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历史——唐朝的乱亡与五代的肇始

在中央权威衰颓，内忧外患之际，唐朝的统治也越发风雨飘摇。大中十三年（859）十二月，裘甫在浙东率百余人起事，攻下象山、剡县，连续击败官军，众至三万余，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改元罗平。唐朝财政的根基在于江淮，裘甫起兵对唐朝构成严重威胁，唐朝派出大军讨伐，到次年才平定。更大的事变却是由内忧外患的连环性导致的。咸通三年（862）朝廷命徐州兵南戍桂林，以防南诏北侵。按规定戍卒三年一替，这批戍卒戍边六年仍不得回。到了咸通九年（868），戍卒们发动兵变，推庞勋为首，武装北归徐州。在遭到唐军阻击后，叛军挺进淮泗地区，正碰上淮北大水，大量民众参加叛军，人数达到六七万人。庞勋攻克泗州、宿州、徐州等地，乃至光、蔡、淮、浙、兖、郓、沂、密等地民众纷纷投靠，形势极度恶化。庞勋于年底攻占淮口，随后又击败唐军戴可师部，阻断了漕运。这场民众暴动一直到第二年下半年才被平定，但是埋下了以后更大规模民众暴动的隐患。

曹州冤句人黄巢出身世代贩卖私盐的家庭，曾多次应试进士科，皆不中，广为流传的他的《不第后赋菊》诗云：“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河南连年发生水旱灾，百姓流殍，无处控诉。僖宗乾符元年（874），黄巢的同乡王仙芝与尚君长等聚众数千人于长垣揭竿而起，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兼海内诸豪都统，传檄诸道。黄巢聚众数千人，响应王仙芝。在此之前，各地曾流传着“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的民谣，似乎得到应验了，鼓舞了农民军的斗争士气。唐廷诏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天平等五节度使进击义军。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王仙芝与黄巢采取了避实就虚的流动战术，率军进围沂州，转战河南，攻占了阳翟、郏城（今河南郏县）等八县之地。接着，又攻陷了汝州，威胁东都洛阳。后来起义军攻郑州不下，于同年十二月转而接连进攻申、光、庐、寿、舒、通州等地，逼近扬州。

唐十五道图

唐朝以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的官职招抚王仙芝未果，但黄巢因此与其分道扬镳。877年，黄巢率军攻破郓州、沂州，与王仙芝部将尚让合兵。但是接下来战事不利，王仙芝率兵马南下，再次与黄巢分裂。次年，王仙芝在黄梅兵败战死，其余部一部分南下，一部分北上与黄巢会师。此后众将推黄巢为主，号“冲天大将军”，改元王霸，置官职，建立政权。黄巢大军在中原地区转战，唐朝调集重兵入河南进剿，黄巢撤出河南，向唐朝兵力薄弱的南方进军。在878年下半年攻入浙东，随后披荆斩棘，开山路七百里，攻入福建。同年十二月，攻下了福州。黄巢本人也属读书人，所以所经之处，颇保护儒者。乾符六年（879）初，在遭到唐军攻击失利后，黄巢再从福建攻入广东，向唐朝请封广州节度使，被唐朝拒绝，仅授予率府率，黄巢大怒，于九月占领广州。

黄巢劫掠东南沿海。当时泉州和广州等地一直是唐朝海外贸易的重镇，阿拉伯、波斯、犹太等商人、教徒聚集在这里，唐朝开放包容的精神容纳了不同信仰、族群的人们，在这里形成了绚烂的文明。黄巢似乎执行了排外的政策，对泉州和广州的外国居民进行劫杀，使广州这一远东重要的大都市化为焦土，百年的财富与文化积淀毁于一旦。此后战乱不已，贸易中绝。黄巢在东南沿海针对外国居民的屠杀，可以放在唐朝从世界帝国衰退的大背景下看。排斥外来文明及其代表这一倾向，逐渐在中国的知识思想领域，乃至政治行动中越来越浓重了。

黄巢本来计划以岭南为基地，割据自守，但是广东发生了大瘟疫，黄巢军兵力损失惨重。在众人支持下，黄巢又率军北上，广明元年（880）渡过淮河，年底攻下东都洛阳，接着越潼关天险。唐僖宗逃亡四川。黄巢于广明元年（880）十一月进入长安，即位于含元殿，建立了大齐政权，年号金统。他没收富家财产，号称“淘物”。受到唐军攻击，黄巢逃出长安，后又返回，第二次攻占长安。黄巢残暴毒虐，怨恨长安百姓帮助唐军，下令屠城，将城中男丁杀戮殆尽。长安，这座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之一，累积了数百年的灿烂物质和精神文明，经历了安禄山叛军、吐蕃、藩镇兵的多次攻陷都没有垮下，终于在黄巢的恶意屠杀劫掠中一炬成灰。此后，长安再也无缘成为中国的首都，其积累的辉煌文明遗产也几乎毁灭殆尽。

中和三年（883）四月，李克用军攻入长安，黄巢力战不胜，遂连夜撤离长安，最终兵败自杀。在这场大动荡中，唐朝也耗尽了自己最后的精气，稍后被朱温篡夺帝位，结束了近三百年的统治。

唐朝在藩镇割据的局面下艰难前行，中央权威慢慢遭到腐蚀。随着黄巢举兵，给了这个风烛残年的王朝最后一击。唐朝最后的二十年，内有朝臣与宦官的倾轧，外有诸强藩的争夺，最终被朱温取代，中国历史进入五代十国时期。五代十国，从根本意义上说，是唐朝一百多年藩镇割据的继续和升级，在北方，政治中心从长安和洛阳，转移到了开封和太原，兵强马壮的藩镇使天子受命于天的信条受到极大挑战。朱温建立的后梁无法统一北方，很快就被建立后唐的李存勖颠覆。这种情形不断重演，一直到赵匡胤取代后周建立宋朝为止。在南方，也没有像南北朝时期一样形成一个统一的南方政权，而是出现了大大小小很多的小政权。这种局面有利于将来的统一。在中国历史上，依靠长江天险南北分立的局面很多，但是在五代十国的统一过程中，南北统一并未遇到太多障碍。五代十国是一个承上启下的时代，崛起于北方的契丹，已经逐渐成为中原王朝的巨大威胁，这种局面延续到了宋朝。一个多世纪的武人政治造成的深刻印象，是宋代采取崇文抑武政策的原因之一。中原王朝的内乱，也带给契丹南侵的机会，辽国得以崛起。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的重要时期，由于四分五裂，其间定难军（后来的西夏）和静海军（交趾）逐渐脱离中原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