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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传——初战受掣 力阻乞降

历史大观园 文人墨客 2020-07-06 01:58:36 0

文天祥到了临安,朝廷给他的任命是权工部尚书兼都督府参赞军事。这个任命意味着什么呢?

此时,陈宜中与王爚由于龃龉不断,都离开了相位,当政的是右丞相留梦炎。留梦炎是淳祐四年(1244)的状元,当过枢密使,算是资深大臣。此人是陈宜中好友,入朝后依附陈宜中架空王爚,文天祥入卫受阻,就是他俩和黄万石联手所为。陈宜中虽然跑回了永嘉(浙江温州治所)老家,但还兼着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之职。他们都是所谓主和派,也就是投降派,对有碍他们行事的人都加以阻防,张世杰的亲兵一进临安府就被撤换,文天祥当然也不能例外。

工部尚书管的是土木工程之类的事,且不论;兼都督府参赞军事,即留梦炎和陈宜中帐下的参谋,也就是说在无形当中收走了文天祥对勤王军的指挥权。

文天祥力排阻挠来临安,为的是亲自率军参加保卫国都的战斗,为的是亲赴战场杀敌救国,若是被剥夺了兵权,一切都无从谈起。文天祥识破了诡计,要求辞免所授职务以示抗议。朝廷当然不准,果真免去文天祥的职务,必将招致人们的唾骂,还可能引起勤王军的对抗。于是在八月二十六日再下旨,内批:“文天祥依旧(权)工部尚书,兼督赞。除浙西、江东制置使,兼江西安抚大使,知平江(江苏苏州)府事。”知平江府,这是要把他从临安打发出去。文天祥后来在集杜诗《苏州》中说:“予领兵赴阙,时陈宜中归永嘉,留丞相梦炎当国。梦炎意不相乐,出予以制阃守吴门(平江)。”文天祥仍然不从,仍要求辞免。朝廷似乎急着催文天祥赶紧上路,说是秋风浸至,事不可缓。谢太皇太后也下旨:“令文天祥不候辞朝,疾速前去之任。”并给文天祥加了一个端明殿学士的荣誉头衔。

十月初,经谢太后多次敦请,并罢去王爚相位,将上书抨击陈宜中误国的太学生刘九皋等人关进监狱,陈宜中又回到临安,再任右丞相,与改任左丞相的留梦炎共同都督诸路军马。此前的九月,元军继续清除临安外围宋军据点,攻入泰州致守将孙虎臣自杀,击溃扬州都统姜才的反攻,陷吕城(江苏丹阳吕城镇)降伏守将张彦,对常州形成围攻之势,并有情报说元军正调兵遣将,即将对临安发起总攻。临安城里早炸了锅,文武百官纷纷作鸟兽散。

陈宜中一回朝,就紧锣密鼓地做求和的安排。他怂恿朝廷把吕师孟擢为兵部尚书,把吕文德追封为义郡王。吕师孟是吕文焕的侄儿,吕文德是吕师孟已故的父亲,也是吕文焕的哥哥,而吕文焕在襄阳降元后被元军重用,成了攻宋的先锋。陈宜中这样做,就是想通过这叔侄俩建立与元朝议和的桥梁。谢太后当然支持陈宜中,只要能保住摇摇欲坠的朝廷。

吕文焕降元后,吕师孟本是抬不起头来的,这么一来,那个降元的叔叔竟成了他的政治资本,他自己成了求和救国的柱石。吕师孟顿时变得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大言不惭地兜售投降论调。

陈宜中回朝后做的另一件事,就是立遣文天祥去平江府。

文天祥作出了出师平江的决定。虽然他知道陈宜中想的是把自己支出临安,好顺顺当当地实施他议和的计划,但此时常州告急,他渴望率领自己的勤王军抵前迎敌,尽快与元军兵刀相见。

但他又实在不能容忍投降派的嘴脸,实在不甘让投降派操纵国家的命运。在离开临安前,他利用向皇帝辞行的机会,上了一份奏折。奏折劈头就批评道:“朝廷姑息牵制之意多,奋发刚断之义少!”接着,像当年乞斩罔顾国危的奸臣董宋臣,乞斩鼓吹投降论调的吕师孟,以求振作将士之气。

反对求和,何以救国?文天祥提出了挽救时危的具体方案:

今宜分天下为四镇,建都督统御于其中,以广西益湖南,而建阃于长沙;以广东益江西,而建阃于隆兴;以福建益江东,而建阃于番(鄱)阳;以淮西益淮东,而建阃于扬州。责长沙取鄂,隆兴取蕲、黄,番阳取江东,扬州取两淮,使其地大力众,足以抗敌。约日齐奋,有进无退,日夜以图之。彼奋多力分,疲于奔命,而吾民之豪杰者,又伺间于其中。如此则敌不难却也。

可以看出,这与他在《己未上皇帝书》中提出的“仿方镇以建守”的主张是一致的。因为“宋惩五季之乱,削藩镇,建郡邑,一时虽足以矫尾大之弊,然国亦以寝弱,故敌至一州则破一州,至一县则破一县,中原陆沉,痛悔何及”,所以须打破祖宗守内虚外的陈规,在各地建立军事大本营,加强地方战力主动御敌,并发动民间力量实行全面抗战。

实事求是地讲,这个方案如果在十六年前得以实施,还不失为良策,但在太皇太后泣书勤王应者无几的今天,却难以有效。但其足以表达他抗元的意志和抱负。而投降派斥其“议论阔远”,否定的首先也是抗元的意志和抱负。至于杀吕师孟,那不等于要陈宜中和谢太后自杀吗?

呈上奏折,文天祥愤而率兵直赴平江。

此前,为了催促和安抚他,朝廷封文璧为直秘阁,主管崇道观,以便用祠禄养亲,又以文璋充浙西制司内机。还特赐文天祥一副重二十两的金注碗和一副重十五两的金盘盏,以及绸缎、龙涎香、镀金香盒、龙茶若干。

此时伯颜已升任右相,正率蒙军主力向临安进军。其主力兵分三路,右军自建康出四安镇(浙江长兴西南四安山下),攻独松关(浙江安吉南独松岭,接余杭县界);左军出长江攻占江阴军,由海道经华亭(上海松江县)至澉浦(浙江海盐西南);还有一路,即以吕文焕做向导的中军,由伯颜和阿塔海率领进攻常州。

几乎与文天祥到达平江的同时,伯颜亲到常州城外督攻。他派人百般诱降,但知常州姚訔、通判陈炤、都统王安节、刘师勇等人守志愈坚。伯颜恼羞成怒,驱赶城外居民运土筑垒,连人带土一起筑入垒中,又杀百姓熬成膏油,抛到城下牌叉木上,用火箭射燃,日夜攻城不息。

依傍运河的常州是军事重镇,常州失守,元军可顺运河进攻平江和临安。文天祥急派朱华、尹玉和麻士龙率兵三千驰援,与陈宜中亲派的淮将张全先后抵达前线。这是文天祥勤王军的首战,他极为看重,派出得力将领,本以为张全是久经沙场的战将,故将勤王军交由陈宜中派来的张全指挥。岂料张全既无统驭之才,又存狭隘的地方观念,甚至还别有用心。十月二十六日在常州外围虞桥接敌,张全让麻士龙率部独自与元军交战,自己领着两千淮兵,在常州东南运河西岸按兵不动,看着寡不敌众的麻士龙部战败,麻士龙战死,非但坐视不救,反退兵到运河东岸的五木。五木是朱华所部广军驻地,张全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人不解。文天祥后来说:朱华要构筑防御工事,“如掘沟堑,设鹿角,张全皆不许朱华措置,殊不晓其意”。

二十七日,元军攻打五木,张全又把朱华顶到前面。朱华率广东义军英勇抵抗,从辰时苦战到未时,从早上直打到下午,打得十分顽强。而张全却“隔岸不发一矢,有利灾乐祸之心”。孤立无援的朱华渐渐不支,渡河向后退却,当泅水的义士攀住张全的兵船时,又出现了令人发指的一幕,张全非但不予援救,反下令砍断义军士兵攀住船沿的手指,致使许多士兵落水而亡。到了傍晚,元军又绕过山头攻击尹玉的赣州义军。面对数倍于己的元军,尹玉领五百义军毫不畏惧,与之死战。尹玉冲杀在前,亲手杀敌数十人,浑身上下多处中箭,成了血人,仍带箭与敌搏杀。当他伤重力竭被元兵围住时,仍威震敌胆,怯敌不敢靠近,最后被四支长枪架在颈上,用木棍活活打死。此后他的部下仍然浴血奋战,无一人投降。这场战斗从天黑打到黎明。五百义军除四人脱险外,全部战死,而敌军的尸体也堆满了田野。

三个回合,三场酷战,尹玉、麻士龙、朱华,三位将领只朱华一人生还。

五木之战是文天祥勤王军在战场上第一次亮相。对这一仗应该怎么看?文天祥后来在《吊五木》序中叹道:“呜呼,使此战张全稍施援手,可以大胜捷。一夫无意,而事遂关宗社。”他是多想打胜这一战呀,但投降派阻止了他。他对自己的勤王军首战的表现是肯定的,他看得很清楚,当他的部属要构筑防御工事时,张全从中阻挠,“殊不晓其意”;当他的部属与敌血战时,张全隔岸不发一箭,“有利灾乐祸之心”。是张全帮助元军打败了义军。这其实也是宋朝败于元以致败于金的一个缩影,是末世王朝自身的没落打败了自己。

张全的卑劣行径无异于助虏卖国!文天祥怒火中烧,本想杀张全以警众人,无奈他无此权力,只得请求都督诸路军马的陈宜中查办。其结果是不了了之。

增援的南宋军队既败,常州城破,姚訔、陈炤战死,仅有刘师勇领八骑突围。伯颜大开杀戒,下令屠城,全城上万人被杀,仅有七人伏于桥坎下幸免。忽必烈下诏南伐,曾宣布将士勿得妄加杀掠,并特别叮嘱伯颜:“古之善取江南者,唯曹彬一人。汝能不杀,是吾曹彬也。”要他效仿北宋初年大将曹彬灭南唐时的敛杀。但伯颜南下后,蛮悍历史的惯性仍时常爆发出其嗜杀的个性。都统王安节被俘后也不屈被杀,元人说:自渡长江,宋朝武官忠义者,唯王安节一人。常州被屠后恍若鬼境。文天祥后来作《常州》一诗痛悼:“山河千里在,烟火一家无。壮甚睢阳守,冤哉马邑屠。苍天如可问,赤子果何辜。唇齿提封旧,抚膺三叹吁。”

几乎是同时,元军之右军攻克四安镇,独松关告急。独松关也是通向临安的咽喉要地,朝廷急令文天祥放弃平江,进驻余杭,援防独松关。这是陈宜中、留梦炎的主意。然而这又是一个“殊不晓其意”,因为平江同是咽喉要地,不能不守,如果放弃,伯颜便可率主力经平江直捣临安;更为重要的是,独松关战事既紧,恐怕文天祥星夜奔援也赶不及,而驻临安的张世杰前往增援则要近得多。文天祥于是上书:“辞以吴门空虚,愿分兵戍守。”他不知道,朝廷把他调出平江,又舍近求远命张世杰去守平江,这不能不说是投降派避战求和的伎俩。朝廷当然不许文天祥的意见,催令又到,文天祥只得把平江防守的重任交给通判王举之和都统王邦杰,赶赴独松关。

果然,文天祥还在途中,独松关便已告失。更要命的是,他一离开平江,张世杰还未到,王举之和王邦杰就打开城门,向元军投降。

文天祥只好回兵临安。一回到临安,就听说京城正掀起一波质疑他的风浪,说他刚一离开平江,平江就投敌,这是不是他文天祥故意为之呢?这在朝野引起了极大的恐慌。文天祥听得此言异常愤慨,心想又是投降派搞的鬼,便将朝廷给他的调令公示在朝天门,还事实以真相,才打消了人们对他的猜忌。

此时,元军三路兵马一路飙进,冷厉的刀锋已经触到了临安的鼻尖,宋廷文武百官十有九去,连左丞相留梦炎也逃回了衢州老家。留梦炎逃跑后,谢太后命吴坚为左丞相,在朝堂宣布时,来上朝的文官只寥寥六人。

朝中垂帘听政的谢太后操纵着五岁的小皇帝,而把持着军政大权的陈宜中主使着谢太后,在他们心目中,求和是唯一的出路。他们梦想“绍兴和议”的历史重演。绍兴十一年(1141),南宋与金签订了“绍兴和议”,高宗向金称臣奉表,并以向金割让唐、邓二州及商、秦一半地盘,每年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的代价,讨得与金维持近半个世纪相对稳定的局面。

十二月初四,他们先是派柳岳带着国书去见伯颜。柳岳近乎哀求地流着泪说:自古礼不伐丧,年幼的皇帝正在守孝,乞能和议?而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全是贾似道失信误国所致。十二月十七日,又派兵部侍郎吕师孟、礼部侍郎陆秀夫、刑部侍郎夏士林前往平江向伯颜求和,表示德祐皇帝愿向元世祖忽必烈称侄并纳币,不行就再退一步,降称侄孙,给忽必烈当孙子。十二月二十四日,再遣柳岳为工部侍郎、洪雷震为右正言,出使元朝祈请小国之封。

对谢道清、陈宜中卑躬屈膝一味向敌人乞求“和议”,不惜当孙子、当附庸国的行径,以文天祥为代表的爱国将士坚决不答应。

文天祥不答应。他对张世杰说:“今两淮坚壁,闽广全城,王师且众,何不与之血战?万一得捷,则罄两淮之兵以截其后,国事犹可为也。”此时文天祥有勤王军三万,张世杰握重兵五万,诸路兵力尚在四十万,淮东仍坚固,闽广未失一地,如跟元军血拼,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张世杰拍案赞同。于是两人一同上奏朝廷,决意抗战到底。

湖南安抚使兼知潭州李芾不答应。元将阿里海牙围攻潭州三个月,李芾坚拒劝降和屠城威胁,每天登城以忠义勉励将士,率诸将分守,虽伤亡惨重,将士们乃至城内百姓仍殊死战斗,打退敌人数十次进攻,并致阿里海牙身中箭伤。潭州沦陷后,受李芾之托,部将沈忠洒泪杀了李芾和他全家,放火烧毁他的住宅。沈忠随后回家杀了自己的妻子,自刎殉国。参议杨霆投园池而死。李芾的幕僚陈亿孙、顾应焱、钟蜚英皆死。寓居城中的知衡州尹谷,为次子举行了汉族冠礼,穿上朝服携全家老少引火自焚。城中居民多全家自尽者,遗体填满了水井,树上挂得到处都是。他们以此决绝的意志与城共存亡。

江淮招讨使汪立信不答应。元军逼近建康,在此募兵的他知道建康守不住,叹曰:“吾生为宋臣,死为宋鬼,终为国一死,但徒死无益耳,以此负国。”于是率数千人马奔高邮,想以江汉为根据地进行抵抗。鲁港兵败后,江汉一带的守臣望风逃遁,汪立信知道局势已无法逆转,说:“吾今日犹得死于宋土也。”遂摆酒席请宾佐痛饮,托付家事,“夜分起步庭中,慷慨悲歌,握拳抚案者三,以是失声,三日扼吭而卒”。

江西都统密佑不答应。元军进逼江西抚州,密佑迎敌于进贤坪。所向披靡的元军喝问:来者归降,还是作战?密佑壮声对答:是来战斗的!便指挥士兵向前冲击。密佑挥舞双刀在箭雨中与敌厮杀,不久陷入重围,面部中箭。他一把拔出箭头,按住伤口大叫:孩儿们,用力杀敌!又身中四箭三枪,仍率数十勇士死拼。从早上直杀到太阳西斜,终于杀出一条血路,不料桥板断裂摔昏被俘。元军为他疗伤,命叛臣吕师夔赠他金符、许以官职,又命他儿子来劝降。密佑的儿子说:父死,儿何处存身?密佑斥责道:你去行乞于市,说是密都统之子,谁不怜你!说完,解开衣服自请就刑。慷慨就义时,在场的元兵都为他的忠节大义流下了眼泪。

江西招谕使兼知信州谢枋得不答应,他的部将张孝忠不答应。德祐二年(1276)正月初一,当元军来攻时,谢枋得令前锋高呼:“谢提刑来也!”亲自领兵迎敌。他的部队跟文天祥一样,是从民间招募的勤王义军,虽缺乏训练,未得朝廷的粮饷和武器,却怀着忠义爱国心奋死拼杀。战至安仁(江西余江锦江镇)团湖坪,部将张孝忠挥舞双刀,左冲右突,一口气杀元兵一百余人,直到身中数箭牺牲。元兵打扫战场时,见他怒瞪双眼,半卧尸众间,不禁跪拜,由衷地赞叹:“真壮士也!”

浙江富阳县尉谢徽明不答应。正月初五,元兵杀向富阳,谢徽明闻讯立刻拔刀上马,带兵出战。谢枋得的这位伯父,已是八十多岁的老叟,当时富阳没有知县,由他这个县尉代理县事。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绝非杀气正盛的元将的对手,不会不知道富阳县的那几个兵丁难挡元军锋芒,也不会不知道此一去再无回头之路。但他却要抛出生命以表达坚决抗战的意志。结果一交手他就阵亡了,跟随他上阵的两个儿子君恩、君赐,不顾一切上前抢夺遗体,也饮血被杀。

文天祥的老师和恩相江万里不答应。元军攻破饶州,病退居此的江万里坐守不动,誓与城共存亡。当元兵快到家门口时,他拉住门人的手说:大势不可支,我虽不在位,当与国家共存亡。说完,便和他的儿子江镐及随从相继投水自尽。

文天祥的政敌、叛将黄万石的部下米立也不答应。都统米立战败被俘,元军派黄万石劝降,黄万石恬不知耻地说:连我都投降了,你还有什么必要硬扛呢?米立反驳道:我虽是一名小卒,但三世食宋之禄,国亡当死,决不与投降者为伍。不屈殉国。

陈宜中、谢道清之流向敌人乞怜,要给人家当孙子,让国家当附庸国,那些血融民族大义、骨铸民族气节,以鲜血和生命与敌相搏的爱国志士绝不答应,他们的忠魂绝不答应。

可是陈宜中、谢道清执意要与元军议和。谢道清降诏“以王师务宜持重为说”否决了文天祥和张世杰的作战要求。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你就是乞怜当孙子,当附庸国,也不能让“绍兴和议”的历史重演了。为什么?因为当年宋高宗怕被押金营的徽钦二帝回归,从而威胁到自己的帝位,是在宋军反击金兵捷报频传、金兵节节败退的当口,以解除韩世忠、张俊和岳飞三员大将的兵权,杀了岳飞为条件,向金朝乞得和议的。而今你谢道清、陈宜中哪有这个资本?

伯颜断然拒绝了谢道清、陈宜中乞求和议及开出的条件,他容不得你作为一个国家继续存在,还自作多情地“赦吕文焕,令通好罢兵”,他要的是你“效钱王纳土”,要的是你彻底趴下,彻底投降,彻底灭亡。

几回遣使求和遭拒,把谢太后吓破了胆,竟然要“用臣礼复往”,就是以臣礼与伯颜打交道,就是撕掉遮羞布投降。对此连陈宜中也感到难堪。谢太后哭着说:如能保住宗庙社稷,称臣也不必计较。

回望宋太祖灭南唐的历史,这又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当年北宋以摧枯拉朽之势进攻南唐,李后主屡屡遣使到北宋入贡,卑辞厚礼,请求缓师。使臣李铉对宋太祖说:南唐一向称臣事宋,百依百顺,何以无罪兴师?乞缓兵以全一邦之命。宋太祖抽剑作答:不须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而今,这出历史剧又毫无二致地重演了,只不过是宋太祖的后代充当了屈辱的角色。

对谢道清、陈宜中千方百计、苦心求和的行径,文天祥忧心如焚。无论如何也不能投降。与张世杰合诸路兵力背城血拼的建议不被理睬,他已在考虑临安失陷后的出路了。他把义军主力调到临安西大门富阳,安排精锐两千卫戍宫廷,利用与陈宜中接近的机会,建议请太皇太后谢氏、太后全氏和恭帝赵 三宫迁到海上,吉王赵昰和信王赵昺二王分守闽、广,开辟抗元基地,保存宗室再图复兴。谢太后对此也不理会。

德祐二年(1276)正月初八,文天祥又提议,由福王赵与芮和沂王赵乃猷亲领临安府尹,以稳民心,自己担任副职少尹辅佐他们,誓死保卫宗庙。此提议又如石头扔进死水不起波澜。

见说不动谢太后和陈宜中,急得文天祥跑到六和塔下,再次找到握重兵在此的张世杰,想联合他守城抗战,说:“京师义士,可二十万,背城借一,以战为守。”但此时张世杰已对守临安不抱希望,他反劝文天祥回江西据守,说自己也将转往两淮活动。

也是在正月初八这一天,谢太后派遣的监察御史刘岊到伯颜营中,向元朝奉表称臣,还给忽必烈恭上“仁明神武皇帝”的尊号,提出每年向元朝献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乞求能保留南宋现有的版图和赵氏小朝廷。伯颜同意在长偃(长安镇)议降,其他再作商议。

外寇势凌京门,自己所有的抗战建议都遭否决,而朝廷的乞降活动愈演愈烈,使得文天祥绝望了。

闭目犹见光亮,睁眼一片漆黑,左冲右突,八方无门,文天祥在青灯孤影下愤笔写下《赴阙》一诗,宣泄内心的苦闷。

楚月穿春袖,吴霜透晓鞯。

壮心欲填海,苦胆为忧天。

役役惭金注,悠悠叹瓦全。

丈夫竟何事?一日定千年。

在国家蒙难的危急中,我文天祥挺身而出,抱着精卫填海的决心,组建义军从江西奔赴京城勤王,却屡遭诽谤和阻挠,救亡计策又不被采纳,劳碌奔波却于国事无补,既深为有负皇恩而惭愧,又为朝廷苟安误国而喟叹。这都是为了什么呢?这都是为了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定邦运于一日呀!

正当文天祥陷入苦闷绝望之时,正月十三,有一个人到西湖上来求见文天祥。此人叫杜浒,字贵卿,天台人,性刚猛,是前丞相杜范的侄儿。元军逼近京城,身为游侠的他自发纠合临安四千义士保城救国。他不找别人,而是带着四千义军投到文天祥帐下。文天祥听了他的来意,大为振奋,极赞他的大义之举,与之慷慨倾谈,相见恨晚。从此,文天祥多了一个忠肝义胆的得力助手。

好心情很快就被糟心事淹没了。当晚,朝廷传出消息,说伯颜约陈宜中于十五日去长偃,商签称臣投降条款。文天祥忧愤又起,连夜去陈宜中家中竭力劝阻。陈宜中表示接受文天祥的意见。他十五日也确实没有去长偃。但他想的不是国家,他是怕卖国罪名由自己背,更怕去了被扣住回不来。

正月十八,元军三路大军在临安北郊皋亭山(浙江余杭镇西南)会师,距临安不到三十里。伯颜指定要宋廷丞相去乞降,陈宜中拖了几天不去,宋廷遂遣监察御史杨应奎到伯颜的大营,送上传国玉玺和降表。降表写道:

谨奉太皇太后命,削去帝号,以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二广、两淮、四川见存州郡,悉上圣朝,为宗社生灵祈哀请命。伏望圣慈垂念,不忍臣三百余年宗社遽至陨绝,曲赐存全,则赵氏子孙,世世有赖,不敢弭忘。

伯颜接受了宋朝的传国玉玺,具体洽降事仍指名要右丞相陈宜中出议。陈宜中无奈,干脆连夜逃往永嘉清澳老家,成了继留梦炎之后逃跑的第二个丞相。

在此前后,张世杰率军走庆元(浙江宁波),陆秀夫、苏刘义、刘师勇等向东南沿海转移。吉王赵昰已改封益王、信王赵昺改封广王,他们如文天祥建议的,在驸马都尉杨镇等人的护卫下转往婺州(浙江金华)。

此时,只有文天祥一个人仍想着抗战。他要把调往富阳的勤王军再调回京城,却被谢太后诏令阻止:“今遣使议和,卿宜自靖自献,慎勿生事,乃所以保全吾与嗣君也。”

但谢太后需要文天祥。十九日早晨,谢太后任文天祥为枢密使,中午即升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右丞相陈宜中跑了,满朝遗臣中,谁能在与元军的洽降中保住她和小皇帝的身家性命呢?她选中了文天祥。

朝中遗臣也需要文天祥。他们聚集在左丞相吴坚府内商议,而今谁能在与元军的洽降中力避更大的灾祸呢?众臣一致推举文天祥。

文天祥是坚定的抗战派,他会答应出使洽降吗?如果答应出使洽降,他会有怎样的举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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