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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占庭史——城市与乡村的生活

历史大观园 帝国时代 2020-06-30 16:21:41 0


城市是罗马帝国的基石。它们是人口聚集、商业贸易、手工业制造、各种文化形式,以及行政统治系统的中心。实际上,整个帝国就是被分为若干个城市区,每个城市负责维持本地区的秩序,并征缴税收。这些工作落在拥有土地的贵族肩上,他们中很多人彼此竞争,希望能够担任城市高级官员,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荣誉。地方行政官员或市政议会成员控制着城市的运转,他们负责市政工程建设并提供罗马城市生活中那些独有的公共服务。作为他们自掏腰包进行建设的补偿,他们得到的是表示敬意的铭文和雕像。这一系统运转的根本目的在于,将维持城市生活的担子压在那些最有能力承担的人身上。城市还会因遗产捐赠或投资而得到收入,同时它还管理着大笔隶属于当地神庙的资产。城市需要大量的资金,因为它们要维持街道、市场、大量便利设施,尤其是(并且最昂贵的是)公共浴室的正常运行。这种依靠自愿奉献和合作的系统自公元200年以来运转良好,但是在“公元3世纪危机”时开始走向崩溃,当时政治混乱、外族入侵、内战频繁,巨大的财政需求给地方政府套上难以承受的枷锁,使得那些愿意担任城市高官的贵族原本丰盈的荷包变得干瘪。

晚期古代保存了罗马体制的许多内容,但是其变化逐渐显现得更为引人注目。首当其冲的就是基督徒组成的政府先将多神教神庙,之后是城市的财富(尽管后者只是被没收一部分)收为己有。地方财政变得捉襟见肘,但是当地人民还不得不履行着和先前一样的义务。特别是政府通过强制手段维持这种局面,地方市议员被迫拿出可观的资金来维持城市设施的运行,而市议会作为一个整体也必须承担补齐税收差额的义务。因此,市议员们绞尽脑汁逃避其负担。颇为行之有效的办法是争取跻身高层,尤其是进入元老阶层,这能使他们获得免税的权利,摆脱当地负担的义务。还有一些人去做教士,然而这一办法很快就被禁止。结果,势力与财力稍逊的地方贵族成员被迫留在城市里,担负那些他们很久之前就难以承受的责任。随之,中央政府扮演越来越活跃的角色。中央官员开始操控城市,而省长们也不时插手干预。最终,到6世纪时,形成了普遍的模式,省长、主教和大地产者控制城市的行政管理系统。

从官方角度看,是市政议会和人民管理地方政府,但实际上,民众在晚期古代的独裁体系中只起着微不足道的作用。他们先前的角色早已烟消云散(不再进行选举),然而他们依然能以非常直接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无论这些方式是平和的还是暴力的。民众聚集在大赛场时,会为省长和其他官员欢呼或报以嘘声。那些欢呼通常都是有组织的捧场者所带动的程式化喝彩。中央政府会注意民众的反应,这是决定某些高级官员能否升迁的因素。还有一种超乎常规的表现是,民众能够且经常会因反对某人或某项政策引发骚乱。在基督教的帝国里,这些骚乱经常和竞技党的支持者们(那些赛车队的疯狂支持者)或异端教派联系在一起,他们为支持自己的派别总是喧哗吵闹,有时还会造成相当大的破坏。地方上的主教经常是这些骚乱之源,甚至基督教大公会议也会引发动荡。处在另一个极端地位的是那些当地的土地贵族,他们无论担任什么官职,都通过自己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对城市生活和作为一个整体的帝国产生相当大的影响。他们通常是一群摆脱市政义务的有钱有闲阶层。这些人在4世纪期间还是多神教徒,而到5世纪时就大多皈依了基督教。

市政议会和民众所在的那些城市保留了罗马时代的基本特征和结构。城市有重要的公共建筑核心区———这其中的大部分建筑都可以追溯到1世纪的帝国时期———该区域通过一些铺砌好的道路与其他地区相连,并且还建有绘画、马赛克、雕像和纪念碑等装饰。如果一个哈德良时期的罗马人能够见到古代晚期的城市,他会觉得看起来非常熟悉,但是又会与其时代有显著的区别。城市还包括城墙、新宗教建筑、正在发展中的小规模商业活动,以及异于古典时代的新审美情趣等。

罗马城市通常是敞开式的,其防卫力量是边疆军团。3世纪危机时,没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于是城市开始设防,人们在城市四周建造高耸的城墙和防卫塔,以及坚固的城门,这些建筑物作为城市生活的特征,一直被保存到近代之前。有些城墙是应急修建的,人们将手边能用的一切材料草草堆砌起来。这些城墙通常无法涵盖古代城市的全部区域,而只是沿着不规则的路径将一些现存的、尤其是十分坚固的建筑物连接在一起,形成环形城墙。而另有一些城墙,如尼西亚的城墙则是经过精心设计,沿着最新的路线伸展,这座城墙相当坚固,以至于一直使用达千年之久。非常有代表性的是,当戴克里先将尼科米底亚、君士坦丁将君士坦丁堡作为他们的新都时,修建坚固的城墙是他们必然的决定。城墙不仅仅起到防卫的作用,同时还将城市与乡村区严格分开,这使得统治者能够通过限制出入地点的方法加强对民众的控制。

基督教的兴起和皇帝的皈依带来另一个根本性的变化。古代城市都拥有自己独特的神庙,其中一些是世界闻名的。它们拥有广袤的土地和不可胜数的财富。这些神庙的财产在4世纪早期即被没收,而建筑物也很快遭到毁坏。因为多神教崇拜受到限制,因此其神殿也大多被挪为他用。城市外围的旧建筑成为获取石料的采石场,而城市中心的则大多变成教堂。然而,在一些地区,如雅典,多神教崇拜依然惊人地生存下来,其伟大的神殿一直保持到古代晚期结束才被基督徒占领。同时,众多教堂充斥在城市中,这些教堂大多修建得富丽堂皇,显示基督教在此时成为取得胜利的宗教。尽管大多数教堂都是巴西利卡式的,但是在东部帝国已经出现不少引人注目的其他式样。很多教堂出现在城市边缘的公墓旁,这里是基督徒早期崇拜活动的地点,但是大多数城市的中心地区很快都出现了规模宏大的教堂,它们中的一些是新修建的,另一些则是由多神教神殿改建而成的。这一特征在省会城市表现得更为明显,因为都主教必然需要一个面积庞大、让人印象深刻的大教堂。

东部地区的城市是希腊或希腊化文化的产物,它们在城市中心通常都设有市场。这里通常是地方政府所在地,那些行政办公场所环绕在一个开放式的集市广场周围。市场依然保持其功用,但是城市里逐渐出现一排排的商店,分布在主要街道两旁。一般来说,这些街道沿线都有带屋顶的柱廊,以防止恶劣天气的侵扰,街道地板通常铺砌着马赛克或切割好的大理石。这些沿途的小商店售卖各种各样的商品,它们大多是两层建筑:楼下是零售或手工制作场所,楼上则是店主或工匠的私宅。随着商业活动的发展,这些商店经常向街道内扩张店面,这种妨害他人的行为遭到帝国法令的谴责和禁止。比商店规模更小的是木质流动商店或货摊,它们通常设在人行道或道路沿线的柱廊之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街头和市场里的贸易活动逐渐演变为一种类似东方集市(bazaar)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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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省会城市艾德萨的一个被外墙环绕的大广场的入口。这个广场现在是当地大清真寺的庭院,当时可能是城市的主要市场。5世纪或6世纪。

最终,因为建造者更多地使用重复利用的材料,城市呈现出新的风貌。与罗马人尽可能使用坚固的石头和混凝土不同,古代晚期的建筑师们将碎石和废弃建筑物(大多是3世纪危机时期因战争毁坏的建筑或多神教的遗迹)的石料堆积在一起,并用灰泥黏合。人们通常用一层层的砖块来平整这些建筑。这种方法建造的建筑物都有粗糙的、多种材料混合的外墙,因此需要在外观上进行遮挡性修饰。人们在外墙表面用灰泥多遍涂抹,甚至通过在上面勾勒矩形线条使其看起来像一块块方石的办法来模仿古代建筑的外观。更常见的办法是,人们在外墙上涂上明快的颜色,并绘制几何图案的花纹,与人行道上的马赛克结合在一起,呈现出明亮而艳俗的外貌,看起来与古代罗马泾渭分明。柱廊也与之前有所不同,此时的柱廊用多彩的大理石建成,柱子的高度通常不尽相同,然后用或高或低的基座取平。此时城市的特点是不规则性和五彩斑斓的颜色。

我们通过文献资料和现存遗迹,能够复原一些城市的外观。尽管大多数文字材料理所当然地很少谈及城市周边环境,一本奇特的圣徒传记还是为我们呈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那些为数众多的历史遗迹则为这些文字提供真实的背景,它们共同为我们描绘出这样一个特点,即尽管存在着显著的地区差异,但当时各地的城市生活极其相似。

圣愚者西蒙(Symeon the Fool)的传记编纂于6世纪晚期叙利亚的埃麦萨(Emesa)。这位圣徒假装精神失常,整日游荡在城市中。他的传记提到了当时城市中依然重要的建筑物:城墙、市场、剧院、浴场、带有柱廊的街道,新出现的元素———教堂、富人的豪宅和贫者的草舍、商店、货摊、手工作坊和小饭馆,这些建筑在几个世纪中依然随处可见。城墙之外是坟地、洗衣地(埃麦萨城是在一条河流之上)、孩子们玩耍的空地、垃圾场以及刑场。这座城市的建筑和人口十分密集。西蒙与各色人等都打过交道,从地方官员、大小商人、医生到奴隶、乞丐、懒汉和妓女。他接触过教师、食品饮料售货员、面包师、魔术师、音乐家、算命先生、精神病人和教士等。埃麦萨与希腊、安纳托利亚、利凡特地区的城市一样是个繁华之所,其中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从事着各种各样的活动。

现存的遗迹将这些故事置于有形的背景中。帝国东部领土上留下了很多已发掘的大规模遗址,这使得我们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观察当时生活的细节。在这些遗址中,值得注意的是两个代表不同生活方式的城市。其一是小亚细亚地区的以弗所,这是一个建立在陆地和海洋贸易干线上的繁忙的商业城市;另一个是叙利亚的阿帕米亚(Apamea),这是那些大土地贵族的家园。通过这两座城市的遗迹可以让我们对东方和希腊地区的其他城市略有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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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里亚的公共浴室。这个规模宏大的浴室呈对称性分布,旁边连接着教室。浴池在浴室深处而非中央是晚近的特征。东面一个被垫高的蓄水池为浴室提供水源。6世纪下半叶。

大多数希腊化的东方城市都有一个中央广场(agora)或市场,以弗所的城市规模相当大,以至于它有两个这样的场所:上广场被用作民政中心,下广场则是主要的市场所在地。这两处建筑都是1世纪所建,并且都是典型的罗马式建筑。民政中心有一个用于庆典的露天广场,当中是一座神殿。在它的北面是市政议会(看起来像一座小剧场)、市政厅或城市公共会堂(prytaneum)以及罗马和恺撒的神殿;在其东面是一座集合浴室和健身中心的综合建筑;在其南面是一座大型喷泉,导水管道将水流传送上来并输送下去;西面则是条遍布商铺的街道。有长长的柱廊通向北边的建筑群。喷泉是罗马和古代晚期城市的一个基本特征:它提供并维持城市所需的供水,通常是通过引水通道将水从很远的地方引来,并将其输送到城市各公共喷泉和浴室中。

这个广场所具有的古代晚期典型的多神教特征已经消失殆尽或被改换为其他形式:曾经燃烧着神圣灶神之火的城市公共大厅被关闭,罗马和恺撒的神殿也荣光不再,中央大殿被拆除,矗立在门廊前的利维亚(Livia)和奥古斯都雕像上被刻上十字架,这个标志还被刻在依然存在的元老院入口。因为人们普遍相信,恶魔存在于古代建筑和雕像中,因此十字架成为有效的抵御手段。这样,古代城市的建筑虽然仍保留下来,但是已经被基督教化。城市广场西边的街道,被新时代赋予另一种风貌,在那里,一些商店将自己的围墙扩建到人行道上,这就迫使古代古典风格的规律有序性不得不向反美学的商业需求让步。

下广场由一个大型开放式广场和在柱廊之后建造的两层楼房组成,它还保持先前的格局和功用。广场被用作城市的集市,人们将货物从港口沿着街道直接运送到那里。基督教没有影响商业,这座充满活力的港口城市的商贸活动没有减少的迹象。另外,市场上方的山坡上高耸的神殿已经被改建成教堂,而集市入口处的塞尔苏斯(Celsus)图书馆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这座图书馆是第一个进入罗马元老院的希腊人捐赠的。其内室填满碎石瓦砾,而正面则成为巨大喷泉的背景墙,喷泉是这一时期城市中的典型建筑。这种变化不是因为该时期的人们不再读书写字,而是因为哥特人于262年入侵蹂躏整个港口地区后,许多建筑在此后一个世纪乃至更长时间内都成为废墟。这些建筑最终完成重建后,时代潮流和人们的需要早已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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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弗所平面图。

罗马城市通常都有巨大的核心区,它是由一些“枢纽性”的街道和广场连接而成的。古代晚期的以弗所也不例外,其实质而非外观延续着这一传统。城市最繁忙的安伯罗斯(Embolos)大街(最出类拔萃的“柱廊街道”)连接着上下两个广场。在这条街道两侧遍布着柱廊、雕像、各种或新或旧的纪念碑,以及富人的豪宅。以弗所如此富庶,甚至于其街道都是用大理石铺砌而成,这些大理石很多取自那些废墟———通常是多神教的建筑。和典型的罗马城市一样,这条街道也是步行街,其端口筑有台阶,阻挡轮式车辆的进入。人们在街道上散步、购物、阅读两侧的铭文、在大理石上涂鸦或者慵懒地待在那里玩玩游戏,如在地上画上棋盘,下一盘塔夫拉棋(tavla )等。地板通常从属于公共建筑柱廊,是用马赛克铺砌而成。街道两侧遍布着数不胜数的古代和近代名人的雕像,其中省长们的塑像更是为数众多,这都是为纪念他们或真或假的捐赠而竖立起来的。新近颁布的法律条文会刻成纪念碑铭文。在这里,基督教的标志依然处处显现。一个带有铭文的巨大十字架是用来庆祝对“魔鬼”阿尔忒弥斯女神的胜利,同时与其相邻的喷泉(它是由之前广为传说的英雄们的坟墓改建而成)上也鲜明地装饰着刻有十字架的大理石徽标。与其他地方的街道一样,喷泉是此时城市风景中重要的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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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德的剧场,建于2世纪,之后被用于角斗和野兽表演。在拜占庭时代这个剧场被继续使用,这一点可从座位上的铭文和观众席旁附加的两个小礼拜堂得到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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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所示的银质镀金平碟是主教尤提吉亚努斯(Eutychianus)于6世纪中期献给吕基亚(Lycia)乡村地区的锡安(Sion)教堂的。这个平碟直径为60.50厘米,是拜占庭教会拥有的无数银碟之一。它被发现于今日土耳其的库姆卢贾(Kumluca)。

游人可以在安伯罗斯大街沿途的餐馆里买到食物,那些餐馆占据着一大片朱门豪宅下的部分地区,这些房子位于街道侧面的一隅,处在安伯罗斯大街旁边的斜坡上。该区域建有一些豪宅,每座都有若干精美装饰的房屋。会客室通常有大理石地板和马赛克墙壁,而私人寝室则绘有彩画,内容通常是自然风景或类似大理石的花纹。这是典型的城市富人居所,他们居住在城市中心地区,房子自从帝国早期建造以来就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壁画和马赛克都相当因袭陈规,以至于我们很难辨别它们的年代,毕竟这一文明在近几个世纪中一直保持着同样的装饰风格。还有其他一些相似的未被发掘的街区也坐落在城市这一地区的斜坡上。但是没人知道普通大众居住在什么地方,对于所有东部大城市都是如此。这些富人的豪宅很难代表典型的城市生活,民众也不可能都居住在宏伟的城市中心,因为那里遍布着公共建筑和广场。大众可能生活在城市近郊,或者居住在城市中心周边那些散落的不太坚固的房子里,但是他们的住所至今没有被发现(尽管在圣西蒙所在的埃麦萨,那些人显然生活在城内地区)。因此,我们也没有办法估计这样一座城市当时的人口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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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奥多西一世主持的第二次基督教大公会议(君士坦丁堡,381年),会上宣布了圣父、圣子和圣灵具有相同的身形,谴责了阿里乌主义和前主教马其顿尼(Macedonius)的追随者们。这里展示的是巴黎国家图书馆中的一个缩微图画(cod. Paris. gr. 510),880年。

比安伯罗斯街更宽阔和井然有序的是阿尔卡迪乌斯大街,它从港口笔直地通向剧场前面的广场,也就是城市正中心。这条大道有11米宽,超过500米长,沿途有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标志性建筑:港口处有一座凯旋门,标志着城市的入口,在道路中段有4个巨大的石柱,上面安放着4位福音书作者的雕像,这是基督教取得胜利的有力象征。以马赛克铺砌的柱廊,通向许多商店,各个商家被要求在夜晚保持亮灯,以便为街道提供照明。巨大的罗马式浴场与健身中心综合建筑矗立在街道北侧:这座港口浴场提供热水和冷水洗浴,拥有宽大庭院,曾被哥特人摧毁,后于4世纪中期重建;还有一座宽阔的露天运动场,在古代晚期遭到废弃,废墟上建满了新的建筑,因为财政压力和对建筑用地的迫切需求使得城市无法继续维持该场所的运转,然而在这条街道前方终点处却还保留有另一座健身中心。大多数城市只有一到两座这类综合建筑,而以弗所这个人山人海、拥满参观访问者的港口城市却有五座,每一座都能达到标志性建筑的规模。这些都是罗马时代的建筑,保留了几个世纪之久,一直延续到古代晚期。在这些综合建筑中的一座旁边,还有一个大型的公共厕所。此外,在安伯罗斯街上还有一座规模较小的浴室,没有健身场所,它是一位基督教女信徒捐献的。在一处罗马铭文中提到附近有座妓院,我们不了解其命运,但文本中频繁提到妓女这个词,表明这一职业在当时依然十分活跃,尤其是在像以弗所这样繁忙的港口更是如此。

阿尔卡迪乌斯大街直通的那座建筑物放在任何其他城市中,都可以算作最为雄伟的标志,这就是以弗所的剧场。这座巨型的半圆形露天建筑可以容纳25000名观众,但是在这个时代,人们来到剧场不再是为了观看古典戏剧,此时流行的是歌唱和舞蹈表演,这些表演通常都有很强的色情元素。剧场同时也是公共集会的场所,这是在专制君主统治下的民众合法表达自己意见的唯一方式。喝彩和骚乱在剧场中时有发生,尤其是430年和440年先后两次在以弗所召开宗教会议时更是如此,当时暴民们的情绪受到剧场中演说的煽动,他们径直冲向街道,支持自己拥护的宗教派别。他们也许只关注自己城市的权利和光荣,而并不理解晦涩难懂的神学理论。不管怎样,剧场是城市中极为必要的建筑,以至于在日后一再被修复,并保存下来,它完整呈现了古典时代的外貌。

公众的另一娱乐场所是竞技场,那里经常举行比赛。它也保留了原有的规模和功用,尽管当时最受欢迎的活动是观看赛车比赛,为自己的队伍喝彩,而该运动无法在狭小的空间中进行。公共街道上的那些涂鸦印证以弗所人对蓝、绿两个竞技党的狂热情绪;他们的竞技活动估计是在城市中心之外的露天场所进行的,赛车场是个规模宏大的建筑,没有几个城市能够负担得起。古代晚期的东方,国家只在皇帝的驻地,如安条克和塞萨洛尼基这样的城市修建赛车场,并且通常都遵循罗马和君士坦丁堡的惯例,紧邻宫殿旁边。然而,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埃及等城市也利用一些原有建筑物举行赛车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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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弗所的阿尔卡迪乌斯大街,因同名皇帝得名。长500米,夜间有照明设施。它从港口(现已淤塞)一直延伸到剧场(请看图片的背景)。图片中央是原来的4根高大石柱之一,石柱上立着福音书作者的雕像。

最后,以弗所还是基督教信仰的中心城市。城里最重要的大教堂是敬献给童贞女玛利亚的。这座巨大的巴西利卡建筑有75米长,有中心庭院和紧邻主教居所的洗礼堂。所有这些建筑物都是先前宏伟的哈德良神殿的一个侧翼。这座教堂是两次以弗所宗教会议的会场。然而,更受人崇敬的是圣约翰教堂,它坐落在城市一英里外的小山上。这座教堂的下面就是约翰福音书作者的坟墓,它在帝国内闻名遐迩,相传圣约翰的遗骸每年都会走出坟墓显灵,能够治愈所有疾病。当每年一度的奇迹发生时,教堂周边都会开办连夜集市,吸引周边广袤地区的买家和卖家。朝圣活动给城市带来声誉与财富。查士丁尼统治期间重建了这座教堂,使其变成极为壮观的穹顶十字形建筑。其内部被用大理石和马赛克装饰,富丽堂皇,还永久性地刻上了皇帝和他那位不怎么圣洁的配偶塞奥多拉的名字。圣约翰教堂正好俯瞰着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以弗所狄安娜(Diana)神庙。该神庙在基督教时代成为大型的采石场,许多公共建筑的石料都取自这个废墟。它是城市外众多神庙悲惨命运的典型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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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以弗所的斯科拉斯提西亚(Scholasticia)浴室,坐落于连接上下广场的安伯罗斯街旁。这座浴室是4世纪末期由一位同名的基督徒妇女重建的,她的雕像就在浴室入口处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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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迪斯犹太会堂边上柱廊街道旁的一个染坊的首层平面图和复原图。这座染坊在大约616年遭遇火灾被焚毁,二楼垮塌后,如平面图所示,压在了一层的物品上(装有染料的容器、研钵和杆秤)。

以弗所是圣约翰、圣提摩太(Timothy)、抹大拉的玛利亚(Mary Magdalene)、七眠子(the Seven Sleepers)等许多圣徒的故乡。他们设在城外的圣所成为重要的国际朝圣中心,吸引大量信徒蜂拥而至。七眠子奇迹般沉睡了近200年直到5世纪,最终被埋葬在城市公墓中的洞穴里,这片墓地一直绵延到城门外,与城市相隔内外。这个地方随后也成为著名的圣地。

以弗所为我们展示出一幅城市生活最繁荣的画卷,我们也可以很容易地从圣西蒙时代的埃麦萨看到这种多姿多彩的景象。其他一些城市也普遍如此,尽管它们的规模通常更小些,但是其遗迹依然有助于我们更加全面地解读这幅画卷。在小亚细亚,萨尔迪斯、阿芙洛蒂西亚斯(Aphrodisias)和锡德(Side)呈现出相似的繁荣的城市生活图景,这种图景是典型罗马式的,然而却已经被基督教化了。萨尔迪斯带来了一个新的元素:它有重要的犹太人社区。在城市最西端有座厚重的浴室和健身中心的综合建筑,其正面门脸后有两座长条形建筑。其中的一座于3世纪改建成犹太会堂,并一直保存到后来的时代。从结构上来看,它近似于巴西利卡式的基督教教堂,也有典型的富丽堂皇的大理石和马赛克装饰,同时保留了许多刻有捐赠者姓名的铭文。它比圣地那些带有乡村风格的犹太会堂要大很多(尽管在许多城市,犹太会堂被改建成教堂)。在上述综合建筑外,城墙边上有基督徒和犹太教徒的商店,出售染色服装和军事装备,以及其他一些商品。人们主要用铜币进行交易,我们迄今已经发现很多这样的货币。这些商店的侧面是带有柱廊的街道,石柱和其基座并不匹配,反映出晚期古代常见的不对称性特点。

阿芙洛蒂西亚斯最初是一座围绕神庙修建的城市,它环绕在著名的阿芙洛狄忒圣所周围。在罗马时代,它也有和其他城市类似的必要的公共建筑,同时附近采石场出产的大理石将城市装饰得富丽堂皇。城市里有剧场、音乐厅、浴室、宏伟的喷泉、大理石铺砌的宽阔的柱廊街道,以及敬献给皇帝的与众不同的巷道。城市边缘是一座巨大的体育场,它在4世纪时连接着大理石外檐的城墙。所有这些设施在古代晚期都正常运转,虽然经历了和其他城市一样的转变,但是依然使这个城市看起来比大多数城市更加具有罗马时代的外观。因为这座神庙屹立在城市中心,而不像以弗所和萨尔迪斯那样在城墙外,因此它必然被改建成当地的大教堂,这一变化出现得相对较晚,到5世纪方才完成。其两侧在晚期古代时密布豪宅,这些房子都有半圆形的会客室,其中尤以省长和主教的宅邸最为引人注目。由此,宗教和行政机构的标志性建筑占据了城市中心地区。

在锡德,城市中心是剧场和集市,它们经由宽阔的带有柱廊的街道与城门和港口相连。有个区域全都是大教堂和巨大的主教宅邸及其附属建筑物。还有一座厚重的巴西利卡式建筑俯瞰港口,它是由原先敬献给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的两座小神庙改建而成。铭文显示,该城划分为4个区,每个区都以一座显赫的标志性建筑命名,并都有自己的长老议会。东部大城市的铭文通常都将省长作为城市主要的捐赠者。省长在当时臭名昭著的腐败统治系统里只有短暂的任期,因此他们急于在其辖区内留下标志性建筑,以获得人们的支持,进而谋取更高的官位。因为他们控制着地方财政收入,因此就在某个时期内成为城市的主要赞助人,当时地方议会已经贫困无力,而罗马私人捐赠的传统也早已名存实亡。省长们在其居住的城市最为活跃。因此像以弗所、萨尔迪斯或阿芙洛蒂西亚斯这样的城市才会欣欣向荣,与此同时,其他城市得到的捐赠却远不及这些城市。当时的法律明文斥责省长们将小城市的石料和装饰品移送到其首府的行为。像锡德这样的城市,因为是都主教的驻节地,因此也得到政府的慷慨捐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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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锡德平面图。
下:阿帕米亚平面图。

其他城市则为我们提供了不同发展方向的细节。例如在雅典,3世纪的蛮族入侵导致其城市规模大为缩减,只相当于古代时期的一小部分而已。最终,人们将此时依然声望卓著的哲学学园改建为其他建筑。它长久以来就是多神教信仰的中心,这些建筑到6世纪才最终变为基督教教堂。而此时,塞萨洛尼基依然十分繁荣,这多亏其坚固的城墙和地区首府的地位。该城有一整片区域都是伽勒里乌斯皇帝的宫殿及其附属建筑,包括一个巨大的圆形神殿,一座凯旋门和一个赛车场。之后,当这座城市成为伊利里亚大区首府时,它进入大兴土木的时代。该城重建和扩建城墙,建造了两座大型的巴西利卡教堂,其中的一座是献给圣迪米特里(St Demtrius)的,它成为重要的朝圣中心。同样,在菲利皮城(Philippi)也兴建起新的大巴西利卡教堂,其中一些的样式非比寻常。有一座装饰豪华的八角形大教堂被敬献给使徒保罗,和锡德一样,菲利皮城也成为宗教崇拜的中心。就这样,宗教建筑占据首要地位,在所有地区首府,教堂和政府建筑都是城市的地标。

叙利亚的阿帕米亚则是个非常独特的城市,贵族而非大众生活起到主导作用。这座城市的规划比其他大多数城市都要规整,其街道横平竖直地呈十字交叉,分割出一个个规则的街区(insulae )。全长2千米、宽20米的柱廊大道是城市的中轴线。这条用石灰岩铺砌并在柱廊上有马赛克装饰的街道直通主要的公共建筑:集市、浴室、宏伟的喷泉、大型公共厕所,以及通过宽敞大道连接的剧场。两条大道周边商铺林立,其交汇处的标志性建筑是巨大的圆形教堂。教堂用整齐的大理石装饰,看起来似乎是阿帕米亚最重要的圣物,即真十字架上的一个碎片的保存圣所。它的对面是大型的教堂,交汇处附近则是主教驻节的大教堂,后者的入口前有一道引人注目的楼梯和带有柱廊的庭院。这座圆顶的四瓣形建筑是拥有很多房间、庭院和浴室的综合性建筑群的中心,看起来这里是主教的居所。这三座教堂的规划都非常新颖,体现出6世纪富裕生活的装饰风格。

阿帕米亚遗迹的典型特征就是众多贵族的豪宅占据城市中心绝大多数地区。非常有特色的是,这些建筑构成一片55米×110米大小的街区。豪宅都采用完全独立封闭的结构,每座豪宅内部各有自己的庭院;这些豪宅朝向街道的外墙没有门窗,而通过其大门入口也很难看到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带有柱廊的主庭院侧翼建有半圆形会客室和宴会厅,这表明娱乐成为贵族生活的中心内容。一楼较小的房间大概是仆人的住处或储藏室,豪宅内完全没有厨房、浴室和厕所这样的功能性房间。卧室很明显是在楼上。大教堂旁边的一座大型豪宅有3个半圆形大厅和许多较小的房间,它有可能是省长的居所。

只言片语的文本和大量的考古遗迹使我们能够想象当时城市生活的情景,而有的铭文还能够揭示民众形形色色的生活。小亚细亚南部科律克索(Corycus)城的墓地中现存有将近400篇铭文,里面记录着逝者所从事的职业。这些职业上至世俗官员和教会领袖,下至香肠贩子、理发师和舞者。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商人和工匠(二者的身份经常是重合的)。手工制造者包括制衣工、亚麻工、毛皮工、鞋匠、陶工、军服兵器制造工、玻璃匠和为帝王染制紫色衣料的工人。还有的人从事黄金、石料和大理石生意,另有些人制贩食品:包括水果、蔬菜、干果、鱼、面包、酒、油、蛋糕、甜点和饮料。这份名单中还包括银行家、地毯商、建筑师、律师、裁缝、清洁工、售货员、酒店主、餐馆营业者和旅店老板等。可以想象这些人所处的建筑、街道和港口的环境与以弗所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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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阿帕米亚的南北大街(cardo )建于2世纪,长约2千米。在柱廊之后是商店,其中的一些依然可看见涂色的铭文,上面写着酒和其他商品的具体价格。

城市并非处在静止之中,而是各自遵循自身和地区的发展趋势不断变化。小亚细亚的城市在整个古代晚期一直非常繁荣,但是在叙利亚,像安条克和阿帕米亚这样的城市在6世纪遭遇严重的灾祸,希腊城市则在3世纪受到蛮族的入侵,并在6世纪晚期再次被外敌毁坏。在大多数地区,城市发展的最高峰出现在5世纪晚期至6世纪早期,查士丁尼的功业尤其证明了这一点。然而,几乎所有城市在7世纪都因外敌入侵和经济上的变化而被迫出现变化,希腊和小亚细亚的很多城市转变为军事堡垒,而叙利亚的城市则成为伊斯兰世界新的中心。

拜占庭史——城市与乡村的生活

一幅反映狩猎场面的马赛克图画,镶嵌在阿帕米亚一座豪宅中三个会客室之一的地面上。这座豪宅被认为是省长的住所。539年作品。

拜占庭史——城市与乡村的生活

查士丁尼皇帝大约于530年在他的出生地修建了一座名为“伟大的查士丁尼”(Justiniana Prima)的新城市(今塞尔维亚的皇后城)。尽管城市规模很小,它依然具有传统城市的特征,包括一个广场、带有柱廊的街道、商店、浴室、导水管、大教堂和一个军事指挥部(principia )。

农业是罗马帝国的主要行业,绝大多数居民都居住在村庄、集镇和散落分布的定居点。这些地区的生活方式与城市有显著区别,农村没有城市生活特有的公共建筑和服务;然而活跃的农村生活在不同地区也表现得多姿多彩。文献和遗迹为我们描绘出这种生活的细节,但它们只局限于几个地区。最为重要的文献是6世纪小亚细亚地区的两篇圣徒传记,即西肯的塞奥多里(Theodore of Sykeon)和迈拉的尼古拉斯(Nicholas of Myra)。现存遗迹展示出圣尼古拉斯及其周边叙利亚和巴勒斯坦边缘几个小地方的生活环境。在这些地方,保存完好的农村和城镇使我们了解到,即使在偏远地区也存在高水准的生活方式和出人意料的财富。然而,我们依然可以从中发现,无论在物质还是文化方面,农村生活都远逊于城市。

西肯的塞奥多里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加拉提亚(Galatia)地区的乡村度过,当地流传的关于他行使奇迹的记录可以使我们了解到当时该地区的情况。其中包括当地盛行的宗教和迷信活动、困扰乡村生活的问题、乡村的组织结构以及它们与遥远但通常是强有力的政府之间的关系等。这片乡村地区由几个联系紧密的富裕村庄组成,村民们拥有麦田、葡萄园、家畜、骡子和牛群。每个村庄都有至少一座教堂或礼拜堂,当地民众都热忱地聆听本地圣人的教诲。这些人主要是农夫,也包括铁匠、烧石灰工人、建筑工、教师、巫师、算命先生和有真才实学或滥竽充数的医生等。免受疾病和其他痛苦折磨是人们一直迫切需求的,因为乡村经常遭受干旱、洪水、冰雹、蝗虫、寄生虫和有害甲虫的困扰,人们也经常感染各种疾病,其中最让人恐惧的就是瘟疫。还有时常出现的慢性或暂时性神经失常,这种现象被认为是魔鬼附身。人们认为魔鬼无处不在,尤其存在于已经被废弃的古代多神教遗迹中。只有圣徒的强力驱魔术才能将它们赶走,这种驱魔仪式成为使当地民众全都为之疯狂的庆典。

农村村民都是自由农民并拥有自己的土地(在这里很少看到其他地区常见的附属于大地产者的佃农)。当地的地方行政机构由地主和长老组成,他们担负着多重职责。通常他们自己管理当地事务,但是当发生严重骚乱或违法案件如偷坟掘墓时,政府的无情之手就要介入以平息事端。各地的新闻能够通过快速驿道汇集到中央政府,这些道路交错于乡间并形成独立空间。快速驿道是国家的重要组成部分。沿途经常可以看到军队、高级官员和信使,他们在驿站换乘马匹,在驿站旅店住宿,并和在那里工作的妓女们发生关系。如同贵族大地产星罗棋布于乡村地区,尤其是城市近郊一样,驿道与城市的关系比乡村更为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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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石灰岩山丘上一座叫作达吉塔(Dar Qita)的村庄平面图。

圣尼古拉斯的传记也在不同地方展示出相似的图景,只不过山区背景取代了平原。除了谷物和酒之外,木材也是当地的特产,因此伐木和采石是当地重要的产业。这里的情况也是一样,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教堂,村民们依赖圣人来治愈他们的疾病并为他们驱走恶灵。在这个更为偏远的地区,多神教习俗存在得更加长久,在其他山区也是如此。然而这篇传记显示,这里的村民们和城市有密切的联系,贸易是他们生活的重要内容,他们因此得以维持高水平的生活。通过迈拉上方山区几个村庄的遗迹,我们明显能够看出那里曾经十分富饶,有一些紧密相连的粗石房子,这些房子很多都盖在坡地上,环绕着用石头砌成的当地大教堂,教堂通常都建造得极为精心,装饰华美。这些建筑上方就是圣尼古拉斯自己建造的圣锡安修道院(Holy Zion)。这座修道院的遗址保存至今,建筑本身和其现存的那些银盘等大量宝藏证明这个偏远的教堂曾经拥有惊人的财富。这座圣所很明显曾经吸引着大量朝圣者和沿海繁华城市富有的赞助人,它所在的吕基亚地区有遍布着小城镇和村庄的海岸,向东一直通向西里西亚。

在这个沿海地域有另一种生活环境,其农业并不发达,其大部分地区都是遍布岩石的海角和近海的岛屿,因此不可能通过种田实现自给自足,但是这里的商业贸易十分繁荣,遍及整个东地中海世界,尤其是君士坦丁堡和近东之间海路沿途的那些地区。各地海岸均留下了密集的石头房屋和教堂遗迹。与其繁荣相对的是,内陆地区尤其是既没有肥沃的土地,又远离商路的山区,经常受到土匪盗贼或叛乱起义的困扰,这种情况在6世纪变得愈发频繁。贪婪的省长和征税者们也是农民们痛苦的根源,那些甚至拥有私人武装的大地主和抢劫成性的军队则是另一个痛苦的来源。

东部帝国的村庄遗迹最完整地保存在叙利亚。奥伦特斯(Orontes)河两岸的石灰岩山上分布着700个村庄,构成独特的风景线。每个村庄通常包括20~50座石头房屋和至少一座教堂。这些房子不规则地沿着峡谷或围墙分布,而没有排列在街道两侧。它们的外墙没有门窗,通常散乱分布在村庄外围,以抵御抢掠者和野兽。它们大多是两层建筑,带有开放式的阳台能够俯瞰内部的庭院,楼上则有几个房间(通常2~4个,但是存在很大差异)。这些石头房屋建造得十分精心,令早期的考古学家误认为是乡村贵族的居所,但是这些房子的主人根本不是乡村或城市贵族,因为居民住在楼房的上层,而家畜则圈养在一楼,同时,庭院用来圈养牲口和进行家庭内部活动,而不用来会客和举行庆典。这些房子几乎都没有厕所或独立的厨房,也没有浴室和活水。在这700个村庄中,只有5个公共浴室,也几乎没有什么公共建筑。对于乡村来说,城市舒适的环境过于遥远,村民不得不长途跋涉才能享受到城市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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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世纪叙利亚石灰岩山丘上的塞尔吉拉(Serjilla)村的一座两层楼房。房子正面的壁龛和门窗周围雕刻精美的饰件使其颇具生气。

这些村庄靠种植橄榄为生,这是村民们主要的经济作物,他们在村庄外将橄榄用土法压榨出油,这几乎是他们最重要的活动。此外他们还经营果园,饲养家畜。这些产品销往周边的城市,但是显示村庄内存在贸易活动的证据十分罕见:村子里没有任何像商店或集市的建筑。也许会有一些临时的货摊或地方集市,用来进行商业贸易活动。无论如何,油、小麦和羊毛为当地人带来额外的收入,使他们能够修建自己的石头房屋———通常是增加房间数目———或者向教堂捐赠。教堂都是精美甚至宏大的建筑,里面藏有很多财宝、金币或银盘,清楚地表明它们是汇集乡村财富的中心。这也表明古代晚期政府并非总是竭泽而渔,为了自己和城市的需要而榨干乡村的财富,而是允许这些农村地区继续发展并保持繁荣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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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吉拉的两座公共建筑。左侧是473年朱利安努斯(Julianus)和他的妻子多姆纳(Domna)为村庄修建的浴室,坐落于一条刻有铭文的人行道旁。右侧带有柱廊的建筑可能是一个旅社。

很多地区还存在着更大些的定居点,这些居民区不具有城市的地位,也没有驻节于城市中的主教,但是与村落的规模又有些许区别。这类定居点一般有上百座房屋(其规模大体上还是可以与村庄划为一类,但是有的定居点要大些),有多座教堂以及可能用作市场的空地,有的地方甚至还会有座浴池。这类定居点有些位于边境线上,设有城墙、防卫塔、兵营和军事司令部。大多数大型定居点都分布在巴勒斯坦南部沙漠内盖夫地区(Negev),这些地区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小型城市,但它们缺少城市特有的便利设施。在定居点之间的偏远乡村还有许多小定居点遗迹,有一些很明显是季节性放牧的中转站和游牧民的歇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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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石灰岩山丘上的5世纪卡尔布·罗塞(Qalb Loseh)遗址的大教堂,部分石头屋顶保留至今。这条侧廊运用了粗大的石墩支撑宽阔的拱门,代替了传统的柱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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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艾德萨城东南沙伊布·沙赫尔的村庄遗址。这种两层楼高的石砌房屋与北叙利亚石灰岩山丘上的村庄非常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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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558年重建的位于叙利亚草原上的安德罗那遗址(Androna)。尽管它只是一个村庄(kome ),但是这个大型的定居点有两组城墙、一座兵营、12座教堂和大型的储水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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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罗那附近的盖斯尔·伊本·沃尔丹遗址(Qasr ibn Warden),它在倭马亚时代变成了“荒漠之城”。它有一座教堂、一座兵营(561)和一个带有大型三边半圆形(triconch)会客室的宫殿,建于564年。

叙利亚乡村地区最伟大的标志性建筑物既不是村庄也不是城市,而是修道院。那是5世纪为圣西蒙修建的十字形教堂,位于这位圣徒所居住的石柱周围。其规模和奢华的装饰表明,它接受过皇帝的捐助,它旁边就是一条主要的快速驿道,这有利于附近或远方的朝圣者前来瞻仰圣徒。朝圣者们居住在教堂下方城镇的小旅馆,很明显这对当地经济大有裨益,尤其是那些大型节日庆典吸引着大批民众前来朝圣或做生意。节日里,通常都会举办地区性的集市,很多居住在远方的民众经长途跋涉聚集到这里,为当地经济作出巨大贡献。像这样的圣所在帝国内比比皆是,有些在城市里(尤其是在耶路撒冷、以弗所和塞萨洛尼基),有些在城市附近(如伊苏里亚地区塞琉西亚附近为圣女西克拉修建的大规模圣所),还有为数不多的在偏远的乡村地区,如西奈山。这些圣所建筑物通常在其所处地区最为出名,大多包括一些修道院,后者是当时城市和乡村中的重要元素。修道士们为了信仰和慈善事业终日劳碌,但同时也为当地制作业作着贡献。这些修道院的规模小至沙漠中的一个洞窟,大至城市或近郊的巨型综合性建筑,遍布帝国各地,但是其中大多数都建在城市或其周边地区,大部分房屋都属于当地的建筑风格。

城市、集镇、村庄和修道院都是相互依存系统中的组成部分,它们通过贸易彼此沟通,并因政治和宗教体系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已经基督教化了的各个部分支撑着希腊罗马世界的基本机构,繁荣的城市植根于它们所依赖的广大乡村之中,反过来乡村也依赖着城市。尽管城市和乡村世界的便利设施及公共建筑差异很大,但是贸易和经济活动却将它们结合到一起。当城市衰落甚至崩溃时,一个崭新的世界即将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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