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历史——自然神与帝、祖先神的关系



商代的自然神有日、月、星辰、风、雨、云、山川、社、河、岳等，还应包括东母、西母、四方和四方风。

关于帝与自然神的关系，我们可以通过分析自然神中的五方神灵、风、云、 、江与帝臣的关系来了解。

商代自然神中负责五方事务的神灵是帝臣。商代有“帝五臣”、“帝五臣正”、“帝五工臣”，见下列卜辞：

（17A）王侑岁于帝五臣正，隹（惟）无雨。

（17B） 侑于帝五臣，有大雨。

（17C）辛亥卜， 五臣 。（《合集》30391）

（18）庚午贞： 大，于帝五工臣宁。在祖乙宗卜。（《合集》34148）

（19）贞：其宁 于帝五工臣，于日告。（《屯南》930）

（20）癸酉贞：帝五工臣其三百四十牢。（《合集》34149）

《合集》34148

上辞中的“帝五臣正”、“帝五工臣”、“帝五臣”是同类神灵，是“帝臣”的一种。

那么，它们到底是哪些神灵或者说由哪些神灵担任呢？传世文献中的材料为我们提供了线索。《左传·昭公十七年》记载郯子在回答鲁国昭子关于少皞氏以鸟名给官职命名的问题时，说到：

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五雉，为五工正。

上引材料中“工”、“正”意义相同，为同位语结构。“五工正”就是“五工”、“五正”，因其由“臣”担任，所以有时又被称为“五臣正”或“五工臣”。“五工正”、“五工臣”、“五臣正”应当是固定一类官职的特定称谓，时代变化，但其官职的性质应当是大体不变的。

“五雉”，杜预注：“五雉，雉有五种。西方曰鷷雉，东方曰鶅雉，南方曰翟雉，北方曰鵗雉，伊、洛之南曰翚雉”。孔颖达疏：“五雉必取五方。伊、洛，土之中。区明其取，翟雉与四方之雉为五也”。可见，“五工正”就是执掌东、南、西、北、中五方的官员。与人间相似的，商代神灵世界中的“帝五臣正”、“帝五臣”、“帝五工臣”应当就是执掌东、南、西、北、中五方的神灵。概之，商代有帝臣负责东、南、西、北、中五方的事务。

负责五方的神灵是自然神的一种。（17）至（20）辞说明，商代负责五方事务的神灵是帝臣。

另外，商代自然神中的“风”是帝的使者，因而是帝臣。卜辞中还有如下记载：

（21）于帝史（使）风二犬。（《合集》14225）

（22）燎帝史（使）风牛。（《合集》14226）

（23A）贞：帝风三羊、三豕、三犬。

（23B）贞：帝风。（《合集》14360）

（24）帝风九犬。（《合集》21080）

（25）辛未卜，帝风不用，雨。（《合集》34150）

（26）辛未卜，帝风不用，雨。（《屯南》2161）

《合集》14225

（22）辞中的“燎”为祭名。（23）、（24）、（25）、（26）辞中的“帝风”当即“帝使风”。上文（6）辞已经指出“帝使”是帝臣，这里的“风”是帝的使者，因而它也是“帝臣”。

还有，商代自然神“云”是“帝臣”。卜辞载：

《合集》14227

（27）贞：燎于帝云。（《合集》14227）

（27）辞中“帝云”的称谓形式与（23）、（24）、（25）、（26）辞中的“帝风”相同。辞例虽然没有明确指出“帝云”的职务，但是它当属于“帝臣”。可见，商代神灵世界里的“云”也是帝臣。

商代的兴起蝗灾的自然神“ ”是帝臣。请看下列卜辞：

（28A）壬子，贞： 米帝 。

（28B）弜 米帝 。（《合集》33230）

（29A）壬□，贞：□米[帝]。

（29B）弜 米帝 。（《合集》33231）

（28）、（29）辞中的“ ”是人名；“米”为祭名；“ ”是地名。“ ”字的字形像蝗虫，在上辞中，“ ”应指能兴起蝗灾的神灵。（28）、（29）辞大意为 向帝 举行米祭，希望它止息蝗灾。 当是自然神的一种，从（28）、（29）辞可知，它是帝臣。

最后，商代自然神中的“江”是帝臣。卜辞载：

（30A）辛亥卜，帝 （江） 我。

（30B）辛亥卜，小禘北巫。（《合集》34157）

（31A）辛亥卜，帝 （江） [我]。

（31B）于雷 。

（31C）于 。

（31D）于兮 。（《合集》34482）

“帝江”又见于《山海经·西山经》，内容为：“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多金玉，有青雄黄。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汤谷，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惟帝江也”。据饶宗颐考证，帝江是江水之神。它可能和商代的河、社、岳一样，都属于自然神。从（30）、（31）辞可见，商代的“江”也是帝臣。

综上所析，从五方神灵、风、云、 、江来看，商代的自然神均是帝臣，因而商代的自然神都是帝的下属。

《合集》34157

关于商代自然神和祖先神之间的关系，《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有这样一段材料：

黄帝乃令应龙之（蚩尤）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以从，大风雨。黄帝乃令天女曰“魃”，以止雨。雨止，遂杀蚩尤。

黄帝、蚩尤，应当就是商人祖先神范畴里的先王神。蚩尤能请（并非命令）自然神风伯、雨师为自己作战；黄帝能让天女止雨。说明祖先神和自然神之间是平等的关系，它们之间可以相互帮助。

《甲骨文精粹释译》拓片534（选自王宇信、李来付著《甲骨文精粹释译·书法选集》，上海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其意谓，贞问太阳出现了黑子，没有祸事，是顺若吉利吧？

殷墟卜辞中有这样的卜辞：

（18）庚午贞： 大 ，于帝五工臣宁。在祖乙宗卜。（《合集》34148）

上文已经指出五工臣是管理五方的神灵，因而是自然神。但是从（18）辞看，对于五工臣的祭祀，却在祖先神“祖乙”的宗庙里举行，这也说明商人希望祖乙向五工臣传达祭祀的意愿，从而达到止息蝗灾的目的。这条卜辞也可证明祖先神、自然神是一种平等互助的关系。

总之，从五方神灵、风、云、 、江来看，商代的自然神都是帝臣，因而是帝的下属。另外，从《山海经》等资料看，商代的自然神和祖先神之间是一种平等的关系，他们之间可以互相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