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的征服——远征东方略史（三）

进攻印度及折返回国

公元前327年初夏，亚历山大从巴克特拉朝印度进发。为进攻印度，他先是在高加索的亚历山大城滞留数月，在此进行了情报收集和粮草囤积等工作。阿契美尼德王朝虽然征服了印度（现巴基斯坦），但只是在名义上持有宗主权。晚秋时节，远征军出发。到达尼卡亚后，亚历山大立即派遣使节向印度河西侧各地的首领们传达消息，命令他们立即归顺。塔克西拉王国的国王太克西利斯和其他首领立即投奔亚历山大。随后亚历山大把军队分为两部分，命赫菲斯提昂和帕迪卡斯率领分队控制印度河附近地区，为渡河作准备。

搭在印度河上的浮桥

　亚历山大的军队造船桥渡河

亚历山大自己率领主力部队，在冬季穿越喀布尔河谷北侧的山岳地带，向斯瓦特地区进军。他彻底毁坏了试图抵抗的村庄，毫不留情地杀害了当地居民。巴济拉的居民躲避在巨大的阿尔诺斯岩山里。阿尔诺斯山方圆三十六公里、海拔两千多米高，有泉眼和森林，有可供一千人耕种的耕地，传说赫拉克勒斯也未能攻陷这里。亚历山大在岩山的一角开辟阵地，朝敌军山寨修筑土岗，而后展开进攻。结果是居民投降，而企图趁夜逃跑的敌军士兵大多数遭到了杀害。他的行动如此大胆，也令对手丧失斗志。

抵达印度河后，亚历山大的先行部队已搭建好浮桥，完成了渡河的准备工作。公元前326年5月，远征军顺利渡过印度河进入塔克西拉王国的首都——塔克西拉，并从太克西利斯国王手中接管了城市。塔克西拉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西邻巴克特里亚，东邻恒河流域，北通克什米尔地区，其土地广阔、肥沃，甚至不输于埃及。

此时，在希达斯皮斯河（现杰赫勒姆河）畔，波罗斯王率领庞大的军队正严阵以待。波罗斯王是从希达斯皮斯河到阿塞西尼斯河（现杰纳布河）这片辽阔而肥沃的土地的国王。他率领的恐怖大军包括五万步兵、三千骑兵、一百三十头战象。当时正值雨季，河流进入了汛期。亚历山大在敌军的正面部署了一支机动队，他自己则在暴风雨之夜，率领主力部队在河流上游二十八公里处秘密渡河，击败了闻讯赶来的波罗斯王军队。渡河成功的机动队则乘胜追击，取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亚历山大赞叹波罗斯王的勇武及其高达两米的伟岸身躯，于是承认他的领地，还赐予他新的土地。此外，为了纪念胜利，亚历山大在河的两岸建造了两座新城，东岸的城市命名为尼卡亚，意为胜利，西岸的城市则命名为布塞弗拉，以纪念刚死去的爱马。

印度河及其支流

随后，远征军渡过希德拉欧提斯河（今拉维河），抵达希法西斯河（今毕雅斯河）。当得知在东面还有一条恒河与广阔富饶的土地时，亚历山大的内心非常振奋。河流出海口外必定是一片汪洋大海，那才是远征的终极目标，但此时士兵们却拒绝前进。频繁的战斗、行军的疲惫、持续七十天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再加上汛期渡河的艰难、宿营地蛇蝎出没，等等让将士们日夜不得安宁。士兵们已筋疲力尽，士气也大大受挫。在一次部队长以上级别的会议上，亲信科那斯起身向亚历山大进言，他认为长期的远征已使士兵们疲惫不堪，此刻应暂时班师回朝，待养精蓄锐后再率领年轻力壮的士兵实现更远的征战，这段历史在电影《亚历山大大帝》中被搬上了荧幕。只是在电影中，进言者由科那斯换成了克拉特鲁斯。在前兆不祥的情况下，亚历山大决定停止远征班师回朝。这对亚历山大来说是第一次失败，于是他在希法西斯河畔塑了奥林匹斯十二神像以示纪念。

与波罗斯王的会战

　希达斯皮斯河畔的会战

沿印度河直下后返回

虽然说要返回，但并不是直接撤回。亚历山大的目标是沿印度河顺流而下，直指南边的大洋。公元前326年11月初，远征军从希达斯皮斯河畔的尼卡亚城出发，河流两岸的军队与庞大的船队一同南下。船只大小合计两千艘，含印度兵在内总兵力达十二万人。最初军队浩浩荡荡宛如凯旋，但游山玩水的航行氛围很快就烟消云散。在即将抵达印度河干流时，好战的马利亚人和欧克西德拉卡人联手，以步兵八万、骑兵一万、战车一千辆的兵力奋起抵抗，此后他们在各地展开了激战，仅在桑加拉城就有一万七千人牺牲，七万人成为俘虏，而因患病无法逃生的五百居民全部被杀害。

描绘了两位国王战斗场面的银币

　战象上的波罗斯王（右）与亚历山大

面对战局，亚历山大非常焦急。在马利亚人的一座城市，他独自跳入敌人的城内，后被敌兵包围，身负重伤险些丧命，所幸被三名亲信救出。很难相信亚历山大会采取如此鲁莽的行动。在阵地上，亚历山大战死的谣言流传开来，在他康复前军队停止行军。随后他们在印度河流域各地，对不愿归顺的当地人民展开了疯狂的屠杀。为报国王负伤之仇，马其顿兵血洗了马利亚人最大的城市，连妇女和儿童也没放过。

当远征军抵达印度河三角洲南端的帕塔拉城时，已是公元前325年的夏天。当时距出发已经过去十个月，士兵们的士气明显下降。亚历山大在帕塔拉城修建港口和堡垒，然后从那里探察河口，确认大洋的存在。至此他才明白，印度河和尼罗河是两条完全不同的河流，还第一次经历了潮水的涨落。之后亚历山大任命奈阿尔克斯为舰队指挥官，命他探察到幼发拉底河河口的沿岸航海路线。

印度河下游

　铃木革拍摄

亚历山大则亲自率领主力部队从帕塔拉出发，向西挺进。但巨大的考验在前方等着他们。从10月到11月的整整两个月，部队在格德罗西亚、莫克兰两大沙漠中行进。骄阳似火，饥渴难耐，前行的步伐总被隆起的沙丘困住，很快让士兵们耗尽体力。一旦掉队，就宛如从船上坠入海中，消失在茫茫沙漠里。此后，部队又在雨后的山林中行进，湍急的山洪冲走了随行的妇女、儿童及役畜。这期间所经历的艰难困苦是之前所有的艰辛都难以相提并论的。当抵达卡曼尼亚时，几乎全军都奄奄一息。

另一方面，奈阿尔克斯的舰队在东北季风开始盛行的10月下旬驶入大洋，此行也是苦难连连：长时间的航海使他们蓬头垢面，海水的盐分使他们皮肤粗糙，不眠与其他困难使他们面如土色。一个偶然的机会，奈阿尔克斯在哈尔莫泽亚得知自己与主力部队相距仅有五天的路程，于是最终实现了与亚历山大意想不到的再会。亚历山大艰难地辨认出狼狈不堪的部下们，他本以为舰队已全军覆没，悲痛万分，当得知人舰俱在后，激动得连眼泪都来不及擦。随后舰队继续前行，途经波斯湾，于前324年春抵达了幼发拉底河口，沿着底格里斯河逆流而上，终于在苏萨与亚历山大会合。

自从进军中亚地区以来，远征军在景观变化万千的土地上，遭遇到了空前的、难以想象的困难。能与此次远征相匹敌的，恐怕只有16世纪西班牙军队征服新大陆的例子了。

未建成的帝国

从公元前325年年底到次年年初，亚历山大从卡曼尼亚前往苏萨。在此期间，他收到对东方各行省的波斯人总督的告发。原来，这些地方长官以为亚历山大不会回来了，于是为所欲为，实行残暴统治。获知这一情况后，亚历山大将四位波斯人总督处刑，并安排马其顿人接任他们的位子，东方合作路线出现了大倒退。不久又因原住民的告发，亚历山大将马其顿人驻扎军指挥官处以严刑。亚历山大还意识到，总督手上掌握着大量雇佣兵，这非常危险，于是又下达了解散雇佣兵的命令。

公元前324年1月，亚历山大到达波斯帝国的旧都帕萨尔加德。目睹了他所敬重的居鲁士二世的墓地遭到损坏，亚历山大十分愤怒，下令进行修理。此外，在途经波斯波利斯时，他非常后悔当时放火烧毁宫殿。在这段时间，那些因解散雇佣兵令而被解雇的希腊雇佣兵在各地制造事端，导致社会极度不安定。为解决这一问题，亚历山大从苏萨向希腊各城市发布流亡者归国令。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如果大批流亡者同时回国的话，势必造成政治局势紧张，围绕被没收财产的返还问题，恐怕还会引起新的纷争。希腊全国笼罩在极其不安的氛围之下，反叛的迹象已经出现。

在苏萨，亚历山大按照波斯习俗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集体婚礼。亚历山大本人迎娶了两名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公主，他还把波斯、米底贵族的女儿嫁给他的八十名亲信。这不仅宣告他本人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正式继承人，也意味着马其顿人高官作为亚洲新统治阶层的诞生。此外，在远征途中有一万名士兵娶了亚洲女性做妻子，亚历山大承认了他们的婚姻并赐给他们礼金。

在东方接受军事训练的三万名年轻人也抵达苏萨，这些青年被培养成马其顿式的战士，因此被称为“后继者”。亚历山大还把东方出身的战士编入骑兵部队，并选拔波斯贵族组成亲卫骑兵队，这些举措招致了马其顿士兵的不满。公元前324年夏，在欧皮斯，这种不满终于爆发了。当亚历山大宣布要让一万名马其顿老兵退伍回国时，士兵们无比愤怒。他们认为亚历山大这是在清理废品，进而发展为骚乱。但三天后双方就达成和解，为此亚历山大大摆盛宴庆祝，波斯人也参加了宴会。亚历山大在宴会上承诺会让马其顿人和波斯人共同统治帝国，并且承诺收养老兵们的孩子，把他们培养成马其顿战士。他给予老兵们赏赐，送他们回国。亚历山大命克拉特鲁斯率领退伍老兵回国，委托他回国后治理国家，此外他还向当时的代理统治者安提帕特发出了召回令。

纪念英雄赫菲斯提昂的浮雕

　哀悼挚友的逝世，亚历山大三天不思饮食。塞萨洛尼基考古学博物馆藏

同年秋，在埃克巴坦那，亚历山大最亲密的朋友赫菲斯提昂猝死。得到消息后，亚历山大悲痛欲绝，连续三天不进水米。随后他为赫菲斯提昂举行隆重的葬礼，并把赫菲斯提昂当作半神的英雄进行祭祀。同年冬，为祭奠赫菲斯提昂，亚历山大毅然举兵远征扎格罗斯山中的科萨亚人。公元前323年年初，亚历山大抵达巴比伦，各国使节团纷纷来访以表敬意，其中希腊各国使节团带来了把亚历山大作为神进行崇拜的决议。

亚历山大的下一个计划便是周游阿拉伯半岛。奈阿尔科斯被任命为指挥官，逐步推进舰队的建设、调查队的派遣等准备工作。然而就在启航前，亚历山大突然感染热病，病倒了。

据王室日志的记载，亚历山大是在6月1日（马其顿历的Daisios月十七日）发烧的。此后数日高烧持续不退，只能在病床上向指挥官们传达指示。5日，从傍晚开始病情进一步恶化。8日，他指示将军们在候客间，各部队长在殿门待命。9日，病情持续恶化，他虽然能分辨出指挥官们，但已无法发声。高烧仍然持续。10日，马其顿士兵们以为他们的国王已逝，排着整齐的队列从他的床边通过。此时亚历山大虽无法发声，但仍仰头注目以示回应。6月10日傍晚，亚历山大逝世，享年三十二岁零十一个月。从他发病到逝世仅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