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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史——二次革命

历史大观园 近代岁月 2020-07-15 10:38:29 0


从数量上来看,袁世凯在1913年春,并未掌握绝对优势的武装力量;其军事优势,在于所控制部队具有持久的聚合性与机动性,总数约8万人。虽然中国的其他部队数倍于袁氏的部队,但在地理上处于分散状态,在政治上号令又不统一。袁氏之所以能发挥其军事优势,实有赖于成功地运用政治手腕,争取了同盟者,制止敌对方面的结盟。其在1913年所以能克敌制胜的关键,是在很大程度上孤立进步党,又获得了外国的援助,使多数省份的实权派人物保持友善的中立。

国内的武装冲突,爆发于1913年7月,持续了两个月时间。冲突的起因有二,一个是国会是否有权改组政府(这个问题因国民党1913年初选举的胜利而陷入危机),另一个是北京政府对各省拥有多大的权力。宋教仁遭受暗杀事件,促使许多国民党领导人迅速转向进行武装抵抗。宋氏于1913年3月20日在上海被暗杀,两天后即逝世。一系列的证据证明,这次暗杀是由袁世凯政府指使的。

1912年夏天,孙逸仙在北京明确表示对袁世凯的支持;在1913年的前数周内,又重申对袁氏的支持。然而,宋教仁遇刺的事使孙氏明白,袁世凯必须下台;并进而意识到,仅有宋氏的选举和议会是不足恃了。1913年3月末,国民党的首要人物孙逸仙和黄兴,试图集结足够的军事力量,在战场上打败袁世凯。本来袁世凯想除掉宋教仁以削弱国会中的反对力量,结果却因此引发了一场军事冲突。

怎样发动一场讨伐袁世凯的战争?各省实际上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直到1913年春,大批部队集中在三个中心地区:华北的北京周围(最大的),华中的武昌周围,长江下游的江苏南京周围。军队分别占据中国最发达的交通三角形的一角。北京有铁路同武汉和南京相连,长江又把武汉和南京连接在一起。军队有可能在这个三角形的任何一边,来回作大规模的迅速运动。鉴于渗透北京核心的部队没有希望,国民党领导人努力在湖北和江苏争取同盟者,力图从上层和下层两方面开展工作,既谋求都督的支持,又直接号召下层军官参加讨袁事业。

湖北省的实权人物是前清官员,也是民国副总统的黎元洪。尽管黎氏同老资格的革命党早就疏远了,其所以被提名为袁世凯的副总统,是宋教仁为了确保国民党选举成功的权宜之计;此时却有革命党人提议由黎元洪替换袁世凯为总统。宋教仁遇刺后,黎氏曾被劝说参加反袁起义,但黎氏毕竟是从民国一开始就同袁世凯结盟共事。也有情况表明,确有革命党人正在活动黎氏部队中的激进军官,参加反袁的密谋。黎元洪拒绝了所有这些建议,并把在军中活动的异端组织视为对其本人的威胁。4月,黎元洪秘密邀请北京派少量部队进驻湖北。5月,秘密不复存在,开进湖北的北京部队已增至1万人以上。早在交火之前,中国三个重要的军事中心,袁世凯已据有其二。

在江苏的都督——黄兴同该省权势人物有密切联系,与黎元洪在湖北不同,是在省内并不占有支配地位的人物。直到二次革命爆发前,江苏依旧在袁氏和其对手之间徘徊不定。但是,早在湖北的密谋失败时,人们已感到士绅和商人中普遍存在着厌战情绪,该省参加起义的前景显然已很暗淡。许多革命党人,特别是与驻南京精锐部队有密切联系的黄兴,在这段时间里又恢复已故宋教仁的方式,主张合法反袁。但是,在江苏省仍存在两种反袁力量:其一是地方主义者对袁世凯中央集权的不满;另一是国民党实力人物在该省的组织工作。

不少省份因为税收和官员任用与北京发生冲突。当这些省份决定对袁氏反抗时,而袁氏退却了。但是,袁氏同国民党的江西省都督李烈钧,已经处于接近公开的敌对状态。李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清军军官,曾参加辛亥革命,热心家乡江西省的自治。当时袁世凯为了分江西省的权力,任命一文职人员为江西民政长。当这位民政长于12月到达江西后不久,即被赶出江西。1913年1月,袁世凯下令扣押合法运往江西的一船军火。不顾李烈钧的反对,江西省的长江港口要塞司令执行了袁氏的命令。这样,事情变成了江西都督与境内军事官员的权限问题,因为袁世凯的退避,所以战争在3月间得以避免。在宋教仁遇刺时,还没有一个国民党领导人对袁世凯敢如此公开的敌意。李烈钧对宋教仁强调的国会和宪法程序并不赞同,但其对武力讨袁运动甚为热衷。

在广东和湖南,即可以看到既有国民党的政治倾向,又有地方主义者对北京的反抗两者结合起来的情况。不过,其形势比江西更加变化无常。安徽的都督是国民党员柏文蔚,参与了反袁的密谋。反袁的密谋者还寄希望于福建、四川等省的响应。

在1913年春,革命党人还是具有潜在的优势;但参加反袁斗争者,并不是出于对结局具有充分的信心。相反,这场反袁的斗争,是被总统逼出来的。在国民党取得选举胜利以前,袁世凯已决定不再退却,要转入进攻。

在暗杀了宋教仁(3月20日),并在军事上包围了湖北(始自4月初)以后,袁世凯下一个重要步骤就是大借外债。辛亥革命结束以来,外国银行团在其各国(英、法、德、美,不久又有日、俄参加)政府指导下,给予北京政府一笔巨额贷款的谈判一直在进行。北京政府对外公开宣称,贷款主要是用于偿付拖欠和即将到期由清政府继承下来的债务,包括偿付外国在辛亥革命中受到损失的要求赔款,还用于急需的政府开支。以英国为首的银行团所属各国政府提出,要在中国政府内安插更多的外国人为条件。最引人注目的,外国雇员首次进驻并“改组”的盐务署,以盐税作为贷款的抵押。同时,银行团的各国政府,有效地阻止中国从银行团以外取得大量贷款。北京政府当局面临在半殖民地条件下令人难堪的局面,即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组成一道坚固的阵线,力图用巨额贷款换取其在中国政府中更高的地位。甚至伍德·威尔逊1913年3月宣布美国退出银行团之后,美国人仍然遵从银行团的协议,在该项贷款签约之前,抵制其他方面向中国作大笔贷款。

北京政府贷款一事的危险性,并因此受到谴责;不必是国民党人,就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的。1898年维新运动的领袖,孙逸仙的宿敌康有为,在1913年把贷款比作“食毒脯以止饥”。康氏争辩说,总可以找到某种办法,以避免银行团置人于死地的施舍。用盐务管理权换取2500万镑的贷款,在扣除拖欠的债款及筹措借款的费用外,中国政府实际只能拿1000万镑多点的贷款。做了这笔交易,政府下一步又将如何呢?康有为问道:外国人再注入一笔钱,是否就不会献上另外的政府机构,或者土地税呢?“诚不待外兵之瓜分,而已自亡也。”康氏写道,此时向正欲鲸吞蒙古与西藏的俄国和英国借款,是何等荒唐!“政府是谁委托,而敢以五千年之中国,万里之土地,分赠于他人乎?”康有为深知,清末的外国贷款协议致犯众怒,终导致清室之亡;亦即暗示,尽管当下民众对外国贷款之事默然无声,但新燃起的怒火,有可能在民国重复上演。

然而,袁世凯于1913年4月27日凌晨,悍然签订了所谓“善后大借款”;因其预料终将与革命党人摊牌,需要资金十分迫切。康有为提出补救办法,建立统一的国家财政体系,袁氏亦表示同意;但各省都督和国民党人反对中央集权的倡议。这样,要实行全国财政统一,只有靠武力才能办到;而动用武力是需要用钱,唯一可以求助的就是向外国贷款。袁世凯行动进程的逻辑,也正是如此。

在签订借贷协议之前,袁世凯就决不将此案提交国会批准。袁世凯曾同意按照《临时约法》来治理国家,而《临时约法》明确规定,此类协议须经国会同意。暗杀宋教仁引起国人的愤怒,借款条件的不得人心再次表明,贷款要得到国会的批准是困难的。同时,缔约国事先就接受了这个不合法的程序;签订贷款协议的意图一暴露,国会就大吵大闹起来。

袁世凯向英国驻北京的公使透露,按照国会程序办事是“完全没有希望的”,自称:“如果他们再这样闹下去的话,有办法对付他们。”5月,这个贷款计划部分被泄露出来。原来自1912年秋天以来,袁世凯支持把国民党以外的所有党派联合在一起,也为此作了不少的努力,终于建成了进步党,梁启超成为这个党的领袖,花了许多钱去收买国会议员。结果拟议中的弹劾政府流产,国民党在国会中的势力也随之削弱了下来。从此,袁世凯便开始直接对国会议员进行恫吓和人身威胁。

到了6月,袁世凯一切准备工作已大致就绪,遂首先下令免去对其计划最怀敌意的都督职务。李烈钧在江西的部队已于3月即处于临战状态,也是第一个被免职的都督。然后,袁世凯接着下令撤换国民党在广东和安徽两省的都督。7月6日,袁氏下令调遣驻扎在湖北的北洋军队,进驻江西省的长江沿岸地带。李烈钧与其他被解职的都督从策略上采取同一步骤,表面上接受解职;同时即遄返江西集结部队,于1913年7月12日正式宣布江西脱离北京政府,实行独立;省议会推选李烈钧为讨袁军总司令。

此时,革命领导人在春季的密议已得到实施。革命党人为了军事需要占领了南京,江苏都督程德全不愿参加反袁,由南京出走。黄兴由上海赶来南京,坐镇指挥反袁战争。为时不久,讨袁的北伐军沿津浦线攻入山东境内,把战争引入袁世凯统治区。在上海,讨袁军五次猛烈攻击大军火库,几乎击溃了北洋军的守备部队。若不是在上海的海军站在北京一边,讨袁军很可能攻占这个战略据点。

少数几个省,特别广东和湖南,对讨袁作出不同程度的反应。但反袁阵线的分散,正显出了袁世凯军事力量集中的优势。反袁斗争的焦点,取决于江西、南京和上海,其他各地对反袁的军事并没有重大贡献。反袁运动在数周后即归于失败,其领导人大都逃往日本。

三年以后,袁世凯似乎控制了中国的大部分地区,而却无力镇压对其反抗的运动。但在1913年,袁氏从其有限几省的地盘出发,轻而易举地战胜了反对者。在二次革命中,袁世凯曾拥有两个优势,即在国内获得对其政治立场的支持,在国际上得到外国的帮助;而袁氏的这两个优势,后来就丧失了。

在1913年,袁世凯在国内有几个方面胜于其反对者。虽然袁氏的权力还达不到全国大部分地区,但自民国元年起,即牢固地掌握了文武两个方面的北京官僚机构。这个官僚集团的成员,也不像日后军阀混战年月中的那伙蝇营狗苟混官过日子的人。在民国初年,官员们还有使命感,想为国家创造一个高效率的行政统一体;这个目标看来是可以达到的,也是值得追求的。

袁世凯之为人,不论在公共事务上,还是在其个人品格上,都是强有力的。在1913年7月二次革命开战后不久,袁氏公开宣称,凡因辛亥革命而执政各省军政大权自封的都督,“威令本自不行,功过安从责课?厥后亟筹分治,民政别置长官,而乃简令朝颂,拒电夕告”。袁氏认为当务之急,是“规复政令之纪纲,建行国家之威信”。英国驻北京公使朱尔典,在6月初与总统进行长时间谈话后报告称,“袁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在中央政府领导下之各省统一……”对这一目标的实现,固然符合袁世凯及其政权的利益;而袁氏确有实据令人信服地争辩说,松散的联邦制将使国家软弱可欺,毫无防御能力。

这种中央集权的观点,除了袁氏的亲信外,还吸引了其他不少的人,都帮助了袁氏孤立激进分子。而此时除国民党人以外,其他主要的政党都支持中央集权制政策。少数非本地人的省都督们及其同盟者,对于袁世凯反对各种省自治形式,颇引以为同调,而对与袁政府合作更感兴趣。湖南人的蔡锷之任云南省都督,即为一实例。蔡氏于1913年拥护中央集权的北京政府,与袁世凯合作反对革命党人。但不到三年,蔡锷成功地领导了反对袁政府的护国战争。有些都督不是国民党员,却统治亲国民党情绪浓厚的省份,起初也欢迎袁世凯的措施。湖北的黎元洪和四川的胡景伊就是两个例子。

这些都督们只是到后来才明白,袁世凯既然厌恶省的自治,对于各省都督岂能不赶下台,但为时已晚了。

当时,反袁运动不善于结成广泛的联盟,国民党本身在地方自治问题上也意见不一。1913年的革命党人,虽然利用了各省自治积聚起来的力量,但宋教仁在去冬的选举运动中却与之相反,没有明确表示其为各省权力和地方自治的捍卫者。对于只注重省内和地方事务的许多人来说,宋教仁的遇刺和袁世凯在国会的做法,都是远方发生的事情。当时观察家的印象是,起兵反袁,没有把士绅名流和商界的头面人物争取进来,也没有试图去广泛发动群众。

在二次革命中,袁世凯除了获得国内相当大的势力支持其政治立场外,其第二个优势就是外国人的支持。对于辛亥革命,列强以为是灾祸中之幸事,以为可以由此获得许多附加条件。列强普遍对袁世凯抱有信心,相信袁氏能很好地维持其在中国的利益;而列强的这种信心,也正符合袁世凯当前的需要。列强确信,袁世凯能够不顾《约法》,无视国会,签订“善后大借款”,从贷款所得到收入。袁世凯在与革命党人的斗争中居上风,并可以收买叛变国民党的国会议员的支持,而且还可收买一些拥兵自重的军事首领,如山东的张勋——革命党人也曾争取张勋,但未获结果。有了贷款的资金,袁世凯北洋军的军饷就有了保证;当然,这会大大鼓舞了士气。这次贷款,中国在财政上和政治上付出了高昂代价;但在开战的前夕,对袁世凯来说,能获如此大量的现款,自然是利大于弊的。公正地说,在二次革命中,是外国银行团为袁世凯提供了资金,才战胜国民党人的。

英国人很久以来就具有一个信念,认为统一的中央集权的中国,可以使英国人在贸易上充分发挥其优势,并能最好地保护外国人在中国的利益;英国人的这个信念一直保持到辛亥革命以后。因此,在中国的外交官、银行家以及英国外交部,都特别热衷于支持袁世凯,他们是非常了解袁世凯。在二次革命中,英国屡屡破坏中立和不干涉中国内政的原则;英国银行直接向驻沪的中国海军舰只拨给“善后大借款”的现款,使海军拥护北京。银行的汇款果然是及时的,第二天革命党人进攻江南制造局时,驻上海的中国兵舰即发炮挫败了革命党人。

革命党人在1913年也有外国朋友。这年春天,孙逸仙和参与密谋的人,曾求助于日本官员。但因日本政府不愿公开破坏其与英国在华合作的关系,所以没有向革命党人提供重大的援助,可能也援助革命党人少量的金钱。少数日本的军事顾问,曾巡视过革命党人的营地。对革命党人最有力的帮助,是二次革命失败之后,日本在中国的海军舰只,护送革命党领导人到达安全地带,最后到达日本避难。但日本对革命党人蜻蜓点水的援助,根本不能与袁世凯得到的外国援助相比——甚至无法同袁世凯从日本得到的援助相比,因为日本是参加“善后大借款的”。

袁世凯战胜了二次革命,解决了一次革命,即辛亥革命的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对推翻清朝作出的革命贡献,已不再是跻身高位的凭证;虽然这不是合格的凭证。在组织国家的问题上,在民国头一年实行的联邦制,此时也让位给中央集权的政府了。增加了政治参与,又和社会等级制的结合是辛亥革命后初期的特点,也促成了国民党1913年选举的胜利。辛亥革命就要为社会和政治意义的保守主义的政体所取代了。

对于上述意义的这个转折,有两点更深层的论点应予指出。首先,民国前两年的自由主义时尚和自由主义制度,已经不复存在。其根本的原因,在于宪政以及代议制、选举制的政治体制,不符合中国人的喜好与政治习惯,也许这最终会自行破产。但是,1913年发生的事变并不是这样,自由主义的政治是被武装力量摧毁的。二次革命之所以失败,是由于没有认识到武装力量的危险性,去组织必要的防御与之相对抗。虽然1912年和1913年的条件难以再现,但恢复自由主义体制的观念是可以理解的,并没有灭绝。这种社会的和政治的试验,尚未到最后的结尾(不论结尾是什么样子),只是被过早地强迫中止罢了。

其次,就一般而论,此后数年的保守主义,也不是回复到“传统的中国”,或者是儒家政治的老观点上。民族主义思想在19世纪90年代,开始得到系统的阐述,并在最后十年中得到进一步完善;现在,民族主义的政治目标仍为人们所信服。虽然袁世凯已成了新的独裁者,但仍是力求实现民族主义理想与中国现代化运动的一人。袁氏及其支持者所反对的,是政治参与、地方自治及自由主义的极端行为;其对中国必须以变革求生存的主张,并没拒绝。袁氏自己认为,关于如何在中国进行必要的变革,有其高明的见解。这样一来,中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试验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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