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正史——姚襄　姚兴

姚　襄（331—357）　字景国，南安赤亭（今甘肃陇西西）人。羌族。父亲姚弋仲是十六国时期的羌族首领。

姚襄在姚弋仲的四十二个儿子中排行第五，他雄健勇武，好学博通，多才多艺，年仅十七岁就已有不小的声望，著称于西北地区。加上他善于安抚结纳，深得士众的敬爱，都向姚弋仲请求让姚襄作他的继承人。姚弋仲不许，竟然每天都有千余人向他请愿。姚弋仲难以违拗众人的请求，就拨出了一部分军队由姚襄统领。

姚弋仲本人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领。他曾被前赵的刘曜任命为平西将军，后来又效力于后赵，相继得到石勒和石虎的器重，曾任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姚弋仲性情鲠直，敢于直言劝谏，凶残的石虎对他既畏惧又敬重。石虎在废黜石弘自立以后，任姚弋仲为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朝廷大事无不参与决断，公卿大臣都很敬畏他。

晋穆帝永和五年（349），梁犊起兵反对后赵，后赵军队屡遭败绩。身患重病的石虎惶恐不安，急召姚弋仲参加征讨。姚弋仲率军在荥阳大破梁犊的部众，斩杀梁犊，攻灭了梁犊的余党。

石虎病死以后，诸子为争位而自相残杀，冉闵乘机篡权，后赵大臣纷起反对。姚弋仲也反对冉闵，与石虎的儿子石祗联合对抗冉闵。永和六年三月，石祗在襄国称帝，姚弋仲被任命为右丞相、亲赵王，姚襄则被任命为骠骑将军、豫州刺史、新昌公。

这年十一月，冉闵率军十万攻打襄国，石祗被围困了一百多天，形势十分危急。石祗一面派人向前燕求援，一面又召驻守在滠头（今河北景县西南）的姚弋仲派兵救援。姚弋仲命姚襄率骑兵二万八千前去解围。临行前，他告诫姚襄说：“冉闵背仁弃义，屠灭石氏。我受人厚遇，应当为石氏复仇。只因年老有病，不能亲自行动。你的才干胜冉闵十倍，如果不能把他擒获，就不要再来见我了。”但姚襄却因轻敌而惨败，几乎全军覆没，只得退回滠头。姚弋仲怒责以一百军棍。

永和七年四月，石祗被其部将刘显杀死。至此，石氏已全部被灭。姚弋仲决定归顺东晋。这年九月，他派使者向东晋请降。东晋朝廷接受了姚氏父子的投降，任命姚弋仲为六夷大都督、督江北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大单于，又委任姚襄为平北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和并州刺史。

数月后，姚弋仲病死。姚襄秘不发丧，率军六万于永和八年三月南下，攻克了阳平郡的元城（今河北馆陶）、发干（今山东冠县东南）等地，驻扎在碻磝（今山东茌平西南古黄河南岸）。但在随后与前秦军队的战斗中，姚襄失利，军队损失了一半。损兵折将的姚襄这才率众前往投奔东晋，又把五个弟弟送作人质。姚襄博学，又善于谈论，江东士大夫对他都很器重。当他到达寿春拜见谢尚的时候，也得到了谢尚的热情相待。

不久，姚襄与谢尚一起进攻许昌，但被前秦的军队打得大败。危急之时，姚襄丢掉了辎重，把谢尚护送到芍陂。谢尚非常感激姚襄的救护，把后事全都托付给了姚襄。鉴于前秦、前燕力量强盛，姚襄率军驻扎在历阳（今安徽和县），并在淮河两岸广兴屯田，训练将士，积蓄力量，军力逐渐强盛。姚襄的威名和才能引起了当时执政的殷浩的忌恶，不但囚禁了作为人质的姚襄的几个弟弟，而且一再派刺客去刺杀姚襄。谁知这些刺客都很敬重姚襄，反而都把实情向姚襄和盘托出。姚襄也很善待这些刺客。

殷浩见刺杀不成，愈加忌恶。派安北将军魏憬率五千人袭击姚襄，结果魏憬被姚襄斩杀，他的部众也被姚襄兼并。殷浩又派龙骧将军刘启驻守谯城（今安徽亳州），把姚襄改派到梁国蠡台（今安徽睢阳）。殷浩一心要除掉姚襄，再度派谢万出击，又为姚襄所败。

永和九年十月，殷浩率军从寿春北伐，命姚襄担任前锋。姚襄积怨已久，抓住这一机会，率部先行，在山桑（今安徽蒙城境）邀击殷浩，殷浩措手不及，被打得大败，俘斩万余人，全部辎重都成了姚襄的战利品。击败殷浩后，姚襄向东晋朝廷上表诉述殷浩的罪状，并自致谢罪之意，实则与东晋决裂。他派其兄姚益镇守山桑，自己则率军前往淮南，不久又渡过淮河，驻扎在盱眙。他在这里招抚流民，鼓励农桑，军队壮大到七万人。

殷浩因连年北伐屡遭失败，已被废黜为庶人，东晋大权转入了桓温之手。为了防范姚襄，东晋朝廷委派吏部尚书周闵为中军将军，沿江加强防御。而姚襄手下将士大多为北方人，纷纷劝说姚襄返回北方。姚襄于永和十一年五月自称大将军、大单于，率军北还，不久就占领了许昌。

一年后，姚襄从许昌出发攻打洛阳，一个多月未能攻克。部属王亮劝谏说：“明公英名盖世，士众都愿意尽力效命。不宜损威劳众，力量全放在这一孤城上，应该回河北，作长远打算。”可是姚襄却认为洛阳虽小，也是用武之地，仍然坚持先攻占洛阳，然后创建大业。

两个月后，亦即永和十二年七月，桓温从江陵出发北伐，八月就到了伊水。姚襄赶紧把围攻洛阳的军队撤下，与桓温决战，结果被打败，死伤数千人。战败后的姚襄只得率军退往洛阳北面的邙山。尽管他屡遭败绩，但由于他既勇猛又爱护士卒，老百姓仍然扶老携幼地追随他。他的部属杨亮曾感叹地对桓温说：“姚襄神明器度，堪与孙策相比，而雄健勇武则超过孙策。”

姚襄虽屡屡失败，仍然想占据关中。东晋升平元年（357）四月，他与堂兄姚兰、兄长姚益等分道出击，准备从前秦手中夺取关中。前秦主苻生派苻坚、邓羌等率军迎击。在众寡悬殊的形势下，姚襄身边的僧人智通再三劝告他不宜与前秦军队硬拼。姚襄却说：“二雄不并立，我的决心已定。”前秦将领邓羌又用激将法惹怒了姚襄，两军激战于三原（今陕西泾阳西北），姚襄又一次遭到惨败，他本人也因坐骑倒毙而被秦军擒杀，年仅二十七岁。他的弟弟姚苌率领余部投降了前秦。

姚　兴（366—416）　字子略，姚苌的长子。姚苌是姚弋仲的第二十四子。姚襄死后，他率领着诸位兄弟投降了前秦，在苻坚的手下先后担任太守、刺史，一直做到扬武将军、步兵校尉。姚兴则被苻坚任为太子舍人。

东晋太元八年（383），苻坚在淝水之战中惨败，前秦政权分崩离析，慕容垂、慕容泓等相继起兵并称王。姚苌也不甘落后，于太元九年在渭北牧地起兵，称万年秦王，史称后秦。第二年，姚苌又俘杀了苻坚。姚兴作为姚苌的长子，在姚苌率军征讨时，常常担任留守，负责统辖后方事务。

太元十八年十二月，姚苌病危。临终前，他叮嘱姚兴说：“你今后安抚骨肉要讲恩，对待大臣要讲礼，处理事务要讲信，治理百姓要讲仁，只要不丢掉这四条，我就没有忧虑了。”姚苌死后，姚兴为了稳定大局，没有立即即位，而是自称大将军，并且决定暂不发丧，首先率军攻伐前秦主苻登。

太元十九年正月，苻登得知姚苌病死的消息，倾巢而出，进攻后秦。姚兴却沉着应战，周密布防，把苻登打得落花流水。得胜后姚兴宣布即帝位，并为姚苌发丧。随后，他又亲自率军乘胜追击，在当年七月攻杀苻登，前秦亡。

前秦灭亡以后，姚兴派部将先后击败了周边的一些敌对势力，然后在隆安元年（397）向东扩张。他亲自率军夺取了陕城（今河南陕县）、上洛（治今陕西商县）等地，又命姚崇领兵攻打洛阳，未能攻克，迁徙了二万余户流民而归。

隆安三年七月，姚兴再次派镇东将军杨佛嵩进军，攻陷了洛阳。后秦的声威大振，淮河及汉水以北的许多城镇纷纷归附。

姚兴也留心治理内政。他广泛听取意见，不少上书劝谏有益政事者，被提拔担任了重要职务；又鼓励和支持学识渊博的宿儒名士在长安教授学生，远近慕名而来就学者有一万多人。在处理政事之余，姚兴也时常把姜龛等宿儒请去，与他们一道论艺讲道，切磋探讨。他还在长安建立了律学，召集郡县的官吏前来学习，成绩优异者返回郡县执掌刑狱。又将刑律中凡不合时宜的条款一概予以废除。对于所辖地区内因饥荒而沦为奴隶的百姓，姚兴下令一概免除他们的奴隶身份。对孤贫无依给予救济，一时郡国安定。

隆安五年七月，姚兴派遣陇西公姚硕德攻打后凉吕隆，兵临姑臧（今甘肃武威）城下。后凉军大败，被斩俘一万余人，使西北地区各割据政权大受震动，西凉公李暠、河西王利鹿孤、沮渠蒙逊等纷纷遣使向后秦进贡。

姑臧被围数月后，吕隆被迫向后秦投降。更令姚兴高兴的是，他从姑臧得到了西域高僧鸠摩罗什，迎到长安，拜为国师。又命八百多僧人跟他学习佛经。在姚兴的倡导下，后秦公卿以下都信奉佛教，百姓信佛的也十有八九。鸠摩罗什通晓梵汉文字，与群僧译出了不少佛典。

晋安帝元兴元年（402）六月，姚兴又派义阳王姚平、尚书右仆射狄伯支等率步骑兵四万伐北魏，他自己亲率大军紧随在后。但此战遭到了重大挫折。

这年七月，因姚兴与北魏先允嫁女而又绝婚，北魏主拓跋珪命部将长孙肥等率骑兵六万为前锋，亲率大军随后，进攻后秦军，姚平被围困在柴壁（今山西襄汾西南）。姚兴闻讯，急率四万多士卒救援，但进至蒲坂（今山西永济西）而怯敌不前。拓跋珪率步骑兵三万迎击姚兴。姚兴战败，被迫后退四十余里，在汾水西岸扎营。

姚平被围三个多月，弹尽粮绝，乘夜从西南方向突围。姚兴陈兵于汾水西岸，高举着火把，呐喊呼应。他希望姚平奋力突围，姚平则盼望姚兴能前来接应，两方面只是呼叫相应。姚平冲不出重围，率部下三十余人投水自杀，余众四万多人均束手就擒。姚兴坐视其惨败，却无力救援，全军上下都痛哭失声。

柴壁一役的失利，还不足以动摇后秦的声威。元兴二年七月，南凉和北凉出兵攻打后凉，姚兴乘机征召后凉王吕隆的弟弟吕超入朝。吕隆无法违抗，只得乞降。姚兴派兵把吕隆全族及百姓二万余户迁往长安，后凉至此灭亡。第二年二月，南凉王秃发傉檀也因畏惧后秦的强盛而取消了帝号。

晋安帝义熙三年（407）五月，北魏重新与后秦通好，释放了在柴壁之战中俘获的后秦将领。与拓跋珪有杀父之仇的匈奴铁勒部赫连勃勃对此极为愤怒，自称大夏天王，脱离了后秦的管辖。姚兴次年派兵攻打赫连勃勃，遭到了惨败。与此同时，他派出攻打南凉的军队也损失惨重。本来臣服于后秦的西秦乞伏炽磐，此时也乘机在苑川（今甘肃榆中境）西南的嵻山筑城，割据自立。

义熙六年，攻防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先一直主动出击的后秦，此时已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西秦王乞伏炽磐和大夏王赫连勃勃向后秦频频发起攻击，后秦连遭失败，丧师失地，国力渐衰。往日的雄威已荡然无存。

此时，后秦的内部争斗却日益激烈。广平公姚弼，虽不是姚兴的长子，却深得姚兴的宠爱。他本来镇守在外，因结交姚兴身边亲信而调回京师，任尚书令、大将军，自此更结党营私，密谋与太子姚泓争权。左将军姚文宗是太子亲信，为了打击太子，姚弼向姚兴进谗。姚兴不辨真伪，下令处死了姚文宗。从此，朝臣畏惧姚弼，姚弼的党羽掌握了朝廷机要。

朝臣梁喜、任谦、尹昭等人都向姚兴提出忠告，劝他及早对姚弼采取措施，以防患于未然，可是姚兴默然不应。姚弼的党羽们则乘机提议改立姚弼为太子，姚兴也不加指责。这种暧昧优柔酿成了此后的宫廷变乱。

义熙十年五月，姚弼乘姚兴病重之机，暗中聚集士卒数千人，密谋作乱。姚兴的其他几个儿子姚懿、姚洸、姚湛等人则准备领兵回京讨伐姚弼。不久，姚兴病情好转，梁喜、尹昭等禀明实情，姚兴以其才兼文武，不忍加罪，只免去其尚书令职务。

第二年九月，姚兴再次病重，手握重兵的姚弼竟托病不来朝见，并在自己的府中聚集了军队。姚兴闻讯大怒，把姚弼的几个党羽抓起来杀了，又把姚弼囚禁起来。由于太子姚泓说情，姚兴才赦免了姚弼。

义熙十二年二月，姚兴的病情转危。他的幼子耕儿从宫中出来，与哥哥姚愔密谋夺位。姚愔率卫士攻打皇宫，遭到太子手下军队的抵抗。姚兴闻讯，硬撑着来到前殿，下令赐姚弼死。禁军们见到姚兴，都大受鼓舞，争相奋勇杀敌。姚愔等逃亡骊山。次日，姚兴死，年五十一，在位二十二年。

太子姚泓也不急于发丧，派兵捕杀了姚愔和他的同党。宫廷变乱虽然平息，但后秦衰亡的趋势已不可逆转。不久，东晋军队在刘裕的率领下北伐，并在次年八月兵临城下。即位一年多的姚泓出城投降，后秦亡。

评：姚襄是东晋十六国时期的杰出人物。他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博学多识，在当时出身于少数民族的人物中实不可多得。甚至刺客都不忍下手，足见他受时人敬重的程度。可惜遭到殷浩的猜忌、陷害和排斥，改变了他的发展方向，未能充分施展他的聪明才智。姚兴也是当时少数民族杰出政治家，他在纷乱之时，仍重视文化、搜举贤才，在文治武功方面都取得了较大的成就，后人称其为十六国时期仅次于苻坚的帝王，并非溢美之词。姚兴也和苻坚一样，由开始时的包容众议逐渐变得拒绝谏议，其失败之迹虽和苻坚不同，但善始不能全终的道路则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