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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开国——顺治帝继承皇位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15 23:29:13 0

崇德帝与顺治帝的皇位交替,分作三题,叙述如下。

(一)皇太极猝然病逝

皇太极正在事业中天之时,突然“无疾而终”。崇德八年即崇祯十六年(1643年)八月初九日,《清太宗实录》记载:

是夜,亥刻,上无疾,端坐而崩。上在位十有七年,寿五十有二。 (1)

事出突然,毫无准备。此前的四天,皇太极还一直在理政。

初五日,仅《实录》记载,便有处理豫亲王多铎与睿亲王多尔衮不协、固山贝子罗讬犯罪、贝勒罗洛宏被六人同词讦告、范文程家人康六被夺银一千两、英亲王阿济格因畏暑热贪逸而不上班和八旗下有人盗银等六件事。

初六日,接见科尔沁部和硕土谢图亲王巴达礼率众朝贺并大宴之,赏赐来贺科尔沁部和硕福妃等银有差,处罚章京博琫等十人临阵败逃罪,俱从宽免死、各鞭一百等,共三件事。

初七日,记载皇太极处理政务五件事。

初八日,皇太极仍在正常从事国务和家务活动。这一天,皇太极以第五女固伦公主下嫁内大臣和硕额驸恩格德尔之子索尔哈,在崇政殿赐固伦公主封册及仪仗,规模宏大,礼仪隆重,《清太宗实录》记载:

己巳(初八日),赐固伦额驸祁他特、弼尔塔噶尔诰命、仪仗,并赐固伦公主封册及仪仗。和硕亲王以下,甲喇章京以上,与朝鲜国世子,及戴青绰尔济、洪承畴,外藩庆贺来朝科尔沁国和硕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和硕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多罗巴图鲁郡王满朱习礼、多罗郡王班第、固伦额驸祁他特、弼尔塔噶尔、巴雅恩护朗、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续顺公沈志祥,俱朝服,列崇政殿。上御殿,和硕礼亲王代善入,上降阶迎之,复自中阶升御座。代善升自西阶,坐于殿内西侧。索尔哈母和硕公主率固山额真阿山妻,行三跪六拜三叩头礼。昂邦章京莽古尔代、和硕额驸古尔布什、内大臣额尔克戴青,率索尔哈行三跪九叩头礼。和硕福妃、和硕贤妃、察哈尔国固伦公主、固伦额驸祁他特妻公主、固伦额驸弼尔塔噶尔妻公主、固伦额驸班第妻公主、和硕亲王妻福金以下,昂邦章京固山额真承政等命妇以上,俱集清宁宫外,索尔哈母和硕公主率阿山妻,朝见皇上,行三跪六拜三叩头礼。莽古尔代、古尔布什、额尔克戴青率索尔哈行三跪九叩头礼,赐大宴。索尔哈献雕鞍、甲胄、驼马。上命赐和硕礼亲王代善、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肃亲王豪格、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豫郡王多铎、多罗郡王阿达礼、外藩科尔沁国和硕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和硕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多罗巴图鲁郡王满朱习礼,各马一、甲胄全副。 (2)

上述记载,可以看出:皇太极既作为父亲,又作为君主,为女儿结婚操办,是多么重视,多么隆重,多么兴奋,又多么劳累。

初九日,又是忙碌的一天。皇太极分别三批接见、赏赐蒙古王公、章京等官员。更让皇太极兴奋的是在崇政殿的活动:

是日,上偕皇后、诸妃,召固伦公主等,至崇政殿,以征明所获缎匹财物之佳者,赐科尔沁国福妃、贤妃,及固伦公主、诸福金等有差。 (3)

皇太极连续三天,大办喜事,过于劳累,过于兴奋,当天夜里在清宁宫,可能患心脑血管病突发,用现代医学术语来说,就是脑卒中或心梗,不治而死。

其实,皇太极之病,早已有先兆。在《清太宗实录》中,有八条皇太极“圣躬违和”的记载:

第一条,崇德五年即崇祯十三年(1640年)七月,皇太极“圣躬违和” (4) ,到安山(即鞍山)温泉疗养。这年皇太极四十九岁。有医学家讲,四十八九岁对男人生理来说,是个易“折断”的年龄。这是《清太宗实录》第一次记载皇太极“圣躬违和”,也就是说他有病了。

第二条,同年十一月,皇太极又“圣躬违和” (5) ,并派超品公塔瞻恭代冬至圜丘祭天。

崇德六年即崇祯十四年(1641年),皇太极五十岁,刚知天命,流年不利。这年的八月十四日,松山大战前线形势紧急,皇太极要亲征,但因鼻衄延缓三天,“鼻衄不止,承以碗,行三日,衄方止” (6) 。鼻衄流血,连续六天。

第三条,同年九月,宸妃病逝。史书记载:“上居御幄,饮食顿减,圣躬违和。” (7) 皇太极这次患病,比较厉害。崇德六年即崇祯十四年(1641年)九月,关雎宫宸妃(庄妃之姐)病故,年三十三。皇太极因爱妃逝世,而过于悲伤。《清太宗实录》记载:

庚寅(十七日),是夜一鼓,盛京使至,奏宸妃疾笃。上即起营,遣大学士希福、刚林,梅勒章京冷僧机、启心郎索尼等,先驰往候问,来报。希福等以五鼓至京。冷僧机、索尼方至内门,闻宸妃已薨。冷僧机、索尼复驰行,于途间奏上。上闻妃薨,恸悼,卯刻,驾抵盛京。入关雎宫,至宸妃柩前,悲涕不止。 (8)

《清史稿》亦载:

六年九月,太宗方伐明,闻妃病而还,未至,妃已薨。上恸甚,一日忽迷惘,自午至酉始瘥。……上仍悲悼不已。诸王大臣请出猎,遂猎蒲河。还过妃墓,复大恸。妃母和硕贤妃来吊,上命内大臣掖舆临妃墓。 (9)

第四条,崇德七年即崇祯十五年(1642年)十月,皇太极再次“圣躬违和,肆大赦” (10) 。对死刑罪犯施行大赦,看来病情空前严重。

第五条,同年十二月,皇太极第五次“圣躬违和” (11) 。与上次“违和”,只隔了一个月又十二天。

第六条,崇德八年即崇祯十六年(1643年)正月初一日,皇太极第六次“圣躬违和” (12) 。不能亲祭堂子、太庙,也免行朝贺大礼。与上次“违和”,只间隔十八天。

第七条,同年三月,皇太极“圣躬违和,大赦,死罪以下,咸宥之” (13) 。病症频繁发作,看来病得极其严重。

第八条,崇德八年即崇祯十六年(1643年)四月初一日,皇太极“圣躬违和,命祷于盛京寺庙,施白金” (14)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年之间,皇太极有八次“圣躬违和”的记载,还有一次鼻衄,流血六天才止。皇太极患的是什么病?《李朝实录》记载朝鲜世子在沈阳馆所得到的信息:

清人言于世子馆所,以为皇帝病风眩,愿得竹沥,且要见名医。上命遣针医柳达、药医朴

从皇太极的身体肥胖、性情焦躁、喜食肥肉、过度哀伤等来看,皇太极的患病与猝死,可能同心脑血管疾病有关。而那些皇太极在夜间被“暗杀”等说法,为编造的故事,纯属子虚乌有。

崇德帝皇太极死后,清廷国务之急,莫过于君位。因此,皇位争夺与会议协商,就成为皇太极身后之头等军国大事。

清初的皇位继承,没有形成如明朝“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制度与传统。清太祖努尔哈赤生前曾试图建立皇子继承汗位制度,因先后发生舒尔哈齐、褚英、代善之问题,而在其晚年提出“八大贝勒共同推举或罢黜”大汗的《汗谕》。

皇太极死得过早,也过于突然,没有留下皇位继承人的遗嘱。于是,诸王便援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继位所采取的八大贝勒共议的办法,来解决皇位继承问题。

当时,有亲王四人,郡王三人,他们是:“和硕礼亲王代善、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肃亲王豪格、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豫郡王多铎、多罗郡王阿达礼。” (16)

代善(1583~1648年),努尔哈赤次子,皇太极兄长,为和硕礼亲王,因努尔哈赤长子褚英已死,而位居长兄,又称“大王”,其家族代表两红旗,时年六十一岁。

济尔哈朗(1599~1655年),努尔哈赤弟舒尔哈齐之子,皇太极堂弟,为和硕郑亲王,虽在上述七王中位列第二,因其非太祖直系血胤,自不在皇位候选人之列。又称“右真王”,为正蓝旗主旗贝勒,时年四十五岁。

多尔衮(1612~1650年),努尔哈赤第十四子,皇太极同父异母弟,其母为努尔哈赤大妃阿巴亥,为和硕睿亲王,又称“九王”,与阿济格、多铎为同母兄弟,同胞三兄弟代表两白旗,时年三十二岁。

豪格(1609~1648年),皇太极长子,为和硕肃亲王,又称“虎口”,以先帝之子代表两黄旗,时年三十五岁。

阿济格(1605~1651年),努尔哈赤第十二子,皇太极同父异母弟,为武英郡王,又称“八王”,时年三十九岁。

多铎(1614~1649年),努尔哈赤第十五子,皇太极同父异母弟,为豫郡王,又称“十王”,时年二十九岁。

阿达礼(?~1643年),努尔哈赤重孙,皇太极堂侄孙,为礼亲王代善之孙、颖亲王萨哈璘之子,又称“俊王”。阿达礼为孙子辈,无缘争夺皇位。

当然,在上列七王中,有条件继承皇位的是四位亲王,其中代善已无意,济尔哈朗已排除,实际上是多尔衮与豪格在争夺皇位。按照清太祖努尔哈赤规定的皇位继承《汗谕》,由满洲八旗贵族共议嗣君,而决定皇太极遗位继承人的是“七王会议”。

(二)争皇位七王会议

崇德八年即崇祯十六年(1643年)八月十四日,皇太极逝世刚过四天,议商皇太极遗位继承人的七王会议,在崇政殿举行。出席会议的七王有: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肃亲王豪格、英郡王阿济格、豫郡王多铎和颖郡王阿达礼。会议发言实况,满、汉文字没有留下完整记载,但在朝鲜世子沈阳馆所的《沈馆录》里,有一件《秘密状启》,史料珍贵,文字不长,除去标点符号,一百九十九字,很有价值,全引如下:

十四日,诸王皆会于大衙门。大王发言曰:“虎口,帝之长子,当承大统云。”则虎口曰:“福少德薄,非所堪当!”固辞退去。定策之议,未及归一。帝之手下将领之辈,佩剑而前,曰:“吾属食于帝,衣于帝,养育之恩与天同大,若不立帝之子,则宁死从帝于地下而已。”大王曰:“吾以帝兄,常时朝政,老不预知,何可参于此议乎?”即起去。八王亦随而去。十王默无一言。九王应之曰:“汝等之言是矣。虎口王既让退出,无继统之意,当立帝之第三(应作九)子。而年岁幼稚,八高山军兵,吾与右真王,分掌其半,左右辅政,年长之后,当即归政。誓天而罢云。 (17)

上述《秘密状启》,时间记为癸未年即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二十六日,地点记为大衙门。大衙门是指大政殿还是指崇政殿?这里略作考说。多书文将大衙门作大政殿。金毓黻先生在《沈馆录·叙》中认为:“大衙门为清帝朝会治事之所,盖即后来之大政殿,原称为笃恭殿。《盛京通志》谓崇政殿旧名笃恭殿,此殊不然。《东华录》天聪十年四月丁亥,定宫殿名大殿为笃恭殿,正殿为崇政殿。笃恭殿盖为大政殿之旧名。”查《清太宗实录》记载:天聪十年四月丁亥,定宫殿名:正殿为崇政殿,大殿为笃恭殿 (18) 。皇太极于崇德八年八月庚午(初九日)死,辛未(初十日)其梓宫(灵柩)奉安在崇政殿。诸王贝勒大臣等朝夕哭临三日,七日又哭临祭奠。崇政殿连续斋戒七个昼夜。蒙古诸王,恭顺、怀顺、智顺三王等,也到崇政殿叩拜祭奠,焚香致哀。大衙门会议在皇太极死后第五天举行,时皇太极死未满七日,尚在昼夜斋戒之期内。严肃而机密的诸王大臣皇位继承会议,在崇政殿大殿举行,既与史实不符,也与情理不合。《清史稿·索尼传》记载:皇太极死后五日即十四日,“黎明,两黄旗大臣盟于大清门,令两旗巴牙喇兵张弓挟矢,环立宫殿,率以诣崇政殿。诸王大臣列坐东西庑”云云。是知议商皇太极遗位继承人的大衙门会议,泛指是在崇政殿,但不是在崇政殿的大殿,而是在崇政殿的配殿,因正殿摆放大行皇帝遗体,且护卫官、祭奠者往来不断,香烟缭绕,哭声哀痛,气氛肃穆,不宜开会。而在配殿,诸王大臣,列坐举行,议商国是。八月二十六日,顺治帝登极大典则是在笃恭殿即大政殿暨殿前举行的。

前面引述《秘密状启》的内容,列下十点,逐句解析:

第一,会议的时间,八月十四日,皇太极死后第五天,还在七天大殓之前。

第二,会议地点,在大衙门。大衙门,有学者认为在大政殿,即笃恭殿,也就是俗称的八角殿。应当是在崇政殿,或其配殿,因大政殿(笃恭殿)不利于开会,更不利于保密。

第三,大王即礼亲王代善率先发言:“虎口,帝之长子,当承大统。”虎口就是豪格,为先帝长子,时年三十五岁,年富力强,屡立战功,应当立豪格继承皇位。

第四,虎口(豪格)说:“福少德薄,非所堪当。”说完离席。豪格想学乃父当年,三推让,三拥立,但尔非父比,今亦非昔比。此一让一退,铸成了大憾!

第五,“定策之议,未及归一”,议商的结果,意见不统一;皇太极生前手下固山额真佩剑上前道:“我们衣食仰赖于先帝,先帝养育之恩比天大,要是不立皇帝的儿子,我们以死相拼,从先帝于地下!”

第六,大王代善则说:“我虽是先帝的兄长,但老了,不参于此议。”说完也退席。

第七,八王即阿济格也跟着退席,十王即多铎却默不作声。

第八,九王即多尔衮说:“大家说得是。虎口(豪格)既然让退出,无意继位,那就立先帝第九子福临。他年幼,才六岁,八旗军兵,我和右真王(济尔哈朗)各领一半,左右辅政。等幼帝年长后,我们当即归政。”

第九,众人没有反对意见。

第十,择日举行新帝登极并告祭天地、宗社大典。

皇位继承在肃亲王豪格同睿亲王多尔衮之间角逐,结果皇位既不是甲,也不是乙,而是由第三者丙即六岁的福临继承。此事,多年来存在一个学术问题:拥立皇九子六岁的福临继位,谁是经始者?一种意见认为是睿亲王多尔衮。这是个清朝历史之谜。当代清史学界学者,多认为出自睿亲王多尔衮之首议。

王思治教授在《清代皇位继承制度嬗变与满洲贵族间的矛盾》论文中阐述,多尔衮在议立皇位继承的关键时刻,提出让皇九子福临继承皇位。他论述道:

索尼与鄂拜进入殿内,首先发言,声称定立皇子。多尔衮命其暂时退下。阿济格、多铎劝多尔衮即帝位。多尔衮犹豫未允,多铎即毛遂自荐说:“若不允,当立我,我名在太祖遗诏。”多尔衮不同意,说:“肃亲王(豪格)亦有名,不独王也。”代善提出:豪格“帝之长子,当承大统”。以代善的地位和两红旗的支持,豪格以为大局已定,辞让表示谦恭,等待劝进。虎口(豪格)曰:“福少德薄,非所堪当!”这颇像乃父皇太极当年被议立时所说“吾凉德,惧不克负荷也”。待众人“坚请不已,然后从之”。其所言显系固套。旋即“固辞退去”,故作姿态,以效乃父。豪格离去后,多铎又提出“不立我,当立礼亲王”。代善说:“吾以帝(皇太极)兄,常时朝政老不预知,何可参与此议乎?”又说:“睿亲王若允,我国之福,否则当立皇子,我老矣!能当此位耶?”代善的话是面面俱到,但其倾向于立皇子之意则甚明。会上各执一词,各有所立,“定策之议,未及归一。帝之手下将领(黄旗大臣)之辈佩剑而前,曰:‘吾属食于帝,衣于帝,养育之恩与天同大,若不立帝之子,则宁死从帝于地下而已。’”以武力胁迫多尔衮拥立皇子,否则将以死相拼。八旗中除多尔衮兄弟所将两白旗支持自己外,两黄旗之重要带兵将领,代善(两红旗)都明确支持豪格,镶蓝旗济尔哈朗内心实则支持拥立皇子。力量对比不利于多尔衮的严峻形势,如若强自为君,势必爆发满洲贵族内部的大厮杀。多尔衮当机立断,立福临,由己摄政,而黜政敌豪格。

王思治先生认为:“多尔衮当机立断,立福临,由己摄政,而黜政敌豪格。”于是,睿亲王多尔衮的“这一方案为众人接受” (19)

周远廉教授在《顺治帝传》专著中,关于福临继位问题,有一段论述:

这时聪睿绝顶的睿亲王多尔衮迅速地思考对策。形势已很明显,自己若要坚持登基,白、黄四旗必然火并。胜负很难预料,且即使侥幸战胜对方,四旗将士将大量死于血泊之中,八旗劲旅必然元气大伤,十几年来拼死厮杀争取到的即将进军中原的有利局面便会彻底丧失,代价太大了。但若屈服于黄旗大臣的压力,尊豪格为君,自己多年以来梦寐以求地要夺回被兄长太宗抢走的君汗之位,就毁于一旦,又太可惜了。怎样才能两全其美,既不致引起白、黄四旗火并,又不影响掌权的利益?他突然从“必立皇子”四字中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立即宣布:黄旗大臣的建议,是正确的。肃王既然退让,“无继统之意”,那就立先帝之子福临,不过他年龄还小,“八高山军兵,吾与右真王分掌其半,左右辅政”,待幼君年长之后,“当即归政”。众赞同,遂定议。 (20)

周远廉先生也认为:睿亲王多尔衮首先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立先帝之子福临,自己与济尔哈朗,左右辅政,众皆赞同,由是定议,福临继位。

李洵、薛虹教授在《清代全史》第一卷里,论述皇太极遗位继承的大衙门会议时,就福临继位问题阐述道:

选定皇位继承人问题,经过一番纷争之后,结果是出现了一种类似折衷的方案,即选定皇太极的第九子,年仅六岁的福临继位。同时决定,由济尔哈朗与多尔衮二人辅政。这个方案基本上是由多尔衮提出的。 (21)

李、薛二位先生作出了福临继位始议者的论断:“这个方案基本上是由多尔衮提出的。”

李鸿彬教授在《孝庄文皇后传》一文中,也认为是多尔衮提出的让福临继位:

当时在诸王中有力量争夺皇位的,是睿亲王多尔衮和皇太极的长子肃亲王豪格,两者之间斗争激烈。最后多尔衮感到势单力薄,暂时作了让步,提出立年方六岁的福临为帝,“八高山(即固山)军兵,吾与(右)真王(即济尔哈朗)分掌其半,左右辅政,年长之后,当即归政”。 (22)

李鸿彬先生的结论是:“最后多尔衮感到势单力薄,暂时作了让步,提出立年方六岁的福临为帝。”

此外,李格在《关于多尔衮拥立福临问题的考察》中认为:多尔衮于皇太极死后满洲贵族集团面临分裂的紧急关头,“断然决策,拥立福临” (23) 。张玉兴教授在《多尔衮拥立福临考实》中也认为:皇太极突然逝世,由谁来继位,成了大问题;多尔衮随机应变,“而成为拥戴元勋” (24)

上述两篇关于福临嗣承皇位的专题论文的作者都认为:福临之所以继承皇位,睿亲王多尔衮成为拥戴的元勋。

以上六例,充分说明:当代清史界比较普遍地认为,拥立福临继位之议,出自睿亲王多尔衮。这个问题,需要辨析。

第一,出自多尔衮之议辨析。认为福临继位之议,出自多尔衮的学者,其主要依据是朝鲜《沈阳状启》或《沈馆录》中的一段记载(见前文,此从略)。

在前述《秘密书启》中,有两句重要的话,不应被忽视,而应受重视。这就是:“九王应之曰”和“汝等之言是”十个字。在整段文字中,“九王应之曰”——此前为议论,此后为结论;“汝等之言是”——承上而启下,接前而转后。有三点,作分析。

其一,“九王应之曰”,就是说在九王多尔衮发表当立帝之第九子福临以前,诸王们有一番议论,而被《秘密状启》的作者,或出于重点在启报新君为谁而省略繁文,或对当时秘议不甚了了而断简阙载。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其前都有一番争论。因是最高机密会议,外人不可得知而详。这段记载,十分可贵,有所罅漏,不必苛责。

其二,“汝等之言是”,就是说在九王多尔衮发表当立帝之第九子福临以前,诸王们有人提出立福临,故多尔衮才“应之”、“是之”,否则何应之有、何是之言!上述《秘密状启》记于当时盛京,记载疏略,“汝等之言”断简,于是给人一种信息误导,似乎福临继位是由多尔衮提出的。睿亲王多尔衮权势倾朝,功劳归于己,罪祸嫁于人。这样,多尔衮就“翊戴拥立,国赖以安” (25) ,把拥立福临的功劳归于自己。

其三,“九王应之曰”与“汝等之言是”,萧一山先生《清代通史》在转述上面引文时,作了通俗节录:“睿亲王多尔衮曰:‘诸将之言是也。豪格既退让无续继意,则当立帝之三子福临,若以为年稚,则吾与郑亲王济尔哈朗分掌其半,以左右辅政,年长之后,再当归政。’因誓天而散,福临方六岁云。” (26) 这里虽省略“九王应之曰”,却将“汝等之言是”诠释为“诸将之言是也”。

上面在“九王应之曰”和“汝等之言是”之中,其“应”的是什么?其“是”的又是甚么?细加分析,共有四点:一是,豪格退让,无意继统;二是,拥立福临,嗣承皇位;三是,福临年幼,郑、睿辅政;四是,幼主年长,当即归政。

由上可见,福临继位之议,出自多尔衮,直接史料,未见一条 (27) ;所引《沈阳状启》之记载,其辞含糊,且存疑点。

第二,出自代善之议解析。礼亲王代善是议商嗣君诸王会议的重要政治力量。因为:代善是努尔哈赤次子(长子禇英已死),春秋六十一,花甲老翁,在宗室中年龄最长、有着家长的地位,此其一。代善为正红旗的旗主贝勒,有军事实力,此其二。代善的子孙掌镶红旗,此其三。代善为大贝勒、和硕礼亲王,被朝鲜称为“大王”,此其四。代善召集诸王大臣会议,议立嗣君,此其五。代善率领诸王、大臣、贝勒等以福临继位盟誓告天,此其六。所以,代善在议立嗣君的诸王会议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但是,代善知己知彼,圆融平和,进退有度,主动谦让,以“常时朝政,老不预知,何可参于此议”而坚辞。所以,立福临继位之议,并非出自代善之口。从代善坚决辞让、圆融建言、退席避锋与未行摄政四事,可以反证其并非倡福临继位之首议。

第三,出自豪格之议诠析。肃亲王豪格继承皇位的有利条件是:豪格为皇太极长子,三十五岁(比多尔衮年长三岁),正值壮年,有文韬武略,也有显赫战功,此其一。豪格的十一位弟弟中,有七位在世:四阿哥叶布舒十七岁 (28) ,五阿哥硕塞十六岁 (29) ,六阿哥高塞七岁,七阿哥常舒七岁,九阿哥福临六岁,十阿哥五岁,十一阿哥博穆博果尔三岁,六、七、九、十、十一阿哥都年龄较小,此其二。豪格人才出众,史称他“容貌不凡,有弓马才”,“英毅、多智略”,此其三。豪格在太祖时因军功被封为贝勒,太宗即位后又因军功被晋为和硕贝勒,崇德元年皇太极即皇帝位后再被封为和硕肃亲王兼摄户部事,此其四。豪格有两黄旗贝勒大臣的支持,其父皇太极生前亲掌正黄、镶黄和正蓝三旗,而两黄旗和正蓝旗大臣拥护豪格继位,此其五。豪格有济尔哈朗表示支持,还有众大臣拥护,如开国五大臣中额亦都、费英东、扬古利的子弟侄孙多是两黄旗的勇将,都拥戴豪格,此其六。但是,肃亲王豪格既不善上(故作虚套),也不善让(真正辞让),或者说既不知上,也不知让,“因王性柔,力不能胜众” (30) ,大清皇位,失之交臂。从豪格或因故套谦恭或由愤懑退席与未行摄政两件事,可以反证其并未首议福临继位。

第四,出自其他诸王之议考析。参加大衙门会议的其他诸王还有英郡王阿济格、豫郡王多铎和颖郡王阿达礼。前已分析,英郡王阿济格主张立胞弟多尔衮,豫郡王多铎也主张立胞兄多尔衮。史载:英郡王阿济格、豫郡王多铎等“跪劝睿王,当即大位” (31) ,甚至说:“若立肃王,我等俱无生理!”豫郡王多铎还提出“当立我” (32) ,即立自己。阿济格则因“心非立其幼,自退出之后,称病不出,帝之丧次,一不往来” (33) 。十王多铎,史载:颖郡王阿达礼“入往十王家,要见,则十王曰:‘此非相访之时。’终始不出见” (34) 。由此可见,阿济格、多铎兄弟不会、也没有提出拥立福临继位。至于多罗颖郡王阿达礼,为代善第三子萨哈璘之长子,以父死袭颖郡王。萨哈璘多军功,与议政,掌礼部,同多尔衮亲近。其子阿达礼多有战功,附多尔衮,管礼部,与议政。阿达礼在皇太极死后,谋立多尔衮继位。阿达礼、硕讬(代善次子)往来于代善、多尔衮、济尔哈朗之间,谓“众已定议,立和硕睿亲王矣” (35) !结果阿达礼以“扰政乱国”罪,当夜被“露体绑缚”、“即缢杀之” (36) 。阿达礼之母、硕讬之妻,也同时被缢杀,其军兵财产也皆被没入。此事《清史稿·萨哈璘传附阿达礼传》载:“太宗崩,(阿达礼)坐与硕讬谋立睿亲王,谴死。” (37) 这件事情发生在礼亲王代善会集诸王贝勒等为福临继位而“共立誓书、昭告天地”之后两天,所以就排除多罗颖郡王阿达礼首议福临继位之可能。

除上之外,剩下应论,首议拥立皇太极第九子、六岁的福临继承皇位的,就是郑亲王济尔哈朗。

(三)顺治帝六岁登极

拥立福临继承皇位之议,出自郑王济尔哈朗。依据史料,阐述如下。

第一,四大亲王态度。当时最有影响的四位和硕亲王——礼亲王代善抱明哲保身态度,以年老多病为由,不想卷进这场政治漩涡里面;肃亲王豪格与睿亲王多尔衮角逐,互不相让,双方僵持;所以,当时只有郑亲王济尔哈朗比较超脱而能起协调作用。郑亲王济尔哈朗是努尔哈赤胞弟舒尔哈齐之子,在这场宫廷斗争中扮演着重要的政治角色。因为:一则,济尔哈朗虽是舒尔哈齐之第六子,但自幼为伯父努尔哈赤养育宫中;二则,济尔哈朗小皇太极七岁,两人情谊犹如同胞;三则,济尔哈朗在乃兄阿敏被夺旗后,成为镶蓝旗的旗主贝勒;四则,济尔哈朗屡经疆场,勇智兼具,军功显赫;五则,济尔哈朗年四十五,序齿仅亚于代善,比多尔衮年长十三岁;六则,济尔哈朗受清太宗皇太极信任倚重,被封为和硕郑亲王;七则,济尔哈朗既是多尔衮的兄长,又是豪格的叔辈,便于两方协调;八则,济尔哈朗表面憨厚而内心机敏,在关键时刻提出重要政议。所以,郑亲王济尔哈朗在大衙门议商皇位继承而陷于僵局之时,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让既是皇子、但不是豪格、而是福临继位。

第二,济尔哈朗辅政。郑亲王济尔哈朗因倡立福临继位之功,而得到担任辅政王的政治回报,且其位次在睿亲王多尔衮之前。辅政 (38) 亲王的政治地位,较和硕亲王更高一层。当时为何不由代善、豪格,而由济尔哈朗辅政?显然,代善在这场严重而激烈的政治斗争中,没有作出有利于胜利一方的贡献。豪格则与多尔衮对立,如二人同时辅政,会出现两虎相争的局面。至于济尔哈朗,有学者解释说,多尔衮拉济尔哈朗辅政,是因为他“非属皇室直系,当然无法与多尔衮并肩,也绝不会与之争夺权势”。在宫廷激烈斗争态势下,济尔哈朗出任辅政王,既不是情愫之事,也不是因其弱势,而是政治势力角逐、皇位继立回报的结果。愚以为,济尔哈朗之所以为辅政王,主要原因是:一则,原有“谋立肃王为君,以上(福临)为太子”之私议,当肃亲王继位受阻,退而求其次就是拥立福临。二则,他提出了福临继位这一折中方案,侄子继统,皇叔辅政,理所当然,众王接受。三则,他因私下表示拥立豪格 (39) ,而为两黄旗王大臣所认同。四则,他同代善父子无恶,而为两红旗王大臣所认允。五则,他非帝统血胤,对多尔衮兄弟构不成政治威胁,而为两白旗三王及其大臣所接受。可以说,济尔哈朗是当时皇位继承矛盾对立两方最合适的协调者。史料记载可以佐证:肃亲王豪格派何洛会、扬善同郑亲王密商,两黄旗大臣已“定立我为君,尚须尔议”。济尔哈朗回答道:睿亲王多尔衮“尚未知,待我与众商之” (40)

以上说明,郑亲王济尔哈朗同争位角逐的两方都能对话,他不仅有可能、而且实际上提出协调矛盾双方的方案,而首议拥立福临继位。在这里,附论立福临的一个理由。皇太极死时除其长子豪格和九子福临外,还有六位在世:四阿哥叶布舒十七岁和五阿哥硕塞十六岁,均已成年,若立为君,勿须辅政;六阿哥高塞和七阿哥常舒虽均比福临年长一岁,但其生母皆为庶妃;十阿哥韬塞不仅年幼,且其生母氏族不明,地位更低;十一阿哥博穆博果尔虽其生母为麟趾宫贵妃,但年仅三岁,又太幼小。而皇九子福临在年龄长幼与生母身份方面均占优势:福临年龄不算太大(太大不便摄政),也不算太小;其生母博尔济吉特氏既是孝端文皇后之侄女,又是永福宫庄妃。所以,仅从当时年龄与其生母身份来说,拥立福临当是皇子中除豪格之外的最佳选择。但是,济尔哈朗拥立福临后,于顺治四年(1647年)二月被多尔衮罢其辅政王,一年后又被多尔衮降为郡王。这是多尔衮对济尔哈朗不拥立自己而拥戴福临的一个政治报复,也是多尔衮独揽朝纲的一项举措。

第三,睿亲王权衡利弊。睿亲王多尔衮在两黄、两红和两蓝六旗不支持的情势下,若自己强行登极,只有两白旗支持,明显不占优势,还势必引起两白旗与两黄旗的火并,其后果可能是两败俱伤。解决皇位继承难题的途径不外三条:一是强自为君,得不到两红、两蓝旗的赞同,还会引发两黄旗的强烈反对;二是让豪格登极,自己既不甘心,还怕遭到豪格报复;三是让年幼的皇子福临继位,而自己同济尔哈朗辅政,可收一石三鸟之利——打击豪格,摄政掌权,避免内讧。显然,在上述三种解决办法中,以第三种解决办法比较切实可行,两黄、两白、两红、两蓝八个方面都可以接受。睿亲王多尔衮,能识时务,聪睿机智,权衡利弊后回应说:我赞同黄旗大臣“立皇子”的意见,而肃亲王豪格既然没有继统之意,所以就立先帝第九子福临;但他年龄还小,由郑亲王和我辅政,待新君年长之后“当即归政”。众赞同,议遂定。

第四,顺治帝的肯定。福临当时尚在冲龄,不了解继位政争内幕。后来逐渐知道当年的故事。待多尔衮病死、自己亲政之后,即对皇叔济尔哈朗表彰其当年功绩,赐予其金册金宝。对此,《清世祖实录》记载:

我太祖武皇帝肇造鸿基,创业垂统,以贻子孙。太宗文皇帝继统,混一蒙古,平定朝鲜,疆圉式廓,勋业日隆。及龙驭上宾,宗室众兄弟,乘国有丧,肆行作乱,窥窃大宝。当时尔与两旗大臣,坚持一心,翊戴朕躬,以定国难。……睿王心怀不轨,以尔同摄朝政,难以行私,不令辅政,无故罢为和硕亲王。及朕亲政后,知尔持心忠义,不改初志,故锡以金册、金宝,封为叔和硕郑亲王。 (41)

上面,顺治帝福临明确谕示:济尔哈朗在诸王议立自己为帝时,“与两旗大臣,坚持一心,翊戴朕躬,以定国难”,有首议之功。福临的这番话,说出了当时的内情。

蒋良骐《东华录》也记载:“己亥,诏曰:郑亲王、巽亲王等同大臣合词奏言:‘太宗皇帝宾天时,臣等扶立皇上,并无欲立摄政王之议,惟伊弟豫郡王唆词劝进。’”云云 (42) 。郑亲王之功,在拥立福临。上述的记载,细分析,有八则:一则,册文中明白清楚地说:当太宗皇帝去世国丧之时,“宗室众兄弟,乘国有丧,肆行作乱,窥窃大宝”。这显然指的是皇叔睿亲王多尔衮、英郡王阿济格、豫郡王多铎和皇侄颖郡王阿达礼。二则,在这宗社危难之时,是谁站出来翊戴福临继位呢?册文里没有提代善,没有提豪格,也没有提多尔衮,与会的四大亲王除前三人外,剩下的只有济尔哈朗。三则,册文又明白清楚地说:“当时尔与两旗大臣,坚持一心,翊戴朕躬,以定国难。”在这里,“尔”即济尔哈朗,在大衙门议立嗣君的最高贵族会议上,倡言“翊戴朕躬,以定国难”。四则,在上文,“两旗大臣”即两黄旗大臣,他们没有出席大衙门议立嗣君的最高贵族会议,索尼与鄂拜虽与会,但会议刚开始不久因抢先发言而被多尔衮勒令退席,只能在会外起策应作用。五则,郑亲王济尔哈朗翊戴福临的倡言,得到礼亲王代善、肃亲王豪格等的赞同。六则,于是,睿亲王多尔衮才“应之”、才赞同,即《沈阳状启》中“九王应之曰”和“汝等之言是”的记载。七则,至于顺治元年(1644年)十月,为多尔衮“建碑立绩”,那是摄政睿亲王自我表彰所为。八则,顺治帝对其他的亲王、郡王,在决定自己继位的功绩上,都没有进行过表彰,只有对济尔哈朗进行表彰。这就透露出当时重要的政治机密:在大衙门议立嗣君的最高贵族会议上,济尔哈朗首先“翊戴朕躬,以定国难”。总之,顺治帝亲自给摄政郑亲王济尔哈朗金册、金宝,封他为皇叔和硕郑亲王,对其为自己继位的功绩进行表彰,这从一个侧面证明:济尔哈朗在大衙门诸王贝勒会议上,拥立福临继位立有特殊的历史功勋。

第五,王公大臣同誓。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肃亲王豪格、英郡王阿济格、豫郡王多铎、颖郡王阿达礼十九位王公等共同誓书,昭告天地:“不幸值先帝升遐,国不可无主。公议奉先帝子(福临),缵承大位。嗣后有不遵先帝定制,弗殚忠诚,藐视皇上幼冲,明知欺君怀奸之人,互徇情面,不行举发,及修旧怨,倾害无辜,兄弟谗搆,私结党羽者,天地谴之,令短折而死。” (43) 八旗大臣阿山等也立誓要竭诚事君。郑、睿二王,特立誓辞:“今公议以济尔哈朗、多尔衮辅理国政,我等如有应得罪过,不自承受,及从公审断,又不折服者,天地谴之,令短折而死。”这段誓词,其中两点格外重要,需要强调:其一,济尔哈朗名在多尔衮之前;其二,以上三份誓词,都有“公议”二字,表明是经过诸王会议集体决定的。济尔哈朗拥立福临继承皇位之议,最后得到诸亲王、郡王、贝勒、大臣等的认同。

综上所述,郑亲王济尔哈朗在大衙门诸王皇位继承会议上,鉴于豪格与多尔衮争夺皇位陷于僵局,能从大局出发,平衡各旗利益,提出折中方案,首议由福临继承皇位,得到多尔衮的回应,也得到诸王贝勒公议。清太宗皇太极遗位争夺的结果,既不是角逐一方的肃亲王豪格,也不是角逐另一方的睿亲王多尔衮,而是由第三者六岁的福临继承。福临缵承皇位,是当时政治与军事、帝胤与血缘、智谋与权变、明争与暗斗,诸种因素相互斗争与相互均衡的结果。这个方案与结果,对于四位和硕亲王来说——于礼亲王代善无利无弊,于睿亲王多尔衮有利有弊,于肃亲王豪格无利有弊,于郑亲王济尔哈朗则有利无弊。所以,皇太极遗位由福临继承,得益最大的四个人是:福临、孝庄太后 (44) 、济尔哈朗和多尔衮。

从此,在清代史、满洲史上开了一个幼童继承皇位的先例,其后由八岁的康熙、六岁的同治、四岁的光绪和三岁的宣统继承皇位,在清入关后的十位皇帝中竟占了五位。稚童继位,必有摄政,其影响可谓深远!

《清史稿·诸王列传》论曰:大清皇朝,亲贵用事,“以摄政始,以摄政终”。六龄稚童福临继位,二王摄政,北京定鼎;三龄幼童溥仪继位,醇王摄政,清祚覆亡。论者谓有天焉,诚一代得失也 (45)

拥立福临,继承皇位,举行大典,昭告天下。

八月乙亥(十四日),七王会议定皇太极第九子福临继承皇位后,当日,“和硕礼亲王代善,会集诸王、贝勒、贝子、公及文武群臣,以天位不可久虚,伏睹大行皇帝第九子,天纵徇齐,昌符协应,爰定议同心翊戴嗣皇帝位。共立誓书,昭告天地” (46) 。列名者十九人。诸臣也誓词。同日,诸王贝勒公议,以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硕睿亲王多尔衮辅理国政,誓告天地。

丁亥(二十六日),顺治皇帝即皇帝位。这一天,内外诸王,贝勒大臣,会集在笃恭殿(大政殿)前,举行顺治帝登极大典。《清世祖实录》记载六岁小皇帝福临的两个小故事。一个是:“上出宫时寒甚,侍臣进貂裘。上视裘,却弗御。”另一个是:“时上甫六龄,将升辇,乳媪欲同坐。上曰:‘此非汝所宜乘。’不许上升辇。”登极大典,由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与和硕睿亲王多尔衮率内外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群臣,行三跪九叩头礼毕 (47) 。尔后,举行大宴会。因在大丧期间,与会朝鲜官员记载:“肉膳如常进排,只勿为用乐。” (48) 以明年为顺治元年。

顺治元年即崇祯十七年(1644年),是中国历史大动荡、大转变的一年。李自成进京,崇祯帝自缢,明朝覆亡,清军进关,山海关大战,清迁都北京,等等,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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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65卷,第41页,崇德八年八月己巳,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2)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65卷,第38页,崇德八年八月己巳,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3)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65卷,第40页,崇德八年八月庚午,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4)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57卷,第36页,崇德六年八月辛卯,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5) 《清史稿·后妃列传》,第214卷,第8904页,中华书局标点本,1977年。

(6)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52卷,第22页,崇德五年七月丙午,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7)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53卷,第13页,崇德五年十一月丙戌,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8)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57卷,第19页,崇德六年八月壬戌,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9)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57卷,第38页,崇德六年九月丙申,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10)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63卷,第15页,崇德七年十月丁巳,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11)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63卷,第38页,崇德七年十二月丁丑,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12)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64卷,第1页,崇德八年正月丙申朔,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13)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64卷,第16页,崇德八年三月庚戌,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14)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64卷,第16页,崇德八年四月甲子朔,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15) 《李朝仁祖大王实录》,第44卷,第12页,二十一年四月己巳,日本学习院东洋文化研究所刊,1959年。

(16)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65卷,第39~40页,崇德八年八月己巳,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17) 《沈馆录》,第6卷,第19页,《辽海丛书》影印本,辽沈书社,1985年。

(18) 《清太宗文皇帝实录》,第28卷,第29页,天聪十年四月丁亥,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19) 王思治:《清代皇位继承制度嬗变与满洲贵族间的矛盾》,《满学研究》,第3辑,民族出版社,1996年。

(20) 周远廉:《顺治帝传》,第9~10页,吉林文史出版社,1993年。

(21) 李洵、薛虹:《清代全史》,第1卷,第389页,辽宁人民出版社,1991年。

(22) 李鸿彬:《孝庄文皇后》,王思治主编:《清代人物传稿》,第1卷,第75页,中华书局,1984年。

(23) 李格:《关于多尔衮拥立福临问题的考察》,《清史论丛》,第2辑,中华书局,1980年。

(24) 张玉兴:《多尔衮拥立福临考实》,《故宫博物院院刊》,1984年,第1期。

(25) 《清世祖章皇帝实录》,第9卷,第15页,顺治元年十月甲子,中华书局影印本,1986年。

(26) 萧一山:《清代通史》,卷上,第205页,商务印书馆,1937年。又,“帝之三子福临”,“三”应作“九”。

(27) 《清世祖章皇帝实录》卷56、顺治八年四月戊午载冷僧机奏言:“两旗大臣原誓立肃亲王为君,睿王主立皇上”云云,只能说明多尔衮曾主张立福临,而不能证明多尔衮首议立福临。

(28)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玉牒》载:清太宗第四子叶布舒生于天聪元年十月十八日子时,即1627年11月25日。承蒙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高换婷研究馆员代为查阅《玉牒》第118册。

(29)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玉牒》载:清太宗第五子硕塞生于天聪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亥时,即1629年1月17日。承蒙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高换婷研究馆员代为查阅《玉牒》第118册。

(30) 《清世祖章皇帝实录》,第4卷,第2页,顺治元年四月戊午朔,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31) 《清世祖章皇帝实录》,第63卷,第11页,顺治九年三月癸巳,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32) 《清史稿·索尼传》,第249卷,第9672页,中华书局标点本,1977年。

(33) 《沈馆录》,第6卷,第20页,《辽海丛书》影印本,辽沈书社,1985年。

(34) 《沈馆录》,第6卷,第19页,《辽海丛书》影印本,辽沈书社,1985年。

(35) 《清世祖章皇帝实录》,第1卷,第7页,崇德八年八月丁丑,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36) 《沈阳状启》,癸未年八月二十六日,第514页,辽宁大学历史系刊印本,1983年。

(37) 《清史稿·萨哈璘传附阿达礼传》,第216卷,第8990页,中华书局校点本,1977年。

(38) 崇德八年八月乙亥(十四日)大衙门会议上,公议由皇九子福临继承皇位,而由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辅政。但是,《清世祖实录》卷2崇德八年十二月乙亥(十五日)记载:“摄政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定议”云云。这是《清世祖实录》出现“摄政王”之始。后来多尔衮和济尔哈朗由辅政王而成为摄政王。

(39) 《清国史·索尼传》,第37卷,第504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93年。

(40) 《清世祖章皇帝实录》,第37卷,第5页,顺治五年三月己亥,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41) 《清世祖章皇帝实录》,第63卷,第3页,顺治九年二月庚申,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42) 蒋良骐:《东华录》,第6卷,顺治八年二月己亥,清木刻本。

(43) 《清世祖章皇帝实录》,第1卷,第5页,崇德八年八月乙亥,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44) 高阳:《清朝的皇帝》(一)载:“世祖为多尔衮与孝庄所生之子”,“至于选立六岁的福临继承皇位,自然是由于孝庄太后之故”云云。此为小说家言。

(45) 《清史稿·诸王列传一》,第215卷,第8936页,中华书局标点本,1977年。

(46) 《清世祖章皇帝实录》,第1卷,第5页,崇德八年八月乙亥,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47) 《清世祖章皇帝实录》,第1卷,第12页,崇德八年八月乙亥,中华书局影印本,1985年。

(48) 《沈馆录》,第6卷,第20页,《辽海丛书》影印本,辽沈书社,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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