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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霸业的奠基 “无常”齐襄公的功绩

历史大观园 百家争鸣 2020-07-20 17:25:48 0

在齐襄公统治期间,企图与之争霸的鲁桓公被以谋杀方式直接消灭,阻碍齐国向东拓展领土的纪国也被吞并。以“无常”著称、自己也不得好死的齐襄公实际上是一位很有成就的小霸之君,替后来的齐桓公走向称霸扫清了道路。在前两任国君的成就基础上,胸怀大志的齐桓公在国内重用管仲推行全面改革,在国际上“尊王攘夷”“存亡继绝”,获得了中原诸侯的衷心拥护,最终得到周王室的正式认可,成为春秋时期最早得到公认的大国霸主。遗憾的是,齐桓公晚年用人出现严重失误,落得一个饿死宫中、尸腐生蛆的凄惨下场,又留下了众多庶子相互争斗,重蹈郑庄公去世后四子争权的覆辙,使得齐国国势转头向下,称霸的接力棒短暂地在宋襄公眼前晃了一下之后,最终落到了长期流亡在外的晋国公子重耳手中。

郑国两度内乱,昭厉二君并立

让我们从齐僖公去世的前六九八年接着往下看。前六九六年,鲁、郑讨伐宋国。前六九七年,鲁、郑、纪联军又击败齐、宋、卫、燕联军。于是,前六九八年,宋人联合齐、卫(1)、陈、蔡(2)讨伐郑国进行报复。诸侯联军烧了郑都远郊东门,攻打东部郊区,夺取了牛首(3),前锋打到郑国太庙(郑桓公庙),抽取屋顶上的椽子带回国,作为宋都东南城门楼的椽子。

前六九七年夏天,郑国又发生了内乱。老臣祭足在驱逐郑昭公、拥立郑厉公之后,成为郑国无人可以匹敌的大权臣。然而,郑厉公并不是一个甘于做傀儡的君主,他认为祭足是自己最大的祸患,成功地说服了祭足的女婿雍纠,计划由雍纠出面在郊外宴请岳父祭足,然后在宴席上杀掉他。可是,雍纠保密不严,谋杀计划让他的妻子、祭足的女儿雍姬知道了。雍姬找机会回到娘家,问母亲(也就是祭足的妻子)说:“父亲和丈夫谁更亲?”母亲回答说:“任何一个男人都可能成为丈夫,父亲却只有一个,怎么能够相比呢?”雍姬认同母亲的意见,拿定了主意,于是告诉父亲祭足说:“雍纠不在家里而在郊外宴请您,我想不明白这件事,所以告诉您。”雍姬对母亲没有透露丝毫内情,对父亲说话也是含糊其辞,告密同时又十分注意自保,其心思缜密的程度是很多男子也达不到的。

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左传·桓公十五年》)

祭足当然明白女儿是什么意思,于是先下手为强,杀了女婿雍纠,把尸体扔在都城南郊靠近桔柣之门的周氏之汪(4)。五月,郑厉公收了雍纠的尸体装在车上逃出城,一边跑一边骂:“谋划让妇人知道了,死得活该!”六月二十二日,郑昭公回国重新即位。郑厉公在仓皇逃跑之时仍然不忘记带走雍纠尸体,足见他是个重情义之人,这也让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同年九月他能依靠老部下重新回到郑国。

如果一切按照郑庄公当年的安排进行的话,那么,前七〇一年郑庄公去世后,郑国派驻许国的监管大夫公孙获已经撤离。前六九七年,许叔抓住郑国内乱的时机,进入国都当上国君,就是许穆公。当年讨伐和处置许国的是齐、鲁、郑三国,如今郑国内乱自顾不暇,齐襄公、鲁桓公又都在积极谋求主导国际事务,于是两人在齐、鲁之间的艾地(5)会面,商议如何稳定许国局势。这说明,齐、鲁两国已经不再计较前六九九年曾经交战的旧怨,为了共同利益又走到了一起。

郑厉公还是公子的时候,曾经做过郑都西南栎邑(6)的长官。前六九七年九月,他依靠自己在栎邑的老部下杀掉了现任长官檀伯,进入栎邑,积极准备攻入郑都夺回君权。此时的郑国和分封曲沃国后的晋国相似,出现了郑昭公(在国都)、郑厉公(在栎邑)两个国君级政治人物并立的局面。十一月,鲁桓公、齐襄公、宋庄公、卫惠公、陈庄公在宋地袲(7)会合,随后一同讨伐郑国,谋求赶走昭公,而把厉公重新扶上君位,没有成功。由此可见,在郑庄公去世后,中原诸侯承认的是出逃前已经在位四年的郑厉公,而不是在位四个月就被逐出的郑昭公。这次联合军事行动也再次表明,鲁、郑(厉公)与齐、宋、卫之间先前的对立关系已经得到和解。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诸侯撤军之时,宋庄公还为盘踞在栎邑的郑厉公提供了军事援助,郑昭公因此也不敢讨伐栎邑。

前六九六年,鲁桓公与宋庄公、蔡桓侯、卫惠公在曹国再次会面。同年四月,四位国君加上陈庄公率领联军讨伐郑国,再次试图支持郑厉公复辟,不过还是没有成功。

卫郑先后内乱,鲁桓公误判形势

前六九五年春,鲁桓公与齐襄公、纪哀侯在紧临齐国都城的黄邑会面,试图调停齐、纪之间的矛盾,同时与齐国商议如何应对前一年卫国发生的内乱。

当初,卫惠公的父亲卫宣公“烝”(8)了过世父亲的妾夷姜,生下公子急,立为太子,嘱托给右公子职来教导。宣公派卿大夫为太子急到齐国娶妻,新妇到达卫国后,宣公觉得她很美,于是做了跟当年鲁惠公一样的决定(参见页130),把女子夺过来归了自己。这个后来被称为“宣姜”的女人生了公子寿和公子朔,把公子寿嘱托给左公子泄来教导,公子朔则由自己抚养。

宣姜深得宣公宠爱,夷姜绝望,上吊自杀。宣姜希望立自己生的公子朔为太子,于是母子二人想方设法在宣公面前构陷太子急。宣公相信了这些谗言,于是派太子急出使齐国,然后让贼人等在莘地(9),准备在路上截杀他,然后编造一个“太子急在出使途中被强盗杀害”的假消息遮掩过去,从而为立公子朔为太子铺平道路。

然而,左公子泄教导的公子寿却与右公子职教导的太子急交情深厚,他把自己母亲和兄弟的图谋告诉了太子急,劝他快走。太子急却不愿意,说:“父亲要我死,如果逃走抛弃父亲的决定,还用儿子干什么?逃走这种事情只有在没有父亲的国家才是正当的。”

公子寿知道无法说服自己这位认死理的异母哥哥,于是决定替他赴死。公子寿在太子急上路之前的饯行宴上将他灌醉,然后把太子急的旌旗插在自己车上,前往莘地,被只认旌旗的贼人杀害。太子急酒醒后,明白了公子寿的意图,乘车随后赶到了莘地,对还没有离开的贼人说:“你们找的是我,这尸首有什么罪?请你们杀了我去交差吧!”贼人于是又把太子急杀了。

公子朔立为太子,于前六九九年即位,就是卫惠公。然而,在他的朝廷上,有两位心怀怨恨、密谋造反的臣子。到前六九六年十一月,左公子泄、右公子职发动政变,立公子黔牟为君,卫惠公出奔到齐国。所以,前六九五年鲁桓公与齐襄公在黄邑商讨的,就是如何将诸侯承认的“正牌君主”卫惠公送回国重新即位。

然而,齐、鲁之间既有合作,又有摩擦。前六九五年夏五月五日,鲁国、齐国的军队发生了边境冲突。当时齐国军队入侵鲁国边境,边疆官吏向鲁桓公请示如何应对。之所以要上报鲁桓公,很可能是考虑到当时齐、鲁关系良好,担心处置不当会引起外交争端。鲁桓公说:“边防事务,应该遵循的原则是谨慎地守好自己这一边,并防备意外事件发生。姑且尽力守备就是了。如果意外事件来了,该迎战就迎战,又何必请示呢?”

疆埸之事,慎守其一,而备其不虞。姑尽所备焉。事至而战,又何谒焉?(《左传·桓公十七年》)

作为齐僖公的女婿,鲁桓公一方面与他的“大舅子”齐襄公密切合作,在国际事务中发挥重要作用;一方面在边境受到齐国入侵时坚决抵抗,维护国家领土主权,思路清晰,分寸得当,颇有小霸之君的不凡格局。然而,鲁桓公误判了齐襄公做人做事的底线,而这个严重误判在一年后让他断送了性命。

同年,郑国再次发生动乱。郑昭公还是太子的时候,父亲庄公想要立高渠弥为卿,太子忽很厌恶高渠弥的为人,努力劝说父亲改变主意,没有成功。昭公即位后,高渠弥一直在担心国君会找机会罢黜甚至处死自己,于是决定先下手,在前六九五年十月二十二日和昭公一同外出打猎时,在野外用箭射杀了昭公(据《史记·郑世家》)。弑君之后,高渠弥和另外一位权臣祭足也不敢迎立厉公,而是拥立了昭公的弟弟公子亹为君。

鲁桓公身死齐都,齐襄公干预郑乱

前六九四年春,鲁桓公携夫人文姜前往齐国。出行前,鲁大夫申齐桓霸业的奠基 “无常”齐襄公的功绩说:“女的已有夫家,男的已有妻室,就不能再相互亵渎,这叫做有礼。如果违背了这个原则,一定会发生败乱。”申齐桓霸业的奠基 “无常”齐襄公的功绩的话说明,当时鲁人对于齐襄公与文姜之间的奸情早已有所听闻。

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易此,必败。(《左传·桓公十八年》)

到达齐都之后,多年未见的齐襄公与文姜旧情复炽,兄妹通奸。住在国宾馆的鲁桓公听闻了消息,情绪失控,把平时一直供着捧着的文姜给骂了一顿。向来备受父亲和哥哥宠爱的文姜哪受得了这个气,于是转头把鲁桓公骂自己的话转告给了齐襄公。阐释《春秋》的《公羊传》还很八卦地记载了文姜最为劲爆的一句话:“我老公骂我说:‘太子同不是我的儿子,而是你哥的儿子吧!’”不过,从太子同后来的行为来看,这句话可能真的只是鲁桓公的一句气话,并没有实锤。

就这样,鲁桓公在一个错误的地点(齐国都城),以一种错误的方式(破口大骂)表明了自己无法容忍齐襄公和文姜的奸情。从私人情感论,齐襄公为了表现出对妹妹兼情人文姜的疼爱,必须要给鲁桓公一个像样的教训;从称霸事业论,鲁桓公这个不好惹的竞争对手已经被激怒,“放虎归山”必然会让齐国西进中原争霸的事业面临更大的挑战。公私两方面的考虑叠加,促使齐襄公决定抓住时机,痛下杀手。

夏天四月十日,齐襄公设享礼款待鲁桓公。在宾馆门口上车的时候,车上的陪乘齐公子彭生是个大力士,他伸手拉鲁桓公上车,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拉断了鲁桓公的脊椎,鲁桓公当场就死在了车里。

鲁人随后向齐国提出强烈抗议:“我国君主畏惧贵国君主的威严,不敢在国内安居,来到贵国重修旧好。我国君主行礼完毕却没有返回,没地方可以追究罪责,在诸侯中造成了恶劣影响,请求惩办彭生来消除这种影响。”齐国于是杀了彭生来应付鲁国。

鲁桓公在齐国被杀,鲁国只是要求齐国惩处无足轻重的直接凶手,而不敢兴师问罪、揪出幕后真凶,这充分表明,鲁国实力不及齐国,无法支撑鲁桓公积极进取的政治抱负,齐国称霸道路上的又一个重大障碍被扫除了。

在杀害鲁桓公后,齐襄公趁热打铁,率领军队向西进发,试图强力干预郑国内政,进一步奠定他的“小霸”地位。秋天,齐国军队驻扎在卫地首止(10),要求郑子亹前来说明情况。

据《史记·郑世家》记载,郑子亹和齐襄公都还是公子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争斗,结有旧仇。祭足劝子亹不要前去赴会,子亹说:“齐国强大,而厉公就住在栎邑,倘若不去,这人(指齐襄公)将率领诸侯讨伐我,而送入厉公取代我。我还不如去,去了为什么就一定受辱,而且又为什么会到您说的那种地步?”于是在高渠弥的陪同下去了。子亹到达首止后,看到旧日仇人,不愿低头谢罪,齐襄公发怒,在七月三日埋伏甲士杀了子亹,车裂了高渠弥。然而,称病不去的祭足并没有屈服,他从陈国又迎回子亹的弟弟公子婴立为国君。

鲁桓公被杀后,文姜没有回国,前六九三年,年仅十三岁的太子同在父母都不在场的状况下成为继任国君,就是鲁庄公,没有举行即位典礼,也没有在太庙祭告先君。文姜在儿子即位后曾经短暂回国,三月又前往母家齐国,鲁、齐关系处于空前紧张的状态。

就在此时,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刚上台的少年鲁庄公面前。按照先前达成的协定,想要通过“尊王”为自己的称霸事业“加分”的齐襄公已经获得周王室同意,将娶周平王孙女王姬为夫人,而鲁国是周王室当时任命的主婚国。如今,王室卿士单伯已经把王姬送到鲁国城外。按照常礼,鲁国应当将王姬接入国都安顿下来,然后在太庙举行仪式,将王姬交给齐国前来迎接的使臣。鲁国斟酌再三,一方面不愿意在太庙接待来自齐国的使者,另一方面又不愿意推卸为周王室主婚的责任,于是以国君仍在守父丧为由,在城外建造临时客馆安顿王姬,然后让齐人从城外自行接走新妇。周王室稍后派了卿士荣叔到鲁国,追赐了一道褒奖鲁桓公生前成就的策命,也算是表达了王室对鲁国君主横死的同情和抚慰。

同年冬天,齐人将王姬迎回国之后,全面启动吞并纪国的行动,派出军队将郱、鄑、郚(11)三个纪国城邑的民众迁走,占领了这三个城邑。值得注意的是,齐国在纪国西部,而这三个城邑都位于纪国东部,也就是说,这时齐国对纪国已经构成两面夹击之势,纪国在劫难逃。

未亡人变身摄政,齐襄公平定卫乱

前六九二年时,文姜已经又回到了鲁国。从此以后,这位前半生沉溺于男人宠爱、背负着害死亲夫污名的先君夫人好像变了一个人,她没有选择安分守己地呆在鲁国后宫做一个“未亡人”了此残生,而是开始了她跌宕起伏的人生下半场。同年十二月,文姜与齐襄公在齐邑禚(12)会面,传统说法认为二人会面的目的是通奸。实际上,文姜很可能是在鲁桓公守丧且因疑似杀父之仇而不能与齐襄公会面的特殊时期,担当起了类似摄政君的职责,全权代表鲁国与齐襄公直接会面,以改善关系、沟通信息、策划联合行动。此后的齐襄公—文姜会面也应属于这种情况。(详细分析参见页129)

前六九一年春,鲁卿公子溺率军会合齐国军队讨伐卫国(13),准备要送卫惠公回国复位。传统说法认为公子溺是未经鲁庄公允许而擅自出兵的,我认为这可能是前一年齐襄公和文姜会面时商定的联合行动。送卫惠公复辟是齐襄公作为“小霸”管控中原国际秩序的“重点项目”,文姜希望鲁国能跟着齐国重新回到国际舞台,并在合作中逐渐实现齐鲁关系的正常化。

同年秋天,纪哀侯的弟弟纪季带着酅邑(14)归附齐国,从此纪国一分为二。冬天,鲁庄公到达郑邑滑(15),准备与郑厉公会见,商议拯救纪国事宜。当时郑厉公在栎邑与国都内的郑子婴对峙,不能为了纪国而失去齐国这个大援,因此推辞不出来见面。

拯救纪国、使其免于被齐国灭亡是鲁桓公在世时一直想要成就的功业。三年之丧结束不久的鲁庄公试图联合曾与鲁桓公结盟的郑厉公救援纪国,虽然没有成功,却足以说明他与处于摄政地位的母亲文姜政见并不一致:文姜致力于改善齐、鲁关系,承认齐国的强势地位,可以说是鲁国高层“对齐亲善派”的代表;而鲁庄公想要继承父亲遗志谋求“小霸”,此外还可能想要报杀父之仇,而这都意味着要与齐国竞争和对抗,可以说是鲁国高层“对齐强硬派”的主心骨。在齐襄公被杀之前,由于鲁国实力不及齐国,鲁庄公年少,而齐襄公“小霸”事业又进展顺利,因此以文姜为首的“对齐亲善派”整体上占上风。

虽然儿子在折腾,文姜仍然坚持不懈地全力推进“齐鲁亲善”大业。前六九〇年春二月,文姜在鲁邑祝丘(16)举办通常用于接待最高级别的享礼,隆重款待前来鲁国访问的齐襄公,两人第二次见面。如果说在齐国禚邑的会面还可以被解读成通奸的话,那么这次设享礼的祝丘之会除了解读为公开的外交活动,实在没有做其他的解读空间。此次会面应该是达成了两项成果:第一,鲁国承诺不再干预齐国吞并纪国的行动;第二,“对齐亲善派”将约束鲁庄公,不让他再跳出来救援纪国,并将在近期把鲁庄公拉到齐国开展高层交流活动,争取能早日做通鲁庄公的思想工作。

三月,纪国先君厉侯夫人纪伯姬(鲁女)去世。同年夏天,齐襄公、陈宣公、郑厉公在卫地垂会面,可能是就即将吞并纪国一事向陈国、郑国说明情况。随后,纪哀侯把国家政权让给住在酅的弟弟纪季,自己则弃国出走,不知所终。

《公羊传》认为,《春秋》将此事记载成“纪侯大去齐国”,而不记载成“齐灭纪”,是为齐襄公避讳,因为齐襄公为西周时期的远祖报仇是正当的行为。《公羊传》甚至提出,历代国君皆为一体,当代国君为先君报仇,即使中间隔了一百代,也是正当的行为。抗日战争期间,著名学者杨树达为鼓舞抗战士气,在其阐释春秋大义的著作《春秋大义述》中将“荣复仇”放在开篇第一条,提出“《春秋》荣复仇,复国仇者贤之。国仇不可并立于天下,虽百世可复也”,他所依据的正是《公羊传》对齐灭纪一事的评述。

纪哀侯出走之后,纪国主体正式被齐国吞并,不过纪国的宗庙祭祀并没有被毁,而是转移到了酅,由纪季继续维持。六月二十三日,齐襄公为纪伯姬举行葬礼。齐襄公号称为了报先君大仇而灭纪国,采取以兵威相逼而不动武,待纪哀侯“自行出走”后和平接收的方式完成此事,允许纪季在酅以附庸国的形式延续纪国宗庙祭祀,并且以礼安葬纪国先君夫人,说明他想把这件灭同姓诸侯的事包装成“以兵威报先君大仇,以仁德存亡国宗祀”的正义行动,从而向天下表明,自己具备成为霸主的“威”和“德”。

前六九〇年冬天,根据文姜—齐襄公祝丘之会的安排,鲁庄公在齐国禚邑与“齐人”(有人说是齐襄公,有人说是齐国大夫)一起狩猎。挑选禚邑这个文姜与齐襄公在鲁桓公死后首次公开会面的地方作为狩猎地点,很可能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可以想见,当时鲁庄公应该是被迫参加的。

前六八九年夏天,齐襄公率军向东进发,文姜前往齐军营地与他会面。冬天,鲁庄公参与齐、宋、陈、蔡(17)联军讨伐卫国,这应该是落实同年夏天齐襄公—文姜会面达成的共识,而鲁庄公可能是怀着一种比较复杂的心情参与此事:一方面他可能想要参与这种多国军事行动来锻炼和提升自己,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与仇敌齐襄公为伍。

前六八八年春天,王室大夫子突率军救援卫国,可见当时王室支持黔牟,不过这种支持在诸侯眼里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夏天,诸侯将卫惠公送入国都。卫惠公把黔牟流放到周王室,把黔牟党羽宁文仲流放到秦国,杀了左公子泄、右公子职,才坐稳了君位。这年冬天,在文姜的请求下,齐国人将一部分从卫国获得的宝物送给鲁国,以进一步改善两国关系。

自前六九六年左、右公子作乱而立公子黔牟,卫惠公出奔开始,齐襄公就一直在积极推动讨伐卫国乱臣、帮助卫惠公复辟之事,到本年终于成功,这是他“小霸”的一项重大成就。特别重要的是,此次齐国主导、诸侯参与的武装复辟行动之后,重新上位的卫惠公又在位十八年,寿终正寝,可以说是达到了惩治乱臣、稳定卫国政局的预期目标。这种行动之所以能够得到诸侯的支持和参与,是因为他们也希望自己万一在内乱中被逼出逃之后,能得到国际社会同样的帮助。

在这里,我们可以回顾一下,当周王无力管控天下、废立诸侯之后,中原诸侯国是怎样一步一步摸索出了这种在强国领导下、通过武力废立君主来平定某国内乱的“自治”模式:

前七一〇年,宋卿华父督杀宋殇公、立宋庄公之后,齐、郑、鲁、陈四国君主在宋地稷会面,接受华父督重赂,承认内乱后的既成事实,虽然有维护周代宗法制的正当理由,但毕竟是无所作为。

前七〇二年,秦人将七年前被母亲驱逐的芮伯万送回芮国重登君位,可以说是在西部偏远地区发生的一次成功的小规模复辟“试验”,对于中原国际局势应该没有什么直接影响。

前七〇一年,宋国劫持郑祭足、公子突,逼迫祭足回国废郑庄公而立郑厉公,虽然的确是在外国实力干预下进行的君主更迭,但其立场不正,结果也很糟糕,被拥立的郑厉公上台后第二年就反过来讨伐宋国,双方互相讨伐直到前六九八年,而前六九七年郑厉公又在内乱中被赶出了国都,郑国政局并没有得到稳定。

前六九四年,齐襄公杀了郑子亹,车裂了高渠弥,祭足另立郑子婴,虽然之后郑子婴在位十四年不可谓不久,但是诸侯想要拥立的其实是郑厉公,此后郑国二君并立(郑子婴VS郑厉公),局势并没有得到稳定。

直到本年,齐襄公率领诸侯通过废立君主、平定卫国内乱终于获得成功,可以说是明确了“霸政”的第五项主要任务——“平乱”。

前六八七年春,文姜与齐襄公在鲁邑(东)防会面;同年冬天,两人又在齐邑谷(18)会面,这两次会面很可能商定了鲁庄公将在明年帅军与齐军一同讨伐郕国。至此,文姜和齐襄公在六年间见了五次,每次会面之后,齐鲁之间必有实质性联合行动,充分体现了文姜“积极务实”的行事风格。

前六八六年春正月,鲁庄公率军队在郎地等待陈军、蔡军,这很可能是因为鲁庄公不愿意服从其母文姜的安排与齐军攻打郕国,而是自行联络了陈、蔡。然而,陈军、蔡军最终没来,鲁庄公只得在夏天与齐军共同包围郕国。郕国求和,但却只向“小霸”齐国投降,完全忽视了鲁国,鲁卿公子庆父请求讨伐齐国军队以示抗议,鲁庄公却很淡定地说:“不行。是我缺乏德行,齐国军队有什么罪?被郕国蔑视的罪过是由我而来的。《夏书》说:‘皋陶勉力培育德行,德行具备,别人自然降服。’姑且致力于修治德行来等待时机吧!”秋天,鲁国军队低调回国。没过多久,鲁庄公等待的“翻盘”时机真的来了。

《夏书》曰:“皋陶迈种德,德,乃降。”姑务修德以待时乎!(《左传·庄公八年》)


(1) 卫见地图四“卫1”。

(2) 蔡见地图四“蔡1”。

(3) 牛首见地图四。

(4) 汪,混水池。

(5) 艾见地图五。

(6) 栎见地图四。

(7) 袲见地图四。

(8) 旧注谓“烝”为以下淫上,即晚辈男性与长辈女性淫乱。然而,卫宣公烝于夷姜后,生太子急。晋献公娶于贾,无子,后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共太子申生。有学者认为,春秋时期,“烝”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婚姻方式,即不依常礼从异姓国新娶女子,而是续娶去世父亲的妾(庶母),女方地位与夫人相当。

(9) 莘见地图五。

(10) 首止见地图四。

(11) 郱、鄑、郚见地图五。

(12) 禚见地图五。

(13) 卫见地图四“卫1”。

(14) 酅见地图五。

(15) 滑见地图四“滑1”。

(16) 祝丘见地图五。

(17) 蔡见地图四“蔡1”。

(18) (东)防、谷见地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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