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正史——金太祖

金太祖　完颜阿骨打（1068—1123）　汉名旻，按出虎水（黑龙江哈尔滨东阿什河）流域生女真完颜部人，自曾祖石鲁以来，世为部族酋长。祖父乌古乃，后被尊为景祖；父劾里钵，后被尊为世祖。兄乌雅束在位时，天庆二年（1112）二月，辽天祚帝在混同江（松花江）上钩鱼，大摆头鱼宴。依惯例，逢此盛会，生女真各部酋长千里之内者皆来赴会。这一次，完颜部酋长乌雅束未能前来，命其弟阿骨打赴会。席间，天祚帝命女真诸酋长依次歌舞，为其助兴。轮到阿骨打时，他竟怒目圆睁，端视直立，推辞说不能，天祚帝虽谕之再三，亦坚不从命。这不仅使天祚帝大为扫兴，而且引起了警觉。他对枢密使萧奉先说：“阿骨打意气雄豪，顾视不常，当以事诛之，不然，恐贻后患。”然而，萧奉先却以杀之会伤“向化之心”为由，反对这样做，阿骨打才得以大难不死。返回本部后，他知道天祚帝已对他产生怀疑，索性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扩张势力，称兵合并其他各部。女真赵三、阿骨产以兵相拒，结果家属皆被阿骨打俘虏。于是二人向咸州（辽宁开原）详稳司投诉，案情上达枢密院之后，却并未引起萧奉先重视，而是只作寻常细故上奏天祚皇帝。皇帝更是不介意，只是让咸州责问阿骨打，以为只要他能悔过自新就算了。但是阿骨打却把这种情况看得很严重，他认为与辽朝之间的敌对关系业已形成，故从此以后，辽虽多次召他入朝，他都称病不来。

天庆三年（1113）十月，乌雅束病故，阿骨打袭位，称“都勃极烈”。当时，辽使阿息保责问阿骨打为何不发丧。阿骨打非常不服气，反问道：“有丧不能吊，而乃以为罪乎？”辽对他的这种强硬态度无可奈何，一年后，天庆四年（1114）始遣使命他袭位为生女真节度使。“节度使”是辽朝授与阿骨打的官职，“都勃极烈”则是生女真人自己对首领的称呼。生女真各部首领皆称为“孛堇”或“勃极烈”，“都勃极烈”或“都孛堇”即各部总首领。阿骨打就任此职，尚不具有君主之义。他当时是与具有很大权力且手握重兵的“国相”撒改分治诸部，“匹脱水以北太祖统之，来流水人民撒改统之”。

辽朝每岁遣使经生女真境内往海上取名鹰海东青，这些使者征索无度，生女真人上下均饱受其害。乌雅束在位时，尝以不归还叛人阿疏为由，拒绝辽使通过。阿骨打袭位后，亦遣使至辽要求遣送阿疏。天庆四年，再次派遣宗室习古乃及完颜银朮可向辽索还阿疏。其实，他们的真实使命是要探听辽朝的虚实，索还叛人只不过是个借口。他们回来后，详细汇报了天祚帝如何骄肆废弛，阿骨打听了以后，召来僚属、耆旧，当即告以他要“伐辽”的决定，要求他们于要冲之地加强戒备，建城堡，修戎器，以听调遣。辽统军司了解上述情况后，遣节度使捏哥来质问生女真人修战具、饬守备都是针对谁的。阿骨打只说是设险自守，没什么可令人发生疑问的。辽朝不放心，又遣阿息保来责问，阿骨打则毫不客气地对辽朝加以谴责，并指出：只要归还阿疏，即可以继续作为大辽臣属，否则不能束手受制于人。这等于是向辽公开宣战。所以阿息保返回以后，辽朝也开始进行战争准备。

辽朝针对生女真，加强了在宁江州（今吉林扶余东南石头城子）的设防。这里与完颜部所居之按出虎水尚有一段很远的距离，军事上隶属长春州东北路统军司。辽朝之所以要选择在这里设防，是因为这里是辽朝与女真发生联系的要地。宁江州境内是辽朝皇帝春季巡幸驻跸的通常地点，每年初春，辽主必至其地凿冰钩鱼，并且纵鹰鹘搏击天鹅以为娱乐。届时，生女真各部也皆来献方物。其实，这是一种以朝贡为形式的贸易，只不过这种贸易极不公平，辽朝故意压低女真人带来的貂鼠等猎物同辽朝货物的比价，对女真人巧取豪夺，并把这种不义行为叫作“打女真”。这种不平等的贸易关系是导致女真人仇视辽朝政权的重要原因之一。他们每年都要来宁江州，故对这一战略要地的地理环境早已相当熟悉，特别是阿骨打参加天祚帝的头鱼宴时曾亲自到过这里，所以起兵之后，他就决定首先攻打宁江州。

对于女真的威胁问题，辽朝一些有识之士早已预见到了，并一再提醒天祚帝注意。在其即位之初，被夺官后曾任临海军（锦州军号）节度使的太傅萧兀纳就上书指出：自萧海里逃亡到女真境内之后，女真即有轻慢朝廷之心，故应加强兵力，以备不虞。然而天祚帝根本不理睬。天庆元年（1111），萧兀纳知黄龙府事，改东北路统军使，亦即成了宁江州的军事首领，这时他又上书说：“臣治与女真接境，观其所为，其志非小。宜先其未发，举兵图之。”但是，这样的奏章他虽连上数道，仍然未引起天祚帝的重视。直到天庆四年（1114）阿息保从生女真地区归来，获悉阿骨打确实在备战，天祚帝才开始调浑河以北诸军增援东北路统军司。

与辽朝统治者漫不经心的态度正相反，阿骨打密切注视着宁江州方面的动静。他得知辽军进行调动的消息后，马上派仆聒剌再次向辽朝要求引渡阿疏。当然，这只是个借口，其真正的使命是观察形势。仆聒剌回来后说宁江州的辽兵已多得不计其数，阿骨打对此表示怀疑，他认为辽军刚刚开始调动，不可能一下子就集结这么多。所以，他又派胡沙保前去打探。这一次侦察到宁江州只有四院统军司与宁江州军及渤海军八百人，与他的估计相符，于是他决定先发制人，对宁江州发动攻击。他对自己的将佐们说：“辽人知我将举兵，集诸路军备我，我必先发制人，无为人制。”

这一年（天庆四年，1114）九月，阿骨打进军宁江州，各路女真军皆会于来流水，总数有二千五百之多。阿骨打仍以索还阿疏为借口，同时指责辽朝对完颜部擒获萧海里之功非但不予褒奖，反而侵侮是加。他命诸将传梃而誓曰：“汝等同心尽力，有功者，奴婢部曲为良，庶人官之，先有官者叙进，轻重视功。苟违誓言，身死梃下，家属无赦。”

当东北路统军司报告宁江州遭到女真军攻击时，正在庆州（内蒙巴林右旗境内）射鹿的天祚皇帝“闻之略不介意”，他派遣海州刺史高仙寿统渤海军前去增援。女真军到达辽界，阿骨打命宗幹监督士卒夷平辽朝用于防御的壕堑。一入界，就与渤海军相遇。阿骨打亲自射杀了辽将领耶律谢十。很快，女真大军就到了宁江州城下，萧兀纳孙移敌蹇战死，兀纳退守城内，仍然招架不住，于是留下官属守御，自己率领三百骑渡过混同江，向西逃走，宁江州城遂被女真军攻陷，防御使大药师奴被俘。此人姓名说明，他是渤海人。女真因为与渤海同源，女真军相信他，所以又偷偷放他回去，劝辽人投降。于是铁骊部前来向女真军送款。此外，阿骨打又让渤海人梁福、斡荅剌也偷偷逃走，回去招谕东京附近的渤海人，对他们说：“女真、渤海本同一家，我兴师伐罪，不滥及无辜也。”他还命完颜娄室去招谕系辽籍女真，遂降移炖益海路太弯照撒等。他用这种办法削弱了辽朝，壮大了自己。

宁江州战役结束后，阿骨打对女真部族的军事组织进行了整顿。女真人原来就有称为“谋克”的军事组织，是在部族组织的基础上编成的。经整顿后规定，每三百户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女真军实行这种整齐划一的编制，则势必大大削弱原来的部族组织，使女真各部的统一得到加强。

宁江州之役以后，女真和辽朝两方面都继续进行战争准备。辽以枢密使萧奉先之弟萧嗣先为东北路都统，原来的东北路都统萧达不也（即萧兀纳）为副都统，发契丹、奚军三千，中京禁兵及土豪二千人，另外又选诸路武勇二千余人，驻屯在距宁江州不远的出河店。女真军占据宁江州之后，萧嗣先凭借一江之隔，以为敌人不会轻易打过来。然而，女真军正好利用辽军这种麻痹思想，于当年十一月间偷偷渡过混同江，对辽军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结果辽军当即溃不成军，许多军将战死，而身为一军统帅的萧嗣先却率先逃遁，与他一起逃命的还有另外十几个将领。女真军乘胜追击，俘获车马、甲兵、珍玩不可胜计。辽人曾经说过，若生女真满万则将无敌于天下。此时，这支令辽人闻风丧胆的生女真军队终于达到了一万人。

当年十一月，阿骨打弟吴乞买会同撒改、辞不失等率官属要求阿骨打称帝。阿骨打于辽天庆五年（1115）元旦，宣布即皇帝位，即金太祖，国号为金，建元收国。他改变与国相撒改分治女真各部的旧制，着手实现女真各部的统一。他以弟吴乞买为谙班勃极烈，撒改为国论勃极烈，辞不失为阿买勃极烈，弟斜也为国论昊勃极烈。当时金朝庶事草创，制度简朴，无城郭宫室之制。金太祖所居曰“皇帝寨”，此外还有“国相寨”、“太子庄”；金太祖所居只是祖上留下的草屋，他以“冬暖夏凉”为满足；他们也没有自己的文字，直到天辅三年（1119）始颁行女真文字。

金太祖即位后，当年即出兵攻打黄龙府（吉林农安）。在金军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天祚帝被迫宣布“亲征”。然而实际上，辽朝统治者自己很清楚，他们并无力战胜女真。因此，天祚帝仍然希望“议和”。但他放不下大皇帝的架子，在约和的书信中指斥金太祖，令其继续臣服为属国。三月和五月，他两次派耶律章奴使金约和都毫无结果。不得已，天祚帝才于八月间“罢猎”，赶赴军中，率领号称七十万的辽军主力征讨女真。金太祖对自己在这场历史性的战争中取胜有十足的信心，因此盼望与辽一决雌雄。他阳为卑辞乞哀，实则向辽挑战。天祚帝果然被他激怒了，下诏声称：“女真作过，大军翦除。”金太祖则正好借此激励将士与辽决一死战。

就在辽、金即将展开历史性的大决战的关键时刻，辽军都监耶律章奴公然谋反。他率军返回上京，打算废天祚而立耶律淳。天祚帝不得不暂时放弃对女真的攻击，赶去镇压耶律章奴。最后，耶律章奴虽然是被镇压了，但金太祖却得以在天祚帝西还时，在护步达冈大败辽军主力，天祚帝仅得以逃命。接着，又发生辽渤海高永昌造反的事件，又一次使辽朝统治经受危机。天辅四年（1120），金军攻占辽上京，并与宋达成联合攻辽的协议。五年，辽都统耶律余睹降金，使金人洞悉辽朝虚实。至此，金太祖已经完成了灭亡辽朝的准备。

天辅六年（1122），金军攻占辽中京和西京，天祚帝入夹山（内蒙萨拉齐西北）。同年末，金太祖率金军攻占燕京。七年六月患病，八月间在返回上京会宁府的途中病故，享年五十六。初葬于上京宫城西南，海陵贞元三年改葬于燕京大房山。

评：金太祖作为金朝的开国皇帝，是金王朝130年基业的开创者。他当初起兵反辽，是因为绝大多数生女真人不堪忍受辽朝的残暴统治和掠夺。在民众的积极参与和热情支持下，反辽斗争迅速取得进展。他在有生之年，虽未使天祚帝成擒，但已经基本上取得了灭辽战争的胜利。他生前虽有皇帝之名，但仍固守女真旧制，对辽和北宋统治者的享乐、腐败，皆不以为然。这反映了作为政治家的金太祖胸怀大志，但更主要的是生女真社会发展水平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