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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史—— “有斩督师献者,赉白金三钱”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03 15:21:14 0


已经退休的内阁辅臣、四川巴县人王应熊,对家乡的战况牵肠挂肚,写信给杨嗣昌询问,言辞中带有责备意味。杨嗣昌不敢得罪这位老前辈,他的回信写得很巧妙。先是说自己力小任重,犹如螳臂当车,幸亏仰仗老先生大庇文武将吏戮力行间,张献忠、罗汝才等巨凶,已经渐见窘迫。接下来笔锋一转,追问为何“兵连祸结犹未释也”?原因在于四川官员与军队无能。他在信中写道:“第贼向在秦楚之间,不佞檄贵乡将士迎头截杀,拒之境外而不能;继则贼逼境上,只令乘边守险,扼其仰攻而又不能。以故众贼群向惟蜀之归,不得不调客兵降将代为贵乡驱除,万万非得已也。”然后把王应熊抛过来的问题顶了回去:“读老先生垂训,俱切不佞隐忧,不禁惶汗之淋淋下耳。然有病无药,终难奏功。老先生医国之手,肯就贵乡而先药起之,何如?何如?”

情况确实如此,四川主兵无能,只得征调客兵。客兵在后面追击,如果主兵在前面坚守,形成一个包围圈,就有歼灭的可能。无奈主兵既不能阻击又不能守险,客兵又三心二意,不愿过于深入,名副其实的驱逐而已。这就给张献忠一个机会,与罗汝才会合,在四川东部边界大昌县附近的土地岭,一举挫败官军。当时只有左良玉的偏将张应元、汪云凤孤军作战,贺人龙、李国奇在别处隔岸观火,致使张应元、汪云凤全军覆没。后人评论道:土地岭之败是蜀中大乱的开始。

皇帝接到杨嗣昌弹劾郑崇俭的奏疏,获悉郑崇俭抽兵回陕是导致土地岭兵败的主因,立即下旨把他革职查办,任命丁启睿代理陕西总督,指示陕西巡按御史核实郑崇俭生病究竟是真是假。

无能的邵捷春,比托疾的郑崇俭更糟糕。杨嗣昌原本想把张献忠、罗汝才围歼于湖广、四川边界的竹山、竹溪、巫山、大昌、大宁之间,怎料土地岭大败,张献忠、罗汝才直逼大昌。

崇祯十三年九月初一日,杨嗣昌写信给邵捷春,四川并非无兵可用,乃是一向鼓舞不至:“不佞已抵巴东,距巫山咫尺矣。闻贼在木瓜溪、秦罗坪等处,尚未移动,即小小敛退,必蓦头再闯,万万无疑。不佞初意本不带一兵,此时即调兵亦有不及,所恃者全蜀土地人民之广大,汉彝杂处之枭雄,岂无可用兵将?或向来鼓舞之不至耳。”随即与他商量用兵事宜:“今请借台下前箸深筹,满盘彻算,以何兵主战,何兵主守?战兵如有不足,作何征调?守兵如有不密,作何补苴?”邵捷春竟然一问三不知,而且在大兵压境之际,借口大昌的上马渡、中马渡、下马渡水浅地平,难以坚守,擅自退守水寨观音岩,作为第一道防线,命部将邵仲光守卫,又在夜叉岩、三黄岭、磨子岩、鱼河洞等处各分兵三四百人守卫。杨嗣昌的监军万元吉认为兵力过于分散,建议收缩防线,邵捷春固执己见。

九月初九日,张献忠率军进抵渡口,轻取上马渡、中马渡、下马渡,进攻观音岩,守将邵仲光逃跑。张献忠从观音岩、三黄岭等处突破大昌县的防线。杨嗣昌赶到巫山,用尚方剑处斩邵仲光,也无力改变败局。张献忠、罗汝才越过大昌,直插开县、达州,势不可当,如入无人之境。皇帝接到败报,立即下旨逮捕四川巡抚邵捷春。邵捷春匆匆向接替者廖大亨办理移交手续,便被押解而去。抵京后,下狱论死。他自知难逃一死,次年八月,在狱中服毒自杀。

十一月,杨嗣昌赶到重庆,下令各路将领会师,扭转败局。各路将领却按兵不动,虚与委蛇。

张献忠攻打汉州、中江,席卷什邡、绵竹、安县、德阳、金堂,所向披靡。守军纷纷“空城而遁”,于是乎“全蜀大震”。《明史·杨嗣昌传》如此描写当时兵败如山倒的情景:“十一月,嗣昌至重庆,贼攻罗江不克,走绵竹。嗣昌至顺庆,诸将不会师。贼转掠至汉州,去中江百里,守将方国安避之去,贼遂纵掠什邡、绵竹、安县、德阳、金堂间。所至空城而遁,全蜀大震。贼遂由水道下简州、资阳。嗣昌征诸将合击,皆退缩。屡征良玉兵,又不至。贼遂陷荣昌、永川,十二月,陷泸州。自贼再入川,诸将无一邀击者。嗣昌虽屡檄,令不行。”皇帝钦定的督师辅臣,竟然如此号令不行,威信扫地,着实令人惊讶,预示着杨嗣昌的下场不妙。

黔驴技穷的杨嗣昌想用策反手段分化瓦解,宣布赦免罗汝才等人,愿意投降者授予官职,唯独张献忠不赦,有能擒斩张献忠者,赏银万两。更加令人惊讶的是,当这个榜文四处张贴后,杨嗣昌的行营衙门从正厅到厨房,到处张贴张献忠的传单,上面写着:“有斩督师献者,赉白金三钱。”杨嗣昌看了自己被悬赏斩首的传单,惊愕不已,怀疑左右都是张献忠的间谍。军事攻势与宣传攻势的双重失败,使杨嗣昌苦不堪言。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四日,杨嗣昌上疏,名为请罪,却不检讨自己,一则强调蜀道难:“亲见随行步兵跋涉之苦,马骡倒损之多。臣亦心忧身病,憔悴支离,无复人理。始知蜀道之难,果难于登天也。”再则埋怨蜀兵无用:“日望官兵一战之捷,挫贼狂锋,蹙之遄死。岂期蜀兵之脆,将领之愚,至不堪言……皆行无哨探,止无营垒,梦梦焉如寻常走路,掉臂遨游。”三则指责外来的客将不会打仗,“亦不提防贼‘打倒番’,而先胜后败,得不偿失”;却骄傲轻敌,“备询阵前目击之人,皆言:我将我兵视贼太易,恨不徒手擒来献功;而不知贼入至此,无生之路,有死之心,拼命狠冲,在我数家之兵不能统一坚固”。四则强调张献忠、罗汝才之兵数量虽少,却至精至悍,难以对付:“而此无多之贼,人人视之甚易者,临阵杀之甚难。盖此渠魁中之渠魁,凶狡中之凶狡,二十年来练成至精至悍,不死不降。”虽然列举了五条罪状,仅仅承认“不能躬亲临阵与决雌雄,以争一旦之命,而报明主之心”而已。对张献忠心有余悸,杨嗣昌原先的锐气早已荡然无存。

皇帝要他戴罪自赎,他向皇帝辩解:嗣昌用兵一年,未能荡平,并非谋虑不长,而是操心太苦。天下事总挈大纲容易,独周万目很难,况且敌情瞬息万变,数千里征战机宜尽出嗣昌一人,文件往返动辄旬月,坐失时机,无怪乎经年不胜。他终于体会到,在前线指挥作战,比在京城坐而论道难多了,何况下属将领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只有他一个人在苦苦操心。他毕竟是一介书生,积习难改,每天常与幕僚饮酒赋诗,见到蜀中旖旎风光就流连忘返。他皈依佛门,视《华严经》为法宝,说它可以“诅蝗已旱”,叫地方官如法炮制,还自鸣得意上报朝廷。朝中诸公听说此事,无不哀叹:“文弱其将败乎?拥百万之众,戎服讲经,其衰已甚,将何以堪!”如此这般衰败模样,还要一手操纵征战,无怪乎人们要批评杨嗣昌:“军行必自裁进止,千里待复,动失机宜。”监军万元吉、总兵左良玉、贺人龙,与督师辅臣有嫌隙,主张稳扎稳打,向杨嗣昌建议:军心不一,未可以战,应当令前军跟踪,后军为继,中军从间道扼归路。杨嗣昌不以为然,反对分军示弱,继续采用尾随紧追战术,行军于山谷风雪之中,疲于奔命,将士怨声载道:“想杀我左镇,跑杀我猛镇。”

张献忠采用“以走制敌”的战术,从崇祯十三年八月夔门击败张应元、汪云凤,到崇祯十四年一月开县黄陵城击败猛如虎、左良玉,半年内几乎跑遍大半个四川,北到广元、昭化,南到泸州、南溪,东到巫山、夔门,西逼成都。杨嗣昌在后面苦苦追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相隔三天路程。张献忠在军营中乘着酒兴,顺口溜出一首打油诗:

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

后又廖参军,不战随我行。

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杨嗣昌的尾随战术终于出现了危机,导致洛阳陷落福王被杀,襄阳陷落襄王被杀的严重后果。杨嗣昌对此并非毫无察觉,多次哀叹力不从心,十九次下令调左良玉东行,左良玉不肯应命,坚持认为“贼必入秦”,径自从襄阳西上郧阳、均州而去。而地方官也都以为左良玉应该西行,没有一个人要他东行,令杨嗣昌痛心疾首:“是则大祸之来,非关天数,全由人事之乖舛耳。本阁部言及于此,又复呕血伤心,痛悼何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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