门，杀了离班和桃仁。高云一死，冯跋当了天王。他宣布国号不变，仍然称燕。

冯跋登上天王位，堂兄冯万泥和堂侄冯乳陈自以为有大功，理应入朝担任要职，可是冯跋却让他们出镇在外，久久不召回京城。二人怨恨不平，同时起兵反叛。冯跋命弟弟冯弘率军二万征讨，将二人一起斩杀。

此后，冯跋颁布诏书，宣布说：“近年多事，变乱不断，赋役繁重，百姓穷困。应当加以宽宥，务必实行简易，前朝苛政一概废除。各地官吏应该推行仁政，不得侵害百姓。御史台的官员务必严加督察。”并且奖劝农桑生产，误农事者严加惩处，力耕者受奖，为此还专门制订了法律。每当派遣地方官吏时，他都亲自接见，询问为政的要点，以此观察官吏的才能。一时朝野整肃。

义熙七年七月，柔然可汗斛律派使者向冯跋献马三千匹，请求娶冯跋的女儿乐浪公主。冯素弗提议以宗室女代替乐浪公主，冯跋却说：“朕正在示信于异族，怎么能欺骗他呢？”冯跋讲究信义，也赢得了各少数民族的拥护，契丹、库莫奚也先后归降了北燕。义熙十年十月，冯跋又与夏王赫连勃勃通好，与夏王派来的使臣举行了盟誓。

义熙十年八月，北魏主拓跋嗣派大臣耿贰出使北燕。耿贰自恃北魏强盛，倨傲无礼，甚至辱骂冯跋。冯跋虽然恼怒，却不杀他，只是将他扣留了下来。尽管冯跋很克制，仍然得罪了北魏。义熙十四年五月，北魏派精骑二万攻伐北燕。冯跋在迎战失利后，闭城坚守，北魏掠燕民万余家而去。

宋文帝元嘉七年（430）八月，冯跋患了重病。到了九月，他的病情加重，仍然抱病临朝，又命太子冯翼代理国政，而且在听政的时候也带着军队，以防万一。

冯跋的夫人宋氏处心积虑地想立自己的儿子冯受居为王，便假传圣旨，阻隔了内外联系，只允许由宦官传递信息。冯跋的弟弟、中山公冯弘率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壮士冲入后宫，宫廷卫队不战而散，冯跋在变乱中受惊吓而死。于是，冯弘即位为天王。为了消除隐患，冯弘不仅逼令太子冯翼自杀，而且把冯跋的一百多个儿子一个不留地全部杀害。

北燕既乱，北魏乘机向北燕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北燕地方官吏纷纷投降北魏，连冯弘的儿子冯崇、冯朗、冯邈也投奔了北魏。在内部分崩离析的情况下，冯弘被迫向北魏求和，却遭到了拒绝。冯弘无计可施，在元嘉十年五月焚烧了和龙的宫殿，率领部众投靠了高句丽，北燕亡。自冯跋至冯弘共二世，共存国二十八年。冯弘到高句丽以后，冯弘依然不愿放下君王架子，因此而惹恼了高句丽王，在元嘉十五年三月被杀。

评：慕容德具有远见卓识，且能从谏如流，对自己也有比较清醒的认识，故在群雄逐鹿中占有一席之地。他亲手创建的南燕之所以在他死后几年就被攻灭，其原因在于继任者的倒行逆施。而冯跋作为北燕的实际创立者，在内政外交上都颇有建树。他能在强敌逼境的环境中维持二十多年，是颇不容易的。至于他临死前的子弟争立以致败亡，也是封建统治者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